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樱拎起茶壶向我们走来,我有些奇怪道:“玄樱师傅,有件事我并不明白。祁门红茶之前我也曾经饮过,不过那次所用的茶具和现在全然不同,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玄樱淡然道:“茶道要遵循一定地法则,我们常说的要克服九难,即造、别、器、火、水、末、煮、饮。”
高光远恍然大悟道:“这么说我准备的茶具并不适合烹制祁门红茶?”
玄樱道:“茶道一样讲究变通,祁门红茶乃是功夫茶地一种,大家过去所饮的无论茶具和泡制地方法和今日都有不同,其中的味道自然也不相同。”
她优雅的为我们每人斟满茶水。她的手指纤长轻柔,皮肤宛如牛乳般细腻,茶水虽然没有品尝到唇边,单单是看到她的这双手,便可以想像到这双手烹制出地茶水将会是如何的香醇。
一盏时茶香清幽,有一丝淡淡的兰花气息。茶汤入口甘淡,几乎没有苦涩。细细品味,于淡然中却别有滋味。饮至第二盏,舌尖已有茶津涌出。至三盏,喉间甘润,茶津濡濡。此时再细细品读,只觉甘香满口,茶息满腹,不似先前的清幽淡薄了。
我的感觉却仿佛来到了海边。独坐于一方苍幽苍幽青润的礁石上,清澈的海水冲刷着赤裸的双足,足边是翠绿海草和五彩的游鱼,奏亮丽的阳光从天边洒下,发间有些暖意,而心里却得静,能听见海草呢喃的细语。
茶道的真正境界是注重一种文化氛围和情趣,提倡淡泊、宁静的人生。让人在特定的环境气氛中,享受着人与在自然的和谐之美:没有嘈杂的喧哗、没有人世的纷争,只有鸟语花香、溪水、流云和悠扬的古琴声,精神得到一种极度的升华。
我紧绷的神经,在花香中不由自主的软化和放松起来,有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有缘饮到如此的好茶,闭目享受良久,我方才自胸臆中吐出一句由衷的赞誉:“好茶!”
无论是李慕雨还是高沅远,他们此刻的感觉一和我相同,每个人的脸上都流露着平和恬淡的表情,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早已消失于无形。
高光远忽然想起我带来的茶点,伸手打开。
茶点却是我精心准备,让随我前来的厨师特地烹制,都是秦国风味的茶点。这在别人看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可是在桓小草眼中,意义定然不同。
桓小卓果然一怔,美眸向我望来,只觉她的眼神中充满了莫名的吸引力,我整个人顿时被她的眼神所吸引,心中暗叫不妙。
我知道她擅长催眠迷魂之术,暗自调息,默诵无间玄功中的忘情篇。脑海之中顿时一片空名澄澈,恢复到初始时的状态。
桓小卓意味深长道:“焦将军地茶点选得颇为特别。”
我笑道:“这次随我们前来的厨师乃是秦人,擅长制作秦国茶点,段国师觉得味道怎么样?”
桓小卓冷冷道:“只可惜我向来不喜欢秦人的茶点。”
高光远此时起身道:“李大都督,我有件事想单独向你说。”
李慕雨不知他是刻意为我和桓小卓营造说话的机会,微笑道:“好。不如我们去书斋说话。”
我笑道:“高大人既然和李大都督私下有话要说,还是我回避一下吧。”
我指了指前方的小桥:“段国师,我们去桥上观鱼如何?”
桓小卓心中对我已然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起身道:“我正有此意。”
我们两个离开竹枫亭,缓步走上小桥。俯视桥下流水。却见溪水清澈见底,游鱼历历可数,明月皎洁。高悬夜空,夜风轻拂,送来阵阵竹叶地沙沙声。一切竟是如此的恬淡自然。
桓小卓盯住我的双目道:“焦将军的眼神看来很熟悉,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我微笑道:“能够让段国师牵挂的想来定然是非凡人物。若是日后焦某有机会,一定要设法结识。”
桓小卓冷冷道:“你无需设法结识,我说得那个就是你地主人!”
我微笑道:“难怪段国师对他念念不忘,主人的风采,焦昧是断然不敢比拟的。”
桓小卓淡然一笑。目光投向流水之中。
我轻声叹了一口气道:“九孔桥边地那位老人不知还在不在,他炸制的臭干,到现在我仍旧记忆犹新。”
桓小卓娇躯一震,用力的咬了咬下唇,我这句话无异于已经向她表白了自己地身份,当初在春水河边饮酒的情形,她一定不会忘记,如果不是她引路,我又怎会找到那里?
