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怎么玩……没人管得了呢,多自在。”
“因为自在所以笑,还是因为自在,所以嘲笑?”我不了解暮,但这却是对墨魂的经验之谈。
暮没有答话,静默的夜只剩下轻浅的呼吸声。一下,两下,没有一丝凌乱。或许,乱的只有我的思绪。至于是为了暮,还是墨魂,我无从知道,我只知道不管他是不是墨魂,绝、对、是、敌、非、友。若我贪恋他的明媚带给我的熟悉感,只怕下场会比扑火的飞蛾更惨。
“看戏喽。”
暮径直走向不远处的高墙,轻盈的一跃,便上了围墙。站定后小心翼翼地在墙头坐了下来,往屋里瞟了眼,神色有些诡异。像极了一种动物,猫。
屋里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见我许久没有跟上去,暮又朝我招招手,指指屋内,笑容越发诡异。
没有犹豫,我也顺势跃上围墙。不料太高估自己伤势的复原程度,竟在半空中失去了平衡!一旦身体触及围墙上的砖瓦势必弄出声响让屋里的人察觉,情急之下,我只好急急翻转。一瞬间,耳边传来轻微的碎锦声,紧接着是胸口的剧痛!该死,伤口又裂开了。
千钧一发之际,暮拽住了我的衣服,在我跌落在砖瓦前早一步拉我进了怀中,另一只手早早地捂上我的嘴防止我因惊吓而叫出声。
万幸,没有引起屋内人的注意,只是——姿势有点奇怪。
也许是诧异饿完全没有惊叫的意思,暮回过头,满眼好奇。目光渐渐下移,他的神色一滞,微微皱眉。
顺着他的目光,我才发现胸口的白衣上,赫然印着斑斑驳驳的血痕,而且还在不断扩散,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一层一层,像是往外绽放的话,开在纯白的衣衫上,竟然称得上艳丽。有种错觉,似乎它绽放的是我的生命,一分紧扣一分,花开得越盛,我的命枯萎得越早。
“给。”暮从怀中掏出个瓷瓶,倒了粒药丸递到我嘴边,“止血的,但很耗精神,你自己决定。”
“谢了。”
与其失血过多而体力不支,不如精神消耗体力透支,恢复得也比较快。我接过药丸没有多考虑就放进了嘴里。
咽下药丸,我开始观察起屋里的动静。虽然已经是黎明,却没有关窗,屋里还点着灯烛。所以屋里的人不大容易看到黑暗中的我们,相反的,里面的景色对于我们是一清二楚。
然后,终于知道暮那抹诡异的笑容源自何故。
不由地,甚是鄙夷地回望了暮一眼。换回他猫般狡黠的一眨眼,连带搂着我的手一紧。暮整个人贴了上来,唇边的笑也有些变味,温热的气息随着他渐渐靠近的连凑了上来。
居然险些忘记还在他的怀中,该死。我不动声色地暗暗用力,或许是药丸起了作用,有或许是男女生理上的差距,根本没能拉开半分距离,只好节省体力放弃挣扎,直视他的眼:“看不出,你还有这种癖好。”
“癖好?”他轻笑,“是你没看仔细才是。”
什么?我迟疑,最终把目光投向了烛光摇曳的屋内。
屋内,红烛摇曳。
奢华的地毯上,衣衫散落成一地的璀璨。
半掩的纱帐内,两个交叠的身影紧紧纠缠,混着断断续续的呻吟和浓重的喘息,交织成一片春意盎然。空气中弥漫着□的气味。
难怪暮的笑容如此诡异,似乎……来的很不是时候。
凝视了好一阵子还是一无所获,我尴尬地移开眼。却发现身边的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没有过分清亮的眼眸,没有万年不变的笑,暮居然安静得像是没有生命一样。略显苍白的脸,此时的暮如同易碎的青瓷娃娃。只有长期练功者特有的绵长呼吸还在提醒我他是个活人。
是在调息么?还是——诱我下杀手?
“明天……是神灭之日……得为这次任务牺牲的教众们招魂。”
屋内的声音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沙哑的男音,带着纵情过后的疲惫,却字字透着嘲讽的意味。
非常的耳熟。
“是谁允许你擅自突袭摘星楼,暗杀楚昕舞的?”反差很大,床上另一个人的声音很是平淡,一点都不像刚纵肉欲。
“属下是为本教着想,”沙哑的嗓音冷哼一声,“身为祭祀,这是我的职责!”
祭祀?还有耳熟的声音……流絮?!
那另一个人,能让第二把交椅的祭祀自称属下,就必是祭风教主无疑了。——不是暮?一直以来,是我猜错了,还是暮想否认快被揭穿的身份找人演的一出戏?他有这个必要么?
“那弟子教众伤亡惨重你作何解释!”
