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瞳恨恨地盯着两个护卫,但是他们俩不会因为她作恶人样就放她走。
她猜着他们也不敢碰她,便强行出去,可是身后的婢女却咚一声跪了下来,喉咙里含混着哭音恳求道:“小姐,还请不要为难我们。我们奉大人之命照顾小姐,若是小姐出了意外,大人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们。”
顾清瞳听完婢女的话,倒抽了一口气。沈玉卿能狠心杀了瑞王,若说他会迁怒这些下人,她也相信。她虽想离去,可是不能害了他人,一时间,便犹豫起来。
婢女见她这般,便扶了她进屋内,吩咐了几个丫头过来伺候她洗漱。
顾清瞳洗漱完毕稍微用了点膳食,打算等沈玉卿下朝再说。但是她未等得沈玉卿,却等来了季宸。
“橙子,你怎么来了?”
“瞳儿。”季宸见她被软禁,又心疼又无奈,她却不能帮她,更是恨自己。
顾清瞳眼看她流泪,微微叹了口气:“橙子,别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吗?”
“瞳儿,你如今这样,我却帮不了你,是我没用。”
顾清瞳自身并不觉得怎样,想到江尚衡和韩裕安,心里咯噔一声:“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瞳儿,昨天夜里,边疆告急。今天早上,江世子就被封了骁骑大将军,前往边疆了。”
“是云穹和辕朝打起来了?”
“是,辕潮国本是三国中最强盛的,云穹还送了质子来求和,却在先皇手上积弱,一个好好的国家千疮百孔。如今云穹国趁着辕潮国帝王更替,正是一团乱之时大军犯境,意欲一雪前耻,我朝危急啊。”
“那为何是尚衡?”顾清瞳脸色白了白,“是沈玉卿?”
“应当是的,不过瞳儿。”季宸看她不知是气得还是吓得,浑身发抖,忙握住她的手,“恰西将军一同前去,我朝定能得胜的,你不要担心。”
沈玉卿那一句“江尚衡死了,你就能安安心心待在我身边了”犹在耳畔,她怎能不担心,顾清瞳急切地反握住季宸的手:“橙子,你帮我,我必须离开这里。”
季宸想到她是怎么进来的,自己都未必能再离开,如何应承得了她,只能摇头。
顾清瞳也摇头:“不成,我得自己想办法离开。”
“瞳儿,你就安心待着罢,等着江尚衡的消息。”沈玉卿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斜倚在那里,笑笑地看着她,重重地强调“消息”二字。
顾清瞳腾地站起来,脸色越发白了:“我要见我娘。”
“太后太忙了,没空见你,经我请求,她特许你在我府上住一段时日。”沈玉卿上前执起她的手,面上是笑意,眼底却微冷。
顾清瞳刹那间愣在原地,没料到连她娘都站在了他那边,而江尚衡却远赴边境,连见她一面都不能。但是她被沈玉卿带走,谢严肯定告诉他了,他是带着担心离开的,这样如何打仗。而沈玉卿,就是要他死。
沈玉卿看她脸色越发苍白,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瞬间又勾了勾嘴角:“瞳儿,不如我跟你说点高兴的事情吧。”
顾清瞳只斜睨着他,不言语。
“关于梁珞纤。”沈玉卿扶着她在桌边坐下,倒了一杯温茶递给她。
季宸见沈玉卿全然不将她放在眼中,只顾和顾清瞳说话,心底一阵酸涩。这一刻,她几乎有些嫉妒她。
沈玉卿看季宸一直盯着自己看,又缓缓倒了一杯给季宸,才慢条斯理道:“季宸设计让梁沐恩撞破了梁珞纤和云乐师的奸/情,梁沐恩恼羞成怒强/暴了她,梁珞纤的孩子没了,几乎去了半条命。”
虽然梁珞纤多次加害她,前世也与她交恶,但是顾清瞳听到梁珞纤的下场,丝毫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一点也不觉得高兴,反而神情凝重,不知该做何表示。
沈玉卿揣摩着她的神色,继续道:“梁沐恩强/暴她,被严相爷抓了个现行,昨日晚上就闹进宫里了,太后和皇上重重地罚了威远侯府。但是严相爷还觉不解气,早上就呈上了威远侯府的诸多罪证,皇上恼羞成怒,将梁家给办了。我就是被梁家的事情绊住,才回来晚了。”
顾清瞳记起季宸说要让梁家家破人亡,眼下看来,她是做到了,她侧过头看了看季宸。但是季宸的神情与她无二,并不见多少喜悦。
沈玉卿见她们两个均如此,轻轻地笑了一下:“你们放心,严相爷的好日子也没多久了。十几年前就陷害顾相爷,如今又跟云穹私通,待得有一日,我定会予他致命一击,为你们报仇。”
顾清瞳想着顾相爷蒙受的冤屈,娘亲十年隐忍苟活,自己和季宸遭受的种种不堪,此刻更是心中戚戚。
“瞳儿,你需知,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沈玉卿轻声安慰着她。
顾清瞳清晰地看到他眼中关切,略微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是你能不能放我走?”
