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镯之宜其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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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镯之宜其室家-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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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万里青翠,压不过周围逼人的风声,斗笠下一柄宽刀定定指向我心口,寒意深深。低沉的语调顺着雨声打下:“姑娘好胆识。”

重重雨幕下,我抹上一个阴冷的笑,如雨凄冷,如风呼啸:“不及阁下。倒不知阁下是哪来的好胆识,绑架当朝皇上?又是为什么让阁下如此的英雄好汉,能狠下心对一个婴儿下失魂咒这样歹毒的咒术?”

斗笠下的男人回来一声狂妄的笑,震得树上的几缕黄叶纷飞下来,落至白光阵阵的刀刃上:“姑娘不是都知道了吗?江湖中人最重的便是义气,姑娘这样套话只是白费力气。”

“是吗?”我抬眸露出凄然的笑,突地伸手扯住他飘扬在我眼前的遮面黑纱,他蓦地一愣,注意力分散了半秒,手上的刀有了一刻的偏离,我揪紧机会一脚踹向他的腿,转身便向身后逃去。

林中黑暗里,我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声,雨滴重重在我身上砸出一阵阵痛楚,我的轻功不足以在这林中起任何作用,脑子里什么念头都没有,只是一直在叫唤快跑快跑。胸口又涨又痛,之前的那一口腥意还没消去,雨滴又砸得我透不过气,眼前的景物模模糊糊。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哪里,只能跌跌撞撞地跑,还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叫出声把那人引来。黑暗中不时传来野兽的吼声,吓得我魂飞魄散。身上早已湿透的绣裙不时草丛勾住,支离破碎如破败的残花,可是那来时的路口却再也没有出现,眼前机械地重复着黑暗,黑暗还是黑暗。身后猛地掠过一丝恐怖的气息,我仿佛能够感到那刀锋的阴寒逼过我的背脊,引发身上一阵阵战栗。我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我知道我一旦停下,那夺人的刀便会直直刺进我早已冰冷的身体里,心口的血液在翻涌,求生的欲望支使着我的腿在动作,我不能有事,不能有事,我答应过安羿的承诺,我不能违背,我得活着,为他活着。

刀光突地在眼前一闪,黑色的影子飘然落在我的身前,来人手里的刀在月光下闪着鬼魅的银光,散发着一阵恐怖的杀意。黑暗长空下,我只听到一阵仿佛从地府里传来的声音:

“留你不得。”

闪电划开长空,刀光似箭般袭向我的心口,死亡的恐惧霎时吞没了我的意识,广阔天地中,我耳边只余那一道刀刃与空气摩擦的声音,有什么厚重的不舍印在心口,唤出心底最呼啸的长歌。

第四十五章 夺命之刃

雷声轰耳,电光一闪,乍见眼前一道倩影闪过,毅然挡于我身前,刀光直直落下,映上她绝美的脸庞,天上的雨不再下,耳边的风不再啸,林里的树林不再沙沙,时间不再走,这一幕就如画般地定立在雨雾蒙胧中。

我的目光随着眼前这张绝世无双的尖细脸庞,徐徐下移,移过眼前女子如黛的眉,移过她轻阖的美瞳,移过她俏立的鼻,移过她白了雨丝的唇,移过她尖尖如荷角般的下巴,移过纤长如雪的脖颈,直至她的起伏不定的胸口。雷电一闪而逝,映得那把正穿插在她的体内,自她心口一穿而过的的利刃,如同鬼魅一般耀眼而恐怖。

倾盘多时的雨,扑簌而下,地上,已有厚厚积水一片。

锁儿脚侧的雨,混了鲜艳血滴,逐渐殷红,绚烂如花。气息微弱,汩汩血液,染上我残破不堪的衣衫。“锁儿……”我心慌地喊着倒在我怀中女子的名字,任我点了她身上几处大穴,那决了堤的血液,亦如同发狂的猛兽般穿林而出,生生将我的心一口一口吞噬。锁儿绝艳的脸上渐渐染上纸般的苍白,我乱了方寸,只能本能地将手捂上她的心口,可却起不了任何作用,那迅速流出的血液,连带着把我的意识抽空。

