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感觉一下回来,月容不由自主奔过去,拽住他的手:“元哥哥,你怎么才回来,我们可想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终于补全
☆、端倪
光元心情与去年已大不相同,眉间隐藏的忧郁一扫而空,一路行来的疲惫在看见月容发自心底的明媚笑容时,仿佛也消散了大半。由着月容抓住左手,习惯性的抬起右手抚了抚她的小脑袋。边上张伯也已经下了马,月容拖着光元走过去,用空着的一只手去拉张伯:“张伯,我们也很想你!”张伯呵呵笑着:“是想我的花露了吧?”月容不好意思的一笑,不过也很诚实的承认:“都想!”张伯哈哈大笑。
这时光宇、光涵两兄弟才走过来打招呼,然后各自帮忙卸下马背上的东西。顾嬤嬤却走过来问:“大少爷,人都带来了吗?”光元恭敬回答:“都带来了,在车上呢!”月容这才注意到后面十丈开外还跟着一辆马车,正缓缓行过来,然后在一丈开外停住。驾车的是一个面貌忠厚的黑脸中年男子,个头很高,很结实的样子,已下了车,正在安置脚凳让车里的人下车。月容登时兴奋起来:不会是大哥娶的媳妇吧?
先下车的的确是一个年轻女子,虽然她没有转过身来,但是月容从她的侧脸一眼看出她不是大庆人,而是番罗人。
过去一年,月容对现在这个时空的地理、政治都有了大致的了解,原来除了番罗和大庆之外,其他周边国家的男女比例大致是相当的,而番罗,则与大庆正相反,是一个女多男少的国度。巧的是,番罗女多男少出现的时间跟大庆男多女少出现的时间几乎都是在六十年前。六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月容在王家的书房里并没有找到答案。
两个国家深受性别失衡之苦,二十年前签署协议,双方每年交换一千名三至五岁的童男童女。番罗来的童女由皇家设置专门官衙养育,长到八岁之后便赐给宗室、重臣之家作为侍女,待到十四岁满便由主家配婚给家里的男小厮,婚配制度等同大庆朝女子。但是,这些番罗女子婚配大庆朝男人之后,生的孩子依然是男多女少;而大庆朝交换到番罗的男童,长大后娶妻生子,生的仍然是女孩占绝对比例。由于童男童女交换协议的存在,两国间倒是一直和平共处。反而是北边的清国屡有侵犯,而南边的越兰,有时也有扰边战事发生。
书上画的番罗人面貌跟现代的新疆人很是相像,因此月容一下就认出来了。居然有一个侍女!不知车里坐的是什么人,这么尊贵!
被番罗侍女托着手迈下车的居然是一位体形微胖的老嬤嬤,顾嬤嬤一看老嬤嬤出现,罕见的飞跑过去,一迭连声的唤:“老姐姐,老姐姐,你终于来了!五年未见,你还是老样子!”光涵则一把扔下大哥的行李,飞扑到新来老嬤嬤怀里:“汤嬤嬤,汤嬤嬤!”原来是汤嬤嬤!过去一年,月容从光涵那里拐弯抹角打听了不少事,原来,这汤嬤嬤,跟顾嬤嬤一样,都是他们三兄弟外祖母的陪房丫头,后来又跟着他们的母亲到了王家,三兄弟小时候都是由两位嬤嬤照顾长大的。两位嬤嬤照顾了三代人,因此极受尊敬,家里的番罗侍女也是由她们调/教。
月容过去见礼:“汤嬤嬤安好!”汤嬤嬤上下打量月容,笑容满面点头,出口称赞:“长得真好看,是个好姑娘,是个好姑娘。”月容穿来以后还没遇见过这么直接的人,不由心里有些发毛:这眼光,怎么有点像评估货物似的?有些不自在的转开脸,却看见光宇正对着她眨眼窃笑,立马瞪回去,光宇摸摸鼻子,转过身去找光元说话了。
