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掏出干净帕子给她:〃行了,我也不是外人,嫂子可是受什么委屈了?〃不问还好,一问她那眼泪立刻断了线一般,半晌也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我一边试探着安慰她,心里紧张又紧张,很害怕有什么蛛丝马迹与出巡有关,不过她只是哭,最终也什么都没说。
刚回到家就收到胤祥寄来的信,每大半个月他就会寄回家信,大信封之外再带一个小信封单给我。只是从来没有什么正经话,或图或诗,有一回竟还寄了张白纸。这回也不知道是什么,我拆开一看,立时跌坐在椅子上,上面只有两个字……〃不甘!〃
正文 第31节:相伴(1)
更新时间:2007…7…29 17:23:00 本章字数:1999
他到底遇到什么了?看这两个字的笔力,竟是大有破釜沉舟之势。我猜不下去了,脑子里只有一个既定事实,胤祥的劫难,已经被他自己拉开序幕了。
一个月后,闻听御驾就要到京了,我没有出去打听具体的情况。这一个多月之中胤祥没有再来信,仅此一点应该可以说明问题了。我每天着各种心理准备,让自己尽量可以平静地接受任何可能。但是跟去的小福子他们三个人回来的时候,我还是紧张得从头哆嗦到脚。
我单把小福子叫到书房问话,他一看见我就哭,简直哭得我心慌意乱。好半天,才抽抽噎噎地讲起来:
〃本来跟以往一样,一直都好好儿的跟着皇上大宴小宴,行围打猎。结果月初十八阿哥殁了,皇上连日伤心。回程前晚爷被召走了,第二天皇上跟前的李谙达就差人来说让奴才们收拾爷的东西,准备回京了。从那会奴才们再也没见过爷,只知道皇上不知怎么的生了气,说是要废了太子爷,还把阿哥们都给捆了。奴才试着打听,可是一回到京,就把奴才们给打发回来了,爷跟其他阿哥们都被皇上带进了宫……〃
我闭着眼睛听完这些,百爪挠心。看来胤祥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形,受了怎么样的责罚是完全不得而知的。只能肯定一点,既然所有的阿哥都在里面,罚不责众,应该还不至于受太过的罪。我打发小福子下去休息,暗自盘算着。
整整两天,宫里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人来限制府里的进出走动。于是我把小福子叫来,嘱咐他去想办法打听打听,傍晚他才跌跌撞撞回来,神色慌乱语无伦次地进门就嚷:〃福晋,福晋,大事不好了!〃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没得吓着其他院里的人,你先稳当稳当,到书房来慢慢地说!〃
〃回、回福晋的话,奴才去寻了李谙达身边的小顺子,才打听出来:前天皇上只把大阿哥送去养蜂夹道关了起来,没有别人的事。昨儿个一早其他的阿哥们都各自回家了。皇上临了又召了咱们爷单去问话,结果,不知怎么的就发了脾气,说是爷当面顶撞了皇上,当时就夺了贝子俸,后来就也给送去养蜂夹道了!还不叫求情,八阿哥去说了一回,被狠骂了出来,四阿哥现在还跪在养心殿门口呢……〃
小福子退下后,我呆坐在书房,手里捏着那三块小玉牌,也不知道胤祥到底说了什么鬼迷心窍的话,我要怎么救他,是不是救得了他?小玉牌在手心里渐渐变暖,似乎给了我无穷大的勇气,我手一紧,站起身回到屋里,把平时用得着的小东西收拾了一个小包袱,然后叫来喜儿:〃你听着,我现在要进宫,如果今晚我没有回来,明天你就把这送去四贝勒府,求他给送进去。〃
喜儿惶恐地红了眼圈,我赶紧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许哭!你这两天给我看好瑾儿,其他福晋那里不许透露一个字,明白了吗?〃
走进养心殿时,天已经黑了,四阿哥直直地跪在抱厦外,衬托得周围静悄悄的气氛越发的阴森。我走过去,对着他深深一福:〃四哥请回吧。〃
四阿哥看到我微微吃惊,仍旧跪着不语。我又说了一遍:〃我们夫妻还有事求四哥,四哥请先回。〃看他迟疑着,我笑了:〃难道四哥信不过我?〃听了这话,他缓缓站起来,因为跪的时间过长,一个踉跄几乎不稳,一个小太监过来搀着他往外走,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看,我仍旧蹲身,他方去了。
送走四阿哥,我走到他刚才跪的地方。拍拍身上的衣服,撩了撩下摆,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用尽量大的嗓门报:
