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江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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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江蓠- 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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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沈致的记忆里最为喧嚣的一段。

明明不是过年,爆竹却响声震天。几乎全城的老老少少皆来家中祝贺。说家中也不精确,因为家对沈致而言意味着岛上的在望山庄,而不是即墨城里那小小的二进院子。

旌表门楣一事对沈江蓠来说其实并不重要,若在岛上动工太过麻烦。她便索性叫人在城中的屋子装了门楣了事。

满城里,甚至有些从前颇看不上沈致的小孩儿——他们认为沈致没有父亲,又是异乡人,便有些轻视。如今都围在沈致身旁,一脸艳羡地望着她,问她:“沈致,你家里是不是有很多爆竹啊……?”

沈致骄傲地昂着头,手里抓着一把红色爆竹,像只小孔雀般得意。

沈江蓠一下成为即墨城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哪家媳妇不孝顺,哪家又要分家产,这些本来清官难断的家务事都被人请了她去说和见证。

捎带的,绿竹将各家八卦听了个盆满钵满。很快,她也能在老冯跟前指点一下即墨江山了。

老冯一面听绿竹说,一面或笑或叹或骂,偶尔还拍两下大腿,比在茶馆听人说书可投入多了。听完,又与绿竹激烈讨论一番,才意犹未尽地拍拍手上瓜子皮,总结一句:“古人说红颜祸水,真正没错,张家小子连魂都叫那苗秀嫦勾了去。”

“要我说,那苗秀嫦哪有一点比得上你?连给你提鞋都不配!偏生自打她来了,这城里的男人就跟三魂不见了七魄一般。”老冯颇有些愤愤不平,末了又加一句:“也是我老了,要我年轻那阵,哪能叫她出风头!”

一口痰卡在绿竹喉间,她望了望老冯那已经松垮的方形脸,咳得惊天动地。

老冯一面拍着绿竹的背,一面说:“姑娘,这是怎么了?嗑瓜子也卡啊?”

“没事,没事。”咳了半阵,绿竹才缓过来。老冯瞧一眼外面天色,赶紧到:“只顾着说话,时辰都忘了,我要回去了。我再跟你说一句,你提醒着你们家南小哥,好好一小伙子,可千万别上了那苗秀嫦的当。我活这么大年纪了,什么没经过?那苗秀嫦就是九尾狐狸转世。”

绿竹捂着嘴直笑,暗道要是苗秀嫦是九尾狐狸,那南无正是什么?降妖的道士还是狐狸嘴边的小鸡?

送走了老冯,绿竹进屋去看沈江蓠。只见沈致正在一旁乖巧看书,不时还摇头晃脑地吟诵两句,什么:“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

沈江蓠坐在一旁,露出满意微笑,待沈致读完,才说:“李太白可谓天纵英才,文字如他心中所长,恣意处汪洋,婉约处柔媚……”

绿竹分明看见沈致躲在书后长长地打了个呵欠。

等沈江蓠说完,绿竹才问了一句:“怎么这些日子南无正老往外跑?”

沈江蓠说到:“不是说要开绸缎铺和香料铺么,他去选址去了。”

沈致突然在旁边满脸羡慕地说:“娘要做生意,怎么不造船呢?我看码头上那些大货船,好不气派!要是有那样大船,与各国做买卖才是大生意呢。”

沈江蓠望着她笑了笑:“年纪小,心倒挺大。你要羡慕那大船,等你长大了,你去造,再漂洋过海,与各国贸易。”

小小的沈致身体里突然涌起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她转过身,没说话,心中却到,那有何不可?!有何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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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栖迟听少傅言词婉转地提了好几回,言下之意不过是皇子顽劣,不读书,不听讲。少傅打不得皇子,却可以叫皇子的小太监代为受罚的。结果戒尺还没落下,就被萧仪打掉了。

这一回,是当堂顶撞老师。

少傅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萧栖迟再不能假装一切只是小孩心性,不喜读书而已。可是他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办。对萧仪,他向来是表面严肃,内心疼爱。萧仪到今年九岁,萧栖迟连一句重话都从未说过。

他如何不知,不应溺爱孩子。只是对于萧仪,他有太多歉疚。若不是自己,萧仪不会是一个单亲儿童。他记得,从前沈江蓠带萧仪的时候,儿子不是如今这般。

即便是这样,他仍然不忍心说萧仪一句不是。他不知道,将来萧仪长大,知晓宫中旧事,会如何看待自己这个父亲。一想到他可能冰冷而责怪的目光,萧栖迟就浑身发颤。

他时常看着萧仪,看着他越来越像自己,又越来越不像自己,他无措亦不知如何应对。他只想让萧仪高兴而已。

他去看萧仪。少傅被气跑了,萧仪自然懒得留在那里,而是抬脚回了自己宫中。小小的,有些苍白的身子蜷在狼皮褥子上,一只手转着酒杯,一只手扶着榻上围栏。

地上跪伏着一地的人,有小太监,也有小宫女,四肢着地,皆做马状,你追我赶,不亦乐乎。

萧仪一面笑,一面将桌上吃食仍在地上:“快,快,谁先吃到谁就赢。赢了的有重赏。”

年纪大些的宫人不敢阻拦,垂手侍立一旁,沉默不语。

地上年纪小的宫人们追逐取笑成一团。

萧仪扔了吃的不满意,又叫人抬金子过来,说要抢黄金取乐。

两个大太监面面相觑,不知该拿不改拿。这是,一道声音传来:“陛下驾到!”

