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之上,更是眯着那双深入人心的精明的眼,问道:“卿儿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为何为父几番找寻不得?”
秦卿被一群人当猴子看得甚烦,可是似乎小人们总有心将好吃的菜肴尽数往她跟前放,叫她感动了一番。趁着相爷爹爹和那桃花男互相吹捧,自己吃了个饱。等到相爷爹爹忽问的这句,差点让她打出饱嗝。
“我?我不记得了,只记得醒来的时候就是在深山之中,是一对老夫妇照顾我,他们无儿无女便收留了我。只是前些日子他们双双病逝,我安葬了他们之后才下山来的……”秦卿总不能说她被通天阁收了,带到边界之地受训了吧!只能这般说,这样你们这些伪君子就不会说要去感谢救命恩人了,不会说怎么找都找不到了,看你们还能问些什么。
果然,相爷爹爹眸子一黯,深叹道:“原来如此,难怪我几番找寻不得……”
“此番小姐也找到了,却不知当年太子妃一说是否还算话?”暮澜修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看向秦卿的眸光几番潋滟,似是挑逗一般。
秦卿心中气急,这男人从上轿回家就开始莫名的挑逗,她不禁把脸转向一边,却见厅外浓浓夜色里,一抹身影隐在楼阁之上,似是等待她的张望,一下子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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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 探究
夜幕倾覆,花厅外树影婆娑,有阵阵微风拂过,一解众人酒醉。
“此番小姐也找到了,却不知当年太子妃一说是否还算话?”暮澜修借着酒意,眼泛醉红,调笑探寻道。
秦相笑眯着眼,不理会爱女秦佳人气急的眸光,点头道:“自然算数的……”
秦卿瞪大双眼,一脸不解,急忙插嘴道:“我……”
“只是!”秦相似乎早知秦卿会插嘴,赶紧转折道:“只是小女方寻回,有尽失记忆,恐怕要修养些时候,婚事不宜过急。况且,陛下近些年也没开口不是?”
“秦相所言,极是!”暮澜修桃花眼笑意深深,举杯敬酒。
秦卿这才舒了一口气,再转眼看向花厅之外,想着方才出现在楼阁之上的身影,忙唤来立在一旁的小桃儿,在她耳边说道:“小桃儿,我内急……”
小桃儿闻言捂着嘴想笑,心道小姐在外头这一年多,连话都不会说了……她轻声道:“奴婢领你去。”
出了花厅,小桃儿在前面领着。
秦卿见离厅室有些距离,才问道:“小桃儿,那边的阁楼是什么地方?”
小桃儿抬眼望过去,只一眼便道:“啊,那边啊……那是夫人的旧居吟风楼,只是夫人去世后无人再去了,不过小姐你倒是最喜欢去那里的……”
“哦。难怪我看着眼熟呢。”怎么可能眼熟?秦卿一边故作沉思,一边道:“小桃儿,我想去那吟风楼里瞧瞧。”
“诶!”小桃儿闻言,领着她向另一条石子路而去,“奴婢也想着,小姐现如今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今日回府好好看看以前住的地方,没准能想得起来呢。”
秦卿见这小径两边蔷薇丛生,疏影斑驳,倒也别有趣味。想是这里本就少人来,才会显得冷冷清清。以至于前面有些路段竟被蔷薇占尽,小桃儿不得不小心将花枝移开。
见前面小桃儿尽心尽力与蔷薇枝蔓相斗,秦卿眼望阁楼之上,那身影正面对着自己,衣袂飘飘。她索性拉起衣摆,钻进疏影之中。
吟风楼建有四层,每层檐角都挂有风铃,有风过,便会迎来阵阵清脆铃声,如风在诉说。
夜风一过,便有风吟。
那人孑然一身,负手凭栏。他的身影在暗色苍穹的大背景下,渐渐晕染开无边墨色。那背影竟藏着些许悲凉之色,只那么一瞬间,再回首,依旧是高贵冷酷,邪魅狂狷。
“阁主唱的是哪出?”秦卿冷眼看着藏在夜色里的人,冷冷道:“什么结识暮家公子,认亲难不成才是主要任务?”
孤眉冷眼,他只淡淡看着白衣胜雪的秦卿,说道:“绞杀剑无心那夜里,你也是穿着这件白衣,遍地鲜血,你竟一滴也没沾上。是说你太小心呢,还是说你太平静?”
“是我太爱干净。”秦卿冷哼一声。
“秦家大小姐虽然懦弱无能,却也心地善良。别说在通天阁里训了一年,即便是十年,我也没那么大的能耐,改变一个人的本性。”月邪紧紧盯着秦卿,看她在夜色里,白衣如魅。
“都说了往昔之事我全都不记得了。就像一张白纸,你那里是什么样的染缸,我也就只能变成什么样!”秦卿上前一步,想要看清他。
月邪忽地转过身,眸子里尽是暗夜京城,一点明亮。他淡淡道:“如今的相府大小姐,可还会任人宰割?”
“我会当那执刀人,绝不会做那砧上鱼肉!”秦卿望尽苍穹,扬眉道。
“高屋建瓴,秦丞相对这楼倒是上心,只可惜经年无人打扫。这地方很好,不知道你有没有能力要到手,有没有福气住进来?”
