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纸上端端正正的笔画,轻轻用手一遍遍反复的勾勒。
以前在宰相府的时候便听下人说庞晗的毛笔字写的是顶好的,但是一直都无缘得见,今日见了果真是顶好的。
这一笔一划,一横一竖,刚劲有力又不显得呆板,滑润有余却又不显得浮躁。
单是她这个外行人看了来说也是觉得是一手好字。
而且,他说让她在家里等他回来。
家。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谁在她面前提过这个词了。今日亲眼看见,心里就像是被灌进了整碗的蜜糖一般。
此时太阳有些西下,她躺在摇椅上来回的摇晃,眼睛微微的眯起远远的看着远方的路,也不知庞晗会是在什么时候回来。
看着看着,她突然将身子撑了起来,左手放在眼睛上方遮挡还有些晃眼的阳光,眼睛大张的看向尘烟飞起的地方。
“难道是他回来了?”
她暗自嘀咕一声,撑起身子看着尘土越飞越高,直到看清楚来的是一辆快速行进的马车后才又重新闭眼躺回摇椅上。
不是庞晗,因为庞晗不会坐马车回来。
但是没隔几秒钟的时间,她又突然睁开双眼,带着一丝疑惑的再次看向向她这个方向驶来的马车。
这一次,马车隔着她不过几丈的距离。
“这里平时人烟少的很,又地处偏远。而且庞晗曾明确的说过,这客栈是他买来下的,从不对外,但是瞧这马车的势头,确实是向着我这个方向来的啊。”
在她想这阵子的功夫,那马车已经安安稳稳的停放在了她的面前。
她狐疑的看着一个满头大汗的车夫跳下马车直接从一旁拿过小凳子放在车旁,等着里面的人下车。
重温旧梦4
这车夫一系列的动作中只有毕恭毕敬,也不去看任何地方,脸上的表情在任青青看来甚至是有些死板。
就算是刚才晃过任青青的脸时,也没有任何其他的表情。
就好像是从没瞧见她脸上有不该有的东西一样。
任青青也不说话,就双手环抱的站在一旁等着马车里的人下来,不做任何的反应。
她也想看看这车马里到底是何人,居然能将下人都调教得见着她这副模样都能面不改色。
当车帘被一只匀净修长的手指从里面撩开的时候,任青青就见着一个小毛孩子的头从那只手撩开的空隙里钻了出来。
而后一个蹦跳,也不去踩那小凳,直接从车板上一跃而下。
只见他双脚都还没站稳,身子就朝着任青青的方向狂奔,噗啦一下子扑进了任青青的怀里。
任青青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个突然添加的高潮,双臂都还抱在怀里,眼睛木讷的看着在她怀里乱拱的毛孩子。
此刻,她是不是应该大喊一声“非礼”来应应景?
但她话还没到嘴边,就听见怀里乱拱的毛孩子昂起黑黑的小脸蛋,双手紧紧的抓着她的衣服露出洁白的牙齿,冲着她大喊道:“姐姐,姐姐,二毛来看你了。你想二毛吗?”
“二毛?”
任青青看着孩子,双眉微微的向上挑起,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是啊,是啊,我都将姐姐认出来了,怎么姐姐不记得二毛了吗?”
二毛见任青青没做任何反应,双手更是使劲的摇摆着任青青的身子,脸上是旋即欲泣的表情,好似任青青只要说不记得他,他便会立马哭给她看。
看二毛这眼泪还没有机会流出来,一声大喝便在后面响起,吓得二毛是直接往任青青身后躲:“你这小兔崽子,刚才在车里是怎么同你说的,你才刚答应,怎么一下车就烦你青青姐,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说话的功夫,康大婶快步走到任青青跟前,一把就将二毛从任青青身后给拖了出来,啪啪啪的就在二毛的屁股上打了三下。
二毛这眼中的泪水是终于落了下来,只不过却是被硬打出来的。
重温旧梦5
任青青看着眼前久违的一幕,眼眶中微微有些湿意,但是很快就被另一种喜悦所冲散。
她上前拉过还在二毛屁股上做文章的手放在自己掌心,笑着叫了一声:“康大婶。”
这一声饱含深情的“康大婶”叫得眼前的妇人是眼泪盈眶,双手紧紧的握住任青青的手,连连应答着。
而后双手合十,对着老天拜了拜,这才说道:
“哎哟,感谢老天爷眷顾又让我这老太婆子终于见着姑娘了。感谢老天,感谢老天。”
康大婶虔诚的对着老天一拜再拜,脸上那悲喜交加的模样看得任青青心里酸酸的不是滋味。
想她和庞晗不过就是在逃难途中偶遇康大婶一家子,没成想,康大婶这般向着她,这般的为她心痛,此时此刻,她除了感激还有其他可做的吗?
