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见色起意
夜很静,风自去岁的衰草上拂过,窸窣作响,好像看不见的幽灵在踏夜而行。
她兀自撩起水花,却只为这静寂更增几分幽深。
半晌听不到他的动静,她有些怕了,小声道:“千羽翼……”
没有回音。
“千羽翼……”放大了音量。
就在恐惧已攫住她的神经迫使她拼劲全力大吼一声:“千……”
“我在这。”千羽翼的声音淡淡的传了过来,依然是不远不近。
她不吭声了,继续洗澡,撩起的水花带着快乐的清脆。
“……昏天又暗地忍不住的流星,烫不伤被冷藏一颗死星。苦苦的追寻茫茫然失去,可爱的可恨的多可惜。梦中的梦中梦中人的梦中,梦不到被吹散往事如风。空空的天空容不下笑容,伤神的伤人的太伤心……”
片刻后,风衔来略带沧桑与伤感的歌声,正是那首《天涯》。
他居然在唱歌,是想要安抚她的恐惧吗?
想不到手机只放了两遍他就记住了,还唱得有模有样,只不过到了那句“赢得了天下输了她”时,突然卡住,恨恨的“哼”了一声,然后洛雯儿就看见一块小石子“咻”的一下飞了过来,“咚”的一声砸在水潭里。
她忍不住想笑。
水波载着星月的碎光一漾一漾的在胸前浮动,伴着早春夜晚微凉的清香,悄悄的潜进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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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雯儿穿好衣裳走出来。
头发没法擦得特别干爽,只能披在身后。水珠顺着发丝滑下,轻轻的滴在刚刚钻出地皮的嫩草上,像是晨起的露珠。
千羽翼就坐在不远不近的一块石头上,漫天的星光璀璨,却好像止步于他的身后,所以难以看清他的表情,然而她知道,他在看着她。
涤去尘埃的她一身清爽,心情却没来由的紧张起来,连走向他的脚步都有些轻飘。
千羽翼站起身,向她走来……
这样的星光,这样的夜色,这样的草原,这样的气氛,下一步该发生什么?
……缓缓走近……停住……她抬头,他低头……对视……然后地上的影子慢慢接近,再无缝隙……终于,变成一个……
可以吗?
她的心轰轰乱跳。
如果他主动,她可以稍稍放纵一些吗?
洛雯儿抿抿唇,忽觉唇瓣干燥,不由伸指碰了碰,又急忙收回。
这个动作……他该不会以为她在勾引他吧?
她已不知不觉的停住脚步,而千羽翼正大步向她走来。
来了……
双手捏紧了攥在掌心的巾子,心跳剧烈得都耳鸣了,然后……
千羽翼解开腰带……
好像有谁给了她一记重锤……他他他,他要干什么?
腰带扔在地上,大掌抓住衣襟一扯,黑袍顺利的滑落脚下,只剩下中单和裤子,而且他还在脱,脱……
洛雯儿眼角直抽抽,忽的捂住眼,尖叫:“你要干什么?”
有东西铺在脚上。
指欠开条缝……是他的中单。
而他已不知何时走过身边,正向那小潭走去,闻声回头,不怀好意却又无比无辜的笑道:“自是洗澡。你希望我干什么?”
她无言以对,于是又一物飞来,正挂在她的头上……是他的长裤。
“千、羽、翼,我跟你……”
“没完”二字尚未出口,身后便传来重型炮弹落水的声音,随后,水花响得欢快,他的大笑也随之飞出:“怎么,要跟我鸳鸯戏水?”
身为男人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女人永远无法比他更厚颜,更无赖。
“若是不想同浴,本将军也不介意被你参观……”
洛雯儿自是不能冲进去找他算账,只能抓着裤子,使劲捏。
嗯,不对,我什么要拿着他的裤子?
狠狠丢在地上,又踩了几脚,头也不回,举步便走。
“你走了,我怎么办?”
小潭传来巨大的水花声,真让人担心他就那么蹦出来捉住她。
“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当然怕。万一出来个女鬼,狐狸精,见色起意怎么办?”
“可笑。人家女鬼狐狸精都喜欢书生,谁喜欢你这个……这个……”
这个什么呢?
他大笑:“自是有人喜欢!”
她一怔。
是啊,月璃樱就喜欢他。
想到此,心下没来由的浮起一丝黯然。
望向天空……
苍穹浩渺,星光璀璨。远处,一道雪亮的银河高悬,横过天际。
现代社会是看不到这么美丽的夜空的,它所有的,只是高楼林立,万家灯火。
曾经,在晚归的途中,她对着无数透着光明的密密麻麻的窗口寻找自己的家,现在,她在无数闪烁的星光中寻找那一颗星。
是谁说每个人都拥有属于自己的星星?那么,她拥有的,是哪一颗呢?
