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歌舞开始,随着丝竹弦乐的加入,那欢快的气氛伴随着跳跃的音符使得场上的众人各个都喜形于色。尤其是那些宫妃,平日里都没什么娱乐活动,也就只有这种庆典的时候,能够热闹热闹,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竞相争艳。
然而这浮华背后,却不知道有多少暗流涌动。
钱倧坐在下首王公看台边最靠近钱佐的第一个位置。他时不时地朝他对面的大臣举杯,却在仰脖子饮酒的时候,朝更远的树下投来一丝促狭的笑意。他视力倒不错,这么快就找到了我。
我不觉有些扫兴。
泽新辰背对我而坐,有些局促。我看他酒喝的也不多。别人都加了好几次酒了,就他还是那一杯。
酒过三巡,泽新辰准备把自己的歌舞给献上了。有一个宫女在泽新辰耳旁一阵耳语,退后之后。泽新辰悄然起身。此时众人都是酣然畅快的时候,他悄悄离席并没人注意,他朝我这边款款走来。
我的目光自从他离开酒席开始,就目不转睛地跟着他。可惜这灼热的目光,竟没在他的身上得到任何的回应。他沿着长廊一直往这边走,渐渐靠近,但却没有往树下的我投来任何垂询的目光,这里到底是皇宫,他一直目不斜视,便也渐渐地离我远去。
我微微有些怅然,余光跟着他消失在侧门外。只闻得他所过处有一股清新但也淡淡的兰花香味。
侧门外的一个小偏殿里,是临时辟出给那些舞姬休息更衣的地方。泽新辰想必是去找自己的舞姬,准备表演的事情。
我望着那头,只能眺望,等待泽新辰再次经过。侧门那突然闪出两个人影,我正心头一喜,看清楚,却原来是两个小宫女。
那两个小宫女一脸愁云,边走边商量着:“那个流求王子突然昏倒了,咱们是直接禀报皇上,还是先跟德妃娘娘说一声啊?”
“先过去再说啦。先跟德妃娘娘说吧,到底是中秋!”两个宫女急急地奔了过去。都是一副焦急无比的模样。
这对话让我听了不禁浑身一颤,泽新辰昏倒了?!他怎么会昏倒?!不知为何,一听到这个消息,我就如同浑身上下都有蚂蚁跳跃似的。想到之前星的病,不也是有时候这样突然昏倒么?
宫斗篇 第三十二章 中秋(下)
我的心一阵揪着痛。
脑袋嗡的一下,血液沸腾,人就冲了出去。
*******
那间小偏殿有几阔几间。我直剌剌就跑进去。
偏殿正大厅的东西两侧各有两间阁子。西边的屋子里满是灯火,而东边则是一片黑暗。西边传来一声响声,我下意识地就往西边直奔,哗啦把房门给一把推开。
脚刚跨进门,就看到榻前歪倒着一个人,脸向着里面,穿着一件极为华丽的长袍。那件长袍一看就不是越国服饰,我未及细想,心里只想着泽新辰肯定是进来换身服装,哪晓得就晕倒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奔到那人面前,口里战战兢兢地呼唤着:“星!你怎么了?”
我轻轻把他的头给拨弄过来,想看看他的样子,谁知,我只是稍稍一碰,他就应声往我的身上倒来。
我清晰的看到了那张脸,不是星的。
而是一个女人。一张绝美靓丽的面孔。
只是那女人双目紧闭,脸色苍白。
我正纳闷,当看到那女子的胸口一片殷红,脑袋便是轰的一声响,所有的担忧、心焦都化作了惊诧和愤怒。
我瞬间明白过来。这种最老套的栽赃嫁祸的把戏!
真该死!
刹那间,我不敢多想,丢开那女人,我能有的第一反应就是迅速逃出门去。
此时的脑子里头一团浆糊,我明白也许我冲到门口的时候,就会有“闻风而来”的大队人马堵在那,等着看这场好戏。
许是我反应的不是太慢,我逃出西边屋子,耳听得外面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而来,刚好来得及把东边屋子里的门给一把推开,然后把门掩上。
我趴在门口,从门缝里往外张望,只见是几个侍卫走了进来,门外站着一个宫女,待那些侍卫走进来的时候,还在门外对里面说道:“就是这里,我听到一声惨叫。”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终于能够苟延残喘一会儿的我,马上就明白这个宫女肯定是栽赃嫁祸我的知情者。
正想着,那些侍卫显然发现了屋子里头不知是生是死的绝色美人,慌张奔了出来,只听一个人急促而紧张地高声说道:“大理国公主遇刺身亡了!”