〃臣妾兆佳氏恭请皇父万福金安!〃
相伴
潮起潮落,劫难共赴同命人
一片寂静,些微的风声掺杂一些隐约的回响让我产生了一种时空的不真实感。我咬紧嘴唇,半晌也等不来回音。握了握微凉汗湿的手,压下心中那份尴尬和不安,再次报了一遍:〃臣妾兆佳氏,恭请皇父万福金安!〃
里面〃咣啷〃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砸碎了。很快,大太监李德全探出个头来:〃哎呦,福晋呐,您一向是知书知理儿的人,这会子怎么也执拗起来?皇上这两天正在气头上,您快回吧,谁求也没用,过两天兴许就好了呢,快回吧。〃
我抬起头来:〃李谙达,您说得上话,求您帮帮忙,我不是来求情的,您帮我通禀一声,就说我是来请罪的。〃
〃老奴劝您还是别去了,碰在万岁爷的心坎儿上,没得白受牵连呐!〃李德全一脸难色。
我顺下眼,平静地说:〃既是来请罪,自然不计后果。求谙达帮忙!〃
李德全摇摇头,转身进去了,好一会儿,里面传出康熙怒气冲冲的吼声:〃去叫她滚进来!〃,李德全只得唉声叹气地打起帘子,一面对我使着眼色。我慢慢走进去,康熙站在窗子跟前,一动不动。我跪下,头碰到地:〃臣妾给皇父请安,皇父吉祥。〃
正文 第32节:相伴(2)
更新时间:2007…7…29 17:23:00 本章字数:2022
康熙猛地转过身来,弯腰盯着我:〃哼,朕有你们这一个个狼心狗肺的儿子、媳妇,朕找谁要吉祥去?〃我心里哀叹:千古一帝啊,竟然口不择言到这种地步了,显见得是气大了。于是我摆出一副惶恐至极的样子说:〃臣妾来向皇父请罪请罚。〃
康熙冷笑一声:〃哦?这倒奇了,你何罪之有啊?〃
〃臣妾蒙皇父恩典受封皇子福晋至今,未能克尽心力帮扶十三阿哥,今十三阿哥御前忤逆,触怒天颜,是臣妾不曾尽心相夫所至。故而难逃干连,理当同罪同罚!〃我故意忽略自己微微抖动的声音,尽量显得镇静。
康熙沉吟片刻才开口:〃你可知道,十三阿哥是因什么获的罪?〃
〃回皇父的话,臣妾不知。〃
〃不知?不知道你就敢同罪?朕是应该赞你句重情呢,还是应该批你个莽撞?你且回去吧,也不用在朕的跟前作态,老十三的罪不是你同得了的!〃
〃臣妾虽然不知原委,但是十三阿哥获罪是事实,臣妾难逃干连也是事实,臣妾只求同罪,求皇父成全!〃我重重嗑了两下头。
〃多说无益,赶紧回去罢,朕不耐烦看你们这一个个的样子!〃康熙刚平息下去的怒气又有点上升。
我一咬牙,猛地抬起头直视他,康熙料想不到着实吃了一惊,身子不自觉往后晃了晃。
〃皇阿玛!〃我开口道,〃孩儿今天敢这样直视皇阿玛,此刻就不再是皇子福晋,孩儿只是爱新觉罗家的媳妇儿!若是一定要说个罪,现在已经是大不敬之罪了,只求皇阿玛成全!〃我固执地看着他,他似乎很惊讶,惊讶地凝住了眼神。我不免心中也有些戚然,这个在人前意气风发的君王,竟也有老态尽现的无奈时候。
仿佛过了好长时间,康熙竟然哧地笑了一声,口里只管小声嘀咕着:〃怪道呢,看来还是真的相似。〃又转过身去看着窗户半晌,终于深深叹口气:〃也罢了,你去开解开解他也好。〃说完叫来一个侍卫,〃把十三福晋带到十三阿哥那去,没有朕的话也不许出来!〃
这口气一松下去,我几乎虚脱得跪不住了,赶紧又嗑下头去:〃臣妾谢皇父恩典!〃
走进一条黑黑窄窄的胡同,尽头有一套整洁宽敞的院落,大院套小院,一条长廊分割东西。如果不是亲自来到这里,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给人以柳暗花明之感的地方竟然有个很渺小的名字……养蜂夹道。先前我还以为应该是像电视演的那样:一扇狰狞的栅栏门,里面是两个落魄的阿哥锁在床角瑟瑟发抖。现在见了再想到那种画面心中也不觉好笑,特别是,当我看到东南跨院里躺椅上那位悠哉悠哉的爷时,一份轻松荡漾于胸,忍不住笑出声来。
如我所料,胤祥并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要指望他感动得无以复加再说出两句情深意重的话就更不可能了。事实上,这个贫嘴薄舌的臭男人看见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呦嗬,长本事了,爷躲到这儿都能让你寻了来?〃
〃爷也忒不厚道了呢,自己跑来这么好的地方躲清静,把你那一大堆沥滴哒啦的福晋们留给我伺候了这些时日,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少不得你也借我一块地方躲躲罢。〃开玩笑!耍嘴皮子我什么时候输给过他?
