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一眯眼:“秦先生是何意?”
“非原堂在江湖上也算有些地位,只要姑娘开口,在下是愿意助姑娘的。”他轻叹了一口气,“安夫人虽已经不是天山的人,但却是安羿名副其实的母亲,在下也想,多为安羿做一些事情。”
我怔了怔,细想一下:“秦先生……这会不会……”
“姑娘不必担心,在下说得到便做得到,”秦自余抬手一揖,“夏姑娘,您如今已经不是过去的身份了,万事皆得小心,实在是不宜再为此事分忧。”
“秦先生,”我转过身抬头看进他坚定的神色里,“你知道的,对宜家来说,没有什么事情会比安家的事情重要。”
“夏姑娘,安羿在世时,也从不希望你为安家牺牲如此之多,”他打断我的话头,“夏姑娘,你为了安心,已经牺牲过一次了。”他笑笑补充,“上一次,在下已经劝过姑娘——忘了安羿,姑娘是当作耳旁风了吧?”
“秦先生——”我张了张嘴,有些黯然地看他。原来,他是知道都城这些事情的。转而想到安广与他的关系,也就默然了。安家与秦自余,联系怎会有断?
见我有些默许有些退让,秦自余微一挥袖,摊平衣角轻皱,从衣下缓缓伸出手指:“姑娘,可否让在下为您把一把脉?”
“呃?”我好似还没从怔神中恢复过来,刚抬头便撞进他一脸莫测的笑里,心里虽是疑惑,却还是乖乖地拉袖,伸手,翻腕。
我没忘,安凤嫣与蓦然失踪那一晚,我的视觉……我的身体,难道真是的劳累过度了吗?
秦自余扣上我的脉博,定身不动,半响之后才悠然放手,移目,定视向我。
“夏姑娘,”他拱手一礼,静静看我,“你也是懂脉的,你能感觉出自已的病症所在吗?”
“脉动频率不定,时快时慢,”我细想之后淡定回声,“但像那日的情况也只是偶尔罢了,这几日也从未有过异样。秦先生……”眼角突然瞄到他额角的轻凝,心里突然有些坎坷,“我的身体有事吗?”
秦自余微微一笑:“姑娘请好好照顾自己,二哥说得对,你的确是劳累过度,心理负担重了。”他笑容和悦,“姑娘,请万事先为自已想。”
心下一定,自已的身体还有谁会比自己更清楚,这两年,我的体质的确是变差了许多,却常常没有时间去想去打理。我有些怅然地低头想着,却恰巧错过了身前人眼中忽闪而过的一抹暗忧深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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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余声残,半剪清风凄。
秦自余与安广并排而立,耳中聆听着细碎的脚步声,目送着不远处三人在月色中渐行渐远。
秦自余眉头轻锁,视线突然定在一处一动不动:“二哥,可有看到跟在姑娘身边的那位陌生女子?”
安广的视线随着秦自余的目光落下,脊背上窜起微寒,“二哥是说……那位叫冷暖的姑娘?”他顿了顿,再凝声开问,“怎么了吗?”
“……”秦自余表情依旧,不远处的三人步履匆匆,他悠悠将视线跟过街角,随行至尽处,“那感觉……实在是有些熟悉,明明没有见过,却好似似曾相识。”
“冷——暖——”他低低喃了喃,淡笑突然停止,表情有些僵凝,晃了晃神,突然又缓缓一弯眉,“冷暖……姓冷吗?”
“先生——”小小的脚步声轻扣在青石板街道上,胖头胖脑的小男孩带着一脸憨笑从另一端的街角出现,摸了摸光亮的头顶,“先生,师父爷爷已经在禅院摆好了茶席与棋台,请二位先生同去。”
秦自余微僵的唇角缓缓抹平,淡然表情浮上,转头面向安广微笑:“既然大哥如此有有闲情逸志,你我也不好推辞,走吧……”
“你刚刚说的关于那位叫冷暖的姑娘……”安广静然一想,眼前浮现出那位自刚刚夏宜家进门后便一直等在前厅的丫环。
“眼下不必担心,”秦自余悠然举步,踏上夜风朗月,唇边的笑意渐增,“宜家姑娘聪明绝顶,必定是有想法有分寸的。”
若是没想法没分寸,这样的女子,如何能让安羿为她至此?
秦自余悠悠叹了口气,转目对上自己共事多年,却因旧事于二十五年前分离的兄弟,不由有些怅然。若不是为了那个当年让他们兄弟四人共同敬仰甚至爱慕的女子,他们今日,恐怕还是天山上安然领命受命的天山四绝,何曾用隐性埋名,相忘江湖?
