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贵嫔想了想,遂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也有些道理!想来这皇贵妃也顾忌到了这些,所以才急着来探我的口风,看我是否对皇后之位存有幻想!不过,依红梅这样说法,那婉贵人岂不是也有可能?”
红梅坚定地点头,答:“所以,不得不防!”
蓝贵嫔的面上浮现一阵阴笑,转而云淡风轻地吩咐:“红梅,传出话去,就说婉贵人九天玄女转世,皇上有意立婉贵人为后!”
红梅即刻会意,喜道:“娘娘妙招,奴婢明白!”
初夏五月,芍药怒放的季节。远处,或白或粉,或紫或红的芍药花芳香四溢,诧紫嫣红。蓝贵嫔心中豁然开朗,突然觉得周身轻了许多,用力吸了几口空气中传来的花香,香味沁人心田,她只觉得整个人神清气爽,勿自倒出一杯花茶,悠然自得地细细品了起来。
可是她却没有注意到,风中传来的香味,远远不止芍药花一种!更没有留意到,方才皇贵妃走时,嘴角留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狞笑。
侍女争挥玉弹弓,金丸飞入乱花中。
一时惊起流莺散,踏落残花满地红。
婉贵人让容梅与玉萍跟了,慢慢走在御花园中的青石路上。微风袭来,传来阵阵花香,她皱起眉,只闻了一闻,便心生不解,暗忖:“这里怎么会有如此重的麝香味?”怀着这个疑问,她开始四处张望。这里闻闻,那里看看,终于闻到这麝香是从天粼水榭那边传来的,再细看,突然发现亭子里坐了一人,旁边立的正是红梅。
婉贵人一惊,红梅在那里,那坐着的不就是水恨蓝?心中生怒:这水恨蓝想死了吗?肚中怀着孩子,竟然还傻坐在那里闻这个孕妇的天敌麝香?当下就欲过去赶她走,只是刚一抬脚,皇后的死就浮现脑海,紧接着耳边又响起皇上要自己别与水恨蓝过不去的话。
“水恨蓝,这是你的报应,可与我无关!”顷刻间,心智战胜了理智,婉贵人转头就欲离开。
“请贵人娘娘安,贵人吉祥!”刚一转身,迎头碰上几个奴才,请安的声音惊天动地,好像就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免礼!”婉贵人一边让他们平身,一边侧头朝天粼水榭看去,蓝贵嫔果然发现了自己,此时正起身往自己这边而来。隐约中,婉贵人又闻到了阴谋的气味,再管不了许多,对容梅与玉萍道:“我们走!”
脚下迈开步子走着,脑子里却翻江倒海想着到底会有什么阴谋,如果万一拉上自己,到时又该如何应对?抬头一看,发现此处离涵宜殿甚近,遂对容梅二人道:“本宫突然想起容贵人上回帮了我一次,正好路过,就去当面谢谢人家吧?”
涵宜殿,精雅别致,一正殿二侧殿,错落有致。正殿居住的正是前不久晋位九嫔之首的陈贵嫔;容贵人居侧殿,另一侧殿则暂时无人居住。
殿里护门的奴才将婉贵人引至殿中之时,正看到陈贵嫔懒懒地坐在茶案旁,由宫女斟了茶细品。婉贵人紧走几步,在距她几步之遥侧身迎迎行礼:“贵人顾氏请贵嫔娘娘安!”
听得请安,陈贵嫔才抬头,但见她着烟色蹙银罗绣宫装,黛眉描得细如柳叶,一张脸并无特别之处,甚至连清秀也称不上,若不是从小锦衣玉食,养得一身肤色尚可,只怕连平常人家的女子也比不上。但却听说她自从升了九嫔之首后,对后宫中一帮位分在她之下的嫔分动不动就一顿打骂,特别是惠贵嫔,平时没少受她的气,其行当真是嚣张之极。
婉贵人心中不屑,这陈贵嫔连皇上亲口所赐的字也无一个,萧郁曼可是皇上御口金言,赐字惠的嫔妃呀!别说这字的尊贵,单说这姿色,惠贵嫔输给她,当真是屈死了吧!