我自己找了个马扎儿在他腿边坐下,他伸手拨弄着我额前的碎发,端详了一会问:〃你怎么进来的?〃
我翻了他一眼:〃这话该我先问你,先前说给你的话都白说了。〃
他从怀里掏出拆开的绢袋来递给我说:〃这个我看了,还真对景儿呢,难为你怎么这么清楚。〃
那上面是我绣的四句诗:颜回短命伯夷饿,我今所得亦已多。功名富贵须待命,命若不来知奈何。
我拿着那皱巴巴的绢子说:〃我不过是混猜的,这个比的也不是很贴切,只做个预备,难不成你……〃
他敛了笑容,大手揽过我的脖颈让我枕在他腿上,淡淡地说:〃我也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什么?〃我吃惊不小,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你说了实话?什么实话?对谁说了?对你的皇父?〃他点点头,我气急,〃糊涂!你竟是赌命呢!〃
他轻松一笑:〃不会的,皇上要得了我的命,但是我的皇阿玛是不会对儿子动杀机的。何况,我也没有瞒过任何人不是吗?皇父既然心知肚明,我又怕什么对他说个实话呢?〃
我呆了呆,不禁动容:这个傻瓜,该说他是天真还是莽撞。莽撞?我忽然想起康熙最后那声轻笑,不觉自己也有些讪讪地。抬头又问他:〃那这到底是怎么个来龙去脉,你给我寄的那两个字是什么时候写的?〃
〃那个是好早以前写的了,这一路上太子没少跟我们找麻烦,大事小情上总是说不了几句就想着法地排揎人。有那么一回我气不过回去就顺手写了这么两个字,写完了没地方放,就顺手给你寄回去了。〃
正文 第33节:相伴(3)
更新时间:2007…7…29 17:23:00 本章字数:2053
我瞪他:〃合着你每回给我寄的都是你没地方放的废纸?〃他大笑:〃说句玩话么,其实这一回也是好几件事都凑在了一起,原是……〃
他把大概经过给我讲了一遍,一直到他最后怎么长篇大论地顶撞了康熙。我静静听着,也难怪康熙要怒了,在太子的问题上他不仅是栽了面子,还有付诸东流的多年心血和失却人心的岌岌可危。但是即使事实如此,胤祥也不该贸然直言,要知道质疑皇上等同谋反啊,只批了他个〃顶撞〃二字已经算是康熙开恩了。
我正胡思乱想着,就听他问:〃你倒说说,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出去不容易,进来还不容易?我可没有说你那么多废话。〃
〃你就不怕连累你阿玛?〃
〃你赌得,我为什么赌不得?我若没有九成九的把握也再不敢呢。〃
〃那你说了什么?〃
我又枕回他腿上,不去看他的表情:〃我只说啊,我们夫妻同命。〃
转天四阿哥果然遣人把我收拾的那点东西送了进来。好在我多收拾了两件衣服,这个地方因为平素都是有人住的,用的东西倒是一应俱全,不同的就是没有人伺候了。别的倒还好办,只是这洗衣服可是难坏了我,一身衣服就好几件,长袍大褂的就像现代洗床单一样。无奈之下,我只得借用柴房里那口大缸,利用现代洗衣机的原理,纯天然手工旋转,总算是都过了一遍水。胤祥开始还笑我像练太极,等我哄他穿上晒好的衣服后,他立刻就笑不出来了,一脸错愕地直盯着身上这件皱皱巴巴的天下无敌超级大〃抹布〃,说不出话来。
我当即笑翻在地,冷不防碰到手上的大泡,疼得直甩手,这兆佳氏的手也实在太嫩了,亏她还是个宫女出来的。胤祥呆呆看着我,突然蹲下来捉起我的手:〃雅柔,难为你……〃
〃停,停,打住!〃光看他的表情就一地的鸡皮疙瘩了,我故意作了个牙碜的样子,他大大一咧嘴角:〃不听就算了,爷我可是难得说两句知心着意的话呢。〃
夜晚的时间最难熬,因为这里虽然白天也有阳光,可是到了晚上却有一股彻骨的湿寒,无论盖上多少层都能冷得睡不着。我是天生手脚冰冷的人,别说睡了,躺都躺不住。胤祥把能裹的都裹在我身上,说:〃既睡不着,就起来聊天分分神也好。〃
我抬眼看看窗外的天,黑糊糊的连颗星星都没有。此情此景,便是个再豁达的人都能给憋颓废了。胤祥,亏我看到他时他还能满不在乎地坐在那里,只是我更怕他这份郁郁聚结于心,于是搜肠刮肚地寻找话题。
〃对了,你们出去的时候,八阿哥可遇到了什么事?〃我突然想起那天遇到八福晋的事。
〃八哥?他留京没去啊,能有什么事?〃
我纳闷了,把那天的情形一说,胤祥想了想:〃哦,这个出巡前到有点耳闻。早些年皇父就想给八哥纳侧福晋,八哥都给回了。前段日子听说良妃娘娘给八哥物色了一个宫女,已经有了身孕,兴许能抬上去,八成就是为了这个。〃
我恍然大悟:〃难怪了,八嫂子那天哭得那么厉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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