“不行!”沈玉卿毫不迟疑地拒绝,“放你走,你肯定就找江尚衡去了,想都别想。”
顾清瞳还想说什么,沈玉卿已拂袖离去,留给她一个气极的背影。
季宸也是无言,良久才道:“瞳儿,我晨时就看到梁珞纤被严相爷从府中扔出来了,她哭喊着求相爷看在她母亲的份上收留她,可是严相爷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吩咐人送她去妓/院。她又喊严家的几位少爷,那几位少爷平日里占了她不少便宜,今日却巴不得从来不认得她。她也算是被毁了,但是我一点也不高兴。瞳儿,我一点也不高兴。”
顾清瞳难过地捏了捏她的手背:“我也是,不过她也是咎由自取,我们不要再想她了,反倒该想想自己的处境。”
“瞳儿,你想出去,但是你出去能干什么?”
50逃离
顾清瞳思考半晌:“暂时不知,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待在这里无所事事。我本想去寻尚衡;但是没那么简单;而且恰西将军也去了。我想着,我娘总会帮我;可她却应承了沈玉卿。”她一边思索着,顿了顿;苦恼地按了按额头,又求助地看向顾清瞳,“我现在唯一能找的,大概只有我义父了;可是我出不去。”
季宸定定地看着她:“我也出不去。”
“为何?”
“我是被玉卿哥哥强行从谢府带出;押到这儿的。他知道;若我在外面;定然会帮你。你失去了我的帮衬,就出不去也做不了事了。”
顾清瞳没料到季宸也是被软禁的,沈玉卿竟然如此决绝,而且思虑周全,完全堵了她的退路。
顾清瞳无法,只得与季宸干坐着,一边思索着。
梁珞纤确实身败名裂,梁府经沈玉卿和严莽一闹,而且太后还有意为她出气,估摸着真是家破人亡。但是她记得季宸还提过樊晰枫,顾清瞳轻轻地碰了碰季宸的手:“橙子,你虽不因梁珞纤和威远侯府的事情轻松下来,大概还在记着樊晰枫?”
季宸经她这么一提,身子打了个激灵:“瞳儿,你说什么?”
“橙子,你和樊晰枫的冤仇我不知道,你若不想说,我也不会问。”
季宸犹豫地看着她的神色,欲言又止。
“你这样压在心底,不会好受的,不如说出来,让我为你分忧。”从来都是季宸帮她,顾清瞳不想看她烦忧,见她杯底已空,倒了一杯茶给她。
季宸接过茶盏,却是猛地一口就灌了进去:“瞳儿,我曾为樊晰枫和林家二姑娘试婚。樊晰枫是个风流鬼,你也知道的。他不能破我的身子,却趁着与我同床之时,将我绑在床上,摸我亲我,还用了许多闺房器具作弄我。整整一夜,我被堵了嘴,动弹不得,受尽侮辱。最后我终于从那痛苦的地方出来,却因为我只是个清娘,不能奈他何,顶多破坏了他和林家的婚事。但是这破坏,还正中他下怀。我一直想着报仇,可后来却找不到他了,连复仇都不能。”
顾清瞳惊得张大了嘴,她的闺中密友不仅背负了家仇,还受此侮辱,她当初只害他落水,完全是便宜了他,早知如此,就该阉了他!
季宸看着顾清瞳震惊的样子,哭得双目红肿:“虽然我与不少男人同榻而眠,但是一直是清白的。而他,却毁了我的清白,还一度拿那件事情威胁于我。他说,他画了我的身子,并且做成了一个画本。若我不从他,他就广发簿册,让天下人知道我的事情。”
顾清瞳听着,也落下了眼泪:“我的橙子,没想到你竟遭受了如此之多,你其实比我更苦。可是你为何不告诉我?”
“瞳儿,曾经的你是多么骄傲,若我告诉你,你定然要为我报仇。你我都只是没有分量的清娘,我如何能害你?”
顾清瞳紧紧地拥住她,恨恨道:“橙子,樊晰枫在我义父手上,你若想报仇,可找我义父。待我们离开这里,我就去找我义父,让他阉了樊晰枫,生不得,死不能。”
季宸听着她咬牙切齿,重重点头:“我等着。”
顾清瞳取出绢帕,替她擦了泪:“好橙子,你别哭,哭得我心肝都疼。以后,我们都会好好的,谁若欺负你,我帮你教训他。”
“嗯。”季宸止住了眼泪,看她夸张地捂着胸口,偏偏脸上又是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好橙子,你这般笑起来可就好看多了。”顾清瞳听她笑,总算放了心。
季宸静默片刻,忽而凑到她耳边:“瞳儿,我有办法出去了。”
夜里,季宸与顾清瞳同榻而眠,却在子时过后突然腹痛不已,冷汗涔涔。
顾清瞳吓得花容失色,忙令人喊沈玉卿。
沈玉卿看过后,急急叫了大夫来看过,煎了一大碗药喝下去还是不见好。
季宸求着沈玉卿请了花好月圆阁的一位女大夫来看,号过脉之后,重新煎了药喝下才好了。
沈玉卿看她终于平静下来,原本惨白的脸渐渐红润,才放了心,可是一出去就发现顾清瞳不见了。他急急派人出去追那女大夫,可是送她来的马车里只有那女大夫,却没有顾清瞳的影子。
季宸瞧着他气急败坏地进来,她往床的里侧转了转,不看他。
“季宸!”沈玉卿气得直甩袖子。
季宸轻轻地笑出了声来,仍旧背对着他:“玉卿哥哥,你知道瞳儿的心不在你这里。你留得她人,也留不住她的心,还累她伤心难过,不如放她走。”
“季宸,你好大的胆子,你别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
季宸悠悠地转过身来,粲然一笑:“玉卿哥哥想对我怎样?”
