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这帐马上就清楚了,呵呵,马上,马上……”就有伙计上来招呼那两人去了楼上。
任盈盈默默地走过去要了一间雅座,与丫头扶着美人师父往楼上走,在门外停车栓骡子的曲非也跟了上来。忍了一时,任盈盈还是没忍住对那引路的伙计状似无意道:“我听你们掌柜说‘神教’¬;¬;——可是日月神教?”
那伙计便欠腰笑道:“小姐说的不错,正是日月神教的。”眼珠一溜,却没接着往下说。
任盈盈知机,摸了一角银子塞给那伙计。她感到美人师父看了一眼,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不由的脸上一热。
小伙计接过银子捏一捏,脸上笑容大盛,说话又快又流利,“小姐您不是本地人吧?如今四城八镇的,别说茶楼,就是米庄钱庄金银店也都改了招牌了。我听京城里来的客官说呐,打从咱们嵩山往北都是日月神教的地界了——一条街前后都挂了旗子,一条街的店面全是日月神教的。嗬!”小伙计伸出个大拇指,“黑底红边的四方旗上绣两个大金字——‘东方’,那叫一个气派,这旗子一挂出去哪个敢来惹事?!”
任盈盈却是当真不知,她在函谷关谷底呆了三年,此番出来是为了美人师父的内伤欲上少林寺。一路上一直避着人走,待到了少林寺附近这才折入官道。她此刻乍然听闻东方不败的消息,竟觉得有些眩晕,偏偏不想要身边之人察觉异样,只笑道:“这旗子这样好使,怎么不见你家茶楼挂一个出去?”
小伙计依旧笑眯眯道:“这旗子哪里是想挂就能挂的?非得是神教底下的铺子才有这个底气挂。不然冒名挂了,且不说那神教的仇家找上门来怎么办,便是神教来两个使者也拆了铺子了……我们和掌柜是年纪大了,准备收拾行囊回老家了,请了神教的人来把铺子交接了换银子,估摸着明日这旗子就能挂出去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楼上,只见屏风隔出来七八间雅座,小伙计方才得了银子,这便领着任盈盈一行人到了靠窗的座,请了茶单见没什么事儿了才退下。
任盈盈坐下来向窗外望去,果然见前方街上有两面小伙计口中的“旗子”,不由得心下感慨:这嵩山因有少林寺、武当派在,向来是正道的根据地——当初能将嵩山派端了是一回事,如今他能将势力渗透到这里来,却又是千百倍的不易了……她伸手掀去帷帽,看了一眼美人师父额上的冷汗,向曲非问道:“咱们还要多久能到少林寺呐?”
曲非却将窗户半掩起来只留了一道缝隙,这才道:“再走一个时辰就能到了。”
任盈盈看着他,假意恼怒道:“你把窗户全关了吧,留条缝隙我也什么都看不到啦!”
丫头却不知道她是假恼,忙劝道:“小姐,他也是为您好——怕您被人认出来;再说这人来人往的也没什么好看的,反倒吵了您清静。”
任盈盈噗嗤一笑,伸出手指点一点丫头又点一点曲非,“是是是,你们俩如今是一条心了。反正平时采买都是你俩出来,自然不稀罕这人来人往的景儿;我可是闷了整整三年,再清静下去可就立地成佛了!”她看一眼那窗户的缝隙,低声道:“都三年了,还有什么认不认得出来……”说着,突然伸臂将窗户狠狠打开,仿佛满腔郁结无处发泄一般。
丫头有些着急,又不敢真违逆任盈盈的意思硬关了窗户。她与曲非常常出来采买自然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况,这路上来往的人中只怕十个里面有九个知道任盈盈此人,至少有一个面对面就能将她认出来……只是她与曲非三年来却从来没敢告诉过任盈盈真话……如今……
却听美人师父温和道:“随她去吧,她在谷底也实在是闷坏了。”
“哼!”任盈盈冲着丫头和曲非扬起脸来,“还是美人师父疼我!”
美人师父无奈地笑笑,继续道:“等下去马车上让丫头给你易容,你就更能光明正大地看了。”
任盈盈拧着眉头,“易容什么的……气味暂且不提,我脸上会起小痘痘的啊!”
