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燕伯伯不喜欢清歌了吗?”女娃嘟着小嘴,鼓着腮帮子,天真地瞧着娘亲,圆溜溜的眼中满是疑惑。
“你这孩子,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女子轻抚过女娃的脑袋,又补充道,“今日清歌看见的听见的,除了爹和娘,不许同任何人说,知道吗?”
女娃刚想问缘由,接受到娘亲严肃的神色,立马将喉际的话语吞回了肚中。
“清歌,你一定要听爹娘的话,我们都是为了你好,以后不要再问了。”
“娘,娘。”陆梦一头从床榻上坐起,额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她的手紧攥着背角,梦中的话语
在耳际回响着。
“阿竹乖徒儿,你可是记起了?”
熟悉的声音入耳,陆梦转眼便瞧见了端着药碗的白老头。
“师傅,你怎么会在军营里?”她又惊又喜,接过药碗,眉梢上挑。
“我再不来,你连自己中了毒都会不清不楚,要不是为师替你算上一卦,真是气死我也。”白老头眉头紧皱,手指戳了戳她的脑袋,轻哼道。
“中毒”陆梦小声嘟囔着,怎么也想不到是何时中了毒,燕寒玉下了禁令,连着七日她都未曾踏出过营帐一步。
“你瞧瞧,一个两个的,我算是白费了那么多年的心血。”白老头拍了拍腿长叹一声,“此毒由五种毒草制成,更因为其无色无味,难以察觉,被命为五晓。你中的正是这五晓之毒,中毒一个月内,你察觉不到,待到一个月后,只需一日,毒便会快速蔓延至全身,到那时别说师傅我了,就算是观音娘娘的仙丹也救不了你。”
“你也莫想了,为师这次来,是要告诉你,燕寒玉不是你的归人。”白老头收起嬉笑,一脸正色。
“师傅这是何意?”
白老头余光扫过陆梦,叹息说道,“别人看不穿你,为师难道还不懂你的心吗?阿竹,你莫忘记了,你接近燕寒玉只是为了报当年之仇,不能把心也给赔了。”
“为师来,就是要告诉你当年的事。”白老头捋了捋胡子,回忆起往昔,“如今的燕帝和你爹都是我的徒弟,燕帝长于你爹,但入门晚了你爹四年,便称你爹为师兄,二人刻骨习武,情谊深厚,连我这做师傅的看了都倍感欣慰。”
“那时候执政的大燕王沉迷美色,荒废朝政,他二人有感百姓的苦难,你爹便帮着燕帝推翻了太子党,坐上了大燕王位。可惜,任何人一旦拥有了天下,便逃不出权利二字,你爹为人和善正义,深得民心,身为护国将军,打退过南疆军,楚国的进犯。正是如此,也招来了燕帝的猜忌,不过是奸臣的挑唆,燕帝便废了你爹的将军之位,收回了兵权,这些远远不够填平他内心的忧患,凤家上下几十口人全死在那一夜,惟独你一人逃脱了那场屠杀与大火。你被梅园师傅救起,收为梅园学徒。”
“若是如此,我怎么会一点也不记得,师傅你又是如何认出得我。”陆梦倒是并没有过大的反应,打从在回春庄师傅的有意接近,她便觉得其中一定有着她所不知的秘密。
“我想定是当初你尚年幼,受到如此惊吓导致把以前的一切都忘了,而为师我之所以认出你,正是因为你身上的胎记。那时子兮将你带回回春庄,你躺在树下不言不语,为师本也是意外发现你手臂上的三点红痣,在你刚出生时候,为师曾抱过你,自然就认出你身上的胎记。”
“你方才在梦中一直喊着你娘,可是记起了什么?”白老头关切问道。
“隐约想起了一些,我似乎并不叫绯竹,梦中的娘一直唤我清歌。”陆梦努力回忆着方才梦中之事,只觉脑袋晕晕沉沉。
“清歌是你的名,凤乃是你的姓。”白老头转过身,深深地看了眼陆梦,“燕寒玉乃是燕帝之子,不过燕寒玉为人优雅多谋,最重要的是爱护百姓,与他爹倒是大不相同。只是阿竹,依燕寒玉的性子,若他对你动了情,便会想方设法将你困在他身边,可你的性子,为师再清楚不过了,只要他一日是帝王,你们两个就不会有结果,万千佳丽,三宫六院,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你就听为师一句劝,莫要将真心搭进,抽不出身到时候苦得只能是你。”
“师傅,徒儿,都明白了。”陆梦眉头一凝,垂下头说道。
白老头看着陆梦,心中一酸,她动了情,他不是看不出,只是这燕寒玉终究不是良人。
他含笑看着跪伏在地的她,就像又瞧见了当年的凤轩。
“阿竹,为师这次来可是瞒着子兮的,若是被这小子晓得,又得说上一番大道理。既然毒已解,话已说,为师相信该怎么做阿竹心里一定有数。”白老头挠了挠脑袋,咧嘴一笑,“军营重地,为师也就不多留了,佟月还做了一桌好菜等着为师呢?”
