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氏却睁大了眼睛,自己话都已经说这么明了,爷怎么还能把这样的事儿交给四福金去办,她去了,还有什么可办的?必是所有的嫌疑、痕迹全都一体抹平了,说不定还可能栽赃给自己些什么。
“爷,”年氏见四阿哥信任四福金太过,只好另辟说法,“妾身自到这里来之后,虽然时刻小心注意,身子却还是日渐衰弱,以致到最后没能保住爷的子嗣,由此可见,要对妾身不利,对爷子嗣不利的人,必是隐藏的很深,也并不见得只是一个两个,适才那些侍候在屋子里的人自是有嫌疑,别院里的其他人,也未必就没有,还有一应能进到我的屋子,来到我身前的人,也都难保干系,这样多的牵连,这样深的关碍,只怕福金的人是难能查得明白的,妾身斗胆,还请爷让您的人出手,只有您的人出手了,才能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才能防止爷以后的子嗣不再平白的陨落。”
“这样也好,”讷敏对四阿哥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些疲惫,也带着些无奈,“反正自年妹妹到别院休养时,这里的一切都是由她全权做主的,人也是由她自行任用的,能近在她身边的,更多是她娘家之人,我对这些人并没有了解,查问起来也不是很方便,爷若能过问,倒是让我可得省心了。”
此时屋子里就有年家派来侍候年氏身子的人,听得自家姑娘的话时,心里都是暗自叫苦不迭,本以为是趟美差的,自家姑娘可是雍亲王府的侧福金,侍候着她好好生下小阿哥或是小格格,赏赐多少尚且不论,说不定还有机会自此就留在王府里,成为王府的下人,身份和地位一下子就高出了一大截。
可没想到,自家原本只是有些娇气傲气的姑娘,当了几年侧福金之后,就变得爱疑神疑鬼起来,虽说正室欺压侧室的多了,雍亲王福金对自家姑娘也肯定不会真心喜欢和欢迎,但就自己这些人眼里所见,她对自家姑娘的态度还是很宽厚的,送来的东西也俱都是好的,而那个太医,行事也看不出有什么差错。
但自家姑娘偏不信这话,偏认为他们都是包藏了祸心的,认为他们送来的东西必然是有动过手脚的,自己等人没发现,是见识不够、才能不高,后来更是变本加厉,不只是雍亲王府送来的东西,就连年家送来的东西,自家姑娘也会有所怀疑,怀疑年家里会不会有人被收买,怀疑东西在运来的途中会不会被人借机动了手脚。
年家下人不知道自家姑娘是怎么了,怀疑雍亲王福金也罢了,虽然她已经生有四个嫡子,看起来象是自家姑娘就算此次生下的是小阿哥,对她也造不成多大影响,但毕竟自家姑娘的家世比雍亲王其他女人都高,自家二少爷现在又正得圣宠,主政一方,雍亲王福金怕自家姑娘生下小阿哥后会更得宠,因而要对其施以暗算,也能说得过,况且自家姑娘和她身边的人也说,雍亲王福金从自家姑娘一入府就与她不对付。
但连那个太医也怀疑,就有些没道理了,那太医,可是宫里的德妃娘娘派来的,而德妃娘娘又是雍亲王的生母,是自家姑娘肚子里这个孩子的亲奶奶,虽然自己等人也听说了德妃娘娘好象是更喜欢她的小儿子十四贝子多一些,但也应该不至于害大儿子的子嗣,那可是她自己的孙子或是孙女呢,就算再退一步讲,德妃娘娘就偏心到根本不念及与雍亲王府的这份骨肉亲情了,可她也没有理由做这种事。
可自家姑娘却不只是怀疑雍亲王福金,怀疑德妃派来的太医,更是连自家人也怀疑起来了,就她这样成日里总是紧张过度的样子,别说是正怀着孕了,就是好人,身子也会受不了的,更兼她还不听太医的话,太医让她用的药,她坚持不用,太医让她要多注意休息,她却偏要勉强着坚持多走动,说是这样将来才会有体力生下孩子,这话并不是不对,只是也要量力而为,就自家姑娘那孱弱不堪的体格,每天躺在榻上,还未必保险呢,哪里是能随意逞强的?此一回小产,十之八九就是她任性造成的,却被她非说成是被人阴谋陷害,唉就不知有多少人要为此而倒霉了。
四阿哥此时却是失望了,本来对年氏的一分怜惜,也因为她的执拗而变得厌烦,福金和年氏之间的纠葛,他心里自然是有数的,福金虽用了些手段,却并无阴私,就算是识破和阻止了年氏的一些小动作,也并没有趁势得理不饶人,正是一派大家主母的宽宏风范,也是为自己的前程打算。
反观年氏,却是太小家子气了,对福金也是猜忌过甚,先前自己以为她这样可能是因为在年家看到或是受到过什么,现在再看,却是要想想她是不是另起什么心思了。记得自她入雍亲王府开始,就有借机挑拨自己与福金生隙之事,再之后,更是屡次生事,每有身体不适,就总要暗指福金对其有所苛待,她这般的与福金过不去,难不成,当自己这个亲王的侧福金,她还不满足,还想着要再进一步不成?
