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殇阁是离殇阁,我们的帐还没有清算。”
“我替你卖命这么多年难道还不够偿还你当年救我的情谊?”
“我救了你,你的命就是我的,自然要为我卖命一生!”
男人扯着嘶哑的嗓音,语气甚是狰狞。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整张脸都挤到了一处,让人不住把他的脸和某种品种的莎皮狗联系到一块儿。一样惹人嫌的狗样。
我向来不信什么报恩情节,总觉得受人恩惠虽然不得不报,但绝不是滴水之恩非要以涌泉相报。同样是人,不用因为对方的举手之劳被牵制一辈子,付出适当代价就足够了。
所以,一直很欣赏某人的一句话,别人给我一分恩,我还以十分;别人给我一分仇,我还以百分。但貌似若就没有这份觉悟,还挣扎在救命的恩公和逼自己卖命的仇人之间,徘徊不决。
“你救我一命我很感恩,但我的一命这些年来可帮你要了无数条命!我早就厌倦做杀手了!”若渐渐激动起来,嗓音又带上了重重的喘气声:“你不要逼我……”
在世上有种人带有天生的侠性,不管他是干什么的,都可以带个侠字,类似侠盗,侠帅,大侠,这种人天生对恩仇分得异常清楚。可以成为人人景仰的大侠,却成不了一方的霸主。
若无疑是这类人。所以,受过人家恩惠,岂是说放就能放的?
“你想忘恩负义?”那人吃准了若的软肋。
“我……”若涨红了脸,气急地说不出话。
“这样吧,你帮我杀最后一个人,我们便两清了。”
那人慢条斯理地说出来的原始目的。果然,打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个目的来的吧,什么救命之恩,不过是要若帮忙的前奏而已。堂堂离殇阁,却非要坐下小小的杀手若下手的人,除了屡次刺杀不成的我还能有谁?恐怕是想利用若是我贴身侍卫的身份动手吧。
“谁?”
“楚昕舞。”
“不行!我不同意!”
没有片刻的迟疑,若急急吼出声。
如此直接的袒护,让我的心一颤,有些后悔我来这儿的目的。我或许不该怀疑忠心的若的。这么骄傲的若,在重男轻女如此严重的古代,打从他跪倒在我面前的那一刻起,便已经献上了所有的忠诚,信任,就等于把他的命给了我!我又怎么可以去怀疑他?
“你不同意?受了这么重的伤,你居然还有自信和我说这种话?”男人逼近若。
“既然把命交给了我的主子,我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动手吧!”
“好个忠心的奴才!”
男人冷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举起刀砍向若!
若竟丝毫不能动弹。
无计可施,我只得掏出袖中的十字弓朝男人射了过去。正中心脏!
男人呻吟了一声,缓缓倒地——同时我看到了若向我望来的视线——看到用生命保护的主子怀疑自己,该是很心痛吧,若。
若缓步走到桌子旁,拿起那份资料,望着我的眼。“你放的?想看我反应?”
既然把命交给了我的主子,我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若的话还在耳边,此时他却满眼的心痛。
我朝着他眨了眨眼,然后转过身面向窗外的天空。
单膝跪地。
“我,楚昕舞,在次立誓,此生永不疑若!如有反悔,天灭之!”
站起身,我对着他笑了笑。
“主子!你没必要……”他略略红了双眼,“你要我怎么……”
“我只要你的忠诚!”
我只要你的忠诚,足矣。
“主子,离殇阁……”
“我知道最近的暗杀和你无关,不过从现在开始就有关了,我要你陪我去彻查离尚阁!”
究竟是谁要我的命。
同行之路
托莫冥非的福,加上我自己对楼内事务尽力参与,现在我在摘星楼没已经不是刚来那会儿人人都尊称一声楼主却没有一个当我是回事的傀儡。至少很多时候处理事情的标准由原先的“莫执事已经同意”又附带上了一条“楼主无异议”,勉强算是半个楼主。
只是莫冥非放弃阁主之职让我猜不透他的目的。但既然现在楼内罕见的风平浪静,莫冥非又收敛了那么多,我正好可以安心出楼一段时间,出去走走,顺便查查若的老家离殇阁。
若提议出发的时间是晚上。他和我说起的时候我正筹划着怎么才能防止莫冥非利用我不在的时间做什么动作,听他分析何时何地出发最为恰当头头是道,也就没用什么脑子就答应了下来。现在看来当初真是犯了很致命的错误——我是摘星楼的楼主,为什么在自己的地盘出个门要弄的跟做贼似的?
水云在听了我的打算后兴奋得差点没把屋顶掀翻。
“楼内很多事都离不了水阁主,这次出门我怕是不能带上你。”我如是告诉她,结果是被她愤恨地盯了一顿早餐,哀怨程度足以让我食不知味。然后是一上午的嘀咕,诸如“重色轻友,见色起义”云云。
“云儿不在身边我怕是连生活都料理不好,”被折磨得不行,我只得晓知以理动之以情,“可必须有个人盯着莫冥非对不对?”