话语刚落,白老头便戴上头盔,穿上兵衣大摇大摆向营口走去。
她半掀着帘,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
师傅说得她早已明白,也许从那时起,便注定了这一世再无有缘人。
☆、一步登天
御书房内,孙问安与几位重臣衣冠端正,恭候在侧,半垂着头,各怀心思。燕帝眉眼中含着无尽的笑意,在正中的龙椅上坐定,手中是燕寒玉快马加鞭送来的军信。
燕寒玉说服了魏国使臣,魏王收兵退出了与南疆的结盟。
少了魏国的支持,南疆兵孤军奋战,短短七天便败在大燕军手中。
魏国使臣前往大燕军营那一夜,传闻使臣是受到了玉王爷的利诱。
也有传闻玉王爷手下有一足智多谋的军师,军师设了个圈套轻而易举地让使臣拜倒在燕国之下。
更有人说是因为仰慕玉王爷甚久的女子,为了王爷甘愿牺牲美色,说服了使臣。
各不相同的版本在民间流传开来,但朝中大臣没有一人知晓魏国退兵的真正原因,因为与燕寒玉一同出征的李将军战死在了沙场上。
这些都不曾影响燕帝此刻的心情,他的玉儿打了胜仗,他果真没有看错,他的玉儿乃是众皇子中最出色的一个。
眼瞧着燕帝唇角的笑意,太子党的老臣们耐不住性子,纷纷开口,“陛下,我大燕军大获全胜,乃是玉王爷的功劳,老臣认为虽然王爷从未参与过朝政,但心思缜密,手段高明,若是以后能辅佐君主左右,大燕定会国泰民安,繁荣昌盛。”
“陛下,太傅说得正是,微臣也认为此次玉王爷为我大燕做了如此大事,就连魏王也被王爷轻而易举劝服,可见玉王爷实在是难得的人才,微臣认为玉王爷定能成为像箫大人一样的护国大臣。”
“众爱卿今日意见倒是格外一致,玉儿还未归朝,就要为他邀赏了吗?这么迫不及待可有何缘由?”
燕帝眼睛一眯,轻描淡写的话语中,已透露出斥责之意,方才开口的大臣立即脸色惨白,闭口不语。
“玉王爷,陛下与大人们都在屋里等您。”
沉默间,只听闻门外太监高声喊道。一袭云纹白衣的男子坐在轮椅之上,缓缓入屋。乌黑的发用镶嵌着海蓝色的玉冠发带高高竖起,绝代容颜看得人忍不住感慨上天的不公,不得不承认,这唇盼带笑温婉似玉的男子优雅贵气,白纱雪缎飘飘如仙,却又隐隐透着几分王者的霸气。
“玉儿拜见父皇。”燕寒玉还来不及弯□子,燕帝一双大手早就扶住了他双肩,有些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安心的笑容。
“众爱卿先退下吧,在紫金殿等候。”燕帝宽袖一扬,将燕寒玉招到自己身侧,待大臣陆续离开了御书房,含笑看着玉树临风的燕寒玉,拍了拍他的手问道,“玉儿,我的好皇儿,此次一战你受苦了,可曾受伤?”