“诶,你不会真走了吧?”
水声一停,紧接着好像有人从水里出来了。
“没有。”洛雯儿的声音小得自己都听不到。
可是那边却安静下来,随后,水花再响。
“别乱走,你找不到回去的路。等我出来,咱们一起回去。”
洛雯儿没有应声,只默默的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叠好,放在石头上,自己则坐在地上,靠着石头,继续仰望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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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翼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洛雯儿伏在石头上,很安静。
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准备吓她一吓,方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精致的小脸半埋在臂弯,掩去了小巧的下颌,却隐约可见菱角一样的小嘴微微的撅着,好像正在生气。
长而微卷的睫毛如蝶翼静栖不动,细看去,却隐着一丝水痕。
眉心不觉一紧。
在他印象中,她一直是个坏脾气,爱发火,一肚子鬼主意,不去折腾别人就已经不错了的女人,怎么也会暗自垂泪?
他蓦地想起那一日,她在他的逼问之下忽然大哭,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
到底是谁欺负了她?她的心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他一向不是个喜欢打听别人隐私的人,可是现在,他非常想知道有关她的一切。
这样的她蜷在石旁,是一种孤单至极无助至极的柔弱,让他心里没来由的一痛。
这种心痛的感觉多少年未曾出现了?
上次,是听闻紫烟死讯的时候。
只不过当消息传到边关时,已是过了半个多月。当时的心猛然一震,似乎裂开。
巨痛之后,只余空茫,是五载的风霜雪雨战火硝烟将那裂缝一点点的填平。
而此刻,好像有一柄小锤在轻轻的敲击,不仅是原有的裂缝,整颗心都在微微的震动。那小锤不停的敲,心便不停的震。
这种痛,连绵不休,令人难受,又让人留恋,让他非常想把眼前这个女人抱在怀里,尽心呵护。
可是他不敢动,怕吵醒她的安睡。
可是他又不能不吵醒她,他的衣服还被她压在臂下。
他不能就这样站在原野中吧?
“雯雯,雯雯……”
千羽翼低声唤了半天,洛雯儿方悠悠醒转。
然而等到他穿好衣服,却见洛雯儿换了个姿势,又睡着了。
千羽翼忍不住想笑,拍拍她:“快醒醒,咱们该回去了。”
任由千羽翼把她扶起来,有些蔫蔫的跟在他身后。
千羽翼回头看了她一眼:“怎么,还没睡醒?”
洛雯儿脚下一滞,继续向前,好像自言自语的说道:“我不想同月副将住在一起了……”
千羽翼当即眼睛一亮,转过身。
她立即认识到这句话存有歧义,马上抬头,警醒对他:“我的意思是,我是不是可以自己住一顶营帐?当然,以我的身份,是逾越了。”
他也没有生气,只唇角一勾:“你确定你能独立支起一顶营帐?”
的确,士兵均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你……”
你就不会帮我吗?
当然,这种话是不会问出口的。
他是大将军,是军中主帅,要他帮她支帐篷,她还嫌最近不够惹眼吗?大不了找个人帮忙。
对了,小凳子!
不对,这两天怎么一直不见小凳子?
黑眸暗沉,仿佛已猜到她心中所想,微微摇了摇头:“你不能单独住,不安全。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跟月副将在一起,要么……”
洛雯儿脸一沉,大步走到他前面去了。
千羽翼轻声一笑,跟在后面。
一纤巧,一高大,两个影子一前一后的铺在草地上,无声移动,看起来竟是分外和谐,只是前面那个影子的移动速度越来越慢。
“你要是不想这么早回去,我可以带你去个地方。”
看到她目光里的警色,千羽翼哑然失笑:“你不用总是这么提防我吧?”
说实话,她真不想回去,一想到月璃樱面无表情的从水潭离开,她的心里就翻滚着说不出的滋味。
与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对谁而言都是折磨,想必月璃樱的心里也不会好受吧。而且从这里到盛京据说要走一个月……一个月,她该怎么办?
见她犹豫,千羽翼大步上前,一把牵住她的手就往另一个方向走:“我两年前打仗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地方,不过季节不同,也不知能不能看到当时的美景……”
☆、038有美在怀
洛雯儿力图止住脚步,却被他拽得需要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伐:“你不回去?万一有事怎么办?”
千羽翼大笑:“如今还有谁敢动我无涯的龙翼军?”
狂妄!
不过,他的确有狂妄的资本。
洛雯儿牵了牵嘴角,冷不防他停住脚步,未及她站稳,就拿了个布条把她的眼睛蒙上。
“别动!”千羽翼按住她的手:“惊喜……”
惊喜?不要变成惊吓才好。
“再走三百步就到了。”
有那么精确吗?