桓小卓轻声道:“一个人地身材样貌如何改变,可是他的目光都无法掩饰,从第一眼见到你,我便感觉到是你。”
我笑道:“若是每个人都拥有段姑娘这样的眼光,天下再大,恐怕我也无所遁形。”
桓小卓目光转冷道:“如果不是你,当初项晶早已死在了汉都,你坏我大计,现在却又向我表露身份,难道不怕我揭穿你的面目?”
我笑道:“在我心中始终都将段姑娘当成最值得信赖的朋友。”
“朋友?你若是将我当成朋友,为何要三番五次地破坏我的事情?”
我轻声叹了口气道:“小卓,过了这么长时间,难道你还放不开过去的那段恩仇?”
桓小卓冷冷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决忘不了项晶对我桓氏一族所做的一切。”
我低声道:“你们的事情,我再也不去过问。”
桓小卓冷冷道:“现在你再做表白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我真挚道:“当初我之所以能够从大汉逃离,还是多亏了你的帮助,如果没有你,我恐怕早已死在了汉都,你对我的那番情意,胤空永铭于心。”
桓小卓垂下头去,低声道:“你向我说这番话,是不是另有目的?”
我坦然道:“我向来公私分明,这番话是胤空的肺腑之言,我可以欺骗天下人,却从不欺骗自己心爱的女人。”我这句话说得有些过于直白,桓小卓跃然是心如止水,此刻也不禁被我说得俏脸绯红,垂下头去。许久方才说道:“你说过的话又有几句可信?”语气却变得温柔了许多。
竹枫亭内传来高光远和李慕雨开怀的大笑声,我的目光不禁被吸引了过去。
桓小卓道:“很多时候,我都不明白,你安安稳稳的在大康做你的太子多好,为何要冒着天大的风险潜入险境之中?”
我微笑道:“你向来善于剖析别人的心思,不如你帮我分析一下。”
桓小卓摇了摇头道:“我看不透你,恐怕今生今世也无缘看得透你。”
我笑道:“如果你能够抛开尘世中的这些烦恼,我不介意让你仔仔细细的将我研究一辈子。”
桓小卓冰雪聪明,我话中的含义她自然能够听懂,目光转向远方道:“人生在世总有许多放不开的事情,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我叹了口气道:“我最不愿意的就是和你站在敌对的立场上,可是有些时候,真的难以选择。”
桓小卓淡然笑道:“立场之事在于你我心中的选择,是否敌对我们应该可以控制,你以为呢?”
我笑道:“很多时候都是你在帮我,不知什么时候,我才能够偿还你的这份情意。”
桓小卓意味深长道:“你虽然能够,可是你不会情愿,我也不会迫你……”
她所指的定然是项晶的事情,我的确无法帮她,我沉默了下去。
桓小卓轻声道:“我们还是回去吧,再多聊一会儿,恐怕李慕雨要生疑了。”
我转身望去,却见李慕雨果然不住的向我们这边张望。
我冷笑道:“这厮始终都是这么讨厌。”
桓小卓忍不住笑道:“你讨厌他好像不仅仅是立场的问题,是不是还另有缘故?”
我低声道:“看到他像只苍蝇一样围在你身边,我恨不得杀掉他。”
桓小卓俏脸一红,轻声啐道:“我是你什麼人,休要胡说八道。”
我心中窃笑,适当的表露自己的嫉妒,要比直白的表白爱意更加高明,桓小卓无疑是这次燕都之行我能够取得胜利的关键,我必须要迎娶她的芳心,让她彻底倒向我的阵营。
回到竹枫亭,李慕雨一双深邃的眼眸向我冷冷望来,我旁若无人的拿起茶杯,细品了一口祁红,赞道:“玄樱师傅的茶艺果然妙绝天下,饮过你烹制的茶水之后,恐怕我以后再饮其他的茶水都没有味道了。”
李慕雨冷冷道:“想不到焦将军倒是如此风雅之人。”
我微笑道:“李大都督此言差矣,焦某乃是俗人一个,可是此茶却是雅致之极,非是人雅,而是茶雅。”
高光远赞道:“好一句非是人雅,而是茶雅。焦将军的每句话好像都暗藏禅机,高某佩服之至!”
玄樱为我们添上新茶,淡然道:“茶是雅物,亦是俗物。进入世俗之间,行于官场,染几分官气。行于江湖,染几分江湖气;行于商场,染几分铜臭;行于清场,杂几分脂粉气;行于社区,染几分市侩气;行于家庭,染几分小家子气。熏得几分人间烟火,焉能不带烟火气?”
我心中一震,凝视玄樱,没想到这少女其貌不扬的外表下竟然隐藏着一颗慧质兰心,她对人世的感悟可谓是透彻到了极至。
高光远笑道:“玄樱师傅说得是,这茶水本来只熏得几分烟火气,可是到了我们的手中便染上了其他的味道,盖因我们都是俗人,所以非是茶俗而是人俗!”