在遭遇了种种事情之后,还能再有温暖可言,那便是她这辈子最为幸福的事情。
她抬头望天,吸吸鼻子,赶忙拉住康大婶还要再拜的身子,笑着替康大婶擦干眼角的泪水,道:“大婶见着我第一面不应该是同我好好的聚聚么,怎么只是一味的再拜老天爷而不理青儿了。”
“哎,你瞧我这老婆子,只要一激动就这德行,来来来,让我好好看看我的好姑娘。”
康大婶说着从上打下打量了一遍任青青,看着看着她眼泪就又开始留下来了,双手慈爱的摸着任青青的头发,“瘦了,也黑了,我这苦命的孩子,也不知吃了多少苦。一个标志的好姑娘,老天竟然……”
说道后面,康大婶终究是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一味的感叹老天的无情,同刚才拜老天爷时是完全相反的表情。
就连一旁的二毛一边听他娘说话,一边紧拽着任青青的裙摆,两只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泪水。一直抽抽噎噎的叫着“姐姐”。
这相见的一幕或多或少是有些吹人泪下,但是任青青心中的喜悦的,她不觉得自己有多苦,只不过恰恰是刚好被老天遗忘在某个角落中罢了。
现在老天能记得她让她同康大婶一家聚聚,这也算是一种幸福。
重温旧梦6
康大婶直视任青青的眼,轻轻拍抚着她的手边走边说:
“瞧大婶这唠叨的性子,怎么在门口就说上这些有的没的了,青儿,你站不得太久,咱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每日里大婶都陪你说话解闷。”
二毛也抢着说道:“对啊,对啊,二毛也要陪着青青姐,给青青姐说故事听。”
康大婶从下马车到现在从没有问过她一星半点脸上和手上伤的原因,也从不去触碰她的伤口。每次和她亲热都是有意的避开,脸上也不曾有过一般人的惊慌和害怕,反而更多的是一种心疼。
况且如果只是康大婶这般也就没什么了,可是就脸小小年纪的二毛也懂得这个道理。
不因为她脸上的伤疤而害怕,反而是围着她团团转,生怕她忽视他的存在一般。一直在她耳边念叨着“现在二毛长大了,每天早上公鸡都还没叫,二毛就起来练武。所以以后谁要是再敢欺负青青姐,青青姐就回来跟二毛说,二毛定要让他鼻子开花,屁股变成两半,就算是他将他老爹老娘带来二毛也不怕。”
这般的童言童语听在任青青耳里,不会觉得好笑,只会在她的心中升起一股暖暖的甜。笑着对二毛说好,让她快些长大。
将康大婶同二毛带进内院的时候,他们瞧见同他们的房屋一模一样的摆设建筑时,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愕然,二毛最为夸张,直接跑过去摸着“他家”门前的那棵大树感叹连连,“没想到我出来了一天,现在又回家了,这时间过的也太快了吧,娘,你说我们其实是不是在中途的时候就调转马车回家了?”
他的话逗得任青青跟康大婶笑闹不已,康大婶笑骂着二毛没眼力。
但是刚才就连她自己都差点认错,以为是真的回到了村子里。
康大婶问:“是庞相公修建的吧?”
任青青瞧着在院子里上蹦下跳的二毛,笑着点了点头,“恩,是他照着村里的布局建的,也不怪二毛没认出来,我当时见了也是觉得有些不可相信。”
“真是没想到,这庞相公是这般痴情的男儿,刚来的路上,他千叮咛万嘱咐的,生怕是说少了就会让你不高兴,将所有与青儿相关的事情都同我说了个遍。”
重温旧梦7
任青青一愣,随即又笑了出来,她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除了他,又有谁能将康大婶一家请来呢。
她顺着康大婶的眼神往大门口的方向外望了望,不见庞晗人影,便问道:“庞晗没同大婶一起回来。”
康大婶啪啪任青青的手,拉着她往屋里走,“青儿莫急,庞相公回是回来了,只不过中途的时候遇到点事情被人临时叫了去,现在怕是正在做事情呢,说是晚上便回来,让你不要担心。这男人啊就该在外面好好的打拼出一番事业来,要不怎么对得起家里的娇妻呢。”
康大婶说着还楸了任青青一眼,她说的娇妻是谁,旁人一看便明白。
对于庞晗,康大婶是一万个满意,先不说在村子里的时候毫无怨言的又是上山打猎,又是将屋里漏雨的地方添砖休憩,整天都没什么时间好好休息。
现在这样的男子不多了,况且人又长得俊俏,她在村儿里三十多年还没见过那么俊的男子。
这和青儿真真是天生的一对。
况且今日在马车中,凡是他能想到的该注意的事情,他都一一的对他们母子交代了一番,事无巨细。还变了法子的让二毛不要去害怕任青青脸上的伤疤。
这样一个对女子一般无二的男子,不知该修几辈子的福才能找得到噢。
康大婶在心中是感慨连连,想着庞晗的种种,如果没有任青青的存在,还真想让时间倒退回一二十年自己还年轻的时候。
如果那时候能遇到个像庞晗这般的,那她……