水云愣了一会儿,突然目光中迸发无限慈祥的母爱的光芒,就差没有扑上来抱住我唱摇篮曲,紧接着就开始以打劫的架势开始帮我收拾行李。上到衣服药品银子,下到吃喝玩乐一应具全,精细程度让我汗颜。
“小姐,其实我想我自个儿也包进去的。”水云含泪。
我知道她的潜台词是为娘的实在舍不得生活还不能自理的孩儿你啊。
最后的记忆是我目瞪口呆地接过泪汪汪的水云递上来的巨型包袱,无语问苍天。
夜半三更,鬼鬼祟祟地背个大包袱……又离盗贼更近一步了。
我宁可像盗贼一样无声无息地走,也不走大门去丢人……
哪知才一落地,便发现莫冥非神态自若地侯在围墙外,一副守株待兔的样子,拉长的苦瓜脸上分明写着“我就等着你”。“你上哪去?”
操,老天爷,不要告诉我这是孽缘不是巧合!我一面貌似镇定地与他对视,一面低咒,该死的早知道就走正门了!我犯什么贱翻墙自己撞上来让人宰!
他莫冥非就一执事,楼主我要出门他有什么资格过问,为什么看他阴沉的脸色倒像是我做了什么亏心事要落跑似的。
“你上哪去?”见我许久没有反应,莫冥非的声音冷了一度。
“散步。”
见他只身前来,我料定他没有非留下我的理由,也不介意多做纠缠。
“散步需要深夜背个包袱?”莫冥非死死瞪着我,大有你再不交代我和你同归于尽的意思,“我再问一遍,你上哪去?”
深夜,包袱?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拉长着苦瓜脸气急败坏的模样,我心情异常的轻松。不禁起了玩心,然后想到了个不错的借口。
“我和若私奔!”
“楚昕舞!”
眼看着莫冥非的剑已经有了出壳的欲望,我识趣地招供,省得他又要动手:“我有事要出楼办,过一阵子回来,楼里的事就麻烦你了。”你最好不要给我惹什么麻烦!
也许是我意外的坦白让他很是奇怪,他并没有接过我的寒暄,一言不发。
默认?也就是说我可以顺利地去和若会合了?我欣喜地迈开步伐:“有劳你了。”
哪知莫冥非一个转身挡在了我面前,盯着我的目光愈发阴沉。“我不准。”
“你确定你有资格拦我,”我勾起略带嘲讽的笑容,“莫、执、事?”你确定你拦得下我么?不过念在最近你的忍让才给你几分颜色,你似乎忘了你的命还是我寄放在你身上的。
“我说不准就是不准!不准你这么笑,不准你离开!”
说得好像我不许你抢我东西似的理直气壮。我扯下嘴角,掉头就走。莫冥非什么时候竟变得这么幼稚!摘星楼前途堪忧哪。
“我走不走轮不到……喂!你……”我急忙闪躲莫冥非劈下来的剑,“你疯了!剑是用刺的……”一把丢下碍事的包袱,惊险地躲过他劈下来的第二剑,“刀才是用砍的!你发什么神经!”恨我也没到见我要跑就乱成这样的地步吧?
莫冥非的动作略一迟缓,看了眼手中的剑,又看了看我,再度劈来!
八成疯了!我找准他攻击的空挡,提气对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掌。
“恩——”
他闷哼一声,缓缓倚着围墙倒下,瘫软在地上不住地喘气。
我这一掌并没有用多少力,怎么他……糟了,伤!他被我射到的伤口还没有痊愈!
“姓莫的……你没死吧?”这样丢下他,感觉和弃尸没什么两样。
莫冥非死死地咬着嘴唇硬是不吭一声,明明痛得就要晕过去,眼睛却始终不肯闭上。听到我的问话,他挣扎了下试图站起来,却马上又无力地倒了下来。身体着地发出一声闷响,该是摔得不轻。
“麻烦!”
咒归咒,我还是无奈地走上前扶起他让他靠着墙坐定,一手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躯,一手抵上他的前胸,运气替他调理内息。当我将内力注入他体内的时候,他本能的抵触,却只有一瞬间,马上就心安理得地收敛了内息接受我的引导。还真是懂得进退,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我是帮他调理伤势而不会趁机结果了他。
即使是进步神速,毕竟是才学不久的浅薄内力,才一会儿我的身体就已经开始疲劳起来。可就算是外行人的我也明白替人调理最忌讳的就是中途撤力,只好把心一横闭上眼将原本就不强的内力透支着往他身上注。很快便汗如雨下,浑身湿了个透。
果然多管闲事没好结果。稍稍缓过神,我睁开眼想看看莫冥非的状况,却发现他正愣愣地望着我发呆,撞上我的目光,他原本目光的复杂马上演变成了寒冷。
“撑不住就算了。”
“闭嘴!”
