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奈何今兮
(。电子书)
奴隶
前一刻还在暗巷里进行警匪大战,下一刻却忽然到了一个类似于非洲难民窟的地方,什么感觉?而更诡异的是身体还大大缩水,从二十五岁的大姐大变成了七八岁的小娃娃,面对这样诡异的事情,正常人会不会即刻崩溃?
别人遇到这种情形会什么反应,晕倒?尖叫?还是疯狂?许凝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差点崩溃。当确定这一切都不是梦境的时候,她恨不得即刻跳起来疯狂地来一次裸奔外加千分贝的尖叫。可无奈的是,浑身疼痛又兼发烧的小身板,除了趴在冰冷的地板上痛苦地申吟,根本没有多余力气去干别的!
面对这样诡异的事件,许凝一时还不能接受。于是趴在污秽冰冷的地板上动也不动地装死,甚至头也不曾抬。阴冷黑暗的屋子里,谁也没注意到她醒过来。
不知道趴了多久,直到无法忍受腹中饥饿和喉咙火烧般的干燥,许凝终于动手拨开遮挡脸部的乱发,开始面对这个新的环境。
约摸十五平米的屋子,没有窗子,阴暗逼仄,却挤了十多个五岁到十二三岁不等的孩童,一个个衣着破烂,蓬头垢面,实在无法分清男女。这些孩子三三两两挤在一起,分布在房间的各个角落,而自己则趴在门口边,貌似被孤立了?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难民窟?乞丐窝?
破旧的木门,裂开好几条大缝隙,风自缝隙里钻进来,带着一丝寒意,许凝止不住颤了颤,下意识地想要拢一拢身上的衣衫,手才动一下,扯得背后一阵剧烈的疼痛,不由地吸了一口冷气。抖抖索索地缩回手,不敢乱动,却忍不住低骂了一声三字经。背上和臀部都有伤,貌似还不轻,不知道是怎么整的?而令她惊奇的是,这副瘦不拉几的小身板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居然挺过来,没死。
伤不伤且不管,眼下最重要的是,她想喝水。咽了咽,喉咙里一片干涩,似乎连口水都被身上的高烧给烧干了。
忍不住低吟一声:“水……”救命的水啊,从来未觉得水是如此地珍贵!
“你、要喝水吗?”她快要渴死的时候,角落里传出一个怯怯的声音,许凝心头一喜,费力地扭头,只见门角里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顿了顿,“嗯”了一声,那小身影才慢慢地自黑暗的角落里蹭出来。
原来是个五六岁的男孩,衣着破烂,东吊一块布,西缀一根绳,连款式都无从辨认,好在稻草般的发胡乱地绑在脑后,勉强可看出瘦削的脸型和尖尖的下巴,布满泥污的脸上,却镶着一双纯净如水晶般的眸子,含羞带怯,如同一只小麋鹿般,可人。
许凝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那孩子怔了怔,慢慢地将手里捧着的一个缺角的粗瓷碗递了过来,“喝、水。”声音细弱,几不可闻。
许凝忍住疼痛,费力地撑起半个身子,接过瓷碗,急急的就要灌入口中,然而一股呛人的怪味却让她顿住,往碗里一看,只见水色微黑,还夹杂着可疑的丝状物,这、是什么?这水,能喝吗?
那孩子见她端着碗半天不喝,不由张嘴小小地问了声:“怎么不喝?”
许凝抽了抽嘴角,干笑着把碗递回去:“能不能换一碗?”
那孩子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换一碗,但还是乖乖地接过碗,把水泼了,转身在角落的木桶里重新舀了一碗水过来。
许凝接过一看,傻眼了。水还是一样的水,咋办?渴死?还是被毒死?犹豫了一番,终于抵不过干渴,咬咬牙,仰头将一碗水咕嘟一下子全灌了下去。死就死吧!
接连喝了两大碗黑水,终于缓解了饥渴,许凝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把碗递给那孩子,“谢谢。”顿了顿,又问:“有没吃的?”
那孩子张了张嘴,没说话。许凝环顾一圈,扯了扯嘴角,“没有对吧。嗯。我知道,没关系。”这屋子除了乞丐样的孩子,就只有门角的一个水桶和一个烂扫帚,而那些孩子个个瘦得像猴子,眼中皆是饥渴的神色,想必都是给饿出来的。哪里能有什么吃的呢?
忍着吧。等身上的伤好了些,再出去看看情况。不管是难民还是乞丐,想办法总能讨到吃的!许凝心想着,又趴回去,继续睡觉,节省能量。
当许凝再次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阳光自门缝漏进来,好歹带来一丝温暖的明亮。而因为退了烧,身上的伤又神奇般的不疼了,许凝的心情大好,觉得连那黑乎乎的水也似乎并不那么难喝,腹中的饥火也不是那么难耐了。
于是打起精神,和缩在角落里的小男孩聊起来。先是互换了姓名,通报了年龄。许凝根据这身体的情况随便报了个八岁,而男孩今年则是六岁半,姓碧,名流光,嗯,碧流光,很有诗意的一个名字,无奈却是用在一个小乞丐身上,再诗意的名字也失了味道。
接下来了解到的内容却生生地把许凝吓了一跳:这是什么年代?大楚国?哪个小国家,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而她此刻身处的,则是开国功臣威远侯的家里,什么猴啊猪啊的,什么年代的事儿了?现在哪来的王侯?还开国功臣!