“多谢父皇关心,玉儿并无大碍,天佑我朝,小小南疆国无力抵抗我大燕的军队。”燕寒玉唇角上扬,眸底却是笑意未染。
“好好好,玉儿,此次与南疆一战,你可是为我大燕立下了大功,不论你要什么赏赐,父皇都会满足的。”燕帝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
“那儿臣就先谢过父皇了。”燕寒玉恭敬答道,不曾遗落过燕帝脸上瞬间消逝的神情,燕帝对他有了试探之心,警惕之意,那么休怪他不念情,一切都需要提前下手了。燕寒玉低垂着脸,深不可测的眼里冰冷淡漠,比起往日更深几分。
“玉儿,父皇在紫金殿设了庆功宴,既然身子无大碍,便随父皇一同前去,莫要让众大臣等太久了。”
“儿臣遵命。”燕寒玉由太监推着轮椅与燕帝一同前往彩带点缀,一片红艳的紫金大殿。
紫金殿内摆了十桌酒席,燕寒玉与燕帝自然是坐在台阶之上的上座。每张桌上摆着约莫三十道菜色,其中不乏名贵稀少的熊掌,雪莲,鲍鱼,可见燕帝对于此次的南魏一战大胜极为高兴。席间大臣一一向燕寒玉恭贺,其中的谄媚之意一眼便可看透。酒过三巡,待众人嘻哈笑着,话题从战事转移至民间趣闻,燕寒玉收起僵硬的笑,看着满桌的好酒好菜,眼底露出讥诮。
他瞥了一眼面色微红的燕帝,起身举杯,欲向燕帝敬酒,待他身影挡住众人目光之时,他才低声呢喃道,“父皇,儿臣只要一个赏赐,你为什么要杀三哥?”
燕帝身子一怔,脸色铁青,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那个笑容温和有礼,为何偏生出一种愤恨的错觉。,→文·冇·人·冇·书·冇·屋←
朱太傅摇着头,满面笑意说道,“王爷可还记得当年正是老夫教得您,那时候王爷便是聪慧过人,每篇文章只是略略扫过一眼,便能默背于心。”
燕寒玉微笑着举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听到身侧的燕帝忽然起身,笑容尽失,“今晚乃是我大燕庆功之时,众爱卿不必拘束,朕突感身子不适,玉儿,你陪我回养心殿。”
燕寒玉眼底掠过一抹笑意,与众大臣示意后便随燕帝离开了酒席。
一路上,初冬的风掠过,二人沉默着,寒意无边无际扩散开来,直到踏进养心殿,才感觉到暖炉传来的几丝暖意。
“你先退下吧。”燕帝甚是疲惫地瘫坐在龙椅上,挥了挥手示意太监总管。
吱呀地关门声在偌大的殿中格外清晰,燕寒玉规规矩矩立在一侧,先开口道,“父皇让儿臣陪同,应该是有话要告知儿臣。”
燕帝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燕寒玉,突然笑着说道,“玉儿,你十岁那年被我贬到卫城,你可曾记恨过父皇?”
燕寒玉目中带笑,从容尔雅答道,“父皇贬儿臣,乃是为了儿臣好,儿臣能过上逍遥自在的日子,都是父皇的一番苦心。”
燕帝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紫色的荷包,回忆着说道,“那年你不过十岁,你娘早逝,本该是留在朕身边,好好照顾,但宫中到处是争夺,步步是陷阱,为了护你周全,朕才不得不初次下策,贬你到卫城。”
“朕还记得你离开宫时,如玉拽着你的衣角哭个不停,你可还记得当日如玉对你说了什么?”
