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来得及吐了一个字,却又被迫陷入战局。
身后中剑,暮的动作明显缓了下来,来往数十招不到,便已退到看台边缘。在暮终于刺重另一个护法后,场面终于僵持。
黑色的衣服,看不出伤势如何,我只看到他前胸后背湿了一大片。瘦削的身子摇摇欲坠,眼神却染了杀气艳丽得很,剩余的两个护法虽然毫发无伤,却硬生生被他的气势震慑得停下了攻击,两方僵持起来。
“你来干什么!”我口气不佳。
“自然是……”暮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稳定凌乱的气息,嘴边绽开一抹笑。瞥了眼青月痕,笑容有些变味,霎时变得有些清冷,语气却带了几分玩味,显然是对着我说,“英雄救美喽,夜,你若再闹别扭,可就说不过去了。”
闹别扭?在他眼里,我做的事只是闹别扭而已么?他知不知道,我真正怨的是什么?
突然有种做了小丑的感觉。我的坚持在他的眼里仅仅只是闹别扭,那“杀身之仇”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别扭”而已!呵,原来一直是我高估了自己!
“你滚。”
既然盯着他濡湿的衣衫我说不出口,不看他,闭上眼就可以了。我要表达的意思么有什么繁杂的情绪,只是单纯的两个字,你滚。因为在乎,才对他的杀身之仇芥蒂至此,却没换得他半分理解,反而是他想用这种几乎是送死的方式补偿么?近乎自残的自投罗网!他把我当什么,又把自己当什么!
“你,甚至不想看见我?”
沉默了半晌,就在我以为他根本没有听见我的话语时,他轻轻地吐了一句。明亮的眼神暗了几分,瘦弱的身躯似乎也崩紧了些,在风里显得越发……苍白。
笑容里带了苦涩,却不曾落下。
“是,我为什么会想见你?”我冷笑,睁眼时入目的是他憔悴的脸,不由移开视线,“你是我的仇人,君上。”
砖过头,不经意瞥到流絮愣愣地站在不远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色复杂,手早握得死紧。对上我的目光而不自知,反而越发失神。
“仇人……呵,的确,”暮苦笑,语峰一转,“仇人我也救!”
话毕,将墨魂掉了个手,左手持剑出乎意料地换了个根本不可能的角度奋力一刺,墨魂便应着衣衫破裂的声响进了毫无防备的护法的胸膛。
那倒霉的护法瞪大了眼,还未反应自己怎么会挨上这莫名其妙的一剑便缓缓倒地,眼位合。
虽然自古就有双手使剑的说法,但真正战场上最忌讳的绝对是兵刃离手心神分,暮会这么做,只怕是后背的伤已经伤到右臂的经脉!
“青暮,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贱成这样。”
我冷笑这眯起眼,看向他霎时失色的眸。微微咬了下嘴唇环节心头早已成狂潮的酸楚,我将眼眯得更细。
睁着眼,泪会止不住。
“你滚。”离开这里,凭他的身后应该还有希望。而我,注定和祭风教拼个你死我活了。“做你的离殇阁君上,楚昕舞不配劳驾!”
“夜……”
“你不配叫。”
暮这次是彻底敛了笑意,抬眼时满是惊愕……与心痛么?
“夜不是楚昕舞,不一样。”
话音未落,人已经跃身而起。仗着极佳的轻功底子,即便是身受重伤,暮还是轻而易举地掠过数人,径直到了流絮面前。一抚手,墨魂架上流絮的脖颈。脚下移了几步到了流絮身后,空闲的右手扣上他的死穴。
“流祭祀,可否劳烦放了我那别扭的卖主?”
“你以为,我会么?”
流絮回过神,嗤笑一声道,“逼我杀了弦清,火烧我那么多教众,还差点让祭风教毁于一旦,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你以为,我会放过你?
被暮的剑架着脖子,流絮这话的目标却是我。随着墨魂又压迫几分,雪白的颈已经有了血丝,流絮忍不住闷哼出声,挣扎不果,望向我的目光种便带了怨毒。依稀,夹带了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真的不放么?”暮冷道,墨魂嵌进一分。
“我……不放!你要杀便杀!”
流絮似乎是被逼急了,也不管剑锋正抵着动脉,胡乱挣扎起来。
毫无章法的挣扎,原本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暮的神色却有异。
突然——当的一声,墨魂落地。
决战祭风
突然——当的一声,墨魂落地。
暮死死地捂着胸口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勉强站定。汗珠顺着脸颊淌下,连嘴唇都失了血色。不知道他承受着什么样的痛苦,我只眼睁睁地看他胸口的手一分分握成拳,将衣襟紧紧地揪在手里。重重的喘息。
手无寸铁!
