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些人不能杀,我要忍耐,我要爱他们。
她说,他们对我很好,我不能杀了他们。
她说,我答应了的,我要学会保护……
……
我一日日听她这样勉强自己,而后,一点点发现着她的改变。
她说的内容变了,夹杂了很多很多琐事。
她说,今天我救下了一个孩子,不是因为任务,是因为我内心想救,这真是太好了。
她说,今天又是一天,我一直很快乐,没有被杀念操控。
她说,原来你和女娲说得从来不差,光明,温暖,善良……一切一切都这么好。
她说,就算为了你们,我也要坚持下去……
……
我日日夜夜听她在内心自语,她满心的杀虐之情也一日日被压在了最深最深处,对她的理智再也造不成任何威胁,我不得不说自己非常的欣慰,但同时也极为酸涩。
如果当初我没有误会她将她放弃,也许她早就可以自如控制自己的杀念了。
我借着她的眼看到了夙玉,如遭雷击。
在没有看到夙玉之前,我万万想不到,这世上竟然有人能与我如此相像,不是说相貌,而是说那周身的气度。清冷疏离,淡泊却也带着一丝温柔的感觉,那实在是太熟悉了。
我感觉到她的心刹那乱了,她慌慌张张语无伦次的跟夙玉说话,想要接近夙玉,甚至是闹出一连串的笑话都想要和夙玉住在同一间房里面去……
你还记得那些事,那么久了你还记得的,是吗?
我却什么也不能说,甚至连表现出和过去的关联这一点也不行。
我只能看着,因为我是系统,我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制约,仅此而已。
只是她的保护到底是做得过了。
那日醉酒,她居然在玄霄经络逆行的时候去帮他,那火焰灼身的痛苦我也是能感受得到的。
我其实并不是阻拦她去救人,但如那次送剑一样,她这次又是不顾自己身体而将修炼得来的真气给了玄霄,她自己压低的哀嚎还有挣扎玄霄听不见也不知道,但我却听得清清楚楚!
每一声都像是在我心里插了把刀子。
为什么你那么愚蠢?你明明知道夙玉不会坐视不理啊!她到时候来帮助玄霄,不就可以了吗?这样的苦楚又如何让你承担……
是了,是了,经络逆行,即便是双剑合修,也是会让双方都很痛苦的事情。如果夙玉来救玄霄的话,现在这阳炎焚体痛不欲生的样子,不就是会出现在夙玉的身上?
我不知道她是否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不听我劝告,甚至开口冷冷讽刺我,执意为玄霄治伤,但是我却无法不这么想。
我不由苦笑,那昔日的妄念,在日久天长的相处中,在看到她一日日坚定的向善中,越发长大,也越发疼惜。我也不止一次的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将她带出来,也许她虽然过得浑噩一生,但是不是不会遭受后来那么多的苦楚?
但如果我当初没有把她带出来,那么她也无法得到现在这样的自由,也不会有这样渐渐明了心中所想的一天。
复杂之感,实在难以一言而尽。
她被焚烧得如此痛苦,我用尽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才帮她压制住了火力,唯一让我略感安抚的是,玄霄不是狼心狗肺之辈,他醒来时先关心的是她,而不是自己增长的磅礴真气。
我冷冷的看着他去叫来夙玉,将她抱入弟子房中,又尽量放缓了脸色和语气,请求夙玉照顾她,而后不见了踪影,心底虽然明白这些错处与他毫无关系,但我也是止不住心中的怨愤。
从很久以前我就模模糊糊觉得,当初天真懵懂的小狐妖,其实早已经在我心里比什么都重要了。只是可惜,我那时候被什么狗屁公理天道蒙蔽了真心,到临死前看她为我痛苦难忍,才真切明白她对我有多么重要。
但是一切,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无挽回余地了。
她苏醒之后,我又忍不住去教训她,但她虽然看起来一日比一日良善好说话,骨子里却还是那个对不认同的人冷漠偏执,残酷暴戾的妖,我无论怎么说,她都只是毫不在意的用现在嬉皮笑脸的模样去回复我。
我们甚至还吵了起来,我克制不住内心对她这样不在意自己的恐惧,忍不住大声吼了起来。
谁都没有你重要啊,你明白吗?!
如果,如果你有朝一日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你真的碰到了能要你命的东西在,你也会这样吗?你还是会豁出去命去救别人吗?但是你真的因此而得到安心了吗?
我确定,我很确定,如果有朝一日遇到了她足以丧命的东西在面对这些人时,她的确是会冲上去,再把人救下来。
我当初不就是这样吗?