许凝蒙了,好半天傻在那里,最后总算还是接受了现实,回过神来。开始哀叹自己可悲的境遇:这不知名的时代里,她是威远侯家里的奴隶,居然是奴隶!而且还是犯了事的奴隶,被关在这叫“黑屋子”的地方。
怪不得这些孩子都窝着没出去讨饭,原来是王侯家里如同猫狗般圈着的奴隶!没人权没自由甚至连饭都没得吃,只有、等死吗?
正在悲叹着,忽然听得门外有缓慢的脚步声,那些个如同木偶般缩在角落里的孩子眼睛刹那亮得跟灯泡似的,没等许凝明白过来,那帮孩子已经一窝蜂般朝门口冲过来,一个个脚丫子毫无顾忌地踩过她的背,痛得她嗷嗷大叫,更多的还是愤怒。想她堂堂黑道里混迹的大姐头,来到这里居然被一帮兔崽子给踩了,怎能不恨?!
门被打开,一个篮子递了进来,那帮孩子呼啦全拥上去,便是连麋鹿般害羞的流光也变得如狼似虎般,猛地挤进去,然后,又自孩子堆里挤出来,黑乎乎的小手里紧紧地抓着一个大馒头。许凝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抢吃的,怪不得一个个如狼似虎。
明白过来,已经迟了。馒头被洗劫一空,门边只剩一个被压烂的竹篮,孤零零地兜着破碎的日光。
许凝哀叹一声,忽然听得一声哀嚎,只见流光被一个十一二岁的大男孩踹翻在地,手里的馒头也被抢了去,趴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别的孩子啃馒头,泪水一点点地漫过那双纯净的眼睛,好不可怜。
除了他之外,另外还有两个似乎比他还小的孩子没有抢到食物,此刻缩在角落里,对着那群狂吞猛咽的孩子流口水。尘封的记忆刹那裂开一隙,似乎看到曾经的自己,许凝感到一阵心酸,弱肉强食,无论在哪里,都适用。哪怕这只是几个年幼的孩子,也已经领略了这世道的残酷。
许凝勉强爬过去,握住流光的手,慢慢说道:“别哭,下一顿,我们抢回来!”
窥视
天色将黑,破旧的木门再次打开,一篮子的馒头递了进来,许凝早就躲在一边,冷眼看着那群孩子蜂拥而上,而流光则忐忑不安地坐在她身边,小声地道:“真、真的要抢吗?”他害怕啊,怎么打得过那些大孩子!
“当然!”许凝拍了拍他细弱的肩膀,“一会你待着,姐姐去抢!”
“啊?”流光惊愕地张大嘴,显然很不相信她,连他都打不过那些孩子,她一个女孩子,还受了那么重的伤,能行吗?
许凝不理他,目光盯着早上踹翻流光的那个大男孩,正在调动身上仅存的力量,准备爆发一击。
流光被她清亮的目光吓了一跳,然后看到她如只小野兽般冲出去,一下子将那阿大扑倒在地,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听到阿大尖锐的惨叫,他手里的馒头一下子算撒在地上,白花花地晃着,逼人眼。
但是,这一次,谁也没敢过去抢。因为,阿大的手腕被许凝给掰折了,软趴趴地吊着,看着好不吓人!
许凝勉强爬坐起来,边喘气边冷冷地扫了一圈:那个阿大早已经远远地滚到一边,惊恐地看着她。这个昨日里还要死不活的女孩子,现在却如一只噬人的野兽,令人害怕。而其余的孩子,除了流光之外,也全都缩在角落里,睁大双眼盯着许凝,瑟瑟发抖。
许凝有些头晕眼花,几乎坐不住,然而对于这一击的效果还是挺满意。如果真个让她和这一群孩子打架,以她目前的情况是铁定打不过的,所以,擒贼擒王,那个阿大是孩子里年龄最大,也是最强悍的一个,孩子头。拿下阿大,便足以威慑其他的孩子。
把撒落在地上的几个馒头全拢在过来,然后,目光如电,一一扫过那些手里攥着馒头的孩子。虽然不甘,然而出于恐惧,一个个的都将馒头丢了过来,没人敢私藏。
许凝数了数,一共十五个馒头,而屋子里恰好是十五孩子。“流光,过来。”许凝朝碧流招招手,那被吓傻的孩子,终于回过神来,合上足以塞下鸡蛋的嘴巴,有些害怕地爬到她的身边。
“姐、姐姐。”流光的声音发抖,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显然被吓得不轻。许凝伸手揉了揉他的乱糟糟的头发,递给他一个馒头:“给,吃吧。不够,这里还有呢!”
