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别走!”我从后面抱住朝霞,她就是我的救命稻草呀,我低声地哄她,“朝霞,姐姐房里有好多小人书,我讲一个晚上的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好呀,哥哥,我今晚能不走吗?”
“不行!赶快跟我回去!”
“不要嘛不要嘛,朝霞要听姐姐讲故事!”小祖宗果然讲意气,出了杀手缄,眼睛红红的。
“好好好,不要哭不要哭,哥哥听你的,明天再来接你。”抬头对着我,又哼了一声,“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说完转身就走了,等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我紧绷的神经才松弛了下来,长长地松了口气。
“姐姐,你怎么哭了?”
“瞎说,姐姐哪有哭?”
“这不是眼泪么,看!”朝霞伸手往我脸上一揩,果然是一把泪水。
“哦,姐姐……姐姐只是累了……哭完就没事了……”
朝霞不明就里,只是点了点头,让我搭在她肩膀上默默地哭泣。
我知道自己要坚强,可我就是忍不住……唉,以后的路要怎么走,等哭完了这一场,再仔细想想吧。
逃跑
自打那次被呼延瀚那混蛋非礼之后,我成了朝霞的影子,整天提心吊胆地跟在她后面,生怕一不留神就被那家伙给吃了。
这样的日子可不好过,迟早会得神经衰弱,就像在狼群里寄居的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人家嘴里的那块肉了,最好的办法就是逃出生天,可是要怎么逃,往哪里去?
我郁闷地望着天空,一行行大雁往南飞,两条眉毛锁成了一团,怎么也解不开。
朝霞今天难得地安静,和我一样托着下巴,呆呆地听着雁鸣,口中喃喃道:“锦翼齐飞……驸马……驸马……”
看她的样子十足一个怀春的少女,轻声的呼唤中隐含着悲伤,凝滞的双眼蓄满了思念,我忍不住问她:“朝霞,你的驸马是什么人?他去哪里了,怎么不在你身边?”
她痴痴地指着天空对我说:“他就在天上,锦翼齐飞……锦翼齐飞……”
这傻丫头又在说胡话了,我猜想她的夫君可能已经离开人世,因此她才思忆成狂,唉,也是个可怜的姑娘。
“朝霞,我们别看了好不好?回屋去吧,该睡午觉了。”
我怕她触景伤情,太过伤心,领她回到了卧室,哄了好久,她才安然入睡。
起身,正想离开,门外忽然闪进了一人,迅速地关上门,闩上了门闩。
我被这突如其来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退了两步,颤巍巍地问:“你、你是什么人?”
来人一身老汉打扮,声音却很年轻:“是我,锦。”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从那张伪装的脸上找到和锦先生一样的眼神,顿时又激动又感动:“锦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一边脱衣一边说:“当晚我发现你不在马车里,马上就折返回城,可惜当时城外被西陶军队围了个水泄不通,只好潜伏在城里,找机会再送你出去。你换上我这身衣服化个装,我教你怎么逃走。快,还磨蹭什么,把衣服脱了!”
“我穿上你的衣服,那你怎么办?”
“我在这里打扮成你,帮你争取逃跑的时间。”
“不行,这太危险了,万一被人识破怎么办?”
不等我动手,锦先生上前扒我的衣服:“我是奉命来送你出城的,如今你身陷险境,叫我怎么向王爷交代?你化装成送菜的菜农,出门后去城西朱雀大街的老秦药铺,报上我的姓名,自然会有人安排你出城。”见我一脸的担忧,他从容地笑笑,拍了拍我的肩膀,“别为我担心,我没事的,等你出了城,我就会想办法脱身,我们在城外会合。”
“那你一定要来啊!”
“恩,一定。好了,别说话了,我来帮你化装。”
锦先生竟然是位易容高手,只花了半盏茶的工夫,就把我的脸化得和他一模一样,然后他脱下脸罩,露出了原有的面貌,又和我对调了衣服。
“好了,快走吧,记得要装得像个老头,别露出马脚。”
我点了点头,上前拥抱着他:“锦先生,多保重!”
“锦……你叫锦?”
幕帐后传来一把细微的声音,我们回头一看,朝霞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了!
锦先生走向前要制住朝霞,我连忙挡在她前面:“锦先生,别伤害她!她是个傻姑娘,什么都不知道的!”
