季淑妃却不肯善罢甘休,硬是让自己的婢女又去数了一遍,更让瓶儿现场演示。兴许这什么乘云针法真的不易,在瓶儿熟练地展示过之后,即使季淑妃不承认,却也挑不出技术上的任何问题。
“是你绣的又如何?你还不是替你主子做嫁衣!”季淑妃心里不平,嘴上不饶道。
“季淑妃!”钱佐再一次在我面前对季淑妃吼道。这一次似乎更是不满,“不要成日里搬弄是非!”他居然加上了这样一句话。
季淑妃本是个娇俏的女人,但她在我面前,却变成一个怨妇,一肚子的愤懑。此时钱佐居然因为我再次对她出言斥责,季淑妃不禁泪如雨下,她有些失了常态,“皇上,你居然为了这个女人骂我!你如今既已知道她的真面目,既已知道她是害死你和我皇儿的凶手,你还要维护她吗?宛盈在皇上眼中是如此不堪?”她那泪珠子落的不比瓶儿慢,脸上的悲恸让人看着心疼,倒好像我真的亲手掐死她的皇儿一样。
我突然很厌倦这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戴着面具,钱佐是,钱倧是,宫里的女人们更是!
季淑妃的哭泣终于让钱佐心里有些愧疚,不再对季淑妃怒目而视。季淑妃马上小鸟依人的倒在了钱佐的怀里。
尹德妃眼不斜视,只对瓶儿轻声询问道:“既然是你绣的。怎么又会在你主子和循王爷的手中?”尹德妃说话比季淑妃有水平,一语中的。
但瓶儿似乎思量过,应对道:“奴婢该死,奴婢心里对循王爷生了妄想,娘娘知道奴婢的心思,怕奴婢不好开口,所以替奴婢代为转达,把奴婢绣的香囊送给循王爷。”许是瓶儿拿定主意要豁出去救我,此时说出话来斩钉截铁,完全看不到她往日里懦弱的影子。
我忍不住落下泪来,在越国,有瓶儿这样一个真心待我的妹妹,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循王,是这样吗?”钱佐殷殷地望着钱倧,期待着他的答案。
钱倧犹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季淑妃听得背部抽搐,虽然躲在钱佐怀里怒目而视,但终究不敢再发一言,只能欷殻А
钱佐看了地上的瓶儿一眼,又看了我一眼,语出惊人道:“既然这样,朕就把你赏给循王,你看可好?”
“什么?!”钱倧和瓶儿同时身躯一震,万没料到钱佐会有这样的安排。
瓶儿俏脸微红,闷着声不说话了。想来,她也没有发言的权力。越国的宫规不比宋明清时甚是严谨,宫里除了有品级的宫妃之外,那些宫人都可以由皇帝随意赏赐给其他王公贵族。
“你们二人既然两情相悦,朕也乐得成全。”钱佐不动声色道。
钱倧眉头一皱,正要出声,我看他的口型,两瓣嘴唇微阂,像是要说个“不”字,我慌忙抢先道:“如此甚好!瓶儿,你还不快谢恩!”
瓶儿惊诧地望着我,万万没料到我会把她推给钱倧,她眼睛顿时红了,半晌喊出一句:“姐姐……”
钱倧两只眼睛瞪成浑圆,简直不相信我会做出这样一个决定,这眼神就好像是被一个情人出卖一般。
宫斗篇 第十章 瓶儿(下)
我忍住伤痛对钱倧道:“瓶儿是我的好妹妹,循王爷一定要好好待她!否则,我可饶不了王爷你!”钱倧啊,不论你到底是怎样的心思,接受瓶儿无疑是解决这次事情最好的办法。否则,你、我、瓶儿三人,不知会有怎样的下场。
我回眸看了瓶儿一眼,她此时只怔怔地望着我,一句话不说,但眼里的不舍,我又如何看不出来?
瓶儿,既然今日有此机缘,若是不遂了钱佐的意,指不定他又生出什么事端,况且这后宫之中沼泽遍地,我连自己都保不住,又怎么能护住瓶儿的周全?钱倧虽然是什么性子不得而知,但跟着钱倧好歹也是锦衣玉食,总比在后宫里哪日掉了脑袋都说不准得好!
我感觉到眼眶一热,不忍再去看瓶儿殷殷的目光。
今日我是铁了心要让瓶儿跟钱倧去的!只不过,从今往后,在这深宫之中,我又孑然一身了。
我看着钱佐,心里没来由地对他怨恨起来。但这眼神看在钱佐的眼里却让他很是得意,他蓦地想到什么,转头对尹德妃说道:“德妃,你把这女人放在你南薰宫里好生看管着!”
尹德妃猛然听到钱佐的吩咐,双眼一滞,半晌垂眉施了个万福,幽幽道:“臣妾知道了。”
钱佐却仍旧觉得不放心,对着我恨恨道,“该见些什么人,该做些什么事,你自己好自为之。朕是有底线的!”
