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容道:“姐姐一向豁达,但凭真心,问心无愧便好。知事的定会感激你,不知事的,姐姐也不要放在心上。”
云娘低头想了一会,一笑:“你说得有道理,只要不存私心,我管她们怎么想的!唉,真想赖在你这不走!”
小年过后不几天就是大年,老太爷是前所未有的高兴:张府好多年没有这么多人一起过年了。因只有月容一个女眷,还是自己的义孙女,便大家不分男女围了一桌子喝酒,半酣之时,看了月容他们四个一圈,道:“希望明年这个时候,我能抱上曾孙。”
月容闻言苦笑,装着娇羞低了头。三兄弟互看一眼,光元道:“承祖父吉言,明年定让祖父如意。”张孝辕看他们一眼,给老太爷再满上一杯酒:“父亲,这事急不来,再来一杯。西疆的葡萄酒甘甜不醉人,月儿你们几个也可多喝几杯……”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二更会很晚
☆、福祸
因是新婚,新年期间月容和夫君忙着上门给人拜年,因光元在备考,大多数时候都是光宇、光涵陪着月容前去,但是义父的舅家、自己的婆婆家是一定要亲自上门的。
表叔崔英前一年三月份也给儿子崔鹏三弟兄成了亲,最后娶的是自己妹妹家的小女儿李芸,李氏进门三个月就有了喜,现今已经怀孕六个月了。崔英对新妇很满意,看见月容他们来拜年,也是真心实意的欢迎。
月容去跟那位怀孕表嫂见礼的时候,发现是个很容易脸红的单薄女子,肚子大得出奇,月容开玩笑道:“不会是双胞胎吧?”李表嫂羞涩一笑:“大夫说了,就是一个,嘱我少吃一些,说太大了不好生呢。”又道:“你成婚跟我差不多时候,怕也是快了,到时记得不要像我一样口没遮拦的。”月容微笑:“谢谢表嫂,表妹一定记住。”心里却压力山大,今年才刚刚开始,问孩子的人是一堆一堆啊。
自除夕也老太爷始,到今天这李表嫂处,关心月容孕事的人已经不知有多少拨人了。其中,将军府薛氏的态度最耐人寻味,她陪着月容坐在花厅喝茶,一面吩咐管家去找府里的人参、燕窝给她带回去补身子,一面找话:“儿女缘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有时真强求不来,你不用着急。再不济,府里还有汇儿哥三个,过几年娶了媳妇、生了孩子,过继给你们几个也不是什么难事。”边上汤嬤嬤和顾嬤嬤听了这话,在一旁直磨牙,恨不能上前抓花薛氏的脸。月容却不以为意一笑:“母亲说得极是,媳妇不急,你们也不用为媳妇急,慢慢再看罢。对了,小姑的日子定了吗?”
说道女儿,薛氏脸上流光溢彩:“定了,明年年初,还有一年的时间准备嫁妆,应该来得及。侯府那边递话说要来一百二十八台聘礼,我们将军府到时全陪嫁回去,你做嫂嫂的也不必添妆了。”月容听见边上的顾嬤嬤轻轻“嗤”了一声,便提高声音道:“侯府对小姑爱重,母亲便可放心了。只是不管侯府给多少,母亲陪嫁多少,我这做嫂嫂的,该尽的心意还是要尽的,且等着好日子罢”
月容还亲自上了一趟云娘家拜年,首先去跟她的婆婆刘氏见了礼。刘氏大概肚子里的愤懑之气未消,对着月容也就是淡淡的问候了一句:“你来了?我老婆子没什么趣,你还是随大媳妇到她院里歇歇吧。”便打发了月容。月容求之不得,跟着云娘回了她的院子叙话。
云娘劳碌一阵,身形已经瘦了下来,当年的风采已清晰可见。只是月容发现她脸有郁郁之色,隔一会就会不自觉的照照镜子,心里便估计崔二又给她冷面孔了。月容便扯到即将到来的春闱上去:“今儿已是初八,离元宵没有几天了,正月十八春闱,我们家那位过年都足不出户,你家夫君想来也如此吧?”
