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担心,”柳夫人过来,伸手抱起妹妹,对林敏敏道:“几个孩子都交给我吧,我负责把他们送回去,你且忙你的去。”又低头对妹妹道,“你敏敏娘去办一点事,回头我送你跟你哥哥姐姐回家,可好?”
妹妹看着敏敏娘,那眼里忽地就涌出泪来,“哇”地一声哭道:“我要七叔……”
这一声,顿时就差点哭出林敏敏的眼泪来,但与此同时,她心里不禁一阵迷信,穿越过来头一次,冲着妹妹厉声喝道:“闭嘴,不许哭!”
妹妹一惊,不由就止住了大哭。
林敏敏则是一阵后悔,忙过去从柳夫人手里接过妹妹,哄道:“妹妹不哭,我不是说过吗?眼泪会赶跑好运气的,妹妹不能哭,知道吗?”她想了想,对柳夫人道:“抱歉,这孩子还是我带着吧。”
*·*
和长宁不同,沧澜阁在京城的总阁不是设立于码头之上,而是建于闹市区,且还是一栋颇为气派的三层砖石小楼。
这里不仅是沧澜阁的总阁,其实也可以说是钟离疏的后方基地。一楼是沧澜阁的店面,二楼处理着生意来往,三楼则是幕僚团的办公地。
这不是林敏敏第一次来,他们回京不久,钟离疏离就曾带她来过一次,还把他的幕僚团成员都一一介绍给她过,所以她还记得,眼前这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其实是钟离疏旗下的第一智囊。
看到林敏敏从隐门里进来,赵公竟一点都不意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夫人也是听到传闻了吧?”
林敏敏这才知道,仿佛一夜之间,京城里人人都知道了“远扬号”沉船的事。
赵公沉着眉眼道:“夫人放心,不管是朝廷那边的消息,还是从我们自己船队这边的消息,都说‘远扬号’早在十来天前就安全过了南海,这消息定然是假的。只是,眼下我们还不清楚,这传言到底是怎么兴起来的,目的又何在。”
听他如此断言,林敏敏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嗡”地一声就断了,两腿一软,差点当场摔倒,幸亏清莲在后面及时扶住了她。
“这就好,这就好……”喃喃自语着,林敏敏扶着椅子扶手慢慢坐下,又接过赵公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口,总算定下神来,抬头颤巍巍地笑道:“不怕您老笑话,最近我正迷信着,总觉得只要我不主动问侯爷的情况,侯爷就一定能平安。”
这种不可理喻的迷信,其实人人都有。赵公呵呵一笑,抬手给林敏敏看他拇指上一个被磨得晶亮的铜指环,道:“莫说夫人,老朽也有这样那样的迷信。老朽这铜环就是从不离身,每回遇到什么难事,只要转上一转,心里便觉得能够平安些。”
二人闲话了两句,便又说起这件事的蹊跷处来。赵公指着楼下道:“先我们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儿忽然有好些客商都过来退了之前订下的船期,我们这才知道,市面上竟有这种传闻。”老头儿一摸鼻尖,“老朽好像闻到有阴谋的味道。”
“侯爷也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忽然,一身风尘的吴晦明推门进来。看到林敏敏,他明显一愣,本能地就是一转身。
“回来!”他这欲盖弥彰的举动,顿叫林敏敏一声大喝。
吴晦明这才尴尬地转过身,向着林敏敏行了一礼,叫了声“夫人”。
林敏敏皱眉道:“你不是跟侯爷一起走的吗?”
吴晦明挠挠脑门,避重就轻地笑道:“侯爷不放心家里,所以中途又放我回来了。”
林敏敏的眼一眯——这动作,顿时叫赵公和吴晦明想到侯爷,二人不由就对视一眼。
“撒谎!”她低喝道,“刚才你一进门就说,侯爷也闻到了阴谋的味道。什么阴谋,到底怎么回事?!”
吴晦明又和赵公对视一眼。
林敏敏皱眉道:“或许我帮不上你们的忙,可我是他的妻子,我要知道。”又喝道:“说!”
吴晦明再次为难地挠了一下脑门,才道:“侯爷不让惊动夫人……”又道,“半路上出了一些奇怪的事,侯爷就感觉,好像是有人故意要把他从京城调开一样,偏这出使的事又耽误不得,所以就把我给派回来了。”
他看看林敏敏,又道:“不是侯爷不相信夫人,侯爷是……”
“我知道,不想叫我操心。”林敏敏叹息一声,将一直傻乎乎站在一边望着众人的妹妹拉入怀中。
靠在她的怀里,钟离安仍像只小猫头鹰似的,一会儿扭头看看敏敏娘,一会儿又扭头看看笔直站在她们面前的吴晦明。直到看到大人们都不说话了,她这才开口道:“我七叔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也得半年呢。”林敏敏搂着她道。
小家伙看看她,忽然软软地往她怀里一趴,带着哭腔道:“我想七叔了。”
林敏敏鼻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只得用力眨巴了一会儿眼,望着窗外道:“我也想他了。”半晌,她才转回视线,问道:“可有什么线索?”