燕寒玉心中冷冷一笑,他是想拿过往的事试探什么,佯装思虑片刻,才缓缓开口,“父皇怕是记错了,儿臣离开皇宫那日,如玉正染上了风寒,高烧不退,并未来送过儿臣,来得是三哥与二
哥。”
听他一说,燕帝眼中疑虑又多了几分,沉默地看着眼前之人,他答得丝毫不差,没一处不像寒玉,但偏偏就是这样反而令他心生出一种不真实感。
“玉儿,父皇问你。”燕帝的眼神如飞刀一般,绕过他四周,手中把玩着一对琉璃球,“你三哥安然呆在府上,何来被杀一说,你现在质问父皇,乃是大不罪,你可清楚?”
燕寒玉收起手中玉扇,轻敲掌心,坐上窗棱,望向昏暗的远山,霍然回头一笑,眼角绽放出笑意,“父皇,区区数十载,连儿臣也不记得了吗?”
皎洁月光下,男子温文尔雅的笑意里藏着几分洒脱、飒然。恍惚间,燕帝在他神情中隐约瞧见了另一个人的身影,与燕寒玉的脸交叠在了一起。
“天宸……”燕帝的手僵在半空中,双唇不住地颤抖着,“不,不可能,你是谁,你不是玉儿,你是谁?”
“父皇,你当真不记得儿臣了。”燕寒玉冷笑着,从窗台跃下,缓步走近燕帝,一手撕开紧紧粘在一起的人皮面具,“可儿臣却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亲眼看着母妃被燕帝杀死,又在燕帝手
上的三皇子燕天宸。”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燕帝瞪大了双瞳,张开的嘴久久不能合上,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眼中陡生厌恶与恨意,高声喊道,“来人啊,来人。”
燕天宸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这般,对着华丽的宫殿扫视一周,唇盼露出讥诮的笑意,“不会有人来的,我的父皇,儿臣藏了数十载,就等着这一刻,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儿臣岂敢挑明一切。”
“果真是苏晨生下的孽种,朕竟然养了你和那贱人十年有余,这是朕一生犯下的最大错误。”
“父皇,儿臣可不是愚钝的太子,儿臣要感谢父皇才对。若不是您如此歹毒赶尽杀绝,儿臣又怎么会动下皇位的念头。”燕天宸从袖中取出一颗丹药,在燕帝面前晃了晃道,“父皇可还记得
这仙丹,南山大仙说服此仙丹可以不老不死,不病不亡。父皇服下可有觉得脚步轻盈,飘飘似
仙。”
“忘了告诉父皇,这南山大仙手中的秘方正是儿臣以千两相售,这其中有一味天粟花,少量服用可以治食欲不振,身体虚弱,越是美丽的花,越是有毒。长期食用,毒素满满积累,会导致神志不清,甚至是死。”
“就算你害死朕,你这孽种也休想夺去我大燕。”燕帝脸涨得通红,怒目说道。
“恐怕要让父皇失望了,徐公公。”燕天宸轻击掌,燕帝身侧的太监总管便推门而入。
他瞟了一眼满脸盛怒的燕帝,对着跪在地的人问道,“徐公公,本王问你,为何陛下会突然暴毙?”
徐公公跪伏在地,滴水不漏答道,“陛下离开酒宴后,与玉王爷一起回了养心殿,奴才们看陛下甚是欢喜,陛下正说着要赏赐王爷,突然捂住胸口,面色狰狞,倒地而去。”
“父皇,你瞧瞧这如何?”燕天宸摸着翠玉扳指,含着刺骨的笑问道。
“你这狗奴才,朕这些年养了一头畜生。”燕帝捂住胸口,踉跄地起身,将手侧的毛笔摔在徐公公身上。
徐公公抬头冷冷一笑,开口道,“你还记得被你暗杀的箫大人,我本是箫家的管家,回乡探亲归来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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