时间慢慢地流逝,到我确定他不会在一时气岔得晕厥时天已经快亮了。我们竟然在围墙外坐了半夜。
“我不准你走。”
莫大执事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我差点想毁了自己半夜的劳动成果,一掌劈上去得了。忙了这么久,竟是自己挖坑找埋!
“主子,您怎么没去约定的地方?”
救命的若及时出现,我重重地舒了口气。“若,帮忙和莫执事‘沟通’一下。”现在的我恐怕连跑的力气也所剩无几了。
若细心地走到我身边贴着我站定,让我可以不着痕迹地拿他当支撑点。
“莫执事,我和楼主有不得不出楼的理由,请通融。”
“你们都走了摘星楼怎么办?”说得貌似之前是我在总领大局而他是傀儡似的。
“楼主需要人保护,我必须跟随。”
显然这是个不错的理由,莫冥非终于沉默,把头转向了别处,算是对我们的行动不予理会。
“若,既然莫执事没反对,我们该走了。”
我拉了拉若,转身离去。
“我也可以。”
半晌,身后传来很轻很轻的叹息。
“你说什么?”
我回过头,看到的是莫冥非站在朝阳生起的光辉中,逆光中看不清他的脸,只是身上环绕着日出时特有的光环,仿佛身后正萌发摧残的翼,即将溶入天空。
“我说,我也可以陪你!”
我也可以陪你!
“零若可以做的事,我可以代替!”
“方便监视?”除了不放心我在外面做什么动作,我想不到他要这么做的理由。
“随你怎么想。”
有趣,居然放弃我不在这个大好机会,反而冒险跟着我,是另一招釜底抽薪么?莫冥非的情绪向来内敛,除了仅有的几次反常举动,基本上维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神情不变。只是现在不知道是我的错觉还是他故意伪装,总觉得他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恐惧,或是心虚?也罢,既然他想跟我就让他跟,也省去我对楼内威胁的担心。
“若,那你就回楼协助水云吧。”
“是。”若顺从地听令,“若出身离殇阁,既然不跟主子,若有几件事想提醒主子注意。”
“什么?”
“查离殇阁时,千万不要假装加如离殇阁!做了离殇阁的杀手,想要脱离得打赢调教你的高手,私自脱离会招来不断的狙杀,这就是我为什么最近总是受伤的原因……”
“等等……上次你说的出阁……”不会就是指这个吧?不是嫁人?
若点点头,不解地对上我不可置信的目光,突然联想到什么,脸一僵,干咳,“咳咳……还有……据我所知,离殇阁并无暮这号人物。主子切记提防。”
同行之路
因为疲惫得很,我和莫冥非并没有直接去离殇阁,而是先找了个客栈休养了几天,顺便打听和离殇阁有关的事。
作为一个杀手组织,自然不可能和摘星楼一样造个巨型的院落作为总部。所以想在民间查到关于离殇阁的具体情况不太容易。
夜三更,血竹林,卖人命。
江湖传闻,要想找离尚阁买命,可至青云国北郊竹林等待,自会有人接待。这就使仇人更加找不到离殇阁的具体所在了。
幸好若提供了一个重要的线索,郡国王府。
要让底下的杀手不被人怀疑,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个让那么多人有聚集在一起的理由,让卖命的人有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于是,一个有权有势力的媒介就显得相当重要。而郡国王府就是个最佳的中转站。
郡国王爷名月痕,国姓青,其父是当今圣上的胞弟。自古,在朝廷中最清闲的差事莫过于皇亲国戚,据说是自幼饱读诗书却不好功名利禄,在民间倒也深得美名。当今天子更是因此对他宠爱有佳,赐郡国王爷,随他的性子不事朝政却终生享受朝廷俸禄。更是允许他自带军队以自保,信任至极。所以在民间也好,朝中也罢、,青月痕都有极高的声望。离殇阁若是以郡国王府作为寄养杀手的基地,即使朝廷查到,也不能把它怎么样。若是被江湖人士查到,又恐怕没几个是离殇阁的对手。
“冥,你觉得这青月痕会是离殇阁的主人么?”
若只确定离殇阁的杀手在郡国王府都有一个正常的身份,但青月痕却从不参与任何事情,即使偶尔有江湖人士扬言要剿灭离殇阁都不闻不问,只是把他们当一般侍卫看待,好象什么都不知情,又好象是事不关己懒得理会。没有一次任务是他亲自下达的。
莫冥非此刻正转动着手中的茶杯,罕见地发呆。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我的问话。眉头微锁,透着些许孩童的气息。
看到他这个样子,我不禁微微笑出声,夺过他的杯子。“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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