秦卿挑眉,看着他坚毅的侧脸,在夜色里泛着淡淡的光,那么一瞬间恍惚了眼睛,再看竟是月上树梢,光华似水。
这楼势高,视野开阔。从府外至此路线倒也明朗,更何况,经久无人打扫,路径蔷薇枝蔓丛生,颇是隐秘。倒是个掩人耳目,绑架杀人的好去处……
“没问题。”秦卿果断回道。
月邪终于转过眼看她,墨色的眼瞳里映着她的白衣她的眉眼,他忽地淡淡叹了口气,道:“你虽然失忆,但你身为相府小姐这一点,毋庸置疑。既然回家了,你便好生待在这里吧。”
说罢,他提脚就要走。秦卿一把拉住他的衣服,问道:“你早就知道我的身份?那么当年我失踪,你也有份?”
月邪微微一愣,手臂一抽负在身后,他注视着她的眼,冷冷道:“没有。”
没有才怪!秦卿直接将他那淡然自若的眼神理解为睁着眼睛说瞎话!可不等她再多说,月邪一个箭步踏在栏杆之上,飞身离开,隐匿在夜色里。
秦卿气急一跺脚,可恨她在这里根本就不占好处。没武器也就罢了,武功也不如人,真是费脑筋!
吟风楼萧瑟冷寂,现在只剩下秦卿一人独立,竟然有种落寞的感觉攀上她的心头。
孤影孑然,秦卿从没想过,有机会再世为人。对于那个结束了她前世生命的男人,她似乎再也想不起他的模样,仿佛只记得直指自己脑袋的抢后,他那双决绝而无情的眼眸。从前,她有什么好怀念的?如今,她更得好好活着,活出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微风拂过,似乎吹来些交谈的声音。
秦卿望过去,确瞧见往这边的小径上有人。
“……二弟可从没有今日这般失礼过,别说问及女子的姓名,即便是主动与女子攀谈,也是极少的事情。”暮澜修笑意深深,眸光飘动。
暮回雪紧握扇柄,听得他这般一说,不由得握得更紧了些。
暮澜修上前又道:“秦卿前脚出来,你就迫不及待地跟着出来,难不成是看上她了?”
不等暮回雪说话,他又道:“几次双福记里听书,你何曾说过一句话露过一次面,今日破例不顾身份跑了出去;也罢,只是那秦卿都走了,你竟然跑出去追了上去寻人姓名……唔,连这种奉承的晚宴都愿意参加了,你倒说说你这般转变究竟是为何呢?”
“我……”暮回雪低眸,似是被说中心事一般,只见再抬首,却依旧是风轻云淡的笑容,“大哥多虑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自古如常,大哥何必多想。”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话从你嘴里出来就是对味儿。”
暮澜修语气怪诞,躲在一旁的秦卿听得直冒鸡皮。这两兄弟一个淡然若云,一个深沉如夜,究竟是不是一个爹妈?
秦卿一个寒颤,忙回身想要离开,却被身后的人撞个满怀。
“小姐,原来你在这里!”小桃儿一副松了口气般,紧紧抓住秦卿的臂膀,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把刚找回来的小姐弄丢了。
秦卿直了直腰板,乜见树影那边身影晃动,竟是要往这边过来。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拍了拍紧张过头的小桃儿,道:“小桃儿,这地方杂乱得很,稍不注意我就找不到你了。”
“也对!”小桃儿望秦卿身后细看,忽惊讶地福了身,恭敬道:“奴婢见过殿下,二公子。”
“免了。”暮澜修一马当先,拂手道:“小桃儿是吧,你先下去吧。”
“这……”小桃儿有些迟疑,见秦卿使了使眼色便应道:“是。”
暮澜修眼见着小桃儿身影渐渐消失,再回头,暮回雪已然上前,满目温柔:“夜里露重,秦卿姑娘要注意身体才是。”
“你不用总说姑娘姑娘,就叫我秦卿便是。”秦卿索性道,不然这么个书呆子和自己说话,还不得累死!
“……秦卿。”暮回雪脸颊一红,楞了一下才缓缓开口。
暮澜修倒熟人似的,上前道:“秦卿,我真的很奇怪。一个失忆的失踪小姐,怎么会记得自己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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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变脸(一)
“一个失忆的失踪小姐,怎么会记得自己的姓名?”暮澜修桃花眼一瞄,有股算计的味道。
秦卿不防他这么一说,她从前世就叫秦卿,哪里知道这副小姐身子也叫秦卿!
她默然一笑,脸上有些许落寞伤感来,“这,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只是那老夫妇说过,我在昏迷期间迷迷糊糊回答过他们的询问,才知道我叫秦卿,之后也就这么唤我了。”
暮回雪见她难过起来,忙安慰道:“秦卿,往事已逝,不必介怀。如今你已经回到真正的家,寻到亲人,那救你的老夫妇也会安心。”
秦卿直点头称是,回以感谢的眸光。眼前这公子虽然呆傻的可以,不过一副古道热肠,倒是正人君子。
只是他那位大哥可不是!