祭风教主愤懑的声音,和之前见面相比,我总觉得有些变化。□可以使人的声音变得沙哑我知道,譬如流絮。可这教主的声音,却好象是变细了。
“教众?教主当真是为了教众发火?”流絮像是压抑了很大的情绪,连声音也有些颤抖,“还是因为楚昕舞死了!”
“住口!”
“今晚,今晚教主来找我流絮也是想套出楚昕舞所中的毒的解药对不对?屈尊降膝陪我一夜,换楚昕舞不死对不对?可惜了,都七天了,楚昕舞怕是早去见了阎王!”
“闭嘴!”
“恼羞成怒么?想杀我报仇?”流絮痴痴到笑出声,语气哽咽起来,“都靠你那么近了,可以抱你,却还是比不过一个莫名其妙的楚昕舞……你究竟离不开她的什么?”
祭风教主,和我?这就是暮所说的好戏?可为什么作为当事人的我对它却一无所知?我和祭风教主只是上次匆匆有过一面之缘,根本没有什么交集,为什么……
“我的事,轮不到你来过问!”
祭风教主猛地坐起身,未着衣装□地下了床,从地上随手碱人类件长衫披上,慢条斯理地整理起散乱的长发。
一瞬间,我被眼前的身影惊讶得瞪大了眼,他……的身躯还不及流絮高大……而且,曲线玲珑!?
呵!我为方才荒唐的发现哑然失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料到,祭风教神出鬼没的教主大人——竟然是个女的!
“有些东西她有,你没有。”祭风教主的情绪平静得很快,“这教主本来就是不得以继承的,我只是在等着哪天坐不了了而已,可是……楚昕舞一个傀儡,活得却比我精彩……她身边的生活,令我向往。最重要的事,她令我心服口服为她效命!士为知己者死,你还没体会过。”
“只为追求你向往的生活,就得搭上祭风教的命运?”
“你喜欢,教主之位送你好了。”
我身边的生活令人向往?我怎么没发现。自从来到这里,一直没有过平静的日子,就连身上的伤都没有间断过,什么时候会给过不相干的人我活得很精彩的错觉?而且是——憧憬?
“悲弦激新生,长歌吹清气。她说,我不该被任何人执掌。”
“可她死了。”
“那我就回摘星楼守她的信仰。这教主,绝非我愿。”
悲弦激新生,长歌吹清气。她是……
我一愣,暮居然趁我不备带着我一齐跃进了墙内!抨——没有任何措施直接落地,发出沉重的声响。显然上故意的。
“谁?”
果然,不害我一把不是他的作风。暮眨眨眼,把我放下,又把墨魂剑递还给我。摆明是让我自行解决。该死的暮!
“抱歉,”既然都发现了,横竖都是死,我也懒得遮遮掩掩,索性豁了出去。大大方方走到窗口朝立场有些尴尬的他们笑了笑,打招呼,“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弦清。”
“楼主……”
戏中之人
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弦清。
“楼主。”看到我,记忆中弦清清秀但面无表情的脸有些不知所措,神色复杂,“您没死……怎么在这儿?”
呵,摘星楼的前水阁阁主,我的贴身丫鬟水弦清,原本以为只是莫冥非派来监视我的手下,原来还有这么个大来头,实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前,倒还真小瞧了她。
“弦清你——居然送了我这么大个惊喜,祭风教主,屈身做我的丫鬟,着实委屈了你。”
弦清是祭风教教主,这样一来,很多事情就有了很好的解释。想必若对弦清也是早有怀疑,才会提醒我小心身边的人。再然后,若的失踪和莫名其妙地出现在祭风教总坛大概也和弦清的真实身份脱不了干系。
“摘星楼暗部的资料是你拿的?”所以若才会追查到这里。
“是。”
“为什么?”暗部到底是个什么部门,会让她这个教主只身涉险?
可能是没想到我会问理由,弦清一瞬间有些呆滞,但马上换上了一抹苦笑:“摘星楼的势力近几年发展很快,渐渐有盖过祭风教的势头。长此下去,摘星楼必将剿灭祭风教,与离殇阁三足定立的状况会被打破。我只是想让势力均衡……这样,就可以继续待在摘星楼,维持现状。”
只是想维持现状么。不久前那个接我回楼的说阁阁住,拦着我不让我出房的丫鬟,真的放着教主不做安心当个任我使唤的手下?印象中,我和她并没有过什么深交,唯一有记忆的接触就只有那句“悲弦激新生,长歌吹清气”而已。
“对不起。”
“楚昕舞!你能够活着离开神殿,居然还敢来这里送死?”
流絮式气急败坏的怒吼,被我直接忽略。
“你向往我身边的生活?”
“是。我不请求你的原谅,既然被你发现我隐瞒的事,我自然会断了这个念头,你走吧。”她顿了顿,望向暮,“身边有高手护着,想必出总坛不难。”
公然纵容囚犯敌人逃跑,这算是对我知遇的报答?
