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
高光远的目光却被远处的两个人所吸引。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却是许武臣和焦镇期两人并肩向我们走来。
我不禁笑道:“今日你们是不是说好了,居然都到这里找我。”
焦镇期和许武臣向我施礼,焦镇期率先道:“我们有急事禀报太子。”
我点了点头。
许武臣道:“刚刚得来的消息,有几个被我们派去游说夏侯怒泰的手下的人被人识破,夏侯怒泰将他们斩杀之后,头颅悬挂在宣城北门。”
高光远脸色一变,派出去的那些人多半都是他的手下。高光远怒道:“夏侯怒泰这个不识抬举的混帐,他既然敢杀我们的人,我们不给他一点厉害尝尝,岂不是更加助长他的气焰。”
我淡然道:“以高大人之见,我们该怎么去做?”
高光远道:“那些将领的名单我们清清楚楚,他们的亲属多数都是在我们的掌握之中,我们便以彼之道还治彼身,他们杀我方一人,我们便杀他方十人。”
许武臣冷笑道:“高大人看来是存心想挑起这场战争了?”
高光远道:“现在不是我们想挑起这场战争,是夏侯怒泰在挑衅。”
焦镇期道:“夏侯怒泰深谙用兵之道,他一定知道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可能已经猜出了我们的计划,杀掉我们的手下,正是为了激怒我们,若是我们中计而去攻城,付出的代价一定相当惨重。”
许武臣道:“焦将军说得不错。若是我们现在发兵攻打宣城,夏侯怒泰自然可以洗脱和我们勾结陷害韩国的嫌疑,韩国更会派出大军协助夏侯怒泰攻打我们。”
高光远道:“离间之计当初就是许大人想出来的,现在情况发展到了这种地步,许大人一定还有解决之道。”他巧妙的将难题推到了许武臣的身上。
许武臣神情自若道:“夏侯怒泰越是想在韩王的面前澄清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就证明他的内心越是慌张,距离我们拿下宣城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高光远笑道:“许大人的话,高某可不敢苟同。夏侯怒泰若是稳下阵脚,占据燕国的南部和我们相抗衡,日后想要将他拿下岂不是更难?”
许武臣微笑道:“我敢保证,他忍不了太长时间。”他向我走了一步,低声道:“若是谷姑娘愿意,太子殿下何不趁机让她认祖归宗,帮助夏侯怒泰修葺一下祖坟,顺便安抚一下诸位将领的家人。”
高光远冷笑道:“许大人以德报怨的手段的确高明。”
许武臣道:“如果韩王莫安迁认为夏侯怒泰杀掉那几人只不过是苦肉计,这件事就会变得好办得多。”
焦镇期点了点头道:“夏侯怒泰现在仍然对韩国抱有期望,只有断绝他的希望,才能顺利的将他说服。”
许武臣道:“纤纤姑娘这张王牌就快派上用场了。”
我凝视渐渐黑暗的天空,忽然道:“我们没有这么多的时间等待,明日开始将南部逃来的难民全部遣返回原籍,我倒要看看夏侯怒泰能够忍耐到什么时候?”
高光远不失时机的拍马道:“太子的见识让我等望尘莫及,若是将难民遣返回南部,势必加大南部的负担,夏侯怒泰现在的军粮负担十万军队已经勉强,再加上源源不断涌入的百姓,他会更加难以招架。”
焦镇期脱口道:“若是夏侯怒泰杀掉百姓怎么办?”
许武臣叹了一口气道:“他若是杀掉百姓,便会马上失去南部的民心,他那十万军马就会成为一支孤军。”
事情正如许武臣所料,韩王并没有因为夏侯怒泰杀掉我们的几个手下就相信他。
我和谷纤纤让人修葺了一下夏侯氏的祖坟,并慰问了夏侯怒泰手下诸位将领的家人,向他们做出保证,只要能够归降于我,我便会对往事既往不咎。
七日之后,韩国方面仍未出兵,这七日之中,我们已经将昔日逃亡燕国北部的燕人遣返原籍,再过不久,庸府和平州两地的收容的燕人也将被遣送回燕国的南部,等到一切结束的时候,被遣送的总人数预计将在二十万左右。
清晨醒来的时候,谷纤纤并没有在我的身边,我看了看窗外一缕辰光刚刚从天际露了出来,阿依古丽犹在熟睡,海棠花般的俏脸上,仍旧浮现着两抹红晕,我的唇角浮现出一丝微笑,回忆起昨夜和两女缠绵大战的情形仍旧有些意犹未尽。
我穿上长袍向门外走去,今日还要和众人讨论最新的形势,不可以贪恋枕席之欢。
来到院落中,却见车昊和阿东两个都没有在外面,我不禁有些奇怪,按理说今日应当是车昊当值,像这种擅离职守的情形还从来没有在他的身上发生过。
正在迷惑的时候,狼刺率领两名武士走了过来,他恭敬道:“主人起得好早!”
