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兵器带起凌冽寒光,急速朝着桌前男子的眉心刺去。
匕首之上的寒光映上那深邃眉眼的一瞬,那双阴冷墨瞳中闪过一丝冰凉笑意,一个侧身避开黑衣人的攻击,摄政王大掌一挥,扫起桌上摆件朝着黑衣人砸去。
向后一个腾跃避开摆件的攻击,黑衣人轻盈落在房内梁柱上,反身双腿用力一蹬,挥舞着匕首再次猛攻而来。书桌之后,力大无比的男子已是一下掀起整张桌面来,沉重巨大的书桌在空中翻滚数圈,裹着呼啸飓风狠狠砸向黑衣人,下一刻,却见那青木书桌一瞬从中间断裂,黑衣人掌中匕首化作一道耀眼寒光,带着毁天灭地的戾气直直攻向摄政王的面门。
墨瞳嗔怒,摄政王急急后退,踉跄一步一个侧身,那飞射而出的匕首将将擦过他的手臂,一瞬划出一道血痕,钉入他身后的墙壁。说时迟那时快,此时四面忽然爆出数声巨响,十数名手持刀剑的护卫一瞬从书房各个角落破入,齐齐朝着空地中央的黑衣人攻去,情势瞬间扭转。
伸手按住臂上伤口,冷岚神色阴鸷死死盯着已经掉入陷阱被团团包围的黑衣人,唇角扬起一抹冷笑。
包围圈中,黑衣人一个转身抽出腰间软剑,一瞬寒光闪耀剑花缭乱,与身前侍卫缠斗起来。
那黑衣人虽然武功高强招式凌厉,却显然敌不过人海战术,未几,屋外便是赶来了更多的王府侍卫,已将整个书房围得水泄不通。一个凌空跃起刺倒一个侍卫,即刻便有下一个冲上来,双拳难敌四手,渐渐那黑衣人已是显出疲态,动作迟缓间身上已是添了数道伤口。
人群之中传来一声高呼,是世子冷齐沣那透着阴毒的声线:“摄政王有令,活捉刺客者,重重有赏!”
包围圈中的黑衣人闻言,眸中闪过一丝冷厉,猛然一个转身剑气扫倒一片兵将,踩在一人肩头一个借力跃起,朝着那破碎的窗口逃去。
下一刻,那跃在空中离了窗口只有半尺之遥的身子却是猛然一僵一瞬落下,数名侍卫看准形势一拥而上将刀锋架上黑衣人的颈项,终于将刺客擒住!
书房一隅,扬眉冷笑的男子手中紧紧握着半截狼毫,那狼毫笔的另一半,削尖断裂的一端深深扎入黑衣人腰间,殷红鲜血瞬间从伤处流出,染红了地面。
那双嗜血阴冷的深邃墨瞳死死盯着受伤被俘的刺客,冷岚仰天大笑起来,却是下一刻,在触上那面纱之上直直望向他的黑色眼瞳的那一刻,那胜利的笑声嘎然而止,卡在喉头。
那纤细轻盈的身子,那凌厉狠绝的招式,方才一片混战之中他虽未看清来人眉目,却是丝毫没有怀疑过刺客身份。而此时此刻,那双淡淡望着他的墨瞳里带起一抹讥讽,竟是那样陌生!
快步上前一把扯落黑衣人的面纱,摄政王瞠目怒吼:“公主在何处?!”
