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不是,往事如烟,早已不可追忆,两人走到如今这一步,终是分辨不出到底是谁对谁错,亦或是,那美好的回忆也是一个编织好的谎言,让人沉醉。
这场相遇,是她的孽,还是他的劫。
清风簌簌,吹得地上的茅草又朴素朴素扑腾了两声,□□的琉璃眉头紧蹙,披在肩上的发丝被风挑起,她又缩了缩身子。
一双莹润的大手温柔地帮她抚平发丝,又有尚带着北承枫体温的披风披在她身上,墨黑色的,上面绣着灿金色的纹饰,这样庄严与邪魅并存的图案,也只有他能传出灵魂来吧。
南宫琉璃不再紧紧蜷缩,她微微放松了身体,而她身边坐着的北承枫,也放松地轻轻吐出一口气,原来,他还是担心她的。唯恐她睡得不好,可是既然担心,又何必让她到这暗无天日的地牢受苦。
窗外有花瓣飘进来,月光下看不出颜色,只看到尖尖一片,连是什么花也认不出,就像南宫琉璃,北承枫从来没有认清过,尚未认清,就要推之远去。
牢中风声瑟瑟终是没有回答男人的问话,这一世的相遇,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带着不曾有也不会有答案的疑问,北承枫缓缓踏出石牢,沉稳的脚步声消失在甬道中,只是临走时,他都没有忘记重新锁上牢门。
黑暗中,□□的琉璃缓缓坐起身子,脸颊上还残留着北承枫手指的温度,还有淡淡的酥麻感在心头萦绕,可是人,已经远去。
而那再度紧锁的牢门,才是两人之间永远的隔阂。
关心她,又怕她离去,那要这虚情假意的关心作甚,她南宫琉璃从来不需要别人的怜悯。
一甩手,绣着灿金色纹饰的墨黑披风滑落在地,先是在空中大张开,而后无力地飘落在那一团杂草上。
望着这披风,南宫琉璃笑了,笑得柔和,却也诡异,她说:“北承枫,你总是有算错的时候。”
头顶的小窗处风声渐渐小了些,只听咔嚓一声,是树枝折断的声音,南宫琉璃淡然地仰起头,只见那小窗处露出一个万分熟悉的面容。
“卿依。”她笑得欢喜,却惹得卿依眼泪吧嗒吧嗒就往下落,她连忙笑道,“这种时候还有时间哭吗?我这不是好好的,你怎么过来了?”
第6卷 第281节:终是离开【3】
卿依来了,那想必宁无心也会来,只是……这里是齐王府,又是看守严密的地牢,宁无心到这里岂不是如入虎穴一般危险。
她微微蹙起眉头,却见卿依爽朗一笑,勉强从那小窗口伸进半个脑袋,轻松道:“卿依知道王妃担心什么,王妃烦心,宁王爷并没有亲自来,就是他要来,卿依还不肯了,如果他趁机杀害王爷怎么办。”
呵,北承枫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被人杀害的。
只是不知道,来的人是谁。
正要问卿依,却见卿依又忙着把伸进来的半个脑袋再缩回去,发丝上都蹭上了泥土,一张俏脸上还挂着眼泪,沾了泥土就把脸抹花了一片。
忽的,外面甬道又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只是频率稍快了一些,听起来没有北承枫那样落寞和迟疑,脚步声直奔这里而来,到牢门前停下,突地,只听咔嚓一声,这次,却是铁链真的落了地了,硬生生从中间被砍断,切口整齐,没有一点毛刺。
门被推开,先露出的,却是一团羽扇,南宫琉璃讶然挑眉,看一眼仍在窗口努力的卿依,然而卿依显然顾不上回答她,再回头,一身素白衣衫的男人已经推门走进来,面容俊朗,面上带笑,他说:“好久不见,王妃。”
南宫琉璃了然轻笑,诧异扬眉,转而温柔地笑出声来:“也不算太久,吴非,不,现在应该成为宁王爷了。”
“王妃何必拘谨,宁王爷是皇兄,我自幼离开皇宫,更没有封王,连个皇子都不愿当,怎么能称呼王爷,还是叫我吴非吧,亲切些。”他淡淡一笑,笑容潇洒中带着一丝玩味,却是友好的玩味。
“你怎么来了……”南宫琉璃其实想问,你不是帮着北承枫的吗?却没有问出口,到了这个时候,还管他做什么。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出去再详细解释,这地牢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呆的久了,人都傻了。”他说。
这种理论南宫琉璃倒是第一次听说,不由得扬眉,当下也不耽搁,跟着宁无非小心翼翼地往外走,卿依也正探出头去。
这阴森的地牢里,只留下那墨黑的披风静静躺着,接受这皎洁月光的洗涤。
出了甬道,南宫琉璃一时适应不了外面清幽的光线,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就看到卿依不顾一切地扑过来,抱着她的手臂就开始流泪,也不敢出声,只是簌簌地流泪。
“好了,卿依,我这不是好好的出来了吗?”南宫琉璃无奈地摇头,帮她拈去头上的草屑,轻笑道。
卿依定了定神,又抽噎两声,这才站起身来,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灰土,拉着南宫琉璃左看右看,唯恐露去一点受伤的地方,她强忍着伤心,愧疚道:“王爷以前不这样的,卿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王爷虽然冷酷,可又怎么会把王妃关进这种地方呢,以前待王妃那样好……”
以前是以前,随着时间的推移,人心也是会变的,或许,人心从来没有变过,变的,只是这无可奈何的尘世罢了。
第6卷 第282节:终是离开【4】
南宫琉璃温柔一笑,故意隐去了笑容中的落寞,安慰了卿依,连忙跟着宁无非离开王府,等安全上了马车,她一直紧张跳动的心才平复了一些。
回头再看一眼这巍峨的红砖碧瓦,再没有一丝留恋。
“卿依,我们就这样出来,沽岚怎么办,北承枫发现我逃走了一定会找沽岚的麻烦,或许,他会拿沽岚的性命威胁我们……”
她一脸担忧,忍不住挑开车帘,话还没说完,余光扫到端坐身侧的车夫,只见一抹丽影在车夫眼眸处显现,她心下一动,惊喜地拉住那人,“沽岚,是你吗?”