云娘勉强一笑:“可不是,大年初一开始就闭门不出,一日三餐都是在书房用的。”月容道:“帝京如今还很冷,你得多弄几个火盆到书房方好。再有,炖些羊肉汤给他送去,夜里歇息会暖和许多。”
云娘感激一笑:“这些我都已经做了,他倒好,越发不肯出书房了。”
月容道:“春闱已经停了四年,你夫君肯定很在意这次下场,你只把他的吃穿照顾好了,别的暂时先不理会。如果你着急,他更着急,一切等放榜之后再作计较。对了,我听说考场里面冷得很,我前几天给我家要下场的那位做了一双厚棉鞋和厚护膝,今天我回去遣了人把样子送给你,你照着做上一套让他考场里用。”云娘道了谢,两人又谈了半个时辰的话,月容这才告辞。
回到府里已是傍晚时刻,光宇站在蕴园门前东张西望,看她回来快步迎了上去,握了她两手,这大冷天的扶着她走进里屋,一边唠叨:“也不带个手炉,都要冻成冰棍了。”月容一笑:“原是带了手炉的,刚进府时顾嬤嬤要去将军府,我把手炉给她了。你今天怎么回来了?”西疆和北疆的战事尚未结束,南北大营也处于战备状态,光宇初四就回营去了,原本定好是正月十五才可休沐的。
光宇道:“最近清国的探子又活跃起来了,上面已经看住了几个窝点,我今天是回来收拾东西的,一个时辰后就走,恐怕要十天半月才能回来,大概不能陪你过元宵节了。这个,先给你。”从怀里摸出一个发簪,扶了月容的头给她插好,左看右看一会,微笑点头。
月容却紧张起来:“你们要到哪里去?有多少人?”光宇拍拍她的肩:“请恕我不能告诉你,我答应你平安回来就是。”月容看他这个样子,心里越发没底,不过光宇的性子她也清楚,多说无益,只得道:“记住你跟我的保证。”
直到光元下场参加春闱考试,光宇也没有音信传来。月容每天心神不宁,老太爷都看出来了,安慰她道:“宇儿他们的行动由圣上的亲卫带队负责,有了上一回的教训,他们这次准备应该很充分,不会有事的。没有音信就是好信,你要相信宇儿。”
光涵看她干什么事都替不起劲,知道她为光宇担心,虽然他自己也为二哥担心,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对月容道:“二哥武功那么好,肯定会平安回来的,月儿不用担心,对了,流云斋新出了一本书,就是你上次提到的‘时尚公子’,我把样本拿回来了,午膳后你到和园去一趟,帮我参详参详。”
春闱一考三天,这三天之内吃喝拉撒均在考场之内,光元出考场那一天,月容发现他已经瘦了一圈,赶紧端了炖好的汤给他送去。光元形容憔悴,精神却很好,对月容道:“你提的法子真管用,经、史部分,因把历年考题做了一遍,果然思路大开,下笔如有神助;就是策论,你也提到皇上既准了征衣令和励业令的颁行,此次春闱圣上出题,必然偏向民生,今天开卷一看,果然如此呢。” 说道这里,光元停住,伸出双手捧了月容的脸揉搓:“月儿要是个男人,怕能考个状元回来呢!”月容笑道:“元哥哥谦虚了,我这般只识得几个字的人,就是事先知道考题,也会答得牛头不对马嘴。预先恭贺哥哥了!”
光元果然进了前十名,而后又参加了殿试,放榜那天,张府外锣鼓喧哗,报喜的人刚要叩门,冷不防被一大汉一把推到一边,那人把大门上的铜环扣得当当作响,大川急急开门出来,发现是大黑,再一看,衣角还往下滴着血,大惊:“你不是跟着二公子的吗?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大黑一把抓住大川:“城外五里,岳王庙,二公子……”话没说完,一下就昏了过去。这时,报喜的人高声大喊:“张府光元,进士及第,圣上钦点探花!”
作者有话要说:这算是5月3号的二更,很少。太累了,4号多写一点
☆、火攻
幸好皇榜选在了官员休沐这一天公布,老太爷、张孝辕、光元、光涵都在家,大川一边吩咐小厮们到府里各处通知,一边和两个小厮架了大黑进予园药庐。刚放下大黑不过半刻,老太爷、光元、光涵和月容就到了。张孝辕当即决定:老太爷去大门外应付前来贺喜的人群;光元、光宇两兄弟马上带人去城外岳王庙;他则给大黑包扎、等大黑醒来问明情况之后也马上出发。月容看事情紧急,担心光宇也受了伤,便道:“爹爹,你跟元哥哥他们一道走,大黑的伤我来料理。”
张孝辕刚才已看过大黑的腰上的伤口,是普通的刀伤,创口不深,月容应该能应付,便道:“也好,等他醒来,你问了事情始末,即刻遣大河快马赶往岳王庙。”说完话,迅速收拾了药箱,急急随了光元他们从后门走了。
月容让阿姜和一个年纪只有八、九岁的小厮在一旁帮忙,细细包扎了大黑的伤口。又要了半碗温水让小厮给大黑喝了下去,一面吩咐厨房熬粥待大黑醒了吃。大黑喝了水不久就醒来了,一醒来伸出手就想抓人,看见面前站着的是月容,顿时缩了回去。月容当作没看见,温婉一笑:“大黑叔,你和二公子到底遇上了什么事?”