那一袭黑衣面色苍白的女子却是淡淡一笑,扬起的唇角边渗出一缕墨黑血迹。
——
皇都盛京外十里,枯树参天的古木林,马车之前两名女子携手而立,不住朝着身前小径翘首眺望。
空气之中传来马蹄叩地的轻响,终于那夜雾蒙蒙的远方现出一个模糊黑影,愈来愈近,飞驰而来的骏马行至身前,马上之人勒紧缰绳,轻跃下马。
“公主!”两名侍女脸上扬起明媚笑意,齐齐迎了上去。
066 离别时
那处心积虑命人送来她幼时绣鞋的摄政王,千算万算都不会料到,他这一招请君入瓮的诱敌之计,会成为他们离开东离的最佳掩护。
那日,送来那夹藏着密函的锦盒的人,自称是服侍过前皇后,也就是她的母后的宫女。那张密函之上,揭露了安王毒害她的父皇母后,并在战场上设计皇叔遇伏致残的三大罪状,求她定要手刃仇人,为双亲报仇。
之后几日,她暗中命人备了夜行衣,买通了摄政王府的下人,得到了王府地图并探听了摄政王的起居规律。那几日,一切的布局都像是在为了一场行刺做准备,直至最后的那个雪夜,她事先支开了护卫,于半夜时分潜出了公主府。
只是,她的目的地却不是摄政王府。在确认监视她的暗卫离开之后,她飞快赶往城郊凉亭骑上事先备好的快马,到了这城外十里处的古木林,与驸马一行顺利汇合。
而当摄政王发觉上当气急败坏派兵追击的时候,他们早已到了这划分福安与东离边境的淮水边。
六个人,一辆马车,两匹快马,他们在淮水边停下,等候下一步的逃亡部署。
从东离至北丰,最快的一条路,便是策马直行穿越中山福安边境。而同时,这亦是最艰险的一条路,不仅要甩开东离追兵,还要防备福安围剿。
而另一个选择,便是从中山国西面沿河而下,走水路到达北丰边境。走水路不宜被追踪,缺陷便是耗时太长,变相亦是加重了被发现的风险。
于那清冷月色之下,驸马开口,轻声部署:“我们一行六人,便在此处分别。宇文白同写意一组,快马走陆路,尽你们所能摆脱追兵;燕回和乐桃一组,乘船走水路,尽量隐蔽行踪…”
公主身侧,乐桃神色紧张不住点头,末了才忽然反应过来,问了一个大家都想问的问题:“那我们公主呢…同谁一组?”
驸马淡淡勾唇:“公主当然是同我一组。”
…
“不可以!”
“那怎么行?!”
话落,一前一后两道疾呼横空出世,急急开口否决的燕回乐桃相视一眼,乐桃微微一愣,燕回蹙眉回头:“殿下,燕回的职责便是保护殿下安全,绝对不能离开殿下半步。”
还不待驸马开口,一边乐桃已是一时着急抢下话头:“哎呀,你这个理由站不住脚,我家公主武艺高强保护你家殿下绰绰有余!但是这还是不行啊,没有一个侍女跟在身边,谁来伺候我家公主起居?难不成驸马还会描眉绾发不成?!”
一番话叉腰说来很有气势,这边乐桃还陶醉在自己想了个好理由的得意中,另一边燕回已是一瞬黑了脸色。身前驸马闻言轻轻一笑,转眸看向公主:“珑瑜,看来我们单独走是没问题了,你意下如何?”
凤目淡淡看了看那含笑眉眼,公主点点头:“我觉得可以…”
一边,乐桃看着这发展完全摸不清方向,急得乱跳:“欸,怎么回事啊,怎么就没问题了啊?我刚刚还提了一个问题呢,那什么,写意姐姐宇文大哥,你们到底是说句话呀,还有那啥…你家殿下到底什么意思啊?!”
想到要和自家殿下分别,又被身后那呱噪不停小丫头缠个不停,燕回心头无比烦躁,猛然回头,冷冷开口:“我们殿下偏偏就会绾发描眉,就是这个意思!”
被那双黑瞳冷冷一瞪,乐桃一下愣住,呆呆在原地站了片刻,一下反应过来:“诶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凶啊,你家殿下会描眉会绾发又不是我教的你冲我吼什么吼啊…”一时便是更闹更烦了。
懒得去理那边正闹着的两人,写意回头望向驸马,微微蹙眉:“驸马准备如何带公主离开?”