“你也是糊涂了,”四阿哥皱着眉薄责着讷敏,“既说了是年家之人,咱们怎么好随意处置?虽说是自己门下的,到底也不能伤了他们的体面。”
“是我想差了,”讷敏从善如流的认错道,“那就将他们送交回去,由年家严加查问,年家是年妹妹的娘家,必然会给咱们府和年妹妹一个交待。”
正文 第二百一十七章 侧福金心中自有沟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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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侧福金心中自有沟壑
年氏一惊,本来自己是在指责四福金的,被她这么话锋一转,倒成了年家要给雍亲王府交待了,更让她伤心的是,引起这个话头的,居然是四阿哥。
年氏早知道四阿哥对四福金有感情,很信任,只是上一次失去小格格,自己已经有意给他心里种下刺了,现如今自己又失去了儿子,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儿?说是说别院里的事儿全由自己作主,可以四福金的身份和她掌府多年的权威,要动手脚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儿,至于年家的人,也不是不可以被收买的,这些道理,年氏不相信四阿哥会不明白,可他却还是选择一力维护四福金。
是了,年氏转念间忽然有所悟了,还是自己操之过急了,四阿哥就算是心里生了疑,毕竟现在并没有证据,就算是有,他也不能当众给四福金没脸,四福金可是四阿哥的嫡福金,她行事失当了,丢的不只是她的面子,还有四阿哥的,值此夺嫡的关健时刻,四阿哥当然不会愿意出任何的纰漏。
“多谢爷,”想通了的年氏柔和了面容,看着四阿哥的眼神自然是带着伤痛,同时却也充满着信任,“妾身现在实是无措了,满怀期待的孩子又就这么没了,却想不出原因到底是出在哪里,这也是妾身的无能,现在有爷和福金出面,必是能让他去也能去的安了。”
说完了这一番话,年氏低下头,依依不舍的在襁褓中的那个小身子上亲了亲,然后一咬牙,将其递向乳嬷嬷,“嬷嬷额涅,让人将他抱下去吧,好好安置了。”然后又对讷敏说道,“福金,我方才忧伤过度,以致失态,还请您见谅。”
“妹妹太小心了,”讷敏对年氏温和的笑着,安抚着说道,“所谓母子连心,我心里都懊恼的不行,更别说你怀了他这么久,自然更是伤痛难忍了,你能这么着发泄出来,总比闷在心里要好,只是发泄也不可过度,以免再损及身子,现如今,妹妹还是要以保重自己为要,至于小阿哥失去的原因,他是爷的子嗣,爷和我是断不会轻忽的,妹妹就放心吧。”
“多谢福金。”年氏小产之后本就虚弱,撑到这时候已经到了极致,见眼前一阵阵发花发晕,知道自己这是要晕过去了,却强犟着对四阿哥勉力一笑,双手则放到了腹上,这才放任着自己陷入黑暗之中。
看着年氏一系列的表演,再看到四阿哥眼中的漠然,讷敏心底里一直存在的那股怨气,忽然就泄了。
不一样了,真是不一样了,前世时年氏也是用她的柔弱,以及那些若有若无的指控,让自己吃了一次又一次的暗亏,今生这些手段却是丝毫作用不起了,这里面固然是有年氏手段变得浅白了,也有自己的故意纵容她放肆的原因,但四阿哥的态度才是关健,上一生,四阿哥再对她喜欢,对自己这个嫡福金尚且要保有尊重,这一世,四阿哥悦的是自己,年氏当然就注定了要被自己掌于手中,否则这两辈子也就白活了。
“你好生侍候侧福金吧,”讷敏对年氏的乳嬷嬷吩咐道,“她对你最是信任,你也多劝着她些。”然后对四阿哥说道,“爷,我们出去吧。”
出了年氏所在的屋子,讷敏又对四阿哥说道,“爷,还是先找了太医来吧,总要知道年妹妹具体情况,才好知道问题是出在哪里。”
“她胡言乱语的话,你也当真?”四阿哥轻哼着说道。
“年妹妹既起了疑,还是查查的好,”讷敏笑笑说道,“万一真是有小人作祟,早些抓出来对大家都好,”又压低了声音,“也省得年家的人嘴上不说,心里生隙。”
“他们敢?”四阿哥冷哼一声。
讷敏不理四阿哥,只迳自吩咐下去,“去请刘太医来。”
刘太医只觉得自己流年不利,怎么就被派了这么个差,从来都是被请去用来防止加害的,这一回却是被人犯忌成了欲行加害的了,每次去请脉,都被几双眼睛盯着,开的方子,也不被用,说的叮嘱,也没人听,现在孩子失了,倒来寻自己了,以后再有这雍亲王府的差,自己可是说死也不来了。
心中虽有怨气,但毕竟是学医的,在太医院里又是常侍候贵人的,刘太医请安时的举动和语气都是既沉稳又不失恭敬的。