只是,有一个答案有一个词,叫做无怨无悔。
安广沧然的目色,随着秦自余缓缓移了开去,忧色露上,浅色清晰:“看来,我还是得想个办法,把星火送到她身边。”
秦自余轻轻点头,星火,不问过去,就心性而言,那是他见过最忠心的人,对之安羿,对之夏宜家,均是如此。有这样一个人守在她身边,安羿,应该也会放心一些吧?安羿,当年乾海一战,你偏偏找星火来接走那位姑娘,故此,星火,也是你留来保她的一道屏障吧。
安广的视线略略拔高,再度无奈开口:“就算多年未见,我们兄弟的心依旧是齐的,”他顿声抬头,望向秦自余,“我们又瞒了她一次。”
“二哥是说关于皇宫的事?”秦自余表情未变,接声开口,“安羿从不希望她掺入这么多事情的,皇宫对她来说更是禁区,宫中的事,还是交给我来办吧。只是……”他的眼神有些摇晃,转头看着夏宜家离去的方向,“或许,她不久也会自己猜到。”
那个姑娘,聪明如此,只要静心细想,必会往皇宫中查,到时候,再多不想让她涉及的都难以幸免。到了现在,安羿,我这个做你半个师父的,眼下能做到的,也不过如此了。替你多护她一天,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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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夜风,视线越墙而入,偌大的府院,零星散着灯光,漆漆的只见花木的暗影。
“你——”冷暖稍稍偏头,望向一旁静然立着的高大男人,淡淡启唇,“你可以回去了。”
星火瞳色深黑,悠悠转了过来,接受到我默然的示意,暂定一瞬,冷眉似是无意又似是有意地督过冷暖,凌厉一转,直面向我:“姑娘,还请小心。”
我与他互望一眼,轻轻点头,在他的目送下攀墙而入。后院,后院,随着冷暖沿着墙借着花木的暗影疾行。远远便望见清冷的临沐阁里点着几盏灯笼,大门轻掩。冷暖小心地过去,推门而入,往内探了几眼,再转目向我,郑重点头两下。
提起的心悄然放下,迈步进阁,身后是一声细不可闻的关门声音。
冷暖轻轻转身,脚步稍抬,身子却及时在距我两寸处顿住,只差一步,便会与我正面撞上。
她眼里闪过一道惊愕,但只是一秒却迅速地消失不见。然后缓低了头下去,恭敬开口:“太子妃,您有话问奴婢?”
我微微扬眉,静然看她:“你的一身武功是哪来的?”
冷暖淡静微笑,礼仪谦虚作足:“奴婢原有一同胞姐姐,原本也是豪门大户的女儿,小时身体不好,家人自幼便将冷暖送到武馆习武。但后来双亲离世,家族败落,冷暖没有办法,便与姐姐为了还债卖身为婢。”
我微微一怔:“你还有一个姐姐?”
她的表情如一潭死水般平静无波,视线柔和没有一丝遮掩:“是,只是奴婢身无自由,与姐姐已是许久不联系了。”
我走开一步,再回头看她:“祈阳知道你会武功吗?”
“知道,”冷暖依旧静静站着,面上荡着淡静和悦的笑,“殿下心念太子妃安危,才将冷暖配至您身边。”
“哦?担心?安危?”我冷笑一声,脑海中浮现那双寂然又冷漠的瞳仁,“该说是看紧我才对吧。”
冷暖垂头,默然不语。
“那星火呢?”我淡然笑开,目光却有些锐利,“你与星火又是如何相识?”
“太子妃误会了,”冷暖静然提声,“奴婢与那位公子从未见过。”
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我只能听到她声音中的淡定大方,太过真实的坚定,让我不由以为自己料错了方向。
“太子妃!”四下悄然,半晌无声中,内室的灯突然点亮,银铃声兀自响起,绿色绸衣的丫头急急而出,“太子妃,出事了。”
她俯身到我耳边,急急将事情叙了个大概。
我眉一皱,眼一眯,脸上的表情有些重了。“去看看,”我转头欲走,手腕却被冷暖轻轻拉住。
“太子妃,您应该先换衣服。”
我拧了拧眉,脚步一转向内室,眼神却有些迷惑地看向身边悄然跟着的女子,咬了咬牙,抑制住低喃的声音。
安羿,我的眼光远不及你。你告诉我,这个叫冷暖的女子,我究竟该不该相信?
(更新又迟了……某佐抱歉)
第一百零七章 浣楼
刚走到回廊拐角的地方,便看到浣楼前已经站了三五个人影,安安静静地没有一点声音。我顿住脚步,示意身后的冷暖和凉苏慢点,悄悄隐在一棵树后,伸手拨开一丛枝丫,迎着夜风深深地吸了口气,树叶的清新气味让鼻腔内依旧泛着的淡淡腥味显得有些突兀。
那是蓦然残留着的味道,一直漫在鼻腔里,久久不散。
“太子妃……”凉苏伸出纤小手指,打断我的一晃神,指向树后一个人影轻道,“那便是岑姑姑。”
我随着她的手指转眼,看到那一个冷脸站在人前,麻布衣裙,却满身显出干练的中年女人。
岑姑姑面前,已经有两个女子近乎俯趴在地,哭得梨花带雨。
墨舒花容惨淡,满声泣诉:“姑姑,的确是太子妃承诺过让我们留下的……”
岑姑姑脸色微涨,苛斥声起:“既是如此,为何太子妃会在临沐阁里避而不见?”