一个侍卫头领吩咐众人看守住整个屋子,自己则快步出去汇报这个噩耗。那些侍卫心知这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不敢妄自行动,只得打醒十二分的精神,不让任何东西从自己的眼中逃过。
我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的呼吸声太剧烈以至于引来那些武林高手瞬间就把我给揪出去。
没想到那女人竟然是什么大理国的公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了这一步田地,我明白自己的处境已经坏到了极点。
大理国的公主被杀,这种事放在现代,就是外交部长在别国遇害,搞不好就闹出什么战争。这个栽赃嫁祸我的人真是狠心,果然是无毒不丈夫!要害就害得彻底一点。要是真的被他们捉住,并且无从辩解地让他们认为我就是杀害大理国公主的凶手,我的小命铁定是要丢掉的。
江山与我,换做我是钱佐,我显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这件事实在是一件太大的意外,我此时甚至只能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门缝外的一切。第一次发现我居然会如此被动。
太大意了!我终究一时情难自禁,忘记自己是处在怎样一个尔虞我诈的深宫之中。想必这次我会跌得很惨。
我心里剧痛。眉毛鼻子想必都缠在一块了。
古人常言,吃一堑,长一智。古人又说,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我是典型的属于这种。明明被宫里的那些个妒妇怨妇坑了好多次,但人既挺过来了,便也把那些事情当作了云雾,任其消散。殊不知,隐患终究是在的。我若不防患于未然,先把那火苗掐灭,那么有朝一日,那火苗必携熊熊烈火滚滚而来。
可惜,如今我虽然懂得了这道理,人却已经被熊熊大火给包围了。还不知这次该如何逃离升天。只是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倘若此次大难不死,我必以我的全力,把陷我于死地的人给揪出来,必将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我正想着,外面已经传来嘈杂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近,一片火光已经沿着墙根一路往这边蔓延。
他们来了!
我的心沉入谷底。
宫斗篇 第三十三章 如意(上)
我心知,这次是凶多吉少了。我僵硬地站在那,一动也不能动,但是门缝外的所有都清晰地映入我的眼帘。
率先进来的是钱佐。他走得很匆忙,衣裾带着风。到底死的是个大理国公主,钱佐怎么可能不焦急?紧跟其后的则是尹德妃和季淑妃,她们本来就坐在钱佐的左右两侧,此时得了消息,自然也是第一个进来的。
再接着,就是几个大臣。我听见钱佐的声音从那边房间里传了过来。“高腾亮,把所有的宫门都给朕封死了。”他的声音是一贯地冷漠低沉,但仍旧可以从其中听出几分焦躁与不安。
紧跟进去的季淑妃发出一声尖叫,似是看到了一具美艳冰冷的尸体,一下子有些怕了。钱佐有些不耐烦了:“你们进来干什么?”他此时想必已经焦头烂额了,季淑妃还在这个时候添乱。
旁边的尹德妃颇为理智,虽然这两日恹恹的,心情不爽,但到了这种时刻,却也不使小性子。只听她说道:“圣上,杀害思慕公主的凶徒一定还在这宫里,倒是找到那凶徒要紧。”
钱佐阴冷的声音响起:“宫里宫外都把守甚严,能够混入这偏殿而不被人发觉的,肯定是能在宫里随意走动的人。高腾亮!”
那个名叫高腾亮的御林军都尉刚刚出去布置安防,便又进来听候钱佐的吩咐,“思慕公主刚刚遇害,那人肯定没走远,你把刚才到过此处的人,都给朕找出来,问出来。”他的语气毋庸置疑。
钱佐知道这间偏殿是用来给表演的舞姬优伶换装小憩的地方,他发号施令道:“这间偏殿的所有人都给朕喊出来!”
“还有,凶徒行凶,总会留下蛛丝马迹!这间屋子都给朕里里外外看仔细了!”
说着,钱佐忽然从那屋子里走了出来,他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我这间阁子。我心惊肉跳。要是一开门他看到了我,会怎样?
果然,钱佐手指着门,对旁边的人吩咐道:“把门打开!”
我腿僵硬的更是厉害,想挪动,却也不知怎么动。心里想着,那就给钱佐一个惊喜吧。我正想着,鼻子里一股幽幽的兰香飘过。肩头有人轻轻拍了一下肩膀。
我一愣,但许是我被惊吓地太久了,声带也有些生锈,只来得及扭脖子,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天,我后面竟然是星!哦,不,泽新辰。
泽新辰淡淡地冲我一笑,用手指了指上面的横梁,我明白过来,他是让我和他一起上房梁上躲着。
窗子里映着外面的火光,泽新辰的脸带着朦胧的黄色,如同一张泛旧的老照片一样。我一下子呆住了,恍如梦境。
泽新辰冲我优雅地一笑,忽然伸手拽住我的双臂,只觉得人猛地一抽力,已经被泽新辰轻松地提了起来,重心再一下落,我已经安安稳稳地坐落在房梁的木椽上。
与此同时,房门被重重地推开,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说实话,此时的我,比刚才更担心。我一人被发现还好,可是泽新辰和我同时被发现,还是当着这么多文武大臣、嫔妃的面,这该给泽新辰带来多大的麻烦。
暗杀大理公主,和废后一同出现在凶案现场,这景况一定糟透了吧。我不禁回眸想看看泽新辰的反应。却只见他一脸淡定地盯着地面。
但另一双眼睛却瞄住了我。
房梁上还有一个人。那人正用一种玩味的眼光看着我。外面的灯火烛光已经延伸入内,我清楚地看到了这人的脸庞。
这是个长得颇为娇俏的女人,说起来和季淑妃倒是一个类型的,娇小玲珑。季淑妃模样确实周正,玉雕粉琢,眼前这女子的娇媚虽不比季淑妃的妖冶动人,但也不像她那般矫揉造作。这女子的眉宇之间还有着几分英气。
她是谁?我瞬间将她打量了一遍,穿着流求舞姬的衣服,真的是流求的歌舞伎么?不像!