讷敏就算是之前没与刘太医交谈过,也知道他心里必然是不平的,谁好好的平白被人怀疑,都不可能舒服的来,于是态度上就更温和了,“刘太医请坐,侧福金怀身子这么多日子以来,实在是劳烦你了。”
“四福金此言,臣实在是愧不敢当,”刘太医没坐,反而行下礼去,“侧福金心中自有沟壑,臣那点子浅薄之道,却是没出上什么力的。”
刘太医得了机会,当然要把话讲清楚,既是年侧福金不听自己的话,那她失了孩子,自己也不能跟着担半点责任。
“我听福金说起过,”四阿哥淡淡的开口了,“侧福金对你开的方子,好似有所疑虑。”
“侧福金的心思,臣不好妄议,”刘太医恭身说道,“只是臣听说,臣给侧福金所开的方子,多是没被煎制的,臣请侧福金多卧床养胎,侧福金为怕闷了小阿哥,也常出门赏景。”
四阿哥眉头一皱,看向讷敏,讷敏心中领会,吩咐下去,“将侧福金身边服侍的人叫过来,”又嘱咐一句,“只把此时没当重要差的叫来就好,别扰了侧福金休息。”
刘太医见四阿哥这是要找人对质了,就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册子来奉上,“这是臣给侧福金所请的脉息,以及臣针对此所开的方子,还请四爷过目。”
因是给贵人医病,因此太医们心中常是提了一根趋吉避凶的神经,见年氏不用自己的药,也不按自己的话行事,刘太医就知道她要出事,因此早早留下凭据,就是为了防备在此时候说不清楚。
康熙是个全才的,四阿哥有这样一个父亲,对各方面的知识也都有所涉猎,医术自然也不例外,虽谈不上有多精,但看着刘太医呈上来的脉案和对应之方,却也觉得没什么错处,更在其中看出了年氏的种种不配合之处,饶是早因讷敏的话有了数,心下也还是生出气来。
正文 第二百一十八章 坐一个双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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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八章 坐一个双月子
年氏身边侍候之人的言词,与刘太医的话是两相吻合的,当然,也有想附和年氏说法的,却也和年氏一样,并没有什么凭据,但就是这样,她们所指出的嫌疑人,讷敏还是细细问过了,不只是被指出的嫌疑人,别院里的其他人,讷敏也都或是单独或是一群的叫过来,当着四阿哥的面儿问过。
四阿哥除了问过刘太医几句话之外,对其余人等并没有发问,可他就那么冷冷的坐在那儿,也足以起到震慑的作用了,到最后,虽然没问出有阴谋陷害之事,但偷懒耍滑、对主子侍候不精心的,还是审出了几个,讷敏都按规矩罚了。
至于年家派来的人,讷敏也没马上让他们回去,年氏虽是小产,却也一样要坐月子,身边少不了人侍候,讷敏将年家人指出有嫌疑、但最终却没查出问题的雍亲王府的下人,全部调往他处,又吩咐别院里其他雍亲王府的人只做些粗使差事,年氏的吃喝起居一就全由年家所派之人打点。
还有刘太医,他是一力请辞,鉴于年氏对他怀疑颇深,腹中的孩子也已经小产,四阿哥和讷敏也不好再挽留,只厚厚的赏了,又命人将其让人好生送回去,并再另请一个太医过来坐阵。
处理过这些事之后,讷敏回过头来,见四阿哥正盯着自己看,就出言问道,“爷可觉得哪里有不妥?”
“你是怕我会疑心你吗?”四阿哥开口了,却不是回答讷敏的问题,而是问出一个新的。
“不是,”讷敏被问得一愣,念转之下却又马上明白了四阿哥的意思,摇头之后,又微微一笑道,“若说早些时候,我倒真有这种想法的,年妹妹疑我太甚,话里话外也难免常带出些来,我虽没问心无愧,却也怕三人成虎,积毁销金,所以关乎她的事宜,我就总喜欢当着爷的面来处置,不过,今天这次却不是这样,我这么做,为的是年家。”
“年家?”四阿哥皱了皱眉。
“确切的说,应该是年羹尧,”讷敏笑了笑,“爷不是说,十四弟若真能当上大将军,就让年羹尧也跟着立一份战功嘛,值此之际,总不能让他跟咱们分了心。”
“若为这事他就能分心,”四阿哥的脸色却冷肃了起来,“那这个人不用也罢。”
四阿哥这话并不是随便说说的,年羹尧是个有才的,更主要的是,他是个有圣宠的,这样的人归于自己门下,又有年氏被赐给自己为侧福金,为这层关系又加了一道保险,就算汗阿玛此举是为了平衡之道,四阿哥还是很感激的,也很高兴,却不想这兄妹俩却是各有各的不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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