吴晦明摇摇头,“这些人显然已经动作起来了,传这种消息,应该是第一步。”
赵公也摸着下巴道:“老朽也是这看法。眼下一动不如一静,且先看看那些人的目的再说。”
回到府里,柳夫人已经亲自把卉姐儿姐弟给送了回来。这两个孩子也听到了传闻,小脸儿也是一片煞白,直到林敏敏把赵公他们的分析说了一遍,才总算安了两个孩子的心。
晚间,柳夫人派人送来信,从首辅柳大人那里再次证实了“远扬号”确实已经安全过了南海,林敏敏和孩子们这才彻底放了心。
☆、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这不知从何而来的流言;不仅惊着了林敏敏,也在京城刮起一场不大不小的旋风。
对于这消息;自然是有人相信有人不信;可不管信与不信,都算是把威远侯府和林敏敏推到了风头浪尖之上。因此,当她出现在礼部尚书府的门前时,不可避免地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扶着弯眉的手下了车,听着尚书府下人报着“威远侯夫人”的名号;林敏敏一抬头,就看到尚书府的大门内;一个神情倨傲的青年忽地扭头看向她。旁边;花白胡须的尚书大人则恭敬地陪侍在一旁。
一开始;林敏敏还以为此人也跟那些偷眼看她的人一样,是听到“威远侯”这几个字,一时好奇才站住张望的,可很快她就发现,此人看着她的眼神有些不太对。且,他的腰间还缠着根杏黄色的丝绦——居然是皇子的服饰。
林敏敏不由就眨巴了一下眼。
这明明是她一个无意识的动作;却不想那人竟忽地也冲着她一挤眼——倒好像两人在打情骂俏一般。
顿时;林敏敏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可碍于那根杏黄色腰带,她只得一低头,带着弯眉和清莲进了二门。
*·*
尚书夫人是个看着笑眉笑眼的五旬妇人,和林敏敏曾在国公府的酒宴上有过一面之缘。见林敏敏进来,李夫人忙抛开正说笑着的众人,过来拉起她的手,满脸同情地安慰她道:“你也莫要太过担心,侯爷吉人天相,定然不会有事。”
林敏敏的眼不由就是一闪。这句话,表面看,不过是表达慰问之意,可那深一层的含义,却是有暗示钟离疏已经出事之嫌。
之前钟离疏就曾说过,这京城人家大多已修炼得皮光水滑,就算彼此是政敌,心里恨不能咬掉对方身上一块肉,可大宴宾客时,该请的人绝不会漏掉一个。李夫人的这句话,加上府门前那位不知排行第几的皇子,却是叫对朝中势力分布并不熟悉的林敏敏一阵敏感。她敏锐地感觉到,这位礼部尚书,怕是个跟钟离疏政见不和的。
而,如果她一个回答不好,怕是就要让人以为,连她也相信钟离疏真的出事了。虽然她现在还不清楚为什么那些人希望别人以为钟离疏出事了,但显然,这时候,别人希望她做的事,是她千万不能做的。
看着李夫人,林敏敏也不抽回手,只款款向她还了一礼,抬头望着四周同样关注着她的众人笑道:“多谢夫人关心。不过,看来连夫人也误信了那些谣言呢。不瞒夫人说,其实使团的船早在十来天前就已安全过了南海。说起来也奇怪,怎么忽然间满京城都是这种谣言了?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是什么范家船队捞到了残骸……”
“怎么又冒出来一个范家?”林敏敏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英娘那大嗓门插嘴进来道:“不是说,是漳州的王家吗?”
“我怎么听说是岭南的张家?”站在英娘身旁的一个年轻妇人道。
“我倒听说是西北汇信商行的船队。”刘氏阿秀从人群中挤出来,走到林敏敏的身边,借着挽起她胳膊的机会,将她的手从李夫人的手中抽了出来,又笑道:“先我就在想,都传得这么沸沸扬扬的了,怎么连到底是哪家发现的都说不清呢,今儿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明白,可不就是谣传嘛!若真有这么回事,怎么也不至于消息乱成这样。”
李夫人笑眯眯地看看刘氏,又看看林敏敏,然后一脸欣慰地点头道:“被你们这么一说,还真像是谣传了。幸好幸好。”正好此时有新客人到了,她便向着刘氏和林敏敏打了声招呼,转身又去迎新来的客人了。
刘氏阿秀忙拉着林敏敏走到一边,问道:“你不是说不来的吗?”
林敏敏笑道:“临时改了主意。”又问,“老太太也来了?”
