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月抿嘴,似乎难以启齿,“因为那只狗。”
望舒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我亲眼所见,它可没咬你。”
容月脸红得像煮熟的大虾,“咬我的也不是它。”
“容月,这个看起来像是虫子……莫非是跳蚤不成?”
小狐狸垂着脑袋,已经羞赧得说不出话来。
“容月,刚刚那狐火,你不是只为烧跳蚤的吧?”
“……望舒,真的很痒,只在树上蹭的话,又疼……”
望舒只得轻声安慰几句,转身回前堂找药,再折返,亲手递给容月。
小狐狸红着脸,默默的去厢房上药。
蛇君端着公文又从书房里晃悠出来,那神情分明是在极力忍笑。羲和手里也捏着一沓信笺,笑得已经抬不起头。
望舒瞟了他们一眼,“看戏果真不要钱。”
蛇君敛起笑容,“其实,我也想像他一样被你抱在怀里揉来揉去。”
轻伤不下火线 续
人形的小狐狸显然不具有培养出原装跳蚤的硬件条件。
而今天容月甫一出现在望舒眼前时,除了满腔的思念和委屈,她也没看出任何异常。
吸血的小甲虫的来源也能是进口,那只对狗形的容月抱有非分之想的黑狗才是罪魁祸首。
因为匆忙之下过了个凉水澡,剧烈刺激之下,容月在帮厨时不停抽着鼻子,不时狠命吸气。
望舒掌勺,忙前忙后,还不忘拍拍小狐狸肩膀,“不能因为‘互通有无’给你几只跳蚤,就非要人家‘狗命’偿还。”
他虽然噘嘴,却还是顺从点头。
不过在切菜时小狐狸罕有的抱怨道,“为什么他们可以坐享其成?望舒你不用做这些的。”
她攥着炒勺,咧嘴一笑,“今天难得有几分兴致。再说,行舒羲和看家护院有功,偶尔犒劳一下也是应该。”
容月闻言,暗爽在心,亲手给自己最爱的清炖鸡调味之后,二人一同端着菜盘进前厅,备席摆酒。
行舒进屋,看见满桌丰盛菜肴,喜上眉梢。
四个人,两位前世的情人这回依旧彼此互为情敌,目标女青年一枚,以及中立亲友团凤凰一只,这种阵容要把酒言欢根本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依照圣人的教诲干脆食不言,大家低头沉默吃饭。
羲和从不吃有翅膀长羽毛的东西,行舒平时吃素,只偶尔为鸡蛋破戒,那一大碗鸡肉鸡汤差不多都进了小狐狸肚子。
望舒见他吃得香甜,也夹起一块送入口中……舌头立时就木了。忙起身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喃喃道,“咸死了。”
看着桌上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她心想狐狸感冒竟也会损伤味觉的么?
晚上,两个厢房各安置一位,行舒睡在望舒房里。
小狐狸最初极为不忿,望舒手指一伸,义正言辞的大声控诉,“因为容月你睡觉不老实。”
他又双颊绯红,双手攥紧,“我一定会努力修仙,”又忽然抬头,“之后再不会做这种……事。”
凤凰不以为然,甩甩袖子,轻飘飘丢下一句,“容月,你修仙可不是为了将来面对望舒能把持住自己吧?”说完,转身回房。
不得不说,羲和在不抽风时往往一针见血。
行舒在望舒身后,声音很小,却足以令容月听清,“花公子,但愿你不会后悔。”
小狐狸闻言,咬了半天嘴唇,最后也默默回去睡觉。
回房。
望舒卷着被子躺在床里,蛇君在她身旁,一身白色中衣,衣领微张,露出一片雪白光滑前胸。
“容月会后悔?”她还是没按捺住心中好奇。
行舒苦笑,却也不回避,“若他只为你而修仙,那就一定后悔。我便是前车之鉴。”
“因为夺我灵力?”