底线?什么意思?我毫不示弱地迎上他的目光,我也是有底线的!你若惹毛了我,我也会让你好看!
季淑妃没想到这样一出闹剧,以瓶儿赐给钱倧而不了了之。也许对于皇家来说,该声讨的是季淑妃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行径。
因为没有什么比皇家的声誉更重要,就算钱佐要处理我和钱倧,也会以另一种说法来掩盖。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钱佐对我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处理,所谓的让德妃看管,相比而言,倒似是把我繁冗沉重的活计给全部解除了。连我都不由怀疑,钱佐在被绿色球菌感染之后是不是伤到了大脑。
只是在我随尹德妃离开这里前往南薰宫的时候,尹德妃背对着我用一种淡淡的却又透出一丝凄然酸楚的口吻说道:“皇上对姐姐终究还是念念不忘的。”
我没有反驳她,尽管我不认同。谁知道钱佐那个大变态是安了什么心?钱佐和钱倧两兄弟可都不像是省油的灯!
********
瓶儿的离开,还是让我好些天都没能适应过来。
尽管如此,在南薰宫安家落户的我还是得习惯孤独。
尹德妃对我倒也很是礼遇,不仅不会把我当作丫鬟使唤,还单独辟了一间僻静处的内宅给我。然而,尹德妃的礼遇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我的日子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过,抑或者说如想象中那样的多灾多难。
因为我发现钱佐似乎每天都要来尹德妃这里,而他每次来总是会想方设法刁难我。
譬如假装不小心把一盘子青豆倒在了地上,点名让我去一颗颗捡起来;譬如让满屋子人出来迎接他,跪了一地,他则和尹德妃说得兴起,直到一个小时以后大家都腰酸背痛脚抽筋的时候,才恍然“发现”自己忘记让大家起来……
诸如此类。
反正钱佐每次来,我都没有好日子过就对了。对于这样的钱佐,我很是无语,这种类似于小女人更甚者是小孩子的闹情绪把戏,居然也会用在他的身上,怎不是让人哭笑不得?
至于钱倧,自从我把瓶儿“强许”给他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了。我只知道钱倧领着瓶儿临别的那最后一眼,钱倧眼里流露出来了一丝愤恨,不过那愤懑的双目不是对我,而是对钱佐!
那一丝本就不易察觉的愤恨转瞬即逝,闪电一般,让我还有种以为自己眼花的错觉。他是恨钱佐什么呢?
我有些不懂。对于一个王爷来说,一个有家世的王爷来说,多一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天大的坏事。难道钱倧还真的像他表现的那么清纯,对我一网情深不成?
一想到此,我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戴小姐笑得很开心啊?”钱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后面。总觉得他来的越来越频繁。早知道他这个时间段也会出现在这里,我就不随意活动了。
对待钱佐,我一般都面无表情。
“皇上。”尹德妃已经站在了钱佐的身后,轻轻地唤了一声,我长吁一口气。
尹德妃对钱佐歉然道:“圣上只需差人来说一声,臣妾自会去的。”
钱佐微微一笑,说道:“朕偏巧无事,想着与德妃一同去看看中秋庆典准备的怎样了。”
“中秋?”我听到这个词,紧绷着的神经好像断了弦一般。“就到中秋了啊?”想到中国这个有着特殊意义的节日,想到她那“人月两团圆”的寓意,我居然眼睛酸酸的,差点掉下泪来。
我第一次这么想念21世纪,想念我那早就去世的父母亲,想念星,想念那里的一切……
“你哭什么?”钱佐那阴寒的声音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宫斗篇 第十一章 行刺(上)
“干什么?哭还碍着你了?”我心里第一次这么难过,这么脆弱,怎么就还要面对钱佐这样一个冤大头。
钱佐眉头一皱,看他两片嘴皮子动了动,似是又要责备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没开口。
尹德妃在一旁站着尴尬,忽然走过来,挽着我的手道:“姐姐不如一块去吧。一个人坐在这屋子里,倒不如出去散散心。再说,去年的灯会可是姐姐操办的,说起来姐姐也比较有经验。”
我摇了摇头,正要拒绝尹德妃的好意。谁知尹德妃望了钱佐一眼,又强装笑颜补充道:“今天流求国的几个舞姬正好进宫,一同去看看可好?”
流求国的舞姬?
一听到流求国三个字,我的心跳不禁加速。流求国?是不是星会来呢?