我随即大笑起来,纠正道:“真正俗气的恐怕是我们这些男人,段国师不算在内。”
李幕雨也哈哈大笑起来:“今日李某获益菲浅,听到玄樱大师的这番话,方才知道茶道与人生竟然有着如此多的关联。”
他起身道:“今日天色已晚,幕雨先行告退,改日如果有机会再向玄樱大师讨教品茶之道。”
桓小卓也随他站起身来,我也趁机提出告辞。
高光远道:“既然如此,高某也不强留几位。”
他亲自将我们送出府邸,李幕雨和桓小卓先行离去。
我去了马匹,正欲上马离去的时候,高光远又将我唤住,来到我身边低声道:“焦将军今晚谈得如何?”
我笑道:“看来这位段国师已经不记得我了。”
高光远哈哈大笑道:“焦将军为人果然不够坦诚,我刚才明明看到你们相谈甚欢。”
我笑道:“高相国既然已经猜出,何必刨根问底呢?”
高光远的唇角露出一丝微笑,他指了指前方的街道:“我陪你走上两步。”
高晗牵着马匹远远的跟在我们的身后。
高光远道:“听说今天你们拒绝将公主送入皇宫?”
我点了点头道:“没错,卫子越前往行馆将燕王的意思透露给我们,这种无礼的要求,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
高光远低声道:“大王后日会召见你们,当场提出大婚之事……”他停下脚步,目光盯住我道:“这件事万望焦将军能够说服公主,千万不可以拒绝……”
我唇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目光变得冰冷如水。
高光远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焦将军一定要仔细斟酌。”
“高相国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考虑这件事情。”
高光远点了点头道:“焦将军心思缜密,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此时前方传来马嘶之声,似乎有大队的人马经过。
我和高光远停住对话,向前方望去,却见一支身穿青铜铠甲的马队迎面向我们驰来。为首的将领看到了高光远。不由得一怔,慌忙从马背上翻身跃下,跪倒在高光远面前道:“侄儿嚣霆拜见高伯父。”
高光远哈哈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小子,这段日子没见,好像英武了许多。”
我抬头望去,却见这支队伍大约有百余人,所有的士兵俱是盔甲森严,敢在这片士大夫居住的区域如此招摇的恐怕身份必不寻常。
人群中我忽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却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被反剪着双手缚在马上,蓬头垢面,身上也是伤痕累累,我不觉一怔。此人竟然是久违谋面的连越,他比我在大秦见到他的时候瘦了许多,大概是饱受折磨的缘故,所以我才没能第一眼将他认出来。却不知他因何会落在这名年轻将领的手中,看眼前的阵势,这帮士兵显然是为她而来。
连越的脸上依然是那幅满不在乎的神态,因为嘴巴被布团堵住,所以说不出话来。
高光远也留意到了连越,有些奇怪道:“嚣霆,那人是谁?”
那名年轻的将领道:“高伯伯,侄儿这阵子就是为了此人奔波,他便是当初盗掘我卫氏祖坟的贼子连越。”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名年轻的将领是卫子越的儿子卫嚣霆,此人我早就有所闻,有燕北第一勇士之称,连越落在他的手上,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脱身。
高光远点了点头道:“如此恶贼当除之而后快。”
卫嚣霆又和高晗打了个招呼,所有士兵下马步行从我们的身边经过,以示对高光远的尊敬。
我等到他们走远之后,方才低声向高光远道:“高相国,焦某有一件事相求。”
高光远爽快的答道:“焦将军不必客气,说给我听听就是。”
我低声道:“被他们俘获的连越和我曾经有一段交情,高大人可否给我一个人情,设法解救他?”
高光远面露难色。叹了一口气道:“其他的事情好办,不过此人盗掘了卫氏的祖坟,就算我开口,卫子越也未必会买我这个面子。”
我点了点头道:“高相国既然为难,这件事就当我没有说过。”
高光远道:“焦将军既然开口,这件事我来想想办法,至于能不能成功我不敢保证。”
我深深一揖道:“在下先谢过相国了。”
回到卢氏行馆,车昊仍然未眠,在我的房外等我。
我喊他来到房中,车昊关切道:“今晚谈得怎么样?”
我笑道:“现在还不清楚,段晶现在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想让她帮助我们恐怕还要费一番功夫。”
车昊笑道:“以公子的能力,对待区区一个大汉国师还不是手到擒来。”
我笑道:“车兄最近心情好像很不错。昨夜连御四女的感觉如何?”
车昊有些不好意思道:“昨晚喝了一些酒,所以才……”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食色性也,每个男人都有要放松的时候,不过对这些庸脂俗粉千万不可投入太深,车兄是时候找位红颜知己了。”
车昊笑道:“怎么说着说着又将话题撤到了我的身上?对了,燕国方面对阿依古丽的事情到底有没有什么打算?”
提起这件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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