这想归想,康大婶还是一万个希望是任青青同庞晗在一起的。
这郎才女貌,自然是天生一对。
只可惜,康大婶看向任青青的脸,心里是一阵的惋惜之情。
这天不遂人愿,好事多磨难,老天竟也能下的如此狠心,让那样一个粉雕玉琢的人遭受那般大的痛楚。
一想到这个康大婶就心痛。
她的好姑娘啊。
好像是看出了康大婶心里的想法,任青青将康大婶拉着坐下,然后倒了一杯茶放在康大婶面前说道:“大婶不必担心,这皮相也不过是让人看的,我早已经习惯。只要真心喜欢我之人,又怎会在乎这些虚有其表的东西。”
康大婶听后连连点头,直说她说的是。
难得调情1
同康大婶母子吃完饭,再安排好他们的住宿之后屋外早已经是漆黑一片。
任青青早早的就回了房,独自坐在庞晗惯常坐的位置,端着他日常用的茶杯细细的把玩。
眼角眉梢中虽没有什么大的波澜,但是从她的动作中不难看出,她此刻正在思念着某个人。
而这某个人正在窗外看着她。
“哎,如果能再晚些回来,是不是要看到青儿抱着我的衣服来慰藉着相思之情啊。”
这熟悉的调侃声从窗外传来,任青青一时不查,没料到庞晗这时候回来。偏头看向声音来源地,手里一松,手中的白玉茶杯便“哐当”一声掉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听声响,庞晗脸色骤变,直接翻窗而入,一个箭步就达到任青青身边,双手抓住她的手就一个劲的问着:“怎么样,有没有伤到,杯子里可有热水?你等等,我马上去拿伤药。”
他说是风就是雨的,还没等任青青说话,脚就已经要踏出房门半步,任青青赶忙从后面拖住庞晗的手。
“你慌什么,好歹也要听我说句话才走,不是。”她拉过庞晗的身子,好笑的看着他脸上犹存的自责之色,接着两手一摊放在庞晗眼前:“你瞧,我刚才什么都没伤到,那个杯子也是空的,只是被你突然吓了一跳,一时没握紧,杯子便掉了下来。现在还不知那杯子有没有被碰个缺口什么的。”
庞晗抓着任青青的手是来回的翻看,直到确定她手上没有任何新添的伤痕,这才收回步子随着任青青往屋里走。
“只要你没事,你管那个劳什子杯子做甚,只不过一个器皿摆了。”
任青青横了庞晗一眼,嗔道:“说是那样说,可这么久以来,你以为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如若那杯子对你不重要,你会每日都将它摆放在最安全的位置。如果不重要,你会每日都将它瞧上一翻?”
任青青没去瞧庞晗此时的表情,只是边说着边将庞晗带到桌前,让他坐在椅子上,自己则将横摆在桌上的杯子拿起来好一翻才看后,才呼出一口气,“幸好刚才拿的不算太高,只是掉在桌上,要不然这要是摔在地上了还真不知得摔成什么样。”
难得调情2
庞晗没接任青青的话,而是将杯子从她手里拿过来,放在手中看了看,好看的眼睛此刻却有丝暗淡。
“这是我十七岁生辰之时,额娘送的一套青花暗纹白玉杯,本是一套,但是此刻却只剩下这一只。其余的也不知碎到哪儿去了。”
“这是你回宰相府里拿出来的?”
“恩,就是那次去皇宫找你后,顺道回宰相府拿出来的,只可惜,最后还是没能将他们保全。整整一套,却最终剩下一个。本也打算将它打碎,但是瞧着却又有些不舍,所以便一起带出来了。”
任青青瞧着庞晗深邃的眼神,也不知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他。
她知道庞晗对君怜敏的感情不单单只是爱,而且还夹杂着一丝丝的恨。
谁又能在得知自己这十多二十年来在心爱的母亲心里只是一个代替自己喜爱的哥哥的替死鬼之后,还能平静的说自己爱着自己的母亲呢?
想来庞晗每次看见这个杯子,心里都是痛的吧。
相处了十多年,就算是在没有感情,只要一分别,思念的痛苦还是会缠绕心间。
更何况,君怜敏在庞晗身边十多年,表面上都是对他极好的。
这无疑是加大了庞晗心中的痛。
任青青跨前一步,将庞晗抱在怀里,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就像是对待一个受伤的孩子一般轻声安慰:“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什么都遇到了,那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儿呢?等着我们的就只会是幸福。你瞧,我们现在不就是很快乐吗?”
“是的,我们现在很快乐,而且,会一直快乐下去。我们要让那些人看看,我们现在比他们还要幸福。”
任青青嘴角微微的咧开,感受着庞晗在她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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