“王妃忘了,我宁无非最擅长什么吗?”马上的伟岸男子轻笑,羽扇轻摇间,他一拉马缰,马儿绝尘而起,连带着马车也急速行进,车轮滚动间发出呀呀的声响。
本以为出城要被拦住,不想却出奇的顺利,等出了城看到那同样一身雪衣的潇洒男子,与那双促狭的桃花眼对上的时候,南宫琉璃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波动,无数的话转到口中只剩下一声轻叹:“萧大哥为何也要趟这趟浑水。”
萧怀玉不以为意地笑笑,夜风吹过,他玉冠下的墨黑发丝轻扬:“若是没有我,你们怎么能顺利出城,而且,做大哥的,怎么能看着妹妹身陷囹圄。我……”后面的话他没有说。
但是南宫琉璃知道,他是想替自己的亲妹妹道歉吧,一早就该察觉,萧玉娇生于豪门世家,又怎会像外表一样洒脱单纯,为了爱情,玩一些小心思也是有可能的。
这也不能怪她,更不能怪萧怀玉。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到底要怪谁,南宫琉璃也不知道了。
萧怀玉终是不能久待,他和宁无非的身份不同,他是小侯爷,是北承枫最信任的亲信和朋友。他温柔一笑,又谆谆嘱咐了些日常需要注意的事务,这才告辞离开。
黝黑的高头大马上,他蓦然转回头,眸光悠远,他说:“琉璃,明明咱们认识地更早,为什么……”
“为什么你却喜欢北承枫……”只是这话被呼呼地风吹散在空气中,又被哒哒的马蹄声淹没。
南宫琉璃垂眸,不敢再开那远去的落寞身影,她喃喃细语:“其实,在那日倚梅园之前,已经遇到了北承枫……就在西山,所以……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山路崎岖,马车吱呀。
前路漫漫,南宫琉璃也不知道该去何处,索性趴在马车里浅眠,不料,这么一睡再醒来时已经天亮。
身下是柔软的床铺,缓缓睁开眼,入目是镂空的雕花大床,淡粉色的帷幔在眼前飘动。这里……是哪里?
卿依坐在铺着地毯的脚踏上抱臂浅眠,听到□□的动静,惊喜地站起身:“王妃……”
“这里……是哪里?”
看她无事,卿依轻松的笑了开来:“王妃忘了吗,先前让华子在京都外置办房产。”
多久以前的事了,南宫琉璃轻笑,当时她不过是随口一提,没想到华子竟然当了真。也就是说,这里是她的地方……而且远离京城,一切,都离她远了。
第6卷 第283节:终是离开【5】
南苑的火烛燃了一夜,然而这屋子的主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夜色蒙蒙,一袭黑衣款款而行,去的却是空无一人的东苑,而不是正有美娇娘翘首以盼的北苑。北方的牡丹开的不好,他从未在意过,只是花匠种什么便是什么。
但是今夜,他看到这满院子的苍凉,一时悲从中来,不知是被这破败的花儿引出来的苍凉心绪,还是被那正在大牢里安眠的人引出来的。
推开屋门,里面漆黑一片,主人去了,连个丫鬟掌灯都没有。
南宫琉璃先前住在这里的时候,也只是让卿依和沽岚随身服侍,另外还有几个小杂役,但多是不常管这屋中事务的,南宫琉璃对他们的要求松,一般没事的时候,这些人便早早睡下了,今天,也是如此。
漆黑的屋子仿佛一个正在涌动的黑色旋涡,想要把人吸进去。北承枫走进去,也不点灯,借着月光来到床前,掀开那银白色的帷幔,缓缓坐倒在□□。
这床,这帷幔,这屋中的空气,都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仿佛是在为他们的主人感伤。
北承枫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坐在这屋子里就能看到逝去的往事一样,屋子里有她的气息,淡淡的,萦绕在心头久久不退。
天色渐亮,忽的,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北承枫微微蹙起眉头,是谁赶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
“王爷……王爷不好了……”
“什么事,说。”冰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紧接着便是吱呀的开门声,只见门前的小厮噗通一声跪倒,撑着地板的手臂在微微颤抖,额上布满了细汗,他哆嗦着唇,结巴道:“是……是王妃……王妃不见了。”
“什么?!”