进了家门,稍事歇息后两位嬤嬤便携手进了顾嬤嬤的东厢房,月容窝在房里绣花,隐隐约约听得她们一时哭一时笑的,一直到晚饭时候,两位嬤嬤才出房门。晚上大开宴席,张伯、王家三兄弟、月容、加上两位嬤嬤,差一人便可凑成一桌,两位嬤嬤力辞,被光元和光宇按住坐下,两人也就不扭捏了,楚郡不比京城,就放肆一回吧。那位番罗侍女,汤嬤嬤叫她阿姜的,给大家端茶倒水,今天驾车的大汉,居然还是个厨子,带着两个小厮给大家做饭。
许是多年未见,两位嬤嬤喝得都有点高,散席时光涵帮着阿姜和月容分别把两位嬤嬤扶回內院休息。汤嬤嬤安置在东厢顾嬤嬤隔壁,前两天顾嬤嬤就带人整理出来了。汤嬤嬤一路上都是阿姜照顾,汤嬤嬤今晚醉了,因此晚上阿姜暂时睡外间的塌上。月容不放心顾嬤嬤,也在顾嬤嬤外间的塌上躺下了。
晚上睡得模模糊糊时,忽然听得顾嬤嬤一声大笑,不由一骨碌爬起来,点亮了油灯进里屋查看,顾嬤嬤不知是在说梦话还是醉语,此时嘴里语不成句、念念有词:“薛氏,薛氏,看你还、还怎么猖狂!将军,将军是站在、站在大少爷一边的!小小姐,大少爷、大少爷长大了,考、考上了举人、举人了!三个月、三个月来回北疆,将军,将军是站在、站在大少爷一边的!”
月容心里一动,不由弯下腰,唤顾嬤嬤:“嬤嬤,嬤嬤,月儿是哪里来的?”顾嬤嬤打住话,皱眉想了一会,道:“月儿,月儿啊,月儿是、是捡回来的,对,是捡回来的!”月容默然,想了一会,还待再问,顾嬤嬤却睡了过去。月容心里却有了主意。
第二天早上,顾嬤嬤从里屋出来,看到月容在默默流泪,不由大惊:“月儿,月儿你怎么了?”顾嬤嬤不问还好,顾嬤嬤一问,月容呜呜的哭了起来,但就是不说话。直到顾嬤嬤追问了一刻钟之后,月容才抽抽噎噎的说:“昨晚,昨晚,嬤嬤说月容是捡来的。”顾嬤嬤一怔:“我说过这话?昨晚顾嬤嬤喝醉了,是胡说的,胡说的!”月容还是抽泣:“肯定是真的,这么多年一个亲人都没来看月容,月容一个亲人都没有,月容肯定是捡来的!”顾嬤嬤在屋里转了两圈,想了想,道:“月儿别哭了,先洗把脸,我去问问张伯他们,他们知道你是不是捡来的。”
半个时辰后张伯和光元来了,月容已经收拾好,但是眼睛、鼻子都哭得发红了,五年以来,哪见过她如此伤心,光元不由心疼不已。
张伯开口之前先递过来一个物件,月容接在手里,是一个金制双鱼小挂件,半寸见方大小,但是做工非常精致,两条鱼首位相接围成一个圆,其中一条鱼嘴处穿了一个孔洞,一根五色络子穿过其间作为挂绳。月容把挂件捏在手里,抬头看向张伯。
张伯苦笑一下:“这大约是你父母给你的,我们发现你时,绑在你腰上。我们五年前从荣江水道南下,转道江都赴楚郡,在江都城外发现你。当时,你身边还有一位嬤嬤,已故去多时,而你昏迷,五天之后才醒来,然前事尽忘,我们也不知道你是谁。大庆户籍制度甚严,我过去在外行医之时认识一位秦姓朋友,后来他到越兰国去了,他有一女儿名为星容,我便给你取名月容,充作他另外一个女儿。”
短短几句话便交代了月容的来历。
张伯说完,大家都紧张的盯着她,等着她开口说第一句话。月容其实也不是非得弄清自己的身份,穿越都不在乎了,谁还在乎大庆朝的父母是谁?不过身份一天未挑明,张伯他们便一天不得安稳,看他们小心翼翼对她的样子,她觉得不忍,挑开来,让他们放宽心才是月容的初衷。
目光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神情无一例外都是紧张,月容瞬间做了一个决定,她站起来,走到张伯面前,抬头望着张伯的眼睛:“张伯,你可不可以做月容的爹爹?”