驸马闻言却是淡淡勾唇:“我不能说。”
身侧公主微微一愣,随即便是反应过来。他们此行前路凶险,无论是走陆路还是水路均有被追兵抓住的危险,而酷刑之下,又有谁能保证无人会透露她的行踪?如此隐瞒并不是不信任,而是对万事做了最坏打算之后的理性判断。
身前写意亦是愣了愣,片刻之后应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微微点头,上前执起公主的手:“公主殿下,您真是想好了?”
身前,那性格沉静总是像个大姐姐一般照顾着她的侍女,此刻眸中已是泛起了湿意,回握住写意的手,公主开口,亦是有些难过:“嗯,我相信驸马定是做了最好的安排,你无需担心…倒是你们两人,陆路凶险,一定要好好保重,平安到达北丰…”
另一边,听到动静回头的乐桃,看着这一幕亦是一下红了眼眶,小跑过去将两人抱住,落下泪来:“写意姐姐…公主殿下…你们都要好好的啊,一直要等到了北丰我们才能再见了,公主您还怀着身孕呢一定要当心啊呜呜呜…”
公主写意两人闻言神色均是一僵,随即无奈叹口气,伸手搂上她们这个什么都不懂心思最是单纯的妹妹,依依话别。自幼长大的三个少女,虽是主仆有别却亦是亲如姐妹,三人互相拥抱安慰哭了一会儿,刚刚平静下来,却忽闻自方才起便一直沉默不语的宇文白忽然蹙眉冷声道:“有人来!”
身侧燕回亦是有所察觉,一下拔出腰间佩剑几步向前,和宇文白一起挡在了最前方。
冷颜回眸公主正要上前,却见方才还摆出战斗姿势的宇文白燕回二人一瞬收了动作,相视一眼,面上均有些迟疑。片刻,宇文白回头看向公主:“公主,来人一人一马,不像是追兵。”
话落,便闻得不远处传来马蹄声,骏马疾驰到身前一下顿住,马上之人翻身而下,俯身跪地:“末将蒋进初,参见公主!”
来人竟是那龙虎营参领蒋进初,公主微微忪愣,冷冷开口:“蒋进初,你为何会来此处?”
抬头望向那双清冷凤目,蒋进初微微勾唇:“启禀公主殿下,末将的探子探得了公主在城外备马——”说着,便是俯身垂首,恭敬开口,“末将愿追随公主前往北丰!”
青黑凤目微微眯起,目光淡淡落在身前那聪明绝顶却也真心难辨的将领身上,半晌,公主冷冷开口:“蒋进初,你为本宫办事的身份并未暴露,本宫亦不会再利用你的家人作为要挟,如此,你大可以继续留在龙虎营任职,却为何非要追随本宫?你可知,若是本宫此刻起疑回绝了你,你便是再也没命回东离了。”
上方传来的清冷声线裹着淡淡杀意,听入耳中让人遍体生寒,身前的将领闻言却是没有丝毫退意,嘴角扬起的那抹笑意一如既往的张扬邪气:“启禀公主殿下,当日末将于凌霄殿饮下公主赐的酒,便是立下誓言要忠心为公主效命;而追随公主,在末将看来,实在比留在如今的东离要有趣得多,虽然均是私心,却还望公主成全!”
清亮墨瞳对上幽然凤目,里头的笑意虽然邪肆倒也真诚,看着那抹笑意,公主终是轻勾了红唇:“如此,你便只身上路前往北丰,若是你能顺利到了,届时,本宫再来考虑留你何用。”
将领闻言浅笑,拱手朗声:“属下领命!”