此时,陈贵嫔目光中闪过一丝诧异,然后颔首让婉贵人免礼,似笑非笑地问:“婉贵人怎么有空来本宫的涵宜殿了?印象中,好似贵人从未踏足过我涵宜殿,贵人是有事么?”
婉贵人装作局促不安的样子,答:“娘娘晋位九嫔之首,臣妾本该早些来请安的,只是臣妾身边接二连三出事,怕影响娘娘,这才没敢来;今日恰巧路过,想起此事特来给娘娘请安,另外,臣妾听说容贵人上次为臣妾一事,险遭刺客毒手,特来当面答谢!”
一听是找容贵人的,陈贵嫔从鼻里冷哼一声,然后不冷不热地道:“想来是本宫糊涂了,贵人来到涵宜殿自是来找容贵人的,本宫这个九嫔之首哪及恩宠不断的容贵人有人缘呢,如此,本宫就不耽误贵人了!”说完朝一旁的奴才漫不经心地吩咐道:“带贵人去侧殿容贵人处!”
听说婉贵人到来,容贵人亲自迎出殿来,笑容可掬地将之迎进屋去。所谓残妆色浅髻鬟开,笑映朱帘觑客来。见了容贵人的一颦一笑后,婉贵人才明白什么叫落落大方!眼前的容贵人虽无倾城倾国的容貌、出水芙蓉般的风姿,但却也是冰肌玉骨、亭亭玉立。几句话过后,让人不自觉地除去一身防备,身不由己向她靠近。
屋里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婉贵人轻吸几口,顿觉一身阴郁已被全数驱散。“容姐姐这里可真雅致,难怪皇上总夸姐姐会过日子呢?”容贵人与皇上同年,虽与顾念琳位分相同,但因她入宫已久,如若不是她一味拒绝荣宠,此时妃位非她莫属,如今唤她一声姐姐也应该。
容贵人亲自为顾念琳沏了茶,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成熟风韵,丝毫看不出半点做作之意,听了婉贵人的话,只是笑了笑,说:“我比妹妹你年长几岁,这声姐姐我便应下了;只是皇上谬赞了,我哪里会过日子,只是这后宫太多纷争,我只是将自己置身事外罢了!倒是妹妹你,不畏强权,勇于为爱牺牲、替皇上争取,这份胆量才真叫姐姐佩服呢!”
正文 谁中了谁的计?2
“姐姐夸奖,妹妹汗颜的很!就如姐姐所说,后宫太多纷争,稍不注意就会引来轩然,姐姐却能让自己置身一切争斗之外,这份德智妹妹就是一辈子也学不来!”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如此几个回合后,遂同时哈哈大笑起来,“妹妹,我们这样相互吹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在明争暗斗呢?”
婉贵人只觉身心无比放松,也笑答:“可不是?想那些聪明的主子相斗时,可不就是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斗个你死我活?”
“按奴婢看,两位贵人这是性情相仿,惺惺相惜呢?”容贵人的侍女福珍适时答过一句,然后与立于婉贵人身后的容梅、玉萍相视一笑。容贵人更加开心,连连点头称是,侧殿里传出一阵阵开怀轻笑、相谈甚欢。
几刻钟过后,婉贵人留意到,容贵人每过一刻钟就会看一眼沙漏,起先以为她还有事,就欲告辞,哪知容贵人却不依,坚持留她用午膳。席间说起这事,侍女福珍才替她解了疑,原来这只是容贵人的一个生活习惯而已。
回来的路上,婉贵人不断想起容贵人解释她爱看时辰这个习惯时所说的话。她说: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呆在心爱之人的身边;最残酷的事莫过于你人就在他身边,却要眼看着他抱着另一个女子亲热嬉戏;于是我学会了在适当的时候闭眼、锁心;后宫的白天很长、夜晚更长,我开始不断地看着沙漏缓缓漏下,慢慢地就习惯了数时间过日子!