大黑很着急,但是一刻钟下来,断断续续也把事情说清楚了。原来他们这一次竟是到了冀州,捣毁了两个清国奸细的巢穴,可惜都让领头的给跑了。于是他们兵分两路去追,京畿卫头领带一队,光宇带一队。他们这一队追的清国奸细先是向西逃窜,兜了一个大圈子之后居然潜回了京城方向,光宇推测京城还有他的同伙,便约束大家不要急于行动,一路跟在后面见机行事。
过得两天,果然发现这个领头的跟京郊通宝镇的一个棺材铺老板有来往,仔细观察了几天,发现这个棺材铺居然是他们的又一个窝点,于是便带了人去围剿,谁知进了棺材铺,却发现空无一人,正呆愣之际,棺材铺老板带了一群贼人杀了进来。
那伙贼人一共有二十多个,个个武艺高强,他们只有十五人,各人本事还参差不齐,再加上一心想抓活口,手脚便受到束缚,交上手之后顿时便处于下风。清国贼人出手狠毒、完全不留余地,光宇一方不一会就死伤了好几个。后来光宇看出贼人杀人灭口的心思,便下令让大家竭尽全力出击,不必管对方死活,这才稍微扭转了局势。
打斗之中,棺材铺老板和上次逃掉的头领看出光宇是领队的,便两人合攻他一个。任是光宇武功高强,也是险象环生。大黑上次受张孝辕之命跟着光宇出发,而后便一直跟在他身边,危光宇急之际,大黑替他挡了一刀,随即自己却又被棺材铺老板一脚踹飞到院外的木刨花里,顿时昏了过去。等大黑醒来,棺材铺已经燃起熊熊大火,两方人马都已不知所踪。他昏迷之前隐约听得光宇的声音:“进地道,进地道……”
大黑估计,棺材铺里修有暗道。棺材铺附近只有一座岳王庙,另一个出口应该就在那里,那群贼人应是事先进了暗道,然后乘他们进棺材铺搜寻之时,从岳王庙出来返回棺材铺袭击他们。大黑想通之后,觉得事态严重,也顾不得去岳王庙查看,赶紧跑回来报信。他是个机灵的,进城门之时立即便向城门守李大人通报了情况,李大人听得附近有清国奸细作恶,不敢耽搁,立即便带了人手赶赴岳王庙。大黑自己则担心光宇受伤,这才又带着伤回府求救。
月容听得心惊胆战,这群穷凶极恶之徒,会不会在岳王庙等着光宇他们出来?或者,在岳王庙也放一把大火?
月容的担心成真,棺材铺老板那群贼人果真在岳王庙也放了一把火,光元他们赶到的时候,城守李大人已带着官兵在泼水救火。此时岳王庙的屋顶已经全部塌了下来。张孝辕三人从李大人口中也知道了大黑推测的情况,顿时心急如焚,也不管还有零星火苗,三人拿了家伙就冲进火场救人。
张孝辕从小把光宇带大,真个把他当作自己儿子一般疼爱,也顾不得自己是文官,一连声指派城门守李大人带来的人清理墙内的残檐断瓦。李大人看他着急的样子,也知道他就是现任户部侍郎,虽说文武不同道,也默认了他的指挥,分派下面的官兵动手清理场地。
光元一向对两个弟弟关爱有加,想到二弟可能埋在地下的某一处,也许已经没有了呼吸,自己的呼吸也几乎停顿下来,抓了一根烧掉一般的屋梁,埋头奋力清理瓦楞,完全不顾梁木上的尖刺以及周围“荜拨”着响的火苗,不一会瓷白的手掌便乌漆麻黑、创口密布。
光涵一向与光宇不大对付,两人从小便作对为乐,到了这一刻,光涵想到的却全是二哥平日的种种好处来。也抓了一根椽子,打量了一下四周,估摸了一下位置,在约莫是神龛位置的地方埋头狠挖了起来。过得一刻,兴奋大喊:“父亲!父亲!暗道口在这里!”
众人一下聚了过来,合力清理暗道口周围的杂物,不过一刻,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就出现了。光元不等泥土清理干净,当先一步就跳了进去,光涵紧跟着也跳了进去。张孝辕喊了一句:“接着”,递给光涵一个就地取材所做的火把。
两兄弟擎着火把往前走,不过二十丈,就发现了光宇他们,十来个人都已经昏迷不醒,赶紧一个个背了出来。张孝辕连忙上前给他们诊脉,发现他们脉搏几乎已经停顿,身体却还是暖和的,低头沉吟一会,转身就要吩咐光元,却听得“得得”的急促马蹄声朝这边而来。
一时大家均扭头朝声音来源处看去,帝京方向,几匹快马正朝这边飞驰而来。马很快,不一会就驰到五十丈外。大家这才看清当先一匹马上是一个年轻女子,她没有戴传统的冪离,只用一块黑色丝巾裹住了口鼻,大大的眼睛露在纱巾外,明亮、焦急;由于奔得急,她身后的豹皮披风被风吹得高高扬起,露出了披风下玲珑有致的身形。即使蒙着面纱,她浑身散发的光华,一下也把大家给镇住,李大人一群人一时不由呆住。
光涵不悦的轻“哼”了一声,小跑上前,大声道:“娘子,你怎么来了?”众人听得他叫“娘子”,马上移了目光看向别处。
月容急急下马,一边问道:“宇哥哥找到了吗?伤势如何?”转身从马上解下一个包袱,快步朝张孝辕走去:“爹爹,宇哥哥呢?”顺着张孝辕的眼光看过去,光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脑子“嗡”的一声几乎停止运转。
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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