扬鞭打马,一骑单骑绝尘而去,剩下诸人站在三岔路口,已到了那最后分别的时刻。
“即日起,写意每日都要用面纱覆面,不要让任何人看到你的脸;而燕回和乐桃,你们租一艘有顶蓬的船,平日里乐桃无事也不要轻易抛头露面——东离追兵都知道公主带了两个侍女离开,你们要尽可能混淆追兵的判断。”
记下了驸马最后的叮嘱,六人兵分三路,依依惜别。宇文白和写意策马扬鞭,自最右侧的羊肠小道疾驰而去,另一边,乐桃和燕回亦是各自同主子告别,赶往河岸码头。
轻轻执起身侧人的手来,如今终是只剩下了他们二人。回头看了看那清丽眉眼,驸马淡淡扬眉,第一站,想去哪里?
她微微忪愣,原来还可以随意选么?想着便是轻笑开来,弯了凤目:“如此,若是我说想去一趟东离皇陵,会不会…太任性了些?”
——
俗话说,有时最危险的地方,却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当摄政王震怒之下挥师北上全力追杀公主的时候,谁也不会想到,公主和驸马二人却是在那边境处折返,去了东离最南面的皇家陵园。
肃穆清冷的陵园,一排排高大笔直的白杨树环绕在皇陵周围,裸露的枝桠直指云霄。
柸土之侧,两人一齐跪地俯身,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凄清的皇陵里,葬着她的父皇母后,葬着她的皇叔,那本是,她在这个世上所有的牵绊。
当初,当着皇叔的面,她在重云高殿立誓,在皇叔有生之年绝对不会离开东离半步;而如今,终是山河破碎离家远走,她不知道未来的路究竟会如何,但是她知道,父皇母后和皇叔都会在天上一直看着她,永远,陪在她身边。
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肃杀冷风卷起纷扬尘土,将所有悲伤痛苦都留在了身后;
那封摄政王送来的密函,上面的仇她不知信了几分,只是今日的离开,便是为了来日的卷土重来,待到她再次踏上这片土地那一天,所有欠她的债,她会一一,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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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之后,帝女的第一卷——东离丧歌便是完结了,后面将进入第二分卷——北峰之巅,主要讲述公主和驸马一行到了北丰国之后,卷入的各种权力斗争,相比东离的情况,北丰会更加复杂,宫斗、朝堂斗、战争都会有,还会斗人渣极品,虐男配女配,希望大家能喜欢!
第二卷 北丰之巅 001 一路向北(加更)
东离天肃八年正月十一,东离摄政王下令,全境追捕行刺朝廷重臣未遂后逃亡的珑瑜公主。
据称,珑瑜公主于天肃八年正月十日晚派人入摄政王府行刺,事情败露之后携同驸马逃出皇都盛京,或前往北丰。此次公主行刺摄政王一案背后,是北丰国企图操控东离皇权的狼子野心,第二日,东离摄政王冷岚颁诏书罢珑瑜公主皇位继承权,并正式与北丰国断交。
此事一出,原先高调支持公主即位的御史大夫一派极力反对要求彻查行刺一案,朝堂之上呈剑拔弩张之势,民间亦是众说纷纭。
怀有龙裔本可继承大统的公主殿下在此刻做出行刺摄政王这样不和情理之事,还不若说是摄政王颠倒了黑白诬陷公主以谋取东离皇位更像真相。这样的揣测的东离之后的长达数年的强权统治下却是难以根除,成了动摇皇权根基的一颗毒瘤。
——
中山国西域边境,连绵山脉上终年覆着白雪。山脚之下名为青湖的湖泊,湖面之上结起厚厚冰层,环绕着湖水的树枝上挂满了冰柱,晶莹剔透很是漂亮。
离开东离已有月余,两人一路向北昨日才到了这处人迹罕至的山域,在猎户家里住了一宿,今晨起来,撩开那鹿皮毡子,外面已是白雪皑皑。
东离地处潮湿温热的地带,便是冬日里也不会下这么大的雪,初初北上的时候,每逢雪天她都要兴奋一场,如今是看惯了北方的大雪,却还没习惯这北方的天气。
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