我低声道:“车昊呢?”
狼刺道:“他和阿东前去追谷姑娘去了。”
我微微一怔:“纤纤?”
狼刺点了点头道:“昨晚谷姑娘深夜前往仙雨楼,阿东承担沿途保护之责。”
我拍了拍头,昨晚喝了不少酒,谷纤纤的确在夜半时出去过,还是我让阿东前往仙雨楼送她呢。
狼刺道:“可是谷姑娘却从仙雨楼的后门悄悄溜走,等到阿东发现的时候,她已经出城去了。”
我隐约已经猜出谷纤纤出城所为何事,心中担忧不已。
狼刺又道:“阿东回来之后,本想将这件事禀报给主人,可是又害怕搅了主人安眠,便和车昊一起去追赶谷姑娘去了。”
我叹了一口气道:“纤纤若是拿定了主意,他们两人又岂能将她劝回来。”
狼刺道:“阿东说过,若是不能将纤纤姑娘平安带回来,他也不回来了。”
“胡闹!”我大声斥道。
门外响起爽朗的笑声,却是许武臣迈着方步走了进来。
我笑道:“许大人来得正好,我刚好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许武臣道:“武臣也有事情前来启奏太子殿下。”他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双手奉到我的面前:“这是纤纤姑娘委托我转交给太子的信函。”
我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启那封书信。
许武臣不解道:“太子殿下难道不想看看里面究竟写的什么?”
我摇了摇头道:“里面的内容我能够想像的到。看了也只不过是徒增伤感,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许武臣道:“太子殿下难道不想问武臣这件事究竟有何关系?”
我微笑道:“刚才的确想问,可是现在也没有必要问你了,纤纤临走之前定然讯问过你的意见,说不定这次见到夏侯怒泰要说什么话,都是你交代好的了。”
许武臣深深一揖道:“武臣还望太子恕罪,这件事我本想告诉太子,可是纤纤姑娘害怕你阻止她前去,说什么都要让我为她保守这个秘密。”
我并没有责怪许武臣的意思,低声道:“依许大人之见,纤纤此去苎城,说服夏候怒泰究竟有几分把握?”
许武臣狡黠笑道:“武臣以为,夏候怒泰阵脚已经大乱,谷姑娘现在去苎城应该有十足的把握。”
“哦?”我盯住许武臣的双目,期待他下面的解释。
许武臣道:“太子殿下的遣民之计的确是高明到了极点………”
听到这句话竟然从许武臣嘴中说了出来,我不禁大笑起来。
许武臣尴尬道:“太子笑什么?”
我笑道:“想不到许大人的口气竟然变得跟高光远一般。”
许武臣道:“武臣是实话实说,岂会和那个阿谀奉承的小人一样!”看来我将他和高光远相提并论是对他的一种折辱。
我忍住笑道:“许大人接着说。”
许武臣道:“夏侯怒泰现在已经是进退维谷,如果想向韩王莫安迁表白自己和太子没有关系,势必要下手屠戮百姓,可是真那样他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就算他愿意那样做,他手下的士兵也不人答应。太子不费一兵一卒,用燕国的百姓来制擎夏侯怒泰,实在是一招妙棋。”
我笑道:“这件事我也是突发奇想,开始还担心许大人反对呢。”
许武臣道:“武臣虽然不才,还是能够分清大局。”
我欣赏的点了点头:“纤纤何时对你说要去苎城的事情?”
许武臣道:“我件事就算谷姑娘不找我,武臣也会劝谷姑娘前往苎城。”
我感叹道:“对我们来说,时机的把握蔚为重要,可是我仍然有些担心纤纤的安危。”
许武臣道:“谷姑娘对太子清深意重。太子殿下原该担心她地处境,不过夏候怒泰现在只有这样一个女儿,他应该不会对谷姑娘不利。再说车昊和阿东两个追随前去,就算发生什么事情也可以照顾她。”
我低声道:“这里距离苎城只有二百里,若是顺利的话,今日晚间纤纤就能够抵达那里。”
许武臣道:“三日之内我们应该可以得到结果。”
我双目缓缓闭上,夏候怒泰现在应该已经乱了方寸,谷纤纤前去充当招降的倒霉地确是最合适的人选,可是夏候怒泰会不会相信呢?他会不会以为我利用谷纤纤引他入瓮呢?我脑海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大胆的念头,我何不趁此机会表现我的诚意,让夏候怒泰彻底倾向于我的阵营。
许武臣似乎看穿了我的内心。低声道:“太子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我笑道:“知不知道我为何至今没有给谷纤纤一个名份?”
许武臣显然没有想到我会突然问出这样一句话来,他沉思片刻,方才道:“太子心中是不是顾忌到地位悬殊……”
我开怀大笑起来:“许大人这次猜错了,我龙胤空何尝顾忌过什么地位?”我目光灼灼有神道:“我一定会迎娶纤纤,不过要有她的父亲在场,我要证明给他看。他昔日不敢做的事情,我敢做,他无法给予纤纤母亲的,而我能够给他地女儿!”