三个人都愣住了,他们知道月容坚强,不同于一般小孩,可是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顾嬤嬤最先清醒过来:“大少爷,大少爷,走,快跟我去前厅布置香案!”
光元咧开嘴,笑得像个傻子:“我也有表妹了!哈哈!”转身快步出去了。
张伯最后才回过神来:“可以,怎么不可以!张伯很高兴能有你这么个女儿!
月容拉住他的袖子:“那么,爹爹,我们去拜见祖宗吧。”
半刻不到,大家都知道了月容要认张伯为父的消息。拜过祖宗,月容正式成为张伯,张孝辕的义女。当天,张孝辕便派小厮回转荣城告知老父。
以前大家怕月容伤心,不敢告知其身世,话里话外便诸多遮掩,大家跟她相处都异常小心。如今揭开来,月容并没有什么过激举动,反而认了张伯为义父,大家为张伯高兴的同时,也不禁在心里赞她识大体。张伯年过四十,年轻之时无有婚娶,本打算就这样漂泊一世,谁知竟得了这样乖巧的一个女儿,一下便年轻了好几岁,有心打算为女儿好好筹谋一番。
光涵自然是很高兴的:“以后,我便是你的涵哥哥了!”好像以前那个涵哥哥不是他似的。
光宇还是死别扭:“养大了还不是别人家的!”
汤嬤嬤横了他一眼:“死小子,说什么话呢?”回过头仔仔细细打量月容,一时又看一圈三兄弟,与顾嬤嬤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愉悦的笑容来。十二岁的阿姜,看大家笑,她也笑,只有月容心里毛毛的。
这样热热闹闹的过了半个月,眼看就到了端午。却在端午节前一天,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婚约
来人月容并没有见过,但是张孝辕和光元都非常熟悉,此人是楚郡禁兵统制官、钤辖谭纪德的心腹师爷陈安,谭纪德与陈安早年曾追随镇军大将军王云翰镇守北疆,谭纪德立功后被派至楚郡任团练使,后升任钤辖,与王云翰一直有交往,但碍于朝廷耳目,关系一向不显亲近。今日陈安贸然而来,必有要事,张孝辕和光元急急把他迎进书房叙话。
外男客人进门,月容只得随顾嬤嬤回房绣花,两刻钟后阿姜回来说,客人已经告辞,看到大少爷吩咐小厮准备了牛肉、馒头等物,包成一包奉给客人,客人接过即快马加鞭离去了。
月容发现自送走客人,光元和义父皆一脸沉重,猜想可能有大事发生:“会不会是皇上下旨要大哥入赘乐华郡主呢?”