我还没想明白她和泽新辰为什么会在这里,就听见对面屋子里传来季淑妃的一声高喊:“呀,地上那是什么?”这一声喊叫,瞬时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甚至连打着灯笼进入的御林军也马上转了向。
季淑妃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呀,这不是戴皇后的那个荷包么?”我不禁纳闷到底是什么荷包,但听得季淑妃这话,也知道她是在栽赃嫁祸我了。
宫斗篇 第三十四章 如意(下)
眼皮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旁边那个女子不由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边,耳朵一霎时变得灵敏得很。难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季淑妃在陷害?可是,为了陷害我,把大理国的公主都给干掉了,季淑妃还真是舍得下重本!
她的这一句“戴皇后的荷包”,顿时让当场一阵哗然,到底有不少文武大臣在场,且不论这句话的真假,季淑妃至少先声夺人,废皇后把大理国公主给杀了?
钱佐马上申斥道:“淑妃不要胡说!这个荷包是戴悠梦的吗?!”他居然还为我说起好话。不过,我才不稀罕。
“我和德妃姐姐都在冷宫见过这个荷包的。皇上又不是不知道。”季淑妃似乎铁了心要在众多人面前把我给捅出来。我知道她拿的是什么荷包,钱倧的那个“只羡鸳鸯不羡仙”。她肯定是有心把那个荷包拣着了,没想到在这里派上用场。
不过说实话,季淑妃即便自己随便捏造点别的什么,推在我身上,效果也是一样的。她今日底气十足,因为这帮大臣里头就有她的老爹——兵部尚书季直良。季直良和尹德妃的老爹尹天照分掌兵权,季直良在场,本就放肆的季淑妃腰板挺得更直了。
身后有手指轻轻地戳了我两下,我返转头,是那俏女郎,她冲我暧昧地眨眨眼,看样子她倒也是个明白人。
钱佐没有说话,倒是钱倧,忍不住嘟嘟囔囔道:“好端端的戴皇后干什么要杀公主?”
“哼!”这一声轻蔑地鼻音是从季直良那发出的,“既然是妒妇自然看不得大理国把公主嫁给皇上!原来这种事情就不是没发生过!”
原来这个大理公主居然是大理国献给钱佐做妃子的。没想到如今却死了。
那个季直良和季淑妃父女同心,此时当然帮衬着自己的女儿,“有其父必有其女!这种女人,就该老死冷宫。”他毫不避忌地在那里数落着我,他当然不用避忌我,戴家早已经连根拔起,有谁还会对一个废后顾及?然而,他的言语里似乎也充满了对钱佐的微词。
冷宫?不就是钱佐放我出冷宫的么?他对钱佐的作为也甚是不满吧。对于季直良的当面“忤逆”,钱佐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了一句:“季大人管得未免太宽了!”算是示警。
我冷笑,钱佐这个皇帝看来做得并不安稳。他能够把戴家连根拔起,靠得正是季直良和尹天照。可是盘龙虽灭,却来了两只踞虎。钱佐终究还是有所顾忌的。
此时屋子一下子黯然下来,鸦雀无声,寂静地如死水。
尽管季淑妃的那个荷包根本不能证明什么,但指向我的矛头已经都挑明了。钱佐冰冷空洞的声音在屋子里盘桓:“戴悠梦呢?去把她找来!”
外面传来高腾亮的声音:“皇上,所有的歌舞伎都在外面候着了。”细碎的脚步声朝外远去。
火光在另一侧闪亮。
原来歌舞伎并不是在这边小憩。而是殿旁竹林后的小跨院里。这间偏殿只是单独辟给大理公主的。
长廊转弯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这偏殿,我自是先入为主地就进了这屋子,直接着了道。
身后的女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了:“戴皇后,许久不见。”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毕竟屋子里虽暂时没人,但整个殿宇都笼罩在御林军的包围之中。
泽新辰的脸上现出一丝讶然,似是没料到我是皇后。他旋即现出一丝善意的忧色:“你被人陷害了。”
这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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