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妻奋斗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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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奋斗记-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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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二郎。今日这药,奴给你涂,好不好?莫想那些个,至尊从前还说过,待你立下功业,还封你翼国公呢。咱们总不能比现今还差。”

十六娘絮絮叨叨地说着,却未曾注意到,秦云衡唇边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那味道,竟是苦的。

两相逼

看着他脱下衣裳,露出背上纵横伤口时,十六娘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原是怕血,怕得要命,见了那栽倒在车辕边死去的车夫,便吓得七魂走散了。可如今秦云衡背上的伤口虽然无有鲜血,却比有血还可怕百倍。那伤口肿得高起来,连着边上肌肤,泛起绛色的红来。

触手之间,那伤处周遭肌肤,比旁处竟要烫出许多来。

十六娘深吸了一口气,打开了碧玉盒盖儿,将一点膏药挑在指尖上,一点点顺着他伤处涂抹。

她的手在颤,而他咬紧了牙,依旧不时逸出短促的痛哼声。

涂过三道伤口,原本掩住的门扉却被人推开,然而并无人进来。十六娘问了一句是谁,方听得踏雪道:“娘子,宫中有旨意传来,须得郎君与娘子同去领旨呢。”

十六娘一怔,看了秦云衡,却见他极利落地翻身坐了起来,之后却咬了牙面部扭曲,疼极了的样子:“知道了,取官服过来,你们且先去请那宫监稍坐!”

十六娘亲手帮他穿了绯色官服,系了腰带,才道:“你身子吃得住?”

“我又不是小娘子。”秦云衡正了正发冠,道:“这般像样么?”

十六娘点了头,道:“唯独脸色差些,不过这样也好,你若满面红光,宫使定疑昨儿那几刀是砍到谁身上去了。”

秦云衡莞尔,低头在十六娘耳边说出一句话,便直出去了。十六娘看着他背影,耳根子都烧了起来,许久才跺了跺脚,跟上去。

那宫使带来的,是宫中赏赐下的许多物事。说是为了与他夫妇压惊,可十六娘看着那宫使却有些眼熟……

待宣了旨,那宫使复又道:“秦夫人,尊姊惠妃,有几句话要小的带来。”

十六娘这才想起,他是十一姊身边的宫监,便是十一姊回裴家时,也带了他一起去。

宫监与秦云衡对视一眼,走上前来,俯首到十六娘耳侧,道:“惠妃叫小的带话,秦夫人受了惊吓,可也别急着追查,这事儿至尊会办。”

“这……”十六娘道:“阿姊的意思,是……”

“同至尊的旨意——娘子与郎君且安心休养。顺道,小的还有一句要同郎君说。”他抬眼又看了秦云衡,道。

“什么?”

“西边要起战事了。”宫监挑了眼,低声道:“郎君若有心,这受伤,倒是极好的由头!”

秦云衡眉尖微挑,才道:“我知晓了,多谢阿监提点!”

十六娘也将这话听在耳中,心里头便有了些计较——这话无论是至尊嘱咐要告诉秦云衡的,或者阿姊嘱咐的,意思都只有一个:叫秦云衡装作养伤,不要出门。

“要到秋日了。”那宫监却抬眼,瞥了一眼天,道:“天气虽热,可待下过几场雨,便要凉了呢。”

秦云衡亦笑了:“过得几天,要南飞的雁,也该启程了。这般扁毛畜生,却比人更识天节物候。”

扁毛畜生么。十六娘垂了首,她一个女子,不该太过显锋芒,痴愚些好——可秦云衡与那宫监所言,她却听得清透。

要变天了么?送走那宫监,招呼着下人将宫中所赐的诸多物件一一清点入库,十六娘抽空瞥了一眼那天上——稍远之处,还真有那么几丝云了。

秦云衡送走了那宫监,看她瞅着天上发呆,顺手敲了敲她头:“愣着做什么?咱们回去吧,至尊今日的旨意,还真有些意思要揣度呢。”

十六娘就手挽了他:“这都下午了,至尊还遣人来颁旨,本就是奇怪的。那旨意……是不是叫你不要出去惹事儿?”

“我惹事儿?”秦云衡失笑:“我哪儿是那般无事生非的人?人家惹了我,我才报复的。”

是啊,一报复,就把人家的姻缘给拆了,把人家的娘子逼死了……十六娘心中暗叹一句,口中却道:“近来的事儿繁复得很,若是不当心,只怕要触了谁霉头。”

“我又不做什么——无非,是将阿兄的旧日手书丢给宋务年品鉴一番罢了。”秦云衡笑道。

十六娘应了一声,走出两步来,才明白他的意指,登时惊道:“宋务年与……与那个措大,不是一个衙门的么?”

“是啊。”秦云衡道:“否则我作甚这般折腾?便是要他看到!”

“……”十六娘默然,走了两步,才道:“依奴看,那个措大,也不会为着这个,就公然和那人闹翻。也许这般做,算不得惹事儿?”