那把刀从她的心口一穿而过,没有留下一丝生还的希望。只是我不舍,我想再多留她一秒,我还没问她,她是谁?是我找寻多年的十九,还是安羿死前托付给我的安心,或是她什么也不是。还有,不管她是谁,她都不能死。

锁儿抬起白皙而沾湿了身下雨水的手,白皙如缎的玉指,轻轻覆上我捂在她心口上那不住颤抖的手,原本绝世的眼眸染上了掩盖不住的痛楚,映在忽明忽暗的天空下一片凄凉。她唇角微勾,倾城如花的笑靥盛开在这阴沉的天空,纷飞的雨丝下。她轻轻摇了摇头,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眼光含笑,却不露支言片语。我陷入在她如丝的清澈眼眸里,读出了她眼里心里所有的话。

这个坎坷多年的女子,为着我在青楼的一救,为着我跟她这几个月的相交,竟愿意用她的性命来赠我。我的嘴唇哆嗦着,有无数个名字飘出齿间,锁儿,安心,十九……无数个原本飘荡在天地间的丽影交织着,逐渐合为一体,化作一缕步伐不稳的幽魂,附在了倒在我怀中这具即将香消玉损的躯体上。

“怎么失魂咒已经解了?本来还想可以控制这丫头一下的,”眼前的黑衣男人诧异一片,转为一声低语,“难道是天山那边……”

“你跟天山那边是什么关系?”男人声色俱厉地逼问。

我没有心思更没有机会去想他问题里的意思,只是高傲地抬起自己足以让这雨丝也化为冰霜的脸,冷冷注视着眼前这个凶狠的男人,冷笑道:“阁下对这样的结果可还满意?”

雨幕中的黑影一顿,随即大笑,惊得这阴沉的天更沉了三分:“当然不满意,虽然上面有过吩咐不能动夏宜家,但在下现在最想要的正是——。”

“宜家姑娘,锁儿姑娘……”有模糊的喊声绕过林间树旁氤氲而来,眼前的斗笠男人身形一愣,转头定向我道,“原来是他,怪不得……你和秦自余又是什么关系?”

我没有说话,只是荡起如魅般阴冷的笑,如染上雪山冰川的眸子定定瞪着眼前的这个男子,心里聚集了一团火焰,烫得这阴湿的雨天也染上热意,我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复告诉自己,夏宜家,是他,是眼前的这个人,夺走那个与你知音知琴知声的人。

手心渐渐揪紧,有指甲陷入皮肉里,我却不觉得有任何的痛楚,林间秦自余的呼喊声越来越清晰,我知道凭他的武功,不出片刻必能到这里。我在心里冷笑,倒不知在这片刻里,这个男子会不会选择一刀结果了我的性命?

天地间静默片刻,斗笠下传来一阵骇人的笑,如同催命符深深扣进心里,脖颈一痛,强大的力量袭上,身子突地被扯入半空,怀里的锁儿,林间的呼喊霎时便不见了一丝痕迹,斗笠男人挟持着我在林中穿梭,有风重重打在我的脸上,但是我的脸已经麻木得没有一线知觉,冷笑僵在了脸上,眼前只见绿影重重,我没有心思惊慌,更来不及惊慌。

山崖上,没有了树叶的遮挡,越来越大的雨,如帷幕般落下,淋湿了天地的一片阔意。身后是黑衣男人逼人的气势,身前,崖下,蒙蒙雨帘之后,是一片天然的大山谷。谷底平原上,轻灰被雨丝掩了下去,兵戈耀目。天边是秋光万里,黑云下却映出万道光芒,气势摄人,震入肺腑。是楚家军吗?不,不是,那兵戈簇拥着的那一角,有一面迎风旗帜,雨水激溅,气势滔天,撼动江河,旗上龙飞凤舞夺人心魂的是——祈。