“岑姑姑……”月落半爬着扯住她的衣角,“真是不是我们撒谎啊……”
“还敢多说?”岑姑姑伸手推开脚边的女子,怒气叉腰回声,“来人啊——拉出去。”
两个身高体胖壮的妇人应声上前,一人一个拉起跪趴在地上的娇软女子,一时之间,啜泣声更大。
我摇了摇头,不愿再看也不能再看。“住手——”随我一道眼神示意,凉苏已经高喊出声。尖细的女子声音将楼前一堆人吓得停了动作。
“太子妃?!”几个壮妇转头过来看见我领着人过去,均是一脸惊诧,倒是花容失色的月落猛地睁大了眼,如同抓着了救命稻草一样朝我攀爬过来,“太子妃……”
我皱了皱眉,斜眼一挑,指向一旁立着的几人,语声中夹了些许怒意,“三更半夜的,你们这是干什么?”
“太子妃,”就算是未见过我的人,但到此时若是再看不出身份的便不能算是中年干练的姑姑了吧。岑姑姑微垂了面颊,双眼内的精亮之色随之隐了下去,恭敬跪地:“奴婢办事不利,还望太子妃怨罪。只是奴婢刚刚已经派过人去找太子妃,您却避而不见……”她突然顿住不说,眼角却稍稍上瞄一瞬,在我身上停了一秒,语声诚恳而低屈,连带着满院的奴仆跪了一地。
我定了定神,面容冷冷,拨了拨颊边的碎发,干净出声:“岑姑姑,本宫如今已经来了。您要问什么便问吧。”
我轻轻打了个哈欠,毫不遮掩自己的困倦之意,已经不打算将心中不耐收起。
岑姑姑微微一怔,跪在地上的身子因为没得到我的允许也未曾起身,精明眼色却不禁往跪趴在地上的月落与墨舒瞄去。
半响无语,本只是假装的哈欠,却恰巧引发了心中的倦意。我揉了揉额头,舒了舒太阳穴的轻紧,再微低了头,静静看向地上的岑姑姑:“两位小主的事情,的确是本宫亲口承诺,岑姑姑,如今本宫当面承认了,你也可以放过她俩了吧。”
“太子妃……”岑姑姑的低着头犹豫着要答话,看不清脸上表情,但从声音里我却听出了隐隐的拒绝之意。
我微弯了腰,倾身向前:“岑姑姑,听说之前府中的女眷一直是您在管吧?”
“是,”跪着的人低应一声。
“哦……”我下意识地轻摸下额,想了想再开口,“那如今本宫来了,是不是也有权利插一手呢?”
“太子妃说哪里话?”岑姑姑微愣出声,恭敬有礼,“如今您才是这府中的女主人……”
“既然如此,那姑姑你也就不必说了。”我轻拍了拍手,转首向一旁的凉苏和冷暖,“扶两位小主进去。”
“……谢太子妃……”月落与凉苏眼角颊边均还挂着泪,便被两个丫头一前一后地扶起身。
“岑姑姑,”我微低了头,目色凌厉,面上的笑容却未改,“本宫并不是想跟你抢这权利,只是本宫,一向不喜欢自己的名义被人借着使。你赶走她们二人,传出去可就无非就是让天下人给本宫冠上一个妒妇的骂名,你可真是有心啊……”
岑姑姑的面上露出几丝仓惶,疾弯下身叩首:“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不敢吗?”我冷笑一声,“姑姑这句不敢本宫恐怕还难担得起……”
不敢?皇家女人最不应该有的品性便是嫉妒。东宫太子妃,嫁入府中仅几日便往外赶人……这妒妇的骂名,差点我被莫名其妙被冠上了呢……
岑姑姑不敢看我,虽是凉夜,可额头上却悄悄滴下几滴冷汗。
我斜睥她一眼,淡淡开口:“起来吧。”
“……多谢太子妃……”跪了许久的人终于拿到起身的命令,战战兢兢地起身,身子却还是有些摇摆。
我微微仰头看天,月色朗朗直下,映出院落中一片静然。太子府果然是豪华奢美的,就算是侍妾住的院落,也是美得独有昧道,也难怪那时我提出要搬到临洒阁,谢伯会拒绝。临沐阁,若比奢美,的确是连这浣楼都比不上。
但若是要比清净,临沐阁无疑是最好的去处。
微凉的风声从脸颊边划过,身前的岑姑姑得了示意终于站直了身子,不定神地抬视间,她的视线又突然在后方一顿,眼神闪过僵愣,继而垂首更低,近乎水平:“殿下。”
楼外的几人,包括冷暖凉苏,均是有些怔愣地转首回身,同时屈膝。月落和墨舒身子一僵,跟着曲首,擦去眼角泪痕,不敢再多抬眼一视。
我驻眸转视,一片黑云正自头顶飘移而过,落下的影微遮住我的形。身后的人在我转身的同时,逼带出一道标志性的冷声:“终于肯出临沐阁了?”
我在心里摇了摇头,怅然一叹——今夜,真是注定不得好眠。
“臣妾见过陛下。”我微微偏头,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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