“那自然算不……你来这里作甚?”秦云衡原是要接她的话,然而一抬头,便猛地顿住了脚步。十六娘正勾着头与他私语的,此时听得这一句,抬头看去,也是登时阴下了脸来……

前头数步之遥,赫然是一条窄径。而当路站着的,便是双目通红的灵娘。

尚未开言相询,灵娘便当着他们跪了下去,磕了个头。

“奴……求郎君,为小儿郎赐个名吧。”

“……”十六娘狐疑地抬头望了秦云衡一眼,见他亦是满面不解,方向灵娘道:“你怎么忽然就来问这般事情?尚未满月,急什么呢?还跑到这地方来,怎么也不合适——再者你这般颠簸,就不怕毁了身子?”

灵娘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看不出什么厌恶,却充满惶急。倘若十六娘不是深深憎恨灵娘,看到她这一眼的悲怆急切,说不定也会心软了。

“他……他病了!郎君!他病得着实厉害,奴实实无法了,便想着,许能在他走前,讨个名字与他……”

十六娘愕然。她虽然素来不管灵娘那边儿的事,可也没许着人欺负她!那小儿郎没有名头,但怎么也不该是被人无视到这般程度!这事儿若叫人说出去,到底显得是她做主母的小心眼!

“……没有请医士么?”十六娘抢在秦云衡前开了口:“便是下人的孩儿病了,也须先延请医士诊治,怎生能容得他自病着?”

“回娘子,这医士……总须有钱……”

秦云衡瞥了十六娘一眼,道:“府上的月例不曾发与你?”

“那……”灵娘偷瞄了十六娘一眼,道:“奴遣婢子取过!可他们却说……说奴在府上吃喝已然是个多余的,还要银钱,那岂不是把自个儿太当回事……”

十六娘蹙了眉,她心下有些恼怒——且不论灵娘所言是真是假,只要出了这般事,难道她不该先寻了自己说么?怎生原本不多言,如今当着二郎的面,却是好生一副委屈?

“这话谁说的?”她道:“你但叫那婢子指出来,我定一顿棍子将他打出府!连人话都不会说的,总得打到他说人话为止!”

“奴不敢要这个。”灵娘垂了首,色极楚楚:“奴只求……只求郎君去看看那小儿郎,他自降生,还未曾见过阿爷的面呢!”

阿爷?十六娘但觉心口一股火起,咬了牙,却什么都不说,只抬了眸子,同灵娘一道望着秦云衡。

且看你怎生是好!

“他阿爷是我么?”

灵娘似是讶异无比,冤屈无比,抬了头,怨诉道:“郎君犹不信奴吗?!且去看看小儿郎,他眉目鼻唇,同郎君几是一模一样啊!”

十六娘心下冷笑——你这娃儿的生父若是秦云朝,那眉目鼻唇自当与秦云衡极似!世上叔侄之间的相似,有时还偏就高过父子呢!

“是么。那也是段缘法。”秦云衡的态度已然挑明——他就是不置可否!

“郎君,奴求您,您许是不许?”

“先莫提这个吧!”十六娘心知秦云衡素来不喜与人直接撕破脸,索性自己出手,道:“哪儿有做阿娘的,在这般时候便放弃救自家亲儿的?灵娘你且随我来,我带你去支些银钱!偏不信他们还敢不给我钱的!咱们先请了医士来看,待给孩儿治好病,名字的事儿再从长计议——名儿是要跟人一辈子的,总得给二郎时间,好给这娃儿取个好名字!”

“这倒是个法子。”秦云衡道:“不过也不必劳动你——踏雪,带她去支钱吧!要多少,便支多少好了。我刚刚拜领了圣旨,背上的伤疼痛得很。便改日再去看你们母子吧。”

灵娘颔首,低声道:“愿郎君勿忘。”

待她走,十六娘方才冷笑道:“你当真要去看她们母子?”

“我若要去,早就去了。”秦云衡道:“那小娃儿谁看得出像谁?便是真像我,那也多半是像他生父!”

“你却偏生不把话说破……”

“若说破了,大郎可还会来阿娘的寿宴么?”秦云衡道:“我忍了这许久,就为了一日将这乔氏仍还给他!左右也就这几天,应付过去便是了!”

“怎么应付?躲在奴屋子中,整日价称病不出?”十六娘道:“这样的话,说着可笑!她若非要寻你,奴还真叫她在奴院子中站着候么?”

“待把这娃儿病医好,再取个名,她还有什么理儿缠着我?”秦云衡道:“我就偏躲你屋子里头不出去了,至尊不也有旨意,叫我静心养伤么?下次她再来,你便说我为她儿郎子取好名了!”

“什么名?如此快便得了?”十六娘心中掠过一丝不快。给人取名,那是要细细想的。难不成秦云衡从前考虑过很多次如何为这孩儿命名,如今才这样信手拈来……

“悌。孝悌忠义之悌。”

十六娘愕然望着他。

这名字取得,真损!她还以为秦云衡对这孩儿到底会手下留情,却不想他会干这般明褒暗损的事……孩子的父亲是他兄长,对自己的弟弟却动这样心思,自然称不上“悌”;而这孩儿,身为秦家这一辈真真的首子,却偏生出身低微,想“悌”怕也没的“悌”!