你强迫着自己接受,但是最后又变成了真心实意的接受。
我明明应该高兴这样的转变的,因为她真的做到了我所想的,做到了诸神同样希望的,她在从毫无理智的凶妖向着有人性可以交流可以好好相处的生灵转变……
我明白这一切,但是我控制不住。
我向她大吼,我尖叫,我的恐惧惊慌担忧全部都爆发出来,我甚至想不顾一切的吐露我的身份,说出我的一切。
只是……我不能。
最后她沉默了,然后问我为什么。
我能告诉她吗?
我说,因为我是你师父?
我说,因为我对你心中有着愧疚?
我说,因为我想对你好弥补你?
还是说,因为我们曾经相互扶持渡过了十七年时间?
呵呵,我什么都不能说,什么也无法说。
最后,我只是满怀着压抑的沉重,一字一顿,同样也是在告诫着自己。
我说,因为我们是一体的。
是的,我和她的联系,现在也就仅仅如此而已……没有任何情谊,仅仅是我在她身上,我是制约她的系统,仅此而已。
我突然察觉到,我在变成这个所谓的系统之后,失去了什么。
她现在的师父,指导她,享受她的撒娇和献宝,以前那位置是我的。
她现在的师兄和师姐,疼爱她,不动声色的欺负她,看她五颜六色的表情,并以此为乐,以前那位置是我的。
她现在的师弟师妹,友爱她,和她打闹成一片,一起闯祸一起被长辈们收拾,如亲人一样相处,以前那位置是我的。
但是我现在,不过是一个系统,一个制约,旁观着她的一切,却再也参与不进去了。
我意识到,我已经彻底失去了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一切如同被抹平了的沙盘,我是系统,我只是系统,也只能是系统。
我为她提供微不足道的帮助,为她扫平此间天道对她的排斥,让她好好的享受着那些她从未在我之外的人身上得到过的疼爱,我知道她一天比一天快乐,我倾听得到她的心声,我见证着她一切的成长。
但当她真正明白了诸神想让她明白的一切之后,我……便会彻底消失。
我用最彻底的消失,换来了再次能和她相见的机会,但我却不能让她知道我是谁,否则凭她的性格,以后的日子,可能又会变成一团乱……
所以忍!忍!忍!
为了她,我必须忍。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的身份我想大家有过猜测的,是的是的,系统其实是很好的,仙道苍生录写的就是系统啊。
来把作者包养走吧→
【龙幽溟…酒窖】
嘛,可以从上面的专栏连接里找到那本书。
☆、第104章 系统番外(二)
我渐渐变得越发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我开始恐惧她将系统制约打开。
我开始有意的压制她;不给她任务;不给她经验;不让她升级,不让她达到足够强大,不让她解开系统里潜藏的那些东西。
幸好,她现在为救玄霄而受伤,所以我压制着她;一天天的,一天天的。
但是没有用,她是何等的天资聪颖?我早就知道的。
我的打压没能控制她的修炼速度,反倒让她心中乖戾起了;我眼睁睁看着她偶然一夜强行突破了系统制约,她的力量回归身体之后,小小转了一圈,我控制着的那些修为就飞快的回到她手里去了。
我心里凉了。
只是她并没有一口气拿回自己的力量,她仅仅是拿回了足以自保的力量而已。
是啊,她不在意我,她随时可以突破我的制约,她只是不想……只是想看我能玩什么花样而已。
我突然感觉荒唐,何时起,曾经离她最近的我,却被她这样不屑的连一句威胁也不说,直接用绝对的力量来碾压了呢?
她的修为恢复没有几日,还等不到她拿第二次修为时,就已经被太清命令带新入门弟子下山试炼去了。
我探查到了灵山仙人洞里的危机,我提醒了她,甚至发任务让她一定要保护好身边的人,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明白这危机有多么严重。
我如果不扣住她的修为,那洞里的魔对她根本没有任何强大之处,她可以随便一巴掌将其拍死。
但是我不知道。
如果我知道后来的事情,我一定不会放任自己心里的那些恐惧滋长,却害了她。
她被赵宜主杀了,被一个小小的魔杀了。
哈哈哈,何等可笑,但这是真的。
她可以用本身的力量的,但是因为那些拖累在她身后,她不能动用那股不能分辨敌我的力量……她的理智还不足够强,还没有能够让她在用出那股力量时,同样也保留着自己的理智。
所以她宁愿死在赵宜主的手下,她也不愿意用那力量,不愿意让身后的那几人,被她所杀。
……被她本体力量所杀掉的人,魂飞魄散,再无存在可能呵,她现在怎么会让那几人受到这样的伤害呢?