那是朝祈的国姓,除了楚家镇关大军之外,还能有这样磅礴气势,又能得国姓的军队,天下仅有夜擎军一支!转目眺去,又见山谷一角,阴暗的苍穹下风雨萧萧,有高扬的旗帜,白色素底,上纹天禽兽图,金丝璀璨,不见一丝冷寂,有的只是无穷的气势,高扬天际,让我腾地想到那霜雪冰山上高耸的亭台宫殿。

身后的男人的转向旗上那个霸气无比的“冷“字,陡然一愣,再缓低首审视向我:“宜家姑娘果真大魄力,竟然能引得那多年未曾出现过的冷氏冷原堂出动……不过也是,如姑娘那一双眼睛……”这话出时,语气已经略有颤抖。

有冰冷的长刀搭在我已经在雨水中冰冷一片的脖子上,我霎时明白过来,这个男人不杀我是摄于这崖下两队人马的威力,想用我作要胁。我扬起灿烂脸的高声笑道:“阁下的如意算盘是打错了吧……夏宜家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怎么能成为您的保命符?若是你当时的刀慢了一点点,现在您不就可以用正统皇室血脉作威胁了吗?还是阁下做这山贼做久了,笨了呢?”

脖子上的刀轻轻一动,锋利的刀刃抹开了我颈上的皮肤,冰凉渗入皮下,有一丝热烫的液体从冰冷的那一处沁了出来。我眉锋不动,冷冷微笑,这点冰寒算什么,再寒心透骨的凉意我都经历过两次了,还怕这微不足道的一次?

“果然是夏宜家姑娘,在这生死关头还能从容谈笑,难怪上面说千万要留姑娘性命,不过……”斗笠下传来一声轻笑:“就算是不能出去,前有皇帝的亲生女儿作伴,后有宜家姑娘陪葬,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是吗?”我转眸,视线定立在他身后那一片雨雾模糊中,笑道:“阁下如此抬举宜家,只是恐怕宜家没这个荣幸了呢……”

男人身形一顿,霎时也觉察到了不对。

冷洌的寒光在他身后一闪,斗笠男人猛地闪过,手下意识地伸过来想抓住我,却扑了个空。山口灌进来的冷风夹杂着雨水呼啸过崖间,已经冷到麻木的身体清晰地感受到了身后靠着的那幅身子传来的暖暖适意。身后的人一手揽住我冰冷的躯体,一手高持长剑,剑锋凛冽,漆黑的眸子映着阴沉的天空,爆发着阵阵摄人肺腑的厉意,两把尖刀般划开敌人的胸膛,挖骨食人,不留一丝情面。

低沉的声音映着风雨,刷过我的冻得麻本的耳朵,如春风带来了一丝与他幽深眸子中截然不同的暖意。

“你怎么样?”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会来,更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会用这种担忧,愤慨的语气说话。我只是下意识地想摇头,知觉因为他带来的暖意而逐渐清醒,脖颈上的划口处传来阵阵尖厉的疼痛,让我不由倒抽了一口气。

身旁黑眸转到我透着血丝的脖颈,眼里的气息突然冷洌了十万分,如万年不化的冰雪,骇得长剑对立处的那个斗笠男子手上的长刀迎风一抖。雨已经如天河决了口,雨滴落在身旁斜立的长剑上,化为一股股溪流缓缓而下,汇在石上集成小小湖泊,荡着涟漪,映着剑影透骨彻人。身上的手臂一松,他轻轻置我于地上,丢给我一个冰冷却让我安心的眼神。我知道,即将到来的那一场杀戮已在所难免。

我抬手轻扯上他紫色飞扬的衣摆,抬眸坚定道:“留他一条命……”语声略顿,我冷冷看向对面那人,十九躺在雨中那凄凉的景象让我的心口痛苦得不能言语,我咬牙,一字一字从唇间挤出一句话:“只,要,一,条,命。”

身旁男人垂眸看我,眼神竟不似我认识中的那个如冰男子:“我尽量。”我笑着点头,我知他这三个字便是应了那万般言语。

雨幕中,身前的冷漠男人长剑高举,直逼眼前的斗笠人:“剑光无情,还请自重。”

斗笠男人有一刹那的怔忡,手中长刀并起,转而又朗笑道:“我倒要看看,这冷大小姐的儿子,能否青出于蓝胜于蓝?”