旋即,许凝又分别丢了一个给那两个最小的孩子,在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就着一碗黑水,抱着大馒头,大嚼特嚼起来。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仅仅靠着几碗水支撑,她真的是饿坏了。她其实不想欺负这些可怜的孩子,只是,为了活着,别无选择。
馒头虽然粗糙,却是实打实的,个儿大量足,许凝和流光一人吃了一个半,已是撑了。便将剩下的馒头分发给其余的孩子,除了那个嚣张的阿大。
吃饱喝足,总算恢复了精神,许凝靠墙而坐,和流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于是又获取了一些信息。
知道自己是昨日傍晚时分被送进来,也就是说,送进来的时候,这身体的本尊已经死了,而之后她便诡异地在这具身体里活过来。至于本尊,年龄不详、姓名不详、身份不详。不过根据身上的衣物,许凝猜测,本尊也许是威远侯府里的一个小丫鬟吧。
而流光,出乎意料的,并不是什么奴隶。而是威远侯族系的一个旁支,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出的孩子。
碧家乃是大楚国开国之初的大家族,至今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可谓家大业大,势力盘根错节,旁支众多,人口众多,所以,即便是碧家的孩子,没有根基、没能力没靠山,一样得为奴为仆。听说碧家的族训是:碧家不养废人!多么嚣张而直接的训示!
而流光之前是给嫡系二房的长子当书童,因为那二公子心情不好,一个迁怒之下,被打了板子,扔进这“黑屋子”自生自灭。
聊着聊着,忽然觉得背上有些痒,许凝忙地在墙上蹭了蹭,忽然又停下。这应该是伤口在愈合,还是忍着吧。想到这个,她忽然就发起呆来:昨夜还血肉模糊的伤,在没有任何治疗的情况下,才一天的时间竟然愈合了,多么神奇而令人难以置信?!这具小小的身体里,究竟藏有怎样的秘密呢?
*
“哗啦啦”许凝慢慢地走进水塘中,初秋的夜晚,已经微凉,而这水塘里的水,已染了些微的寒意,她止不住轻轻地颤了下,却还是慢慢地游了开去。十天不洗澡,真真受不了了。
浑身上下连带头发一起搓洗了个干净,总算舒服多了,许凝浮在水里,悠悠地吐了口气,月光打在光裸的肌肤上,晶莹剔透,她看着,下意识的伸手往背后摸去,那里已经是一片光滑,那样重的伤,短短十天痊愈,竟连一丝痕迹也没有留下,这身体的复原能力,真是让她惊叹不已!
若是上一辈子她拥有这样的愈合能力,是不是也许不会死?许凝的神情变得恍惚起来,是啊,前生的她已经死了。为了保护他爱的那个女人,她对他热烈的爱终于焚烧殆尽,在死亡的深渊里。世人都道,她是他的女人,却谁也不知道,她只是他的女人的掩护,甚至连替身都算不上,是不是很可悲呢?她为他出生入死,不顾一切,最后就这样死在肮脏黑暗的巷子里,也许连尸骨都无人替她收拾……
她对于他,只是一柄利器,可以为他杀人越货,可以为他赴汤蹈火,但是,绝无一丝亲近。许凝的心,剧烈的抽痛起来。为前世那样的热烈的爱恋,最终除了死亡,什么也没有剩下。
水太凉,她忽然大大地打了个冷颤,一种本能的危险的直觉让她自无可自拔的痛苦中抽离出来。她环抱双肩,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月光下,除却那些张牙舞爪的树影,什么也没有。可是,她分明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窥视。
最终,除了风声,许凝什么也没发现。她飞快地上岸,穿上偷来的衣服,再包上自厨房偷来的食物,匆忙地离开这个僻静却隐藏着危险气息的地方。
悄无声息地回到黑屋子,捏着一枚打磨好的牙签,往锁眼里捅了两下,那把生了铁锈的大锁轻易地便打开了。这样简单的锁根本难不住她,前世里,为他而拼命学来的这些旁门左道,如今却成为她谋生的手段,谁能想到呢?
许凝讽刺地笑了笑,走进去,半掩上门,伸手把锁锁好,最后再合上门。古代带锁链的锁,就是方便哪,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自里边往外边上锁呢。
她才进门,窝着黑暗里的孩子便蠢蠢欲动,最先靠过来的是流光,“姐姐,回来了。有没被人发现?”流光小声地关心了句,许凝摸摸他的头,“没有。”她偷的是专门供给仆人饭食的小厨房,地处偏僻,而这黑屋子,亦是偏僻得不能再偏僻的地方,谁半夜没事儿到这边来晃呢!何况,她很小心!
她坐到中央,那群孩子便无声地围过来,默默地等着她分发食物,再默默地吃掉。这些天来,已成惯例。
如今,她俨然已经成为这群孩子的头头,过去那些威风的日子似乎又回来了。只是,这里毕竟不是她的地盘,所以,她必须要离开!
碧弯弯
出现了!那双窥视的眼,那个暗中窥伺的人,终于、现身了!
许凝仰起头,轻轻地眯起眼,看着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