美人师父道:“咱们去少林寺,我怕你会被认出来。”
任盈盈叹一口气,她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怎么感觉被当成国际通缉犯来看待了一样。其实哪里用这么小心呢?都三年了,说不定那人七个小妾都凑齐了,早忘记她是什么人了……也许真的当她死了呢……
忽听得街上传来尖锐的哨音,任盈盈低头望去,只见原本拥挤的街道上突然就宽敞了:行人纷纷躲到街边店家屋檐下或拐到小巷子里去;原本摆摊的小贩也纷纷收了东西各自避开。接着便听到得得的马蹄声由南向北而来,任盈盈循声望去,只见两队佩刀黑衣人骑在马上昂首而来,当先两人各抗一面大旗,俱是黑底红边以金线绣字。一面上绣了“日月神教”四个大字,另一面却绣着“东方不败”。日光下,八个大字熠熠闪光,刺得任盈盈双眼酸涩,几乎落下泪来。
这两队人一路疾驰到北街口停下,接着又是两队慢慢行进的马队迤逦而来,这时才见一辆金色华盖轿子由四匹雪白骏马拉着慢吞吞走来,其后又跟了卫队无数。
任盈盈吃不准那马车中坐的人是不是东方不败,印象中他自己行动的时候能骑马是绝对不会用马车的——只是这么大的排场,再看那两面旗子,除了日月教教主东方不败还会有谁呢?说不得,他如今势力越来越大,自然排场也大,喜欢坐马车了也不一定……她心下乱想,拼命要岔开心思,却偏偏又会绕回到东方不败身上……
那金色华盖马车已然走到街道正中,此刻四皆寂然,一声私语也不闻;唯有那四匹骏马踩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嗒嗒马蹄声。便在此时,突然听得一声长啸!那些躲避在路边的行人里猛地窜出来十几个,或持剑或挥刀或甩鞭;街道两边的茶肆酒楼里也飞旋而下七八个短打扮之人——俱都冲着那华丽至极的马车而去!
任盈盈一颗心简直要跳出喉咙,回神之前人已经抓住窗帷欲要跃出,幸亏美人师父见机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只见那些行刺之人皆是灰色衣衫,唯有一中年男子身着青色长袍,他手持长剑,合身扑向马车,口中怒喝:“东方狗贼,受死吧!”显见是为首之人。
任盈盈看得满心惶急,忍不住要挣脱美人师父,却听美人师父低声道:“马车里那个是假的。”她呆了一呆,再看时那马车已经被行刺众人的各种长短兵刃刺穿——若马车中果真有人,必然是再活不成的了!却见一行血迹从马车里缓缓渗了出来……
便在此时,日月教的马队围拢起来,俱都弯腰搭箭对准了马车,将围在马车外围的行刺人士钉牢在了马车上;有武艺好些的飞身跃起,又被四面八方而来的第二波箭雨射落在地——原来日月教众也在此早有埋伏。一时间街上血流成河,行刺众人中唯有青衣长衫的那个为首者依旧活着,似乎是日月教人士有意放过了他的要害部位,因此他只是双膝中箭无法逃脱。却看他满脸喜色,大笑道:“能与东方狗贼同归于尽,我嵩山派钟镇死而无憾!”
却听得一个阴柔的嗓音自街道南边传来,“嵩山派还没死绝的都是些没长脑子的,你倒是掀开车帘看看里面的人是谁。”
钟镇闻言一愣,果真伸手去掀开那车帘,却猛地僵住,失声恸哭道:“狄修贤弟!!”那马车里被塞了嘴五花大绑了又被刺了无数血窟窿的人——那面容正是嵩山派已逝掌门左冷禅的大弟子狄修!
那阴柔声音又近了一些,“你亲手杀了自己同门,自杀谢罪吧。”
任盈盈见那马车中果真不是东方不败,不由得将心落到了实处,看到满街血腥忍不住猛灌了一口茶水压住从胃里涌起来的恶心感。此刻听了这阴柔的男声,任盈盈暗想:不会吧……他该不会还是走回原著路线那啥了吧?
却见街口缓缓驶来一架青罩布马车,说话的人乃是驾车的车夫,他将马车停在血迹之外,转身恭敬地对马车里的人低声说了什么。车帘微微一动,车内人递了一块黑色扁长的令牌出来,车夫接了令牌走到马队队长面前,将令牌一亮,依旧是那把阴柔的嗓子,“东方教主说了,将这个钟镇押下去,教主要亲自细细地审他!”
那马队队长见了令牌,慌忙下马跪地对那顶青罩布马车道:“属下见过东方教主。”
众人于是皆下马行礼,围观行路人也都惶恐不安得随着,一时间街上乌压压跪了一片。
忽听对面屋檐上一声清亮的女声喊道:“师叔!”
此声一出,原本跪地行礼的日月教众又纷纷起身搭弓引箭对准了声音来处。
却是一名少女站在街道西面的酒楼顶上,眼望着双膝中箭跪在血泊中的钟镇,脸色惨白,作势要跃下来。
那队长看向车夫,车夫却站在马车车窗边,似乎已经将情形向车内人讲述清楚,此刻对着以目光询问的队长,左手狠狠一劈,做了个“杀”的口型。
队长一声令下,无数利箭向着楼上少女呼啸而去,眼见那少女就要命丧于此,那跪着的钟镇嘶吼道:“莹莹,你来做什么?!”