这番话让婉贵人触动极深,她想起了曾在某网络日记中看过的一段后宫女子日记:窈窕淑女若飞燕,常伴君王枕边,却,思他人缱绻,空缠绵,罢姻缘。芙蓉池畔落红妄化鸳,杖下良人赴黄泉。血泪溶怨,冰肌玉骨也作贱。谁,忆松梢苦誓言,浓情却觉浅。枯荣去,何女怜?
当时看这一段话,觉得作者写得甚是愁苦,再加上那时正是刘显俊背叛她的时候,所以,这一段话她读了一遍又一遍,乃至如今依然记忆犹新。
重新路过御花园,那股奇异的麝香已荡然无存,剩下的是满园怒放的芍药芳香。婉贵人又想起了天遴水榭中的主仆二人,此时再看,自然早已是人走茶凉。那股不安又冒了出来,隐隐的,她觉得又要出事了。
回到永和宫,婉贵人说有些累了,便让容梅侍候她回寝宫休息。容梅早已看出主子心中有事,此时自是不动声色的扶了她进内室,然后小声问:“主子,可是发现了什么?”
婉贵人点了点头,说:“容梅,还是你了解我,先前我们行至御花园时,你可有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
“奴婢有闻到,可是却不知是何种花香,主子,您是认为这香味不对劲?”
婉贵人冷声答:“何止是不对劲,简直太阴毒了,那并不是什么花香,而是一种麝香,是人故意弄出来的!”
容梅并不懂医术,此时自是不解,问:“主子,麝香在宫里会时常用到,平时也没见闻了会出事啊,这阴毒二字从何说起呢?”
婉贵人信步走到床边,将身上的薄纱披肩脱了,半倚在床头,答:“平常人闻了或许没事,可孕妇就作它论了!”
容梅一惊,问:“主子是说有人要对付蓝贵嫔腹中的胎儿?那...她已闻了那麝香,会出事吗?”婉贵人肯定地点了点头,容梅就急了,在房中不安的踱着碎步,“主子,这不妥,这事要放平时,奴婢巴不得她发生,可方才蓝贵嫔可是见到您了呀,要到时她腹中皇子有个三长两短,奴婢怕她来个信口雌黄,诬陷于您,这可就不好说了呀!”
婉贵人倚在床头,神情若有所失,半响后才说:“本宫如今在想,到底是真有人要害她呢,还是她用自己的孩子设局来引本宫上钩!”
容梅急得脸都白了,说:“不管是哪一种,都对主子您不利啊?”顿了一顿,只见她认真地看着主子,坚定地道:“主子,是时候了!”
婉贵人不置可否,说:“让李应将军将人在适当的时候带进宫来,记住,一定要在适当的时候,这一次,她们不使坏最好,要真敢使诡计,将主意打到本宫头上来,本宫定要将她们来个连根拔起!”
酉时,后宫大嘈,端阳宫乱成一片。婉贵人一听到这种声音就头皮发麻,以前还不觉得会怎样,可是自从皇后逝后的这些时日里,每每有大点的动静,她就会想起收到皇后甍逝的消息前,宫里就是这样的动静,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收紧,就会害怕、会伤感。
端阳宫。
蓝贵嫔突然腹痛难忍,太医诊断为贵嫔动了胎气,即将临盆。龙允轩与皇贵妃匆匆忙忙赶到,从寝殿里传出的痛楚撕喊惊心动魄。皇帝拽住太医,吼问道:“怎么回事,蓝贵嫔明明还未到预产期,这怎么就痛上了?”