“锦……锦……你真的叫锦?”朝霞呆呆地,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锦先生凝眉打量着她:“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锦……真的是锦……我终于见到你了……见到你了……”朝霞迷迷糊糊,宛如梦游,根本没听见锦先生的问话。
“她是西陶的公主,跟他哥哥一起来的。”无奈,我只好代她答了。
我这一答,竟让锦先生变了脸色,一贯从容不迫的脸写满了震惊,他伸手抓住朝霞的手腕,焦急地问:“你是西陶的公主?那翼呢……不,你的驸马在哪里?”
“驸马?”朝霞满脸哀伤,对着锦指了指头顶,“驸马在天上,在天上……”
锦先生握着朝霞的手,骤然松开了,明亮的双眸顿时失去了光华,好像生命的力量全都离他而去,剩下的只有呆滞和绝望。
虽然我不知道锦先生和朝霞的驸马又有什么关系,但直觉告诉我那一定是生死与共的人。锦先生的神情让我看着害怕,他已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自信从容的人,惨白的脸色几乎与死人无异,我摇了摇他的手臂,半晌都没有回应。
“锦先生,锦先生,振作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却是咬紧了牙关握紧了双拳,浑身在极度强忍中微微颤栗,深吸了口气望向了我:“我没事,你快走。”
“驸马在天上……再也回不来了……他说要锦翼齐飞……然后就飞走了……”
朝霞一直在那里痴痴念念地对着锦说,忽然轻笑了一声,神情滞住,一皱眉,竟然喷出了一口鲜血,晕了过去。
“朝霞!朝霞!”
锦先生扶住了她,推开我不让我沾手:“你快走吧,这里交给我,她不会有事的。”
“可是,你也……”
“快走!”
呵斥我的声音已经接近凄厉,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心碎,却没有看见眼泪。我不忍心把这样的他留在这里,还有心肺俱伤的朝霞……但是我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呢,我不是那个可以让他们起死回生的人,而且再耽搁下去,我和他都会有危险。
我拖着沉重的脚步往门那边移,眼睛却没有离开他,一遍又一遍地叮嘱着他:“要保重,我会在城外等你!”
可他站在那里就像雕塑一样,没有了知觉,没有了生命。
险境
锦先生的易容术果然出神入化,一路上没遇到什么风险,驻扎在罗府的眼线只瞟了我两眼,搜了搜身上是否有夹带什么东西,就让我出了门。
半个多月没上过大街,感觉有点晃眼,在西陶军队的高压控制下,出来行走的人并不多,我亦步亦趋地走在街上,忍不住一阵接一阵的心慌。
现在让我担心的倒不是能不能顺利出城,而是我离开罗府时锦先生的眼神,那种空洞和绝望让我感到不安,这种情况下让他假扮成我,会不会露出马脚?如果被人识破,会不会有危险?
有好几次,我都停下了脚步回头望,该不该回去把他顶出来?可他催我走的时候那么坚决,即使我回去了,他会愿意出来吗?搞不好会打乱全盘计划,让所有努力前功尽弃……不行,我已经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了,不能再出乱子了!
想到这里,我咬了咬牙,祈求上天保佑锦先生平安无事,然后迈开步走向了城西的朱雀大街。
在那里,我找到了老秦药铺,对着老掌柜报上了锦先生的名号,掌柜的马上把我引进了内屋,帮我卸去了脸上的妆容,让我一套粗布衣服。
当天夜里,吃过晚饭,我早早地上床休息,却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眼前不停地浮现锦先生的双眼,一遍又一遍……
无来由地,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刚打了一会儿小盹,天就亮了,秦老伯前来敲门,我迅速地起了床,一点儿也不敢耽搁。
穿上衣服,秦老伯帮我化了另外一道装,变成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学徒。敢情这楚都真个是卧龙藏虎,平民百姓都懂得易容术,三两下工夫就能化出另外一个人来,不仔细看还真认不出。
“好了,只要不碰上熟人就行,我们出城吧。”
“谢谢老伯。”
我背起了竹篓,跟在老伯后面上了街,说是天亮,也就是翻起了鱼肚白,朦朦胧胧地刚好看得见街道,人影不见多只,四周一片安静。
这个时候,也就只有上山采药的药师不会惹人生疑。由于战争过后留下了大量的伤员,对药物的需求也急剧增加,药师上山采药,可以自由出城,一般是清早出发,傍晚才归。
我老老实实地走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喘,秦老伯提醒我要挺直腰杆,坦然面对,越是缩头缩尾盘查得越是厉害。于是我昂首挺胸,阔步向前,这么一大清早的,会有哪个熟人放着暖烘烘的被窝不要出来晃荡?
就这样一路走到西城门,守城的士兵见秦老伯是个熟面孔,警惕性不是很高,照例盘问几句搜搜身,准备给我们放行。
城门在我们面前徐徐打开,自由和希望就在眼前,逃出去,便是一片新天!