那“莹莹”二字一出,便见那顶青罩布的马车忽然整个炸裂开来,当中猛地斜飞出一名黑衣男子。只见他人后发先至,长袖一转竟将无数利箭卷起,双手一合将当中折断的根根利箭抛落在地,半空中身子一折落在那少女身边。
于无数人仰视中,他垂眸看向已然惊呆了的少女,目光中忐忑的期待熄灭了。他的声音冰凉,“你怎么也敢叫这个名字。”只见他缓缓取了一块白色手帕垫在手上,又隔着手帕缓缓捏住女孩脖颈——他的动作明明任何人都瞧得清楚,那少女却丝毫也躲不开。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男子出手,这天下又有几个人能躲开呢?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那女孩已然无声无息得死去。
东方不败负手立在楼顶,眼望着那方白色手帕由半空中晃晃悠悠得飘落下去,目光中无喜无悲,只低低道:“不是她。”
大雨骤至。
☆、夜探少林寺
别人眼中看到的是杀戮、是血腥、是日月教风暴般的势力,而在任盈盈——自从那个黑色身影乍然出现,她就像是身不由己了一般再也不能移开视线。
仿佛是晴天炸雷滚落自她头顶的这方天,他只是出现就已经让她双耳失聪,而他无情暴虐之下的悲伤简直像是冰冷深黑的潮水一样让她窒息……可是站在这挣脱不开的羁绊里,她却看到世界在朗朗乾坤下闪闪发光——猝不及防的柔情从心底喷涌而出,在血脉里游走着,化作眼底的酸软……
“他怎么……”任盈盈攥紧了窗棂支撑着自己发软的膝盖,剩下的几个字悄然消失在她的唇齿间:……变得这样瘦。
东方不败在对面楼顶一动不动地立着,雨下得那么大。
任盈盈隔着重重雨幕望着他,久到她几乎怀疑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忍不住要落荒而逃时,却看到他轻飘飘落下来,一瞬间消失在了街角——也并不见他发足急奔,连衣角都不曾晃动。
街上大雨冲刷着血迹,日月教众在处理尸首,马队队长却在对那个车夫献殷勤,“林总管,您看,要不要再给您备辆马车?”
林总管?任盈盈低头去看那车夫,他此前一直低着头,此刻却微仰着下巴对着那队长,正好方便了任盈盈。却见这个林总管眉目清秀,唇红齿白,虽然穿着灰扑扑的外衫,却在袖口细细压着银线——赫然正是当日在洛阳小茶馆中与任盈盈共斗田伯光的林平之!
任盈盈大吃一惊,这可当真是奇了——东方不败怎得要这个人来了日月教,还给了他总管之位——难道福威镖局还是被灭了?就算是被灭了,林平之怎得会来了日月教呢……
街面上不一会就已经清理干净,那队长上马扬声道:“我日月神教擒拿嵩山派余党,向来是格杀勿论!但是东方教主厚德延绵,嵩山派余党听着,凡是知道三年前华山别院之事的,只要将所知有用的消息告知我日月神教,可免一死!”那队长将这话连喊三遍,一声呼哨,集结队伍,鼓点般的马蹄声中两队人马都奔出北街口,再看不到了。
大路正中只剩了一个林平之,他慢慢走到街边,捡起之前受东方不败波及滚落在地的斗笠,慢条斯理得戴在自己头上,雨砸在斗笠上发出“啪啪”的响声。林平之用依旧阴柔的声音对街上躲在屋檐街角瑟瑟发抖的民众道:“事情完了,你们都散了吧。”说着,转身竟然进了“和记”茶楼!
丫头在旁边看得分明,忍不住焦急道:“小姐,咱们是不是被发现了?”
却听得楼梯口传来脚步声,一重一轻,该是伙计引着林平之走了上来。
曲非手往腰间摸去……
那脚步声却并不是往任盈盈这边来的,而是去了东边的雅座,接着便听林平之道:“贾大,贾二,你们两个在这里躲得好清闲呐!”
慌乱的起身声中,被点名的二人连连讨好,“林总管!林总管!您怎么亲自来了——该我们兄弟二人去请您才是……”
“哼!等你们来找我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呢!这事儿教主瞧得比什么都重,你们不好好办差事丢了脑袋也随你们,我可是不敢辜负教主期许的。”说着,便听到纸张的“哗哗”声,“这里一共是二十张,我连夜赶出来的。你们今天天黑之前把昨日才收的店铺里都去贴好了,不许偷奸耍滑——若是被我查出哪家没贴,上报了教主,店家固然讨不了好处去,你们俩也别想逃得过!”
美人师父突然低声说了一个“走”字。
曲非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