她死了,轻飘飘的被一掌打飞,我与她感同身受,断裂的肋骨刺穿了五脏六腑的尖锐刺痛,紧接着狠狠撞上石壁,又弹下来这样的动作,让那些碎骨在体内狠狠搅了两圈。
我知道,她的内脏都已经全都变成了烂泥。
她的意识立刻被我扯进了脑海,努力催动并不是为我所用的白焰去烧她的身子,那是我特地求来的涅磐之炎本源,用不完用不尽,可以让她复活,当然也可以复活别人,又或者为别人治伤,但她并没能够完全融合,这当然是因为我的恐惧,暗中阻止了她融合这股力量。
我不是她本身,我现在的能力,其实比蝼蚁更弱小,我倾尽了全力,也仅仅催动着白焰从体内包裹住了她那堆烂泥一样的五脏六腑,慢悠悠的燃烧着。
她一直都在意识海的旁边冷眼看着,她并没有主动动作,催动白焰让自己复活。
虽然白焰凭她现在没有进一步融合的羽狐身体,指挥起来并不是特别好用,但到底要比我这样勉力催动要好用的多,所以我开口了。
“不自己使用复活技,你在等死吗?哈,这可不是游戏,没有回城复活。”我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板,永远都是这样。
她在自己的意识海中,失去了诸神给她的身体做掩饰,同样也不能像是把自己意识探入别人意识海那样,对自己的神识之源做什么伪装,我再次清清楚楚看到了,我所熟悉的她。
没有人知道,她天真灿烂的微笑表面之下,会是那样的。
她的长裙已经不是我离开时所看到的那样纯白,而是纯黑一片,透着浓浓的血腥,她没有眼白,唯有暗红色的眼仁,白发散落在身后,面无表情,满身杀气。
我知道,她那一身衣服,其实是白色的,却是被各族鲜血,各个世界崩毁前来自天道的诅咒,生生浸染到无法洗净,因此而变成了彻底的黑色。
她已经强大到连一个世界最后发出的诅咒,也只能落在她衣服上,却不能伤害她分毫的地步了。
也因此,诸神才如此惧怕她,才如此希望她能够有些人性,不要再继续在各个世界杀戮了。
任何人看到她,第一时间都不会注意到她相貌如何,而只是为她那暴戾的杀气而颤抖。
这神识本源微微一笑,却是突然冲散了她那一身杀气,这算不上温柔,仅仅勾动唇角的动作,叫她一瞬间变得平和下来。
她是真的打从内心变了,神识本源完全是内心感情的体现,她确实还是凶戾满身,但同样,她也真切的学会了微笑,她的心境也真的变平和了。
以往每次见她神识本源,就算能克制住不亲自上来攻击我,那杀气也会不由自主的威压着四周,而不是现在虽然可怕,但其实并不会伤害到谁。
我的感慨谁能明白?
“你应该明白,这身体如何我可并不在意。”她微笑着,如同和老友说话一样。
似乎自从那一次我说,我们是一体的之后,她对我的态度就不是那么剑拔弩张了,但若说良好……
我苦涩一笑,若是她对我态度良好,自然不会强行突破制约,取回她的力量。
“你若是不快点出去,你的同门就会有大麻烦了。”我只能这么说。
她那在此间世界逗留所需要的*了无生机的躺在地上,即便我明白这身体死了对她而言也是什么事也没有,但心里的担忧总是不可能少半分。
“我累了。”她这么说,脸上笑容消失,眨眼恢复到了之前冰冷而满含杀气的样子,平平静静的将那神识本源隐藏起来,唯有那剩下的一点声音余音袅袅:“睡醒再说。”
我不知道她是否真的睡了,但是我又感觉到这具身体上传来的震动和痛楚,刚刚才愈合了一点的内脏再次被捅破,脸上像是被砂纸生生磨掉一层血肉一样,我连忙把视野切出去,而后便是满心愤怒。
那个小小的魔,居然敢用脚踩她的脸!!
我怒极而笑,全力催动着白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我冷冷看着她准备那复活的阵法,不说她能否付得起代价,就是这阵法是不是正确的还两说。
愚蠢至极……
就在她的同门将要被法阵牵出魂魄去时,她立刻苏醒过来,催动着白焰,接替了我剩下的那么点工作,那涅磐之炎的浩大力量,冲毁了赵宜主的阵法,毁了她的一切。
几番惊变之后,她还是冒险将赵宜主杀掉了,只是她的虚弱也是肉眼可见的。
我想我如果还是人类的躯体,很可能已经被她吓掉了半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