刘氏摇摇头,扭头看看李夫人,轻声道:“他家是二皇子一脉的,”
原来,那位皇子是二皇子。林敏敏点了点头。
刘氏又道:“原以为你不过来的,你早说要来的话,我也早就提醒你了。不过,”她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看样子你也不需要我提醒就是。老祖宗还一直担心你应付不来这种场合呢。”
虽然被人夸了,可林敏敏自己心里明白,比起“小”奸巨滑的刘氏阿秀来,她还差着一大截。说到底,她不是政客,如果不是有赵公和吴晦明指出,她甚至都不会想到这件事背后藏着什么阴谋诡计。于今之计,为了钟离疏,她也只好从头学起,多听,多看,多分析。
不过,好在她洞察力不错,在这尚书府里转了一圈,又旁听了不少众人的议论后,归纳总结加上脑补,林敏敏很快就弄清了钟离疏离开京城,她忙着孩子们考学的这段时间里,朝堂上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虽然老皇帝新任命的首辅是□□,可在钟离疏离京后没两天,他就把之前从来不曾参与过朝政的二皇子给提拔进了礼部——就算只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官职,可比起如今被隔绝在朝政以外的太子,这一举动难免叫人觉得皇上的天平在向着二皇子倾斜了。
所谓“不作不死”,经过老皇帝这么一番折腾,原本只是隐藏于水面下的争斗,如今则渐渐有些压制不住,各种沉渣都开始浮出了水面。只是,林敏敏眼下还不知道,这有关钟离疏遇险的谣传,跟朝中的变化有什么关系……
*·*
这“赏荷宴”,自然是要去赏一赏这尚书府后花园里的荷花才算对景。所以在开席前,诸位夫人小姐们便散进了后花园里,却并不都围着荷花池看荷花,也有找着地方休息聊天的。
因为听了太多琐碎的消息,林敏敏想要整理一番,便避开众人,带着弯眉和清莲找了处没人的凉亭坐了下来,她托着腮默默沉思,弯眉和清莲则拿着柳枝编着小篮子玩。
只是,这主仆几人也不过只清静了片刻,便有人过来了。远远就听到其中一人连说带笑道:“……你且等着,等什么时候这威远侯把蓝玉儿给接回府去,你可不就什么仇都报了?怎么说,那两人在一起也有七八年了,总比这林氏跟侯爷的时间长吧……”
“我看是不可能了,”一个声音打断她道:“我敢跟你们打赌,这威远侯定然已经死在海上了……”
前面一句话,不过叫林敏敏疑惑而已,这后面一句话,却是叫她“腾”地一下就站起身来。
这一站,顿时就叫她看到小径上缓缓走过来的三个女人,其中正在说话的那个,她居然还认识——正是钟离疏的那位“表姐”,田二太太。
田二太太也没料到会在这里撞上林敏敏,且还被她听到她那么说,顿时一阵尴尬。可瞬间,她就想起钟离疏曾给她的羞辱,脸一下子胀得通红,梗着脖子瞪着林敏敏冷哼道:“我当是谁在这里偷听别人说话,却原来是威远侯夫人!”
“你刚才说什么?!”林敏敏走出凉亭,向那三人一步步逼过去。
偏她长得过于柔美,即便阴沉着脸,也不像钟离疏那般有威吓效果。田二太太不禁轻蔑一笑,挥着手绢道:“我说什么了?夫人不妨提醒我一下。”
“好!”林敏敏一点头,握拳就往她的胃部用力打了一拳,直打得田二太太像只虾米般,一下子就蜷缩着身体倒了下去。
“可想起来了?”望着蜷缩在她脚边的田二太太,林敏敏冷冷道。
旁边的那两个贵妇,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顿时吓得一阵尖叫,扭头就跑。
她们跑了,林敏敏却是连头都不曾抬一下,以鞋底踩着这田二太太的脸,狠声道:“你最好祈祷钟离疏没事。如果他有什么事,我会亲手在我打你一拳的地方,插一把刀进去!我说到做到!”
林敏敏所在的这凉亭,离众人所在的水榭并不远,因此,她的话音才刚落,就看到从竹林的拐角处跑来了许多人。
林敏敏抬眼看看众人,却是并没有收回踩在田二太太脸上的脚,反而是跑过来的众人全都被她这脚下踩着一人的气势给震慑住,一时竟没一人敢于上前。
“如果再叫我听到有人恶意诅咒我们家侯爷,我可就不是打她一拳的事了!”她示威地一抬下巴。
别人不敢靠前,李夫人是主人,却是不得不上前劝解。“夫人有话好说,快把人放了吧。”
林敏敏也知道,在别人家作客却大打出手,这实在是件很失礼的事,便从田二太太身上收回脚,上前向着李夫人福了一福,郑重道了歉,又道:“照理说,我是来府上作客的,不该在此闹事,可但凡夫妻,就该有夫妻间的情义,如果有人当着我的面诅咒我的夫君,我却一声不吭,那我还有什么资格做我夫君的妻子?!”说着,向着李夫人又是一福,“今日冒昧了,改日定当再次登门道歉。”说完,便领着弯眉和清莲扬长而去。
望着她的背影,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的田二太太不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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