然而面对他的故弄玄虚,洛雯儿倒真生出几分兴致。
一,二,三……三百五十六……五百零一……
骗子!
而她直到后来才明白过来,千羽翼口中的三百步,是专属于他的三百步。
“到了。”
她听到千羽翼仿佛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摘下了蒙在她眼上的布。
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
洛雯儿眨了眨眼,忽然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是星星吗?
可是星星会飘移吗?
是萤火虫吗?
闪着幽蓝的光的萤火虫?
千羽翼见她怔住,不觉唇角勾笑,揽着她,上前一步。
只一步,就仿佛跨进了梦境。
无数的幽蓝的光点在眼前飞舞,像蝶一样轻盈,像雪一样曼妙,像蒲公英一样飘洒,像珍珠一样闪亮。
它们时疏时密的漂浮着,交错缤纷的闪动着,自由自在旁若无人的编织着一个神秘而幽邃的梦。
“这是什么?”
洛雯儿好奇的摊开手。
一点幽蓝飘飘的落在她的手心,却像雪花一样,未及看清便消失了,只不过最后的瞬间,它粉碎成了极其细小的尘埃,像是燃放了一朵微型的烟花。
“不知道。”千羽翼的回答很实在:“我只知道它们在晚上出现,而且只在这一片草地。”
他一指前方:“上次来的时候是夏天,草地上开满了花,比现在还要美。哦,我忘了,你不喜欢花的。”
“谁说我不喜欢?”
洛雯儿白了他一眼,走到草地中间,要伸手接那幽蓝,忽然想起它们会像烟花一般消失不见,又急忙收回了手。
千羽翼一怔,他分明看到她把王武送给她的一大圆盘纸花都埋了,难道她只是不喜欢假花?
可是这些都无关紧要了。
他看着她站在飘舞的幽蓝之中,微仰着头,唇角轻扬,好像在沐浴绵绵春雨。
他的唇角也不禁扬起,上前几步,抓住她的手,顺势一带,二人便躺到了草地上。
洛雯儿当即受到惊吓。
千羽翼也不说话,只捏捏她的手,指向天空。
的确,这个角度观赏美景别有一番意境。
更高远处,是繁星闪烁的天空,如此,这些飞舞的幽蓝果真像是飘落的星星,那么纷纷扬扬的洒下来,漫无边际。
看得久了,好像身下的草地亦化作轻柔的云,托着她飘到幽蓝的星光里,飘进这个神秘奇幻的梦境。
一点幽蓝似也充满了好奇,摇摇晃晃的游到她面前,就悬在她的鼻尖处,一闪一闪的同她对视。那微微的光仿佛是生出的许多绒毛,搔得她鼻尖发痒。
她忍不住轻笑出声,那小东西便像受到惊吓般急忙逃走,却又停在不远处,似在关注她的动静。
洛雯儿揉揉鼻子,转头看身边的人……想不到这个刚猛悍厉的家伙,竟也有一分浪漫情怀。
不想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眸底满是摇曳的点点星光。
心头一动,急忙调转目光。
“你……我有事跟你说。”
“嗯。”千羽翼淡淡的应了声,也调转目光,望向飘舞的幽蓝。
可是要怎么开始?
为什么那简简单单的一句拒绝就是无法出口?为什么几次三番鼓起勇气下定决心然而在对上他的黑眸时会莫名心虚?
她是怎么了?
这么拖下去无疑是种折磨,可是她为什么就无法拔出利刃斩断这种折磨?
她是怎么了?
她对着满天的星光,静静飞舞的幽蓝,深深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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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翼一直在等她开口,终于等得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的醒来,但见身边的人正背对着他躺着,身子像小猫一样蜷成了个团。
春夜微凉,他身体强健,又长期风餐露宿,自是习惯,而她……
她怎么就这么睡过去了?
他方要起身,忽然发现来时抓在手里的罩衣正从自己身上滑落。
心下微怔,旋即一暖。
他取下衣服,轻轻盖在她的身上。
看着那小小的一团,臂紧了又紧,终于忍不住靠过去,小心翼翼的将她抱在怀里。
真好。
小小的,软软的,香香的。
千羽翼忍不住凑到她尚未干透的发间深吸一口气,差点开怀大笑。
臂又紧了紧。
洛雯儿不满的咕哝一声。
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但见她只调整了下姿势,又继续睡,方试着更凑近了些。
真舒服。
怪不得那群家伙都说女人是世上最可爱的动物,即便什么也不做,只要能搂在怀里,就算睡在山路上都比睡高床软枕舒服。
他们还说……
千羽翼眨眨眼,看着那隐在发丝间的又白又薄的小耳朵,不自觉的喉结一动,缓缓的凑了上去……
微凉,好像还带着一丝甜味,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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