手腕轻转,吊出雨丝似箭。

银光似练,迸然夺魄,眼前刀光剑影之间,锐风凌厉,冷面厉气袭人。

斗笠划上长空,露出一张被被火灼伤般恐怖骇人的脸,疤痕纵横,他不为所动。

有手臂与躯体分了开来,对方血溅三尺,他眼光未变,孰若无睹。

雨滴惊漾,血泥飞扬,他唇角轻抿,一招一招从容消受。

虽然早知他武功深不可测,到了此时却还是不得不暗自惊异万分,他如同闲亭散步一般悠闲步在鲜血四溅中,衣襟上滴血不沾,从容走来,打撗抱起全身虚脱的我。我没有机会反抗,可是无力反抗,只能任由他带我步入浩渺雨林中,身后是断臂两只,脚筋尽断的丑陋男人。

冷雨扑面而来,高风吹得他衣摆飘扬,四周呼啸声息皆退却万里,我的笑柔和恬静如云。

我在那传来的一声声痛苦无比,在我听来却无比悦耳的痛吟声中,抬眸灿烂微笑,缓缓开口:“谢谢你,祈阳太子陛下。”

第四十六章 龙辇御前

冷风飒飒,乌云飘掠如墨,萦绕不散,四周唯见空旷暮色,抬头远山空濛,青翠千枝,枝头千娇百媚,雨声苍茫,多年一直渺无人烟的落冥谷底,此时却有兵戈耀目。军队队伍严整,不怒而威,气势如山,越往内兵士的衣着越是肃穆,到了最后,竟是一驾周身镀金的龙辇。门帘高挂,广穆帝怡然坐在位金黄绸缎的卧榻上,龙目透过重重雨帘,就着阴沉的天空,静静凝视着前方落冥谷的出口。

“皇上,”大内总管方宇微微抬首,顺着皇帝的视线绕过边绵青山,朝着落冥后山的方向望去,“您可是担心太子陛下?”

皇帝龙目微眯,面上整容而示,却融入了些许亲和之气:“你跟了朕二十多年,可也算是看着那孩子长大的,这二十多年来,你可曾有见过朕怀疑过太子?”

“老奴不敢,太子人中龙凤,自是无人能及,只是老奴不明,为何你您偏要让太子去救那位姑娘?”

“方宇,你还记得那二十多年前太元宫前那一夜吗?”

烟水如暮,冷风扫月,恍如当年旧景。方宇默默把萧条倩影舍去,垂手道:“老奴不敢忘。”

“那个姑娘……像极了她啊……”

方宇骤然抬眸,疑惑片刻陡然悟醒:“皇上,您是打算……”

皇帝高手一扬,方宇识趣地禁了声。皇帝淡笑饮入一口温茶,有氤氲的气息隐隐飘出茶碗,融入帘外那烟水一片中。夜色吞吐,谷口那头的军队自觉分了开来,烟雨中隐隐可见俊逸身影挺拔醒目,冷洌的气息虽是隔了百米远,却还是生生让人顿觉一种威逼之势。

“皇上,是太子回来了呢!”方宇挑目远望,视线划开千重雨帘,远远定立在侍卫撑起的纸伞下,那渐渐清晰的人影之上,那道雨中的挺拔身影,如若不沾尘埃,若是除了那一身冷漠,这情形,倒也颇让他仿佛看到了记忆深处那一幕旧景,同样的孤傲身影,同样的凌人天下,不同的是,一方柔,一方刚。方宇恍忽地陷入了心底,直到眼角划到那抹淡淡静默在走来那人怀中的纤细身影,再转眸回望到皇帝眼中那幽深的视线,心底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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