“不止。可身为妖狐还不如直接成仙。”
“这不等于容月没得选择?”
“是。”
她仰面对着床顶,一字一顿道,“白白,比起你经历的漫长时光,一时的爱恨,其实微不足道。”
他细长手指覆过来,又气又笑,“这是从哪个本子里瞧来的。”他又轻叹一声,“说得真是潇洒,只因事不关己。”
蛇君看着她失算皱眉的表情,微笑着换了个姿势,“听个故事?”
得到她的首肯,这位声色俱佳的前世情人趴在她身边,将曾经的过往,与绵绵的情话掺杂交织,娓娓道来,“第一次见你那时,我刚熬过第一次天劫,受了些伤,又饥饿难耐,才溜进你家,想寻些吃食。”
行舒和望舒的初遇,始于一场鸡蛋的争夺。
彼时望舒是个清秀书生,一时恻隐,从家里母鸡嘴下救下了条小白蛇。
行舒当时约有百十来年的根基,早通了人性,所谓妖亦有道,也要知恩图报,便在望舒家院子墙角寻了个小洞,自此住下,伺机报恩。
望舒世世德行甚佳,每次投胎的条件也是不错。大富大贵倒也未必,可也算得上有些田产。自小生活优越,望舒自然对金钱不那么热衷。行舒自知赔钱报恩这路肯定行不通,而赠予官爵地位,蛇君那时还没那个道行。
没办法,还没能修成人形的小白蛇本着欠债一定还钱的原则,只好每天尽自己所能,替望舒清理宅院,抓抓老鼠,赶赶虫子。
时光飞逝,转眼冬天到来。行舒虽然并非一定要冬眠,可也实在耐不过数九寒冬北风的凛冽,情急之下钻进望舒房里,在床底蜷成一团,在暖和舒坦的环境下,好好睡了一觉。
等他再睁眼,发觉自己被一团棉被包裹,从开口处探出脑袋,正对上一张笑脸,“你是那条白蛇。你脑门上有个红点,所以我记得。”
行舒昂着头,学着人们的样子,点了点脑袋。
“果真是通灵性。前阵子还听人说在院子里瞧见条白蛇,只吞老鼠,却不偷鸡蛋。”对方不慌不忙从袖子里摸出一枚鸡蛋放到他身边,“饿了?”
行舒是一条行走在修仙光明大道的有追求有志向的有为白蛇。如何肯吃嗟来之食。即使面对救命恩人,他心中鄙视了对方一万次,又缩回被子继续睡觉。
一觉睡足,行舒发现自己眼前有两枚鸡蛋,而书生正坐在不远处捧着书本冲着他微笑,“你还挺有气节。”
然后,她头一次见着从来淡薄从容的蛇君红着脸承认,是那时的“他”教他认字读书:他团成团待在案上,而望舒指着书本一个字一个字耐心细致的教他意思和用法。
一年之后,年满二十的书生准备进京赶考。行舒在一年里也没找到报恩的途径,便干脆尾随书生一同出门。
路遇匪徒。烧杀劫掠。望舒自然没能幸免。
因为望舒依照和阎君的约定,注定活不过二十,这次其实也是他命中注定的劫数。
可行舒不知道这些。
他赶上来之时,只看见书生腹部开了好大的口子,鲜血流了一地。
他只能用身子紧紧绕住望舒的腰,希望能阻止伤口处血液的不停喷涌。
书生此时还有口气在,能勉强笑笑,只是有气无力,“小白蛇,我没救了。”
行舒拼劲全身力气,从口中吐出修炼百年才成的内丹,用头拱到他手边。
“我才不吃你吐出来的东西。我也有气节。”说完,笑容凝固在脸上,咽了气。
蛇君叙述到这里的时候头别了过去。
望舒用手指戳戳行舒的手腕,“然后我就死了吧。”
他不答话。
“死了好重新投胎。”
她被一下子拽进一个还有些陌生气息的怀抱,完全不同于容月的柔软温暖。
泛着丝丝凉意的香气冲入鼻腔,感受到环绕自己的坚实臂膀传达出的情意,这份感觉实在难以言喻。