皇贵妃稍稍平息了一下呼吸,拉住皇帝,劝道:“皇上,情况太过紧急,这些待会再问吧,如今最重要的是得赶紧将贵嫔送至产房,让她平安诞下孩子才是!”说着就吩咐丫环婆子们赶紧准备烧水,让人去抬轿辇来。
太医及时制止,说:“回禀皇上、娘娘,送产房已然来不及,微臣已让人去召产婆即刻前来了,请皇上与娘娘坐下歇息片刻。”
“这个时候你让朕如何坐下歇息?”龙允轩一声大吼,人已朝寝殿而去,皇贵妃冲上去刚要阻止,即被他狠狠瞪了一眼,吓得她满嘴的话硬是吞了回去。
蓝贵嫔见了皇帝进来,激动得泪流满面,将手伸向他,忍痛喊道:“皇上,臣妾的肚子好痛,快救救臣妾的孩儿,皇上,救救他......”
龙允轩大步迈过去,紧紧握了她的手,柔言哄道:“蓝儿,你再忍忍,没事的,你有朕在身边,定会母子平安的,放心,放心!”
蓝贵嫔哪放得下心?此时硬是撑起上身,看着皇帝,道:“皇上,臣妾已失去了一个孩子,再也无法接受失去这一个,皇上,臣妾需要这个孩子,您一定要救他,一定要......”
“蓝儿,朕会的,这也是朕的孩子,朕一定会救他的,朕更不能看你有事,答应朕,一定要撑住!”说完转头冲一帮奴才吼道:“产婆呢,怎么还没来,你们是怎么做事的?”吓得一帮奴才手忙脚乱,幸好几位产婆及时进了来。龙允轩又是一番吼叫,最终被皇贵妃进来强拉了出去。
内室里,蓝贵嫔的叫声越来越痛苦,越来越吓人,那种撕破了嗓子,从心底吼出来的声音,让龙允轩心惊肉跳。虽然这种生孩子的经历他并不陌生,可似蓝贵嫔这样喊叫的,却从未有过。此时他的心缩成一团,用手捂了耳,极力想压下那片撕喊。
皇贵妃见了,便轻声道:“皇上,不如...您先回御书房吧,这里有臣妾看着,您放心,蓝贵嫔这是头一次生子,是有些痛苦的,过了这一关,以后再生就容易多了!”
龙允轩也不管她是否好心,只对她怒目而视,吼:“放心,你让朕如何放心?你生第一胎时,朕也在旁边,可当时哪有听你这样叫?你方才没听太医说吗,蓝贵嫔是动了胎气,到底是在哪里磕了碰了,你这个后宫之主是怎么当的,这妃子的肚子那么大了,你就不能多点照顾着吗?”
皇贵妃面上一寒,顿生委曲,但她并未抱怨,而是立刻下跪请罪:“臣妾疏忽,对蓝贵嫔照顾不够,请皇上责罚!”
龙允轩见她这般,有些愧疚,拉了她起来,无奈地道:“算了算了,朕知道这些日子你也忙坏了,此事当怪不得你,朕也有责任!”
皇贵妃释然,被他拉了起来后,遂说道:“皇上,太医说蓝贵嫔动了胎气,可具体情况眼下也不知,不如召个太医出来问问吧?”
龙允轩眼一瞪,道:“这满屋子的奴才在,主子发生了什么事,问她们不就行了,里头此时哪离得了太医?”
宫女们在寝宫里进进出出,剩下的就全是帮不上忙的太监了。这样,小陈子等人就跪在了皇帝面前,用颤颤惊惊地声音答:“回禀皇上、娘娘,主子早上还是好好的,但出去散了个步回来后,面色就有些不对劲了,奴才们说要传太医,主子不让;奴才又想去禀告皇上,可主子说皇上政务繁忙,不想拿些小事让您分心;午膳过后,主子说有些累,便上床歇下了,谁知一醒来便变成这个样子了!”
龙允轩重重叹气:她就是这样,总是为朕着想,受了委曲、身子有些小毛病,从来都不想让朕知道!仰天吐出一口气,心里默默祈祷:大顺的列祖列宗,您在天有灵,请保佑蓝儿度过这一关,平安产下朕的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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