沈玉卿口头上虽硬,但事实上真不能拿她怎样,狠狠地扫了桌上的杯盏:“季宸,你好样的!”
“玉卿哥哥追着一个不爱你的人,不如给我一个机会?”季宸缓缓起了身,她昨日瞒着顾清瞳,狠心给自己下了一点点药,这会儿身子还是虚的。因此,她脚踩在地上,一个趔趄就往前栽去。
沈玉卿虽恨她放走了顾清瞳,可两人小时候也是一起长大,看她一副虚弱样不是装的,眼疾手快接住了她。可是她力道冲,他又没防备,便被她压在了地上。
季宸以为自己要摔在地上,却撞上一具柔软的身子,微微笑着看了看沈玉卿:“玉卿哥哥,你还是关心我的。”
沈玉卿无奈,抱了她躺在床上:“你且养着罢,若我找不回瞳儿,你……”
“怎样?”季宸挑了眉。
沈玉卿与季宸虽不似他与顾清瞳那般情意深厚,但毕竟是儿时玩伴,一时答不上来,瞪了她一眼,摔门而去。
季宸被摔门声震了一下,但是随即收了心神,嘴角勾了笑:“这会儿,瞳儿,应该已经到阁主身边了。”
韩裕安听说季宸要找女大夫入府,他就猜到了她们的计策,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姑娘。因此,顾清瞳悄悄地随了韩裕安身边的女大夫出了沈府之后,韩裕安就另外安排了马车接她走,空留给沈玉卿一辆障眼马车。
顾清瞳到了韩裕安别院,看到他担心的脸,不禁红了眼:“义父。”
“曈曈。”韩裕安爱怜地抚了抚她的手背,“进来吧,这日头毒,别在外头晒太阳。”
“嗯。”顾清瞳看了看灿烂的阳光在树影下晕开一片七彩的光,想着江尚衡已离开两日了,提着裙摆进了屋。
“曈曈,你眼下想怎么办?”
“我知道我做不得什么,但是我想去找尚衡。”
“你去找江尚衡,暂时离开也好,这样阮娘就少了一个目标,沈玉卿还被乱了心智。只是,你在路上,定要小心行事。找到了江尚衡,也要以国事为重。”韩裕安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一份金帛,小心翼翼地卷好塞到一副卷轴里,“这是云穹边境的地图,你交给他,但是为了两国百姓,不能进犯云穹。”
顾清瞳点点头:“我知道,两国开战,遭殃的总是百姓。尚衡若得胜,我会劝他收手。”
韩裕安猜着她也是这想法,点点头:“义父可以帮你离开,只是沈玉卿眼下权势甚高,此刻定然封锁了南都城,我不能亲自送你走。”
“那怎么办?”
“我让樊晰柳送你。”
“樊晰柳?樊晰枫的哥哥?”
“没错,他本是詹事府詹事,新近被提为京畿大人。我可利用樊晰枫,威胁他送你出皇城。他不是沈玉卿的势力,能为我所利用,送你走最好不过。”
“但是樊晰枫是他弟弟,你利用了他,难保他不会转身就告诉沈玉卿去。”
“这一点你别担心。”韩裕安从柜子里取出玉簪和玉镯递给她,“这个,我和尚衡从阮娘处要回来了。”
顾清瞳看了看,摇摇头:“义父,我不想要了。”
“为何?”韩裕安沉了脸。
“这两样东西,没给我带来任何便利,反而总是带来灾祸,还被人利用了威胁我娘和你。反正我也不需要再借玉簪怀念亲娘,也不必利用玉镯请出神兵,不如弃之。”
韩裕安听完,沉思半晌,点点头:“你说的也对,那就让义父收着吧。”
“多谢义父。只是阮娘处,她到底做何打算?”
“如今边境告急,太后与皇上忙于国事,阮娘也逼不得。待得皇上地位稳固,大权得握,太后理清了她与阮娘之间的关系,这件事才算了。不过你不用担心,皇上和太后不会受人禁锢的,只是一时为感情所累下不了手。”
“我懂得了。”
韩裕安颔首:“以防万一,我待会儿吩咐人来给你易容,然后晚间让樊晰柳送你走。”
“好。”顾清瞳紧了紧袖子里的卷轴,她的心总算不那么慌乱,也不那么茫然。此番离开,她背负着她的使命。
韩裕安又沉默一阵,指节骨敲着桌面,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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