杂乱无绪的回忆一件件一条条霎时一齐涌了上来,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但却没有切实的体会,她伸手抚摸胸前墨玉,“听说,重投胎过奈何桥要喝下一碗孟婆汤。我都能忘了羲和,却对你还有莫名的亲近,怕是这块内丹的功劳。”
“是。那时你不肯要,所以我找了你几百年,才寻到再次转世的你。”
望舒故作沉痛,“我记得你说过,我这回应该还是男儿身。”
“是啊,好好的富家公子偏要唱戏,带妆下台,差点被些宵小占了便宜去。”
“……”
“那时我已经修成人形,心想与其被他们夺了你的清白,还不如……”
“你骗人。”望舒抓起一个枕头迎头砸到蛇君脸上。
行舒躲也不躲。搂着她细腰的双手自然也未曾有片刻松开。
等望舒抽打到消气,他长发散乱着披在身上,双眸在昏黄的灯光下竟波光潋滟,浅浅的微笑挂在嘴角,“好吧,其实刚才有一半是骗你的。”
——爱唱戏是真的,被别人看上倒是假的。
她虽然正确理解了蛇君的言辞,却神情凛然,“决绝”的揪起身边另一个枕头。
“……别打了,望舒,我错了。”
这场睡前运动确实对减肥健身大有助益。
因为望舒最后是大字型倒在床上,还喘着粗气。
蛇君侧卧在她身边,看着她笑,“我情愿等上一千年。多苦,都值。”
她扭头,脱力,更无奈,只好小声的问,“因为我没心没肺?还是我以前就总打你,于是你记仇总想着捞回来?”
“捞回来的想法肯定是有的。”说完,他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落在望舒右颊。
小姑娘愣了。
等她回过神来就迅速转过身,背对着行舒,蜷着身子,这一整夜不仅没再开口说话,更没再换过姿势。
不过大家最好别太高估望舒的境界。
因为这姑娘一整晚脑袋里反复回响的是这么一句话:“他的嘴唇好软……”
轻伤不下火线 终
清早,望舒睁眼,抬手将搭在她腰际的白皙爪子甩开,慢吞吞的坐起来,伸个懒腰,再低头,就瞧见行舒一张明媚笑颜。
“要梳洗?”
望舒颔首。
行舒起身整整衣领,遮住乍泄春光的部分前胸,昂首迈步出门,稍后回返,双手端着脸盆,臂上挂着手巾,将这些放在凳子上,转身退出去的同时还不忘掩好房门。
望舒掬起一捧清水,忽然联想到今天这待遇,有点类似先前看过的本子里说的新婚之夜过后新郎百般殷勤周到服侍新嫁娘,双手不觉抖了几抖。
收拾妥当,她直奔厨房。
迎面看见行舒端着菜盘向前厅而去。原来蛇君已经将准备早餐主动自觉的划归为己任,而这背后的深意自然是掺了很多杂念的讨好。
男方在“空行换段”后第二天的表现,通常预示着今后男女双方的攻受、尊卑以及供求关系。
昨夜羲和秉烛批阅公文,现在还在补眠。
这顿早餐三个人坐在一起,一脸和煦的蛇君为她布菜,还不时询问合不合口味,小狐狸看在眼里郁结在心,酝酿半天,夹起一块鸡肉放到望舒的碗里,水汪汪的眼睛闪了几闪,神情里满是期待。
她笑笑,一口吞掉狐狸递过来的肉丁。
容月喜不自胜,蛇君微皱眉头。
她弯着嘴角,从桌上挑出自己平素不爱吃的几样小菜,给二人各自拨了半盘过去,眯着眼睛吩咐,“不需浪费,不能暴殄天物。”
早餐最终在不太融洽的气氛中落幕。