许武臣双目之中露出激动之色:“太子,臣明白了!”
我大声道:“马上集合兵马,随我前去苎城迎娶谷纤纤!”
许武臣微笑道:“武臣不才,愿意主动请缨。去夏候怒泰处做媒下娉!”
我当然不会单身前往苎城冒险,焦镇期的大军列于燕都以南一百里处,和苎城的距离很近。苎城前方有一条沱洛河经过,我们和夏候怒泰的分界线也在于此,有了五万精兵的保护,我的安全自然没有任何地问题。
我们抵达沱洛河的时候是在第二天的黄昏时分,我和焦镇期、许武臣并肩站立在沱洛河的北岸。遥望南方,苎城连绵的城墙清晰可见。连接两岸的是一座长桥,两边都派出重兵守住桥梁的开口处,被我们遣送地南部难民通过这座桥梁前往苎城,在对岸接受盘查,确信不是我方派出的奸细之后,方才允许入城。
焦镇期道:“自从我们遣返南部难民,苎城方面便派出了一万军驻守在沱洛河南岸,负责维持难民,以免出现民乱,不过这样一来,反倒为我们增加了不少麻烦。”
许武臣道:“这两日的情形怎么样?”
焦镇期笑道:“百姓闹过几次骚乱,不过范围很小,我们应对及时,很快就平复了下去,不过这两日庸府和平川的难民就要抵达这里,我们的压力会变大许多。”
我微笑道:“若是这件事顺利解决,你们就不会承受来自难民的压力了。”
许武臣道:“太子殿下,我这就前往苎城下聘!”
我摇了摇头。
许武臣迷惑道:“太子又改变主意了?”
我笑道:“许大人若是现在就只身前去未免有些冒险,还是等一等再说。”
许武臣道:“可是……”
我指向长桥上移动地难民道:“这成千上万的百姓,每个人都会成为我的媒人!”
焦镇期和许武臣对望了一眼,露出会心的微笑。
我将事先写好的一份婚书,递到焦镇期的手中:“召集营中书法上佳的士兵,照着上面抄写一份,每个经过这里的难民必须发上一份。”
焦镇期乐呵呵的点了点头道:“公子的婚书之战的确是天下奇观,明日此役必然轰动天下。”
难民源源不断的向对岸走去,婚书也源源不断的被传递到苎城,夏候怒泰必然会收到我地婚书,却不知他该如何处置这件事。
翌日正午。夏候怒泰派遣使臣前来,约我当晚在长桥的中心相见,我所等待的这一个机会终于来到了。
夜色初临。我们双方暂时将长桥封闭,长约半里地桥面之上燃起无数盏灯笼,我缓步向桥上走去,借着灯光,看到远处一个灰色的身影向我的方向走来。
夏候怒泰身材高大,虎目虬须,从他的外表很难想像到,他怎会生出谷纤纤那样温柔妩媚的女儿。
我打量夏候怒泰的同时,他也在观察着我。
我们两人的距离不断的接近。最终在长桥的中心相逢。
我张开手臂,示意我并没有携带任何地武器。
夏候怒泰比我想像中更加沉稳,他冷冷道:“你便是龙胤空?”
我微笑道:“夏候将军比我想像的更加威风。”
夏候怒泰不无嘲讽道:“你比我想像中更加狡诈。”
我一语双关道:“对我的敌人我向来狡诈,可是对我的亲人和朋友,我始终保持坦诚之心。”
夏候怒泰扬起手中的一纸婚书,随后张开大手。任凭婚书被夜风吹去,飘飘荡荡落入黑漆漆的河面这上。他盯住我地双目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果然有成为王者的潜质。”
我不卑不亢道:“承蒙夏候将军夸奖,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在很多的方面存在共同之处?”
夏候怒泰怒视我道:“我从来没有卑鄙到去利用女人!”
我冷笑道:“我倒忘了,伤害女人才是夏候将军的强项。”
“你!”夏候怒泰目眦欲裂,显然被我这句话所激怒。
我毫无惧色道:“我这次前来并非是为了开战。而是为了纤纤所来。”
夏候怒泰大声道:“纤纤是我的女儿,我绝不会让她嫁给你!”
我怒视夏候怒泰道:“我今日来见你,是因为顾及到你毕竟是纤纤的父亲。可是你若是也干涉我和纤纤地事情,我一定要让你付出惨重的代价。”
夏候怒泰大笑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让我付出代价?”他遥望我方的阵营,不屑道:“你手下之兵不过区区五万,我驻扎在苎城地队伍有十万之众,不服气的话尽管过来挑战!”
我淡然笑道:“十万之众?难道夏侯将军时至今日还不清楚自己所处的境况?这十万名燕国子弟。若是知道你一心想将燕国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