“如此,多谢。”我转身离开,突然想起有没交代完的事,又回过头,“你们的圣女水云已经被我罢免了阁主之位,你处理完事情,如果有兴趣,回来继续接任吧。”
“楼主!”弦清惊喜地确认,“真的?可我明明害你那么多……”
“你,试过救我么?得知流絮要暗杀我之后,我中毒之后,现在?”
“有,可是……”没成功。
“这就够了,”我笑,“准备复职吧,楼内刚刚大劫,应该会很乱。”
“楚昕舞!我可没说让你走!”流絮厉声,“来人!”一声令下,屋外戒备的热蜂拥而至,马上将我和暮围得水泄不通。
好大架势!瞄了眼怡然自得的暮,我非常怀疑这也是他意料之中为我准备的“好戏”曲目之一。
“退下!”弦清瞥见我胸口的血痕,微微失色。围截我们的人却迟迟没有按命退开,而是越发逼近我和暮,一点也没有将教主的命令当做什么。
“他们只听我的命令,”流絮披上衣服下了床,慢条斯理地走到弦清身边,从身后环抱住她,眼睛却盯着窗外的我们,“你长年不在教内,我怕有人夺权,就索性将教权夺了过来,反正我不会背叛你……没想到,是你先背叛祭风教。”他的手扶上弦清紧皱的眉心,轻吻,“不怪我的。”
“你!”
看来是非打不可,可我的身体恐怕等不及击退那么多人,更不可能奢望被我打扰了“雅兴”的流絮手下留情,怎么办?一时间,我根本想不出任何对策。暮帮我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这恐怕要看帮我击退这些人在不在他的计划内。
“暮,觉得如何?”
“奴家身子骨弱,自然依仗主人保护,”暮闪身到我身后,“如果主人都没法子,只好……”他拉住我拿剑的手腕,“祭祀大人,我们投降!”
妈的,不帮忙就算了,竟然还把我网火坑里拉!算你狠!
托暮的福,让我生平第一次尝到了牢狱之灾,真正的牢狱。不像之前富丽堂皇的摘星楼或是神殿。地上的茅草已经被潮湿的空气渗得发霉,散发着腐朽的味道。墙上深深浅浅,高高低低沾了不少血迹,有的已经发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这里受刑,又有多少人活着离开。
原来,流絮当初把我软禁在神殿还算是以德报怨大发慈悲。在这种地方,我连坐下休息的地方都找不到,只觉得窒息泛呕。
作为同谋,暮被关到了隔壁,和我只阁着一面铁栏。看情况还颇为乐意,明明凭他的身手逃出去没有什么问题,却故意放水被虏,还死活拽上我来享受这百年难遇的体验。
“坐下吧,其实也不是难以忍受。”暮倚着靠我一侧的铁栏背对我坐着,朝我挥了挥手,“给你的药药性现在是最强的时候,你站不了多久的。这个比人干净很多,不会很恶心。”
比人干净,这发了霉的地方?
我叹口气,终究敌不过体力的衰竭,把心一横,胡乱用脚踢开地上的茅草,隔着铁栏和暮背对背坐了下来。
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受,正如暮说的,比起陌生人的触碰,忍受这个要容易得多。
“你也讨厌被人碰到?”从他刚才本能地躲开水云,我就知道他大概也有和我一样的弱点。从初遇到现在那么多接触对他倒还真是折磨。
他轻笑一声,算是默认。
“是训练的结果么?”和我一样的杀手训练?暮的很多招式很简洁干脆,没有半点的花哨动作,是典型的杀手作风。
“楚昕舞啊,”他伸了个懒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我,“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我害了你几次?”
第一次听到他正正经经地唤我全名,说不出的怪异。让我心里不由自主地泛起某种不安,像是已经确信他在进行着什么阴谋,本能地警觉。
“记不清了,每见一次至少一次吧。”好几次还差点被他害得丧命。可不知为何,和暮在一起很轻松,明知他是深藏不露的笑面虎,像色彩斑斓的毒花,却很容易让我忘记过度的思考,忘了设防。
“我还以为你早该杀我了呢。为什么都没见你疾言厉色过?”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想看看你这张笑脸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吧。”
“也许是妖怪。”他自嘲地笑了笑,沉默了一会,轻轻开口,“唉,挺无聊的,玩个游戏解解闷,怎么样?”
暮的声音向来清脆偏于中性,这会儿却带着几分嘶哑低沉。用他难得正经却还是带着玩味的语调讲出来,有种说不出的蛊惑。除此之外,不知是有意啊是无心地,带了点不易觉察的倦意。
“怎么个玩法?”
“不是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东西么?每个人问对方三个问题,对方只需答肯定或否定。答案不真或不肯答的人,输。”暮兴奋的一击掌,“输家要送赢家一件礼物怎么样?”
“礼物?”
“我输,就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