地上的宫人们赶紧站起来,收拾狼藉一片的地板。

萧仪也赶紧从榻上爬了起来,恭恭敬敬走出去迎接。他知道父皇对自己的溺爱之情,他早已从日常琐事中发现不管自己做了什么错事,父皇都绝对不会稍加责怪。

只是,面对着父皇那张严厉的脸,不知为何,心里仍是一阵阵发紧。好像,他所有的宽容与喜爱会在一瞬间崩塌。

萧栖迟进来得很快,早已看见一地狼藉。他瞥了一眼众人,倒是没说什么,只直直望了萧仪一眼。

萧仪赶紧低下头。

萧栖迟坐下,停了半晌,到底一字未提先前萧仪顶撞少傅之事。只是问了一句:“我要微服江南,你可愿与我一道去?”

萧仪自然是不愿意的。他不喜欢和萧栖迟待在一起,不喜欢那沉重得几乎要被挤成齑粉的空气。可是他不敢说不愿,只是依然垂着头,说到:“儿臣愿陪侍父皇左右。”

作者有话要说:争取在下个星期大结局!!握拳!

第117章 南好

杏木四足栏杆式帐床。三面围子,皆精雕细刻;山水杳远;松竹繁茂。如意云纹板状四足;装饰着卷草纹牙头。

两层床帐;外面一层是红绿相间纹样的深灰色帐子;里面是菱花样妃色帐子。三尺高的丝绣锦被如同松软陷阱。散开的乌云黑发挡住了枕头上的花鸟刺绣。

被发丝遮盖的眼睛猛然睁开;沈江蓠惶然地拨了拨额前头发;双手紧紧拽住锦被。她又梦到了。在永通钱庄的后院,阳光从树缝间掉在地上。陶罐里煮着雨水,两碟精致甜食。

有人背着光朝她走来;面带笑意。他越走越近,直至呼吸相闻;面颊几近相贴,才堪堪停住。他低头说话,气息拂过她的耳垂和脖颈,一阵奇异的麻痒,身体僵直不敢动。

“你想不想我?”

沈江蓠陡然坐起,面色潮红,双眼水光潋滟。她正想唤人,想了想却自己披衣下床,走至桌边倒了一杯茶擎在手中,反复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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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时节,江南最新最薄的丝绣贴在身上,仍有一层热气。女子手中皆摇一把团扇。大体来说,沈江蓠是一个要求不太严格的母亲,只要沈致的行为勉强符合闺秀的风范。

可偏偏沈致不太想做一个闺秀。树上的飞鸟,水中的游鱼,一切灵动的,欢快的东西都想磁石般吸引着她。

而绿竹与南无正从前都是所谓的“江湖人士”,在沈致面前也起不到良好的示范作用。私底下,偷偷带着沈致出去瞎逛,抑或教她三拳两脚,背着沈江蓠,沈致怕是连翻天的胆子都有。

洗过澡,沈江蓠在树下凉床上纳凉。见沈致正从屋里出来,便摇手招呼她过来吃果子。

一听有荔枝吃,沈致三两步就跑了过来。

天色虽暗了些,倒也不是完全看不清楚。沈江蓠暗想女儿脸上白得奇怪,像一层白腻子贴在墙上一般。越想越不对劲,突然伸出手擦了擦沈致的脸。滑腻腻的一层白粉顺着指尖簌簌下落,露出一道黑红黑红的印子。

她双眼一瞪,便喝道:“你又去海上了!看看晒成什么样了!”

彼时,沈致的嘴里正含着一颗荔枝,塞得满满当当,连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赶紧吃下,吐出核来。然后规规矩矩在沈江蓠身侧坐下,慢条斯理地说到:“今日随小船去了一遭海上,因见日光好,便在船头做了一回。岂料日光太毒,回来后脸上泛红,未免娘担心,才抹了些紫茉莉粉遮掩。”

态度倒是落落大方,说话规矩也对。沈江蓠便没再说什么,只交代了一句:“回头叫人用芦荟给你擦一擦,睡前再上一层珍珠粉。”