北承枫焦急赶到牢房,可是里面哪里还有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的身影,余光扫到地上的一抹黑色,双眼渐渐眯起,一抹寒光自眼底闪过,他给她盖上的披风,就是这样被她践踏的吗!
腾腾的怒火从心底燃起,霎时直冲脑门,她竟然逃了,逃离他的身边。
南宫琉璃离开的消息被北承枫压了下来,但纸包不住火,午时刚过,萧玉娇身穿淡蓝色宫纱娉娉袅袅走书房。
她盈盈一拜,婀娜自生:“王爷,该歇息了,姐姐离开之事,要不要派人去寻。”
墨黑的眸中暗涌流动,他眸光一闪,扫过门口的婀娜的萧玉娇,唇角划过一抹轻笑:“换掉。”
“什么?”萧玉娇不解地抬起头,复又恭顺地俯首,“王爷的意思,换掉什么?”低垂的眼睑挡住了她眸中的得意神色。
这个王妃之位,该换掉了罢。终于她还是得到了,虽然暂时得不到男人的心,但也在一步步接近。
冰冷的声音自北承枫唇角泻出,仿佛冰锥一样扎在萧玉娇的心上,北承枫说:“把你这身衣服换掉。”
“为什么?”萧玉娇讶然抬头。
北承枫唇角冰冷的笑意更深:“你不配。”
她怎么会配这样的颜色,淡蓝色,仿佛是蓝天碧水一样的颜色,只有那脱俗又沉静的人衬得起,其他任何人穿上,他都觉得不配。
第6卷 第284节:终是离开【6】
觉得……碍眼。
萧玉娇紧紧咬住下唇,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在北承枫冰冷的注视下想要落荒而逃,终是忍住没动。
“王爷以为王妃一个人能自己逃走吗?地牢被守得滴水不漏,她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平白就消失了。”唇角漾出一抹冷笑,“若不是有人相帮,她怎么可能走,王爷难道就想不到吗?”
案几前的北承枫沉了脸色,他又怎会想不到,只是不愿去想罢了,卿依,沽岚……都是帮着她的,可是只有她们两个根本无法救人,除非……
“如果不是宁王爷派人来救,又有卿依沽岚和他们里应外合,怎么可能成功。”萧玉娇趁机插话道,只是眼睛不敢正视他的眼眸。
“昨天抓姐姐回来的时候,卿依被宁无心带走了不是吗?只有沽岚在王府,这消息一定是沽岚放出去的,接下来的事情……”
接下来,宁无心带卿依来救人,呵,仿佛一切发生地顺理成章似的,只有他被南宫琉璃划在这场阴谋之外。
他现在怀疑,那个女人……到底有没有爱过。
萧玉娇退出房门,她懂得适可而止,更懂得趁虚而入,趁着北承枫此时心绪起伏不定,正可以误导他,而且,她所说的,也是有一定事实依据的不是吗?
天蓝的扎眼,比她身上的宫装还要纯净一些,纯净地让她这颗肮脏的心无以遁形。
远离京城的小院里,南宫琉璃正端着茶盏和卿依下棋,已经许久没下过了,棋艺生疏了许多,连输了两局之后,她终是静不下心,烦躁地将棋子扔回身边的陶瓷罐。
“近几天可有京中的消息?”她忍不住问道,朱红的唇缓缓嘟起,带着些恼恨和不满。痛恨自己为什么还是这样无法沉下心思。
卿依闻言,缓缓抬起头,轻笑道:“王妃是想问哪一方面的,是担心王爷,还是担心咱们在京都的铺子。”
这话倒让她答不上来,到底问什么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扫到卿依唇边的促狭笑意,她嗔怪地转过身子,恼羞道:“卿依又调皮了,你知道了什么,说说罢,权当解闷也好。”
“说来,王妃出京时间也不短了,这期间发生的事要是一桩桩说起来,还不知道要说道什么时候。太子他……”卿依一声长叹。
“太子怎么?”南宫琉璃微微蹙起眉头,原本太子的消息和她没什么关联,但是她已经忍不住联想到那个邪魅的人了,连忙催促卿依,“太子又有什么动作了,什么时候的事,你们都瞒着我?”
“不是,太子着急把慕容家的姑娘嫁到沃国,这时候宁无心却不急了,但是也不知道他做的什么打算,吴非已经去探听消息了,如果不出差错,宁无心应该是听取了王妃的建议,有可能会帮助王……齐王。”卿依一眨眼,连忙改了口。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没她什么事儿了,南宫琉璃轻呼一口气,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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