就算这名字他思虑了许久,那也该是满怀愤恨之时才想出来的!

“秦应悌……?”“应”,是秦氏这一辈的排字。

“秦悌。”秦云衡道:“他算不得秦府的儿郎!这‘应’字,轮不上他排——谁叫他那阿爷做这般事的!否则,这小儿郎便是再庶出,到底能进个宗谱呢。”

寿宴前

医士请到家中,开了几剂药,那小儿郎的病况很快便好转了。

秦云衡闻说,却只是冷冷一笑,道:“什么病得快支撑不住了?明明就是做阿娘的心狠,不为孩儿诊病罢了——她亦不是没钱,那些金银头面,总也能换了银钱延请医士!拖到这时候,不就是念准了我心疼亲儿会恨你妒忌小气……”

十六娘听在耳中,只是微笑,道:“二郎恼灵娘,奴知晓。然而孩儿总是无错的。如何能因为做娘的心狠糊涂,便要断送娃儿的性命呢。”

“是啊,既心狠,又糊涂。”秦云衡叹道:“她若稍稍聪明些,都不会不要命地往这火坑里头跳,亦不会在料不准我是否知道那孩儿内情之时还要说这般话!长得聪明,可为了一个男人,还值得这样不管不顾做傻事——她若是不折腾,我倒也养得起两个闲人!你说,我若真将她还给大郎,他会怎么待她?”

十六娘一怔,道:“大概也不能如何吧……难不成能杀了她么。”

她自从知道秦云朝的秉性之后,便对他再无幻想。可即便如此,灵娘到底是为了他付出了自己能付出的一切,这样的一个女人,便是可恨,到底也值得她的主人怜悯啊。

然而秦云衡却只是一笑,什么也不再说了。恰逢石氏与她家五郎一道来送秦王氏寿辰上要用的稀罕香药与他们的寿礼,十六娘便去那边儿忙了——这一忙开,自然将“灵娘之子痊愈”的事儿丢掉了脑后去。

想起这事,那要到了秦王氏生辰的当日。

彼时早有车马川流来贺她生辰。秦王氏与十六娘不同,她是“翼国公”的夫人,秦云衡的父亲战死沙场,她便接了诰命了。她的生辰,文武百官的内人们自然要来贺!

这便忙得十六娘和管事的大婢子们头晕了。从宴席座次到还礼迎接,处处要费心。十六娘自己是不必去府门口候着的,可前头的消息流水价传来——某家的娘子送来了太多的礼,某家的来贺寿的正是要嫁人的嫡娘子,某家的下人送了东西便急着赶着走了……

每桩事儿,都要处置好了,才不招人怨。

正是焦头烂额之际,灵娘身边的婢子慌张跑来,开口便道:“娘子,娘子,大不好了!”

“什么大不好了?”十六娘听得这话便是暗自恼了,口气亦冲了:“说话也不长些心意!今日是老夫人生辰,能有什么大不好?”

“方才郎君去了乔氏那里!”这婢子也知道十六娘与灵娘不睦,口中只把灵娘称作“乔氏”:“也不知郎君与她说了些甚,如今正拽了郎君哭泣不止,说郎君出门她便自悬庭中呢!”

这定是秦云衡对她透露了要将她还与秦云朝的消息!否则她何以缠混至此啊!

若依着她的性子,一定先将秦云衡拖走,便看她要不要自尽好了。可今日与以往不同,这是阿家的生日,京中一应贵族女眷来得齐!便是她不死,秦氏也丢不起这脸呢!

“那我便去吧。”十六娘叹了口气,向踏雪与拥雪道:“这里你们且多看顾些。若有什么处置不得的,便去灵娘那边寻我。”

见两个婢子应了,她才忙忙随着灵娘的婢子过去。然而与她所料想的混乱不同,灵娘的院子里极寂静。

不会……已然寻死了吧?十六娘胸口一烫,顿觉秦云衡这人纯粹是个祸害!你要把她还了,那是你自个儿的事,我替你寻出身契来也便是了,原无什么大不了的。可你提前跑来说这事儿,叫她怎么接受?

万一真挂在房上了,我看你丢得起多大的人呢!

几步抢上台阶,十六娘便要推门,然而此时,方才听得房中有人低声的说话。

她的手,便僵在了门边。

入耳的,是男子的声音:“我便是再蠢,一个女子的心意,总归是看得出来。你心上的人是我兄长,自我知道此事,便再也不曾与你亲近过,这也该算对得住他了吧?”

“奴不知是谁进这样的谗言。奴心上的人,是郎君啊。”女人的声音哽咽着,似是无比难过,细微的喘气声,似是因呼吸也被抽噎梗住:“如若郎君非要奴走,奴只有死一途!”

“我不会叫人耻笑你的。两情相悦,终得相守,这是世间最好的事情。我便是再不舍得,也绝没有生生拆了你们的道理。至于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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