沈致在心里默默地赞了一回自己。她现在也算是摸清了自己这个娘的脾性要求。其实她娘根本就不是很在乎所谓规矩,只不过偏偏要求面子功夫要做足。

比如说,沈致可以坐船出海,甚至翻墙出去闲逛。但是这些事情万万不可张扬,即便被人知道了也得摆出正经样来,用冠冕堂皇的言词为自己的行为找出合理性。

沈江蓠的教导,对年仅*岁的沈致来说,还不太容易懂,远得就似沈江蓠柜子里最贵重繁复的衣裳,好看是好看,却不是自己这个年纪向往喜爱的。

沈江蓠说:“世人肤浅,凡事只看表面。哪怕你心机深沉,行事狠辣,他却只记得你的殷勤致意。但凡你一言一行遵照了君子之道,哪怕所行不是君子之事,旁人亦难以分辨。世人谣诼,人言可畏,人活一世自然不应为名声所累,但也没必要意气用事,以一己之力去抗争俗世规范。须知一个人若真想有所成就,必然与众不同,必然行世人所不行之事,只是做便好了,没必要大张旗鼓,惹得人指指点点,反成阻碍。”

沈致不是很明白这番话,但是她很快发现在学堂里只要自己能完成好功课,不管是迟到时皱着眉头说身子不舒服,还是想早退时说家里有事,一切事情都显得这么轻而易举。

她遵守了一定的规则,反而享有更多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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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栖迟一行人到达棠州的时候,苦楝花开得如同皑皑白雪,压得一弯又一弯的枝头似远山重叠。苦楝树在棠州极为常见,沿街两旁,投下一地树荫。

细碎的粉紫花瓣重重叠叠,以最任情的姿态开满一树的温柔和丰美。

马骑从树下过,踩着被风雨吹打过的断枝。尽管萧仪新奇地望着这一树树繁花,心里却有些不满。马背太颠簸,歇宿的客栈太简陋,远离京城的南方食物甜腻而让人厌烦。没有小太监事事周到的服侍,也不能如在宫中随心所欲地任性妄为。

所以,萧仪对这所谓的微服巡游充满着深深地不满。

少年的心事能藏得了几分?萧栖迟用眼白都瞧明白了。

可是萧栖迟偏偏不去问这些衣食住行的琐事,而是在马背上,兴致勃勃地跟萧仪说:“你看这树,在京城可看不见,叫苦楝树,种子和树皮皆可入药。再过些时日,到了夏天,就该凤凰木开花了。”

萧栖迟对凤凰木的记忆来自香港,虽然现在香港的凤凰木也不多了。高大的树,艳红的花朵,像烧着的旺火,能映红半边天空。

萧仪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又开始专心致志数马蹄步伐。苦楝花的姿态和清香只带来短暂的新奇,很快就被旅途里没完没了的劳顿淹没。

夜里宿在小客栈里。马粪的味道从马棚里断断续续地传出。浅屋矮檐下,连翻身的声音似乎都清清楚楚。萧仪不满地扯了扯沾了泥土的衣服,他就不明白了,找间好点的客栈,或者要间天字号房很难么?

当他心有不甘地戳戳桌上黑不溜秋的茶壶,门外响起一个声音:“少爷,老爷有请。”他不情不愿地推门走出去。萧栖迟就住在隔壁。

几个人对着一副简略的地图指指点点,见萧仪进来,只点头示意而已——萧栖迟早吩咐在外不从京中礼仪。

萧仪并未计较,只向萧栖迟作揖而已。

“我们在商讨明日路线,你也来看看。”说着,萧栖迟站起来,也走到地图便,作势要指给萧仪看。

萧仪只得上前。那地图上也看不出个什么来,不过是几笔简略的山,长的是河,还有些集镇名称。

“孩儿不懂,父亲做主便是。”萧仪垂着头,恭谨说到。

“往西南走,沿江过山,进入据州,再一直往北,可到甘州、凉州。西南虽然多山,但气候湿润,景色极好。到了西北,风沙刮人,可就艰难得多了。若沿东南,一直往北,则一路沿海,行在江南,自古江南富庶,人人都说江南好。”

萧仪自然是喜欢富庶的地方的,再说江南,入诗入画的典故太多,想必去了江南,一路必不会再如此艰辛。他不直说,找了个理由:“孩儿自来向往海上风光,若能沿海而行,真是得偿所愿。”

萧栖迟打量了他一眼,才说:“海洋广阔无边,能去看一看也是好的。再则近些年海运兴起,去沿海码头也能了解一番海上贸易情况。”说完,又扫了萧仪一眼:“那就这样定了,明日便取道东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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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一声,接着一个布包重重摔在地上,墙头上迅速探出一个头来。沈致见四下无人,赶紧翻过墙头,跳了下来。

“赶紧跳罢,没人。”她冲着墙头又喊了一声。

接着一连又探出两个头来。

有一个穿杏色衫裙的小女孩儿身手利落地跳了下来。

另一个穿海棠色的,左顾右盼了良久,期期艾艾问了一句:“不会摔下来罢?”

“没事,你赶紧跳。”沈致与谢简异口同声说到。

施青青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只脚来,在墙面上划拉了良久,才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借力的凸起。两手攀着墙头,试着放下另一只脚,可老觉得在墙面借力站不稳似的,另一只脚就迟迟不敢放下来。一脚上,一脚下的,竟是挂在了墙面上。

她声音里都带了哭腔:“沈致,怎么办?我下不来了。”

沈致恨得一跺脚:“你一咬牙就跳下来了,又不高,不要踩那墙,直接跳!”

“我不敢……”施青青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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