自汤嬤嬤到来,月容又认了义父,她们有许多话便不再瞒她。去年光元匆匆回京,是刘琨告知,荣城将军府现任夫人、三兄弟的继母薛氏想把光元定给乐华郡主、入赘郡主府。光元不喜郡主,科举之后驰马赶赴北疆,要来父亲信函:“王家长男不得入赘。”吴王虽势大,但是王云翰乃立下赫赫战功的镇军大将军,如今仍驻守北疆,手握二十万大军,既不让儿子入赘,吴王也只得放弃,但是两人间终有了块垒。
中秋之夜的月亮又大又圆,大家热热闹闹的吃月饼、品花酒。月容从汤嬤嬤那得知客人前来并非为大哥的婚事,为大哥松了一口气,据说,那个乐华郡主,今年只得十六岁,已有丈夫八位,另有近身小厮无数,想想都恶心。尽管大家笑得很大声,月容却感觉到他们心情并不轻松。真正快乐的只有阿姜,她什么都不知道,又什么都不去想。月容是什么都不知道,又好像知道什么。另外几个人,什么都知道,却独瞒着她,月容此刻非常恨自己的萝莉身。
中秋过后第二天一早,顾嬤嬤和汤嬤嬤为三位少爷裁衣裳,每人一裁都是好几套,月容在一旁观摩以及打下手。顾嬤嬤向汤嬤嬤诉苦:“……长得太快了,三天两头便要裁衣服,可恶的是两个小的,穿得也不经心,新衣上身两天便不是这挂了洞,那破了边的,这里又不比京城家里,有针线房备着……”汤嬤嬤一笑:“知道你辛苦了,你也别编排大的小的,依我看,三个都是好的,京城里那么多哥儿,我就觉得咱家的谁也比不上!抬眼看见月容在一旁偷笑,便转向她:“表小姐,我说得对不对?”月容“啊”了一下才知道是问自己,便随口答道:“对啊对啊。”
谁知汤嬤嬤却来了兴趣,盯着她问:“那你说说,他们哪儿好?”月容愣住:有这么问人的么?不过看汤嬤嬤那么热切,也不忍扫她的兴,便敷衍到:“元哥哥懂得很多,脾气好,会照顾人;宇哥哥本领好、手也巧,很聪明;涵哥哥性子好,肯陪人玩。”
汤嬤嬤与顾嬤嬤相视一笑:“表小姐真的这样认为?那你说说,给他们娶个什么样的媳妇好呢?”月容这下有点回过神了,妈呀,可别把自己给卖了,便假作扭捏:“嬤嬤,我还是小孩子呢,我哪里知道这个?他们自己娶媳妇,当然得他们觉得好的才行啊。” 接下来不管她们怎么问,月容再不肯多说一句。
当日用过晚膳,张孝辕跟王家三弟兄在书房里谈话:“现今形势,你们已经清楚,天下恐怕会有一阵子不太平。你们几个我不担心,唯有月儿年小,又是女孩子,我担心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月儿品貌,你们也都清楚,现今我有一句话问你们,月儿若许配与你们为妻,你们可愿意?”
三兄弟互看一眼,又急急撇开眼光,皆低头不语。
张孝辕暗笑:“不说话,那就是不愿意了?也罢,前天陈师爷听说我收了个义女,跟我提到,谭钤辖正在给四个儿子寻婚配对象,想来我们张家,跟谭家也算门当户对,等半月后到了江口,我便向你们谭叔叔提亲。”
“小舅舅,我愿意!”光涵着急起来。
张孝辕却不着急:“你一个人愿意没用,还是算了吧。”
“舅舅,月儿很好,我很高兴能娶月儿为妻。”光元接收到光涵求援的目光,缓缓开口,耳根子却慢慢烧红起来。
张孝辕点头,盯着光宇:“宇儿,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等月儿嫁了你大哥三弟,生得男女之后,我便再给她寻个实诚的,凑成三夫之数。”
光宇猛然抬起头来:“舅舅,我自然是跟大哥三弟一起的!”
张孝辕大笑:“好,我这便修书一封,遣人送与你们父亲,若你们父亲同意,便把亲事定下!”
月容发现,自那晚四个男的关在书房谈过话后,三兄弟对她的态度都有点怪怪的,比如,大哥看着她,虽然目光还是柔和温暖,但似乎多了那么一点热烈。光涵看见她居然会红脸,她像平时一样笑话他,光涵居然会前言不搭后语。最奇怪的属光宇,别扭还是别扭,居然期期艾艾问她:“喜欢什么样的钗子?”她才十岁半好不好,梳的还是包包头呢。
中秋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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