行舒饭后继续做他的模范公仆。
早上也无人问诊,望舒借着天气正好,和容月在院子里水井边一起揉搓衣物和被单。
二人捏着被单四角,拉锯扯平玩得正欢,猝然院门“咣”的一声炸开,容月一个闪身护在她身前,周遭狐火乍现,将二人紧紧团在中央。
一块飞石迎面击来,却在命中之前被一团狐火“擒获”,卡擦一声,瞬间化为乌有。
她仰着头,视线正齐容月的脖颈。小狐狸眉角上扬,眸子正由棕转向暗红。
待尘土散尽,久未谋面的法海大师和小徒弟一高一矮的身影出现在围墙豁口。
小狐狸身周青色狐火熊熊,照得他轮廓分明的五官一片惨白,竟至些许狰狞,“白仙君,请你照看好望舒。他们是冲我来的。”
一阵清风平地而起,托起她直接送向蛇君怀中。
行舒将她牢牢裹在怀里,头也未偏,“羲和,布个结界。邻家鲛人小夫妻承受不住这种程度的法阵。”
“知道。”凤凰拨开额前刘海,细长的手指一捻,赤红色薄雾铺天盖地,又随即烟消云散。
“妖孽……”法海大师手持佛珠,刚吐出两个字,火光便骤然袭来,老和尚修行几十年定力了得,不为所动,口中念诵不绝,身周金色逐渐佛光大盛,盖过狐火,瞬间压向容月,直至刺眼的光芒把小狐狸的身影完全吞没。
望舒不由挣扎,喊出声来,“容月!”
蛇君紧了紧拦在她腰间的双臂,在她耳边轻声安抚,“不妨事。花公子应付得来。”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呼啸而起,佛光霎时暗淡,一团白光逐渐扩大,待烟雾散去,一只九尾白狐从光华中缓步而出,至于他的体型,以望舒在女性中属于比较高挑的身材,双臂伸展也勉强够围抱他一只前腿。
望舒抹抹眼睛,才发现白狐右前爪下按着的……那一团破布裹着的不是法海大师又能是谁。
灵狐扬爪,撩起一股沙石,连带着法海大师一起吹飞到了垮塌得惨不忍睹的院墙角落。小和尚见状,飞奔到师傅跟前,咬紧牙关扛起大师,步履蹒跚的离开。
狐狸慢慢走到她眼前,顺从的趴下,轻轻用鼻尖顶顶她的脸蛋。
——凉凉滑滑痒痒的,她绷不住,笑了。
“容月,这才是你的真身?”
“你会怨我骗你么。”狐狸侧着头,细长的眼睛盯住她,语调满是不确定。
“你现在能变小么?”她揉揉狐狸鼻尖。
一阵白光闪过,望舒脚下多了只毛茸茸的小狐狸,昂着脑袋,立着九条尾巴,前爪戳戳她的脚踝,“这样?”
她笑嘻嘻的把他抱起来,“我从小就喜欢看小说戏文。多少人都说九尾灵狐乃是百年难遇的神兽,出行时甚至遮天蔽日,而你在我眼前竟只是小猫大小,我猜你就是用了缩身咒。”
小狐狸嘤咛一声,往她怀里靠得更紧。
蛇君抱着双臂,面色淡定依旧,看不出喜怒。
容月正直清纯,遇见心爱的姑娘拉个小手都已经兴奋得不得了,怎奈预谋进行下一步时机没把握好,惹恼望舒,遂被羲和打包扛走。痛定思痛,为挽救扣掉的好感值,小狐狸不惜失掉点尊严,屡次故意化身成小毛团,明目张胆的扎在望舒怀中向蛇君高调示威。
狐狸和白蛇的对峙,羲和看得发腻,院中又处处凌乱,不禁扶额叹气,“别躲了,出来吧。”
在望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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