我深吸口气,向前走去,城外不羁的风向我徐徐扑来,就在我快要品尝到它夹带的泥土芳香时,平地里一声响雷:“玥儿!”
“哎!”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手还来不及捂住嘴巴,大错已经铸成!
我愣在了那里,周围的士兵“哐啷啷”地拔刀而出,将我们团团围住。
城门,连同所有的激动和期盼,就此一刀两断,
我回头一看,冤家呀,竟然是他!
“玥儿,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在我身后轻轻地问,眼里竟带着神伤。
“刘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对着他,冷冷地,绝望地笑。
他侧过了脸,不敢与我对视,忽又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了头,愕然道:“你在这里,那在罗府的是谁?”
我的心脉跳动了一下,随口答道:“是我的下人装扮了我!”
他哪里肯听我的,急急问道:“王去了哪里!”
“禀将军,公主昨日突然昏倒,王赶往罗府探望公主。”
“什么?!快,带上一队人马,随我去罗府护驾!”刘颉急冲冲地上了马,回头看了我一眼,神情复杂,最后一挥手,咬牙道,“把这两人拿下!”
大队人马匆匆而过,我的心七上八下乱成团麻,滚滚烟尘中我被两名壮汉押下,两行泪水滑下了脸颊。
我撅起头望着罗府的方向,悔恨如百毒穿肠,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刘颉赶到的时候,一场纷乱刚刚被平息,罗府里果真出现了刺客,扮成罗家公子刺杀西陶王。
刘颉三步并两地走到内室,里面已有数名侍卫驻守,五六名大汉死死地按住一人,让他不得动弹,也不能寻短。
呼延瀚端坐在床沿,赤裸着胳膊,一名大夫正在为他缝合左臂上的伤口,而他波澜不惊,面无表情,冰冷的双眸盯视着地上的刺客。
刘颉忙跪下行礼:“那力思颉救驾来迟,请王降罪!”
“起来吧。”
“王,您的伤……”
“这点小伤,何足挂齿?我问你,你可认得此人?”
刘颉望了地上的人一眼,答道:“认得,此人有双重身份。一层是楚都齐悦楼的老板,另一层则是北蓟潜伏在东楚的奸细,按级别来算,也是个不小的头目。”
“哦?这么说来,今天本王没有白白受伤,拉下去好生伺候着,务必让他说出东楚的同党!”
“是!”几名大汉应声,把刺客押下。
“颉,你带人去追罗颢玥,他应该出城不远。”
“回陛下,罗颢玥在出城之前,已被臣下截获!”
“哼,回去要让他吃点苦头!”
刘颉一听,面露难色,低下了头。
“怎么,你舍不得他?也难怪,这十来年你们朝夕相处,多少有些感情。”
“不,陛下,臣下对他没有感情,臣下心仪的人……已经死了。”
“这就对了,大丈夫志在天下,岂能为一颗棋子所牵绊?”
“臣下谨遵圣诲。”
“恩,下去吧。”
“是,臣下告退。”
刘颉把头压得很低,缓缓退去,不想让呼延瀚看见他脸上的表情。
有谁知道,他当时叫住玥儿,只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只是害怕他再次离去,并不是真的要陷他于险境?
一声苦笑,刘颉沉重地闭上了眼睛,他再也不会原谅自己,再也不会了。
断锦
楚都的“地”字号大牢里,有几个隐秘的小房间,从外表看来跟其他的牢房无异,只有进去过的人才知道,那里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简陋的土墙把这里围得密不透风,只有一个小小的出入口给人透气,几口粗大的火盆日夜不停地燃烧着,炙烤出地狱一般滚烫的炼炉。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刑具,锋利的铁刃泛散着狰狞的光,像野兽的牙齿准备啃噬光鲜的肉体。
被押来这里受刑的,不是十恶不赦的罪犯,也不是被判斩首的囚徒,而是那些尚有利用价值,用来套取情报的奸细,级别越高,会被伺候得越细致。在他们说出敌人想要的东西之前,身体会被这些刑具一遍又一遍地摧残蹂躏,直至变成一滩烂泥。
带着细钩的鞭子每次落下,都要撕开一大块皮肉,鲜血飞溅而出,条条血痕溅染着混黄的墙壁。
锦冷冷地承受着向他飞来的黑鞭,仿佛它抽打的不是自己,他在心里默默地数数,祈求下一鞭下来的时候,他的灵魂就此离开肉体,飞往另一个国度去……
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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