机会难得,流絮趁着暮松手的空挡赶紧跑了开去,闪身到了护法身后。
暮来不及阻止,甚至是无心阻止。抬眼望了眼我,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倒了一粒药丸吞进嘴里。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似乎是那药很难以下咽。拿着瓷瓶犹豫几许,又加了一粒进嘴里才小心地收进怀里。
即便没了剑,暮身上的气势未减,竟也让剩余的两个侍卫犹豫不前,唯恐他再来个出其不意。青月痕与流絮则是一直冷冷的观望,倒也不急于动手。只是青月痕的眼神在触及那瓷瓶的时候闪了闪。让我莫名的不安。
那药丸,说不清的颜色,真的是伤药?
场面似乎是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僵持中,谁也不敢先越雷池一步。而暮的脸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药的关系,竟逐渐红润了起来,嘴唇也渐渐有了血色,比起刚才的苍白好看了数倍不止。没人出声,我可以清晰地听到他逐渐平和的呼吸。
只是,这世间真的有如此特效的伤药么?
风过,死者已矣。
静默得诡异的看台之上,似乎连站着的人也和躺下的尸体没有区别,说不出的苍凉。压抑至此的氛围里,青月痕突然低低笑出声,越笑越大声,然后演变成张狂大笑。空旷的看台,只回荡着他的笑声,越发压抑。
大笑过后,青月痕眼里流露的是露骨的鄙夷。
“青暮青暮,为了个女子,你竟用了续命!”
青暮青暮,为了个女子,你竟用了续命!
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青月痕又笑了起来,上前几步到了暮面前,一脚将墨魂剑踩在了脚底,用力碾了碾,踢到一旁。见暮无动于衷,更是猖狂地举起剑柄拍了拍他的肩,划到脖颈处,笑道:“你不是无所不能的青暮么,怎么也会有今天?”
“因为学不来你的‘识时务’,自然非‘俊杰’。”
暮一笑,换来的是青月痕脸色一沉,风驰电掣般的一剑擦脸而过,斩落几缕发丝。
避开一剑的空挡,暮身形一转就地翻了个身,手便刚好抚上被踢开的墨魂。猛地一手抓起,截了青月痕第二剑,后退几步便到了我身边。暮眼波一转,几分笑意入了眸,反身挥剑斩断了我身上的束缚。
断了紧捆的绳子,我浑身一轻,感觉似乎精力也恢复了不少。双腿有些发软,却可以勉强站稳。抬头看了眼背对着我的暮,虽然全身防范得无懈可击完全不像个伤重之人,却总觉得随时会倒下似的。左手握剑毕竟比不了用惯的右手,除非他的右肢已经损耗到还不如左手的地步,恐怕,这时候的暮,连站都成问题。
我本想一直忽略,却在无意中瞥到腕上滑落的血珠心一紧,也顾不得什么逼他走的初衷,上前到了他身旁,挑了个隐蔽的方向,手悄悄抚上他的后背,把自己三脚猫的内力缓缓注入他体内。
暮惊觉,不可置信地望进我的眼。
“夜……”
“只是不想欠你而已。”
“欠?呵,”暮苦笑,“还不请你就走不了了,是不是?”说着,伸手挪开我的手,讲墨魂递到了我手上,粲然一笑。见我没反应,便替我把一个个指头握紧,顺道把身体依靠在我身上,浑然忘了当下的状况,“我欠你的不过是一条命,还了就是,何必闹别扭对不对?反正早就是夜的人了,要怎样,还不是夜一句话的事情?”
难得这时候他还能这副德行,本想发笑,却在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后浑身一颤。他把我恨他杀了楚昕舞的事说成闹别扭,不是没把楚昕舞的命当回事,而是,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这样的暮,究竟在想什么?
不自觉地盯了他许久,才发现墨魂已被我捏在了手里,而他手上已然没有任何兵刃。
“你怎么办?”
不觉,话已出口。顿时发现身上的人儿笑得越发狡黠。
不由心一酸。
“好个不知死活的!死到临头还有兴致调情!”
猛然听见一声呵斥,终于按捺不住的护法挥刀冲了过来。力道极猛,俨然是千钧之势,大概是把赌注都压在了这出其不意的一刀,想顺势取下暮的脑袋。
眼看大刀就要落下,就在我握紧墨魂打算阻挡之时,却被暮一把推开后退好远。
眯起眼盯着袭来的刀,暮眼中精光一闪,嘴角瘪了瘪,飞快地转身躲过一刀到了那人身侧。一挥袖,只见袖间银光一闪,被右手指引着伸向那护法的腰际。
突然,护法神色滞住,震惊凝固。
暮霎时将左手抚上右手腕,一用力,将银光又带入了几分!