既然有机会见到星,我哪里有不去的道理。我不再坚持,破涕为笑地点点头。
钱佐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免不了又催促了尹德妃几句,外带对我多瞪了两眼。
算了,为了见星,我可懒得和他一般见识。
*********
所谓的中秋庆典,其实是中秋夜间举行的灯会。在越国太极宫前的正前门至皇城正门之间有一片十分开阔的广场。灯会就将要在这里举行。
随同钱佐和尹德妃赶到现场的时候,那些宫女太监们正如工蜂般辛勤地忙碌着。正中央搭起了半人高的台子,长宽都有二十多米,看情形,是用于表演的。台子后面也设起了看台,正中央摆着龙椅,左右往下一字排开座次。应该是钱佐和她的宫妃们坐的。
再往下,戏台的左右两侧才有更矮一些的茶几椅子,是给王公大臣们的。
头顶上,几个宫女悬起了一根红绳,绳子上拴着形形色色的灯笼,虽然没有点燃,但光看外面精巧的做工,栩栩如生的描绘,就足以让人看得入迷了。
那些宫女太监见钱佐和尹德妃来了,行礼之后,就有人前来请示什么。钱佐和尹德妃两人低声商议着,我这一个外人看来,倒也觉得两人算是般配。
正想着,一个太监进来报告:“圣上,德妃娘娘,流求国的舞姬到了。”
我眼前一亮,心跳加速,一双眼睛带着无限期望盯着来人的那个方向。然而,除了看到四个女子朝这边徐徐而来,并没有看到星那张熟悉的脸庞。
我有些失望。
几个舞姬上前,跪下来向钱佐和尹德妃行礼。尹德妃侧头对着钱佐微笑道:“这些流求国的舞姬长得还真是不一样。”
钱佐也颔首浅笑。——他居然也会笑的。
那几个舞姬都穿着无袖的彩条上衣,自肩头往下斜披着亚麻的偏衫,身下穿着宽松的绸裤,长度跟现在的七分裤差不多。都统一系着红色的围裙。这种少数民族的服饰,在越国人看来,恐怕也实在有些大胆暴露。
尹德妃上下打量着她们的衣服,一边叫她们起来,一边正准备再跟钱佐小声议论些什么,但只觉得眼前一花,四个舞姬同时跃起,直扑而来。手中明光晃晃,竟然是几把利刃在手!
这突如而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这种只有武侠片里才能看到的打斗场面,在现场看到的感觉并不是很好。我呆呆地站在那里,想迈开脚步,但好像两只脚都被灌上了水泥,完全凝固了。
因为我不是一个旁观者。那四个舞姬,一字排开,两个冲着钱佐去了,一个向着尹德妃,而剩下的一个则是对着我!
行刺。传说中的行刺。只是,行刺不是一般都是对着皇帝一人么?我一小宫女,她们也不放过?
随侍钱佐的有几个御前侍卫,这时候都慌忙拔刀冲了上去。但任是谁也没料到意外会在这个时候发生,那些侍卫不够警惕,本就离钱佐有一段距离,此时从四面八方冲过来,已经晚了两步。
当时,尹德妃站在钱佐的左侧,我则站在尹德妃的左侧。我只来得及侧眼看钱佐。
只见他一手把尹德妃往后推去。尹德妃退后了三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而舞姬的匕首已经逼近我的脸庞。
钱佐的脸色很难看。
侍卫还没有冲上来,即便冲上来,也不见得救我。那一刻,我想我这次差不多该一命呜呼了。
宫斗篇 第十二章 行刺(下)
就在我准备闭上眼睛的时候,离我本有四五米远的钱佐,却陡然站在我面前,他的鼻息就吹在我的脸上。我脑袋一懵,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腾空而起,我沿着钱佐的腰身不由自主地转了一个圈,双腿好像蹬着了什么东西,等我再次落地的时候,只见两个舞姬已经歪倒在地。
侍卫已经冲了上来,把剩下的两个舞姬团团围住。
我,居然,被钱佐救了?!
那一刻,对钱佐的恨意暂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救命之恩大过天嘛。我望向他,想要跟他说句“谢谢”。但话到嘴边,还没出口,钱佐就已经不屑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吓傻了的呆兔子,他没好气地吼道:“要死就死远点!站在朕面前碍事!”
叫我死远点?!我碍他什么事了?!
我好不容易对他产生的那么点些微的好感马上烟消云散了。我正要回敬他两句,钱佐已经返转头朝被围的两个舞姬走去,只留下他那惯常的清冷背影。
我只能把两句骂人的话往肚子里咽,转身却瞥见仍旧坐在地上的尹德妃朝我投来很是幽怨的目光,她的眼睛里噙着泪水,失神地坐在那,当宫女去搀扶她起来的时候,她都没有回过神来。
我愣住了,尹德妃那是……是在吃我的醋么?是因为钱佐只把她推开,却奋力救我?我想要对她去解释下什么,但尹德妃已经把头低下,她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这副模样。她努力维持着自己一个端庄大方,不轻易怒,不轻易喜,但我想,她是爱着钱佐的吧,她也会吃醋,毕竟没有哪个真正爱着的女人会愿意看到自己爱的男人撇下自己去救别的女人。当然,且不论钱佐救我是出于道义还是有着别的什么目的。
尹德妃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一如往常的姿态。温文尔雅,落落大方。她被几个侍卫守护着,但也关切地瞅向钱佐那。
他此刻正逼问着那两个插翅难飞的流求舞姬。
“是谁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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