“适才秦卿知晓我二人身份,好像一点也不惊讶?就连知晓自己的身世,也无太多余的惊喜?”
秦卿抬眼,直勾勾盯着暮澜修那双桃花眼,勾起唇淡笑道:“我为什么一定会惊讶?我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而它也并无要让我惊喜的理由,富贵?荣华?一个曾经死过一次的人,这些重要吗?”
这些倒是真话,相府大小姐,富贵荣华于她秦卿,究竟有什么诱人的?不过又多了一个囚笼而已。
“再说,丞相夫人都对你们畏首畏尾,你们的身份不言而喻,只是头衔的问题而已……”
夜色下,秦卿一脸淡然,似乎在说着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那眉眼里虽是无波,却难以掩盖深深的愁绪,在说到富贵荣华算不得什么的时候,竟然流露些许痛苦来。
这些都叫暮回雪清晰地瞧在眼底,他心头泛出淡淡的苦味,他是在为她而难过吗?为她经历大难不死后,对于亲人团聚都无动于衷的悲叹?
暮回雪深深盯着她的脸,忽转开眸光正好瞧见同样意味深长的桃花眼,不禁连忙低下头去。
“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秦卿不顾他二人面色,兀自穿过暮澜修,临了面对暮回雪那张温柔的眸光,心里忽地一软,微微对他一笑。
他眸子里明明是闪烁着柔光,是在心疼自己吗?真是个书呆子,一句话就能买断他的心。
小桃儿站在路口处静静地等着,听得身后的脚步声,忙回身看见秦卿正疾步走来。她赶紧迎了上去,“小姐,赶紧回屋吧!”
秦卿听她语气里有些着急,似乎还有点害怕。不禁心里疑虑起来,她深深看了小桃儿一眼,笑问:“怎么了?”
秦府的夜宴已经结束,可后院里你来我往似乎还没有停息。
刘夫人在这宴席之上如坐针毡,甫一送走贵客便急忙回房休息着,只不消一刻,秦佳人就气急败坏地推门而入,又把稍稍安下心躺着歇息的刘夫人吓了一大跳。
“佳人!大家闺秀哪里有你这般走路的!太没规没距,还把我吓了一跳!”刘夫人扶着床沿坐起,捏着绣帕的手还时不时拍着受惊的心口。
秦佳人哪里管得了她那位容易受惊的母亲,一下子坐在凳子上,还不忘再锤上粉拳,一时间茶盏作响。她愤恨地瞪着半开的门外,气急道:“娘!她一回来就勾搭上太子殿下还有回雪公子!方才我出去想要送送公子,竟瞧见他们正和那贱人聊的热乎,我刚要上去,那小桃儿贱人竟然赶紧知会去!弄得公子急急离开,好似他们一副见不得人似的!”
她一口气说出来,不见得解气反而更来气!宴席即散,就见秦卿突然离席,不一会连回雪公子都跟着离开的时候,她就觉得不对劲。等到太子殿下坦言时候不早该离开的时候才赶紧离席,可一出去竟谁的影子也瞧不见。
许是夜色深深,她也不喜去那阴森森的吟风楼,等听见那边有人声再赶过去,那明明在路口守着的小桃儿竟急忙往小径里迎出秦卿来。这不是摆明有事儿!
想到这里,秦佳人又是一通火,手腕边撒出水的茶杯也受到波及,被她一甩手扔出门外。
只是没听见茶杯落地清脆声,反传来一声尖叫,“啊!什么东西!”
“老四,是茶杯……”
“哎呀,都湿了,我的金陵云锦缎子!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丢出这害死人的玩意儿!”
秦佳人与刘夫人对视一眼,不管刘夫人的阻挠,兀自起身把那半闭的门也推开,俏脸上冷冰冰毫无表情,望着门外使劲擦拭身上污渍的妇人,眉眼里竟是鄙夷,冷道:“我丢的!四姨娘,别在下人跟前丢人现眼,不就是金陵的云锦,本小姐赔你两匹都不会眨眼!”
四姨娘被她说的脸上一臊,不舍地拍了拍衣裳,捏了下湿透的帕子,虽是打着笑却也不是很爽道:“我到底是长辈,二姑娘这话说的,真是伤和气。”
“长辈?长辈在小辈跟前就能这般不知规矩,大呼小叫就罢了,说得尽是讳言秽语?”刘夫人缓步走出来,站在秦佳人身后,淡淡道。
四姨娘这下闭了嘴,一旁看着好戏的三姨娘忙上前搭腔,拂开帕子笑道:“可别为了不相干的伤了和气,二姑娘今儿个心情不好,难免郁结,老四你也别在意,二姑娘不是说了,等会子赔你两匹云锦缎子嘛!”
四姨娘闻言,想起那两匹上好的缎子,心里忽地涌起欣喜。当下也不在意其他,扭着水蛇腰上前赔笑道:“姐姐,二姑娘,今儿个咱们的心情也不畅快啊,这不都是那突然回来的小贱人闹得吗!”
“就是!”三姨娘连忙帮腔道:“那小贱人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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