紧接着是肤里撕裂的声音。停顿数秒收回手,那人腰间的血突然喷涌。倒地的时候,脸上的神色还是震惊。
细看那缕银光,竟是一杆颇细的金属圆线。染了护法的血,已经有半截变成红色。被暮捏在手里,末端微颤,偶有血珠沿刃而下。
突然记起很久以前在青楼初见青月痕的时候,暮乔装的兰儿假意刺杀青月痕时穿过我手掌的就是这种兵器。平时大概缠于腕间,又有墨魂随身,久而久之竟淡忘了他还有这兵器在手。看得出那兵刃质地很软,该是类似于长软剑的武器,伤人用的是巧劲,就暮现在的伤势,的确还是用它比较保存体力。
四个护法,死了三个还剩一个。流絮不会武,现在的状况是二对二,僵持。
看得出经过刚才几个很大的动作,暮的体力又有些透支,喘息渐重。我不知道这些日子他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只是片刻就脱力,这身子分明已经被毁得差不多了。
叹了口起,我走到他面前,伸手把上他左手脉门。虽然不像墨衣是这方面的专家,极度紊乱和健康的脉象我还是分得清的。暮的脉搏时而极快,时而却数秒静止,如果这都能判定为“轻微不适”,那我就真的连傻子都不如了。
没有药物,只能靠内力引导他调息。虽然最有用的办法是对准穴道慢慢导入,但现在的状况指不定什么时候开战,怎么避免中断?幸而他现在使剑的是左手,退而求其次,我索性拉过他不拿兵刃的手,十指扣上他的,将内力缓缓导入他的体内。
暮低头,诧异地盯着紧扣的双手,抬头时神色说不出的怪异,虽然没有排斥我的内力,却也没有顺着我的指引调息,反而像是愣在了当场一般,没有反应?
“你还在磨蹭什么!”我实在忍不住瞠目。
被我一瞪,暮反应过来开始配合,手却似乎是挑了个舒服的姿势握紧我的,眼里的笑溢满渗出,苍白的脸像是被点燃的河灯,霎时光彩起来,嘴角暖暖地绽放出笑靥。
一时间,反倒是我不知该如何反应调息,脸上有些燥热。移开目光分神片刻,又瞪了回去。“给我专心点!”明明是威胁,对着暮的笑脸,总觉得变了味儿,更加尴尬。
“知道了。”
语气却是调笑的。
“做个交易,如何?”
对峙许久,青月痕打破僵局,意外飞来一笔。此话一出,不仅是我和暮,连流絮都惊异万分,一脸阴郁。
“我可以放你们五个时辰不追杀,随你们走动,能走多远走多远。”
“条件呢?”不信他青月痕是幡然醒悟打算放我们一马。
“没有条件。”
没有条件?我和暮对望一眼,认定青月痕的话不足以置信。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我们跑了于他可是没有半分好处,为什么会想到给我们这么个逃跑的机会?他可以得到什么?
“你说的可是‘做个交易’。”暮订正,握的手紧了几分,显然是猜不透青月痕的动机让他不安了。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忍受不了被人设计而看不透的状况,暮现在大概就是处在这种心态。
“哈,是,我的确有得到的,不过却与你们逃跑无关。你们大可以放心走,没人会设陷阱阻拦!”青月痕一摆手,本想拦人的护法收起了兵刃,“尽管走!”
“青月痕,你想干什么!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流絮怒极质问,眼光瞟过护法。那护法显然是犹豫了,举着刀有些徘徊不定,不知道两个人分歧时该从教义还是权势。
走,还是不走?
回头望了眼暮,见他微微点点头,就索性赌了这一把,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当真放人?青月痕与流絮争执的空挡,我冷冷瞥了一眼,却刚好对上他也正望向我。对上我的目光,他用口型说了一句话,让我浑身一凛。还在,没有人发现。
趁着流絮和青月痕还没争执出个所以然来,我拉着暮跃下看台,人群竟也随之让出了一条道儿。尽管过人群的时候因为担心突袭而步履维艰,却也真的没遇到什么阻碍,顺利出了围观的教众圈,再回头时,看台已经百米远,听不清青月痕和流絮在讲什么,只看到两人的身影。
“夜,调息得差不多了,你也省着点内力。”
走了不久,暮轻道,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的确觉得他的气息通畅了不少,我也不做坚持,打算松手却没成功,不尽疑惑地回望,发现暮笑得小小的奸诈。
“其实,不必输内力,牵着也没坏处。”
决战祭风
其实,不必输内力,牵着也没坏处。
浅浅一笑,暮将手捏紧了几分,对上我的怒目,眉梢一挑,突然换上一脸的憔悴,将整个身子靠了上来,捎带着还配了几声虚弱的喘息。“夜,好累……”
这人……还真是说变脸就变脸!见他这副样子,即便心里有再多的疙瘩也认真不起来,推了推他,挣扎无果,我除了无力还是无力。瞥见他濡湿的前襟,我的心一沉,不再推囊,任由他以几乎是半挂的姿势依着我。思考了一会儿,还是继续提气往他的体内灌输内力。
暮一震,随即松了手退开,灿笑道:“别,我开玩笑的,一点也不累。”说罢还炫耀性地凭空刺了一剑在原地耍了个剑花,“你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