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不会应付这种尴尬的局面,恨不得马上离开,我硬着头皮回道:“是,王爷先稍坐,我去厨房安排晚膳。”说完,没等他发话就逃也似的匆匆跑开。
不用回头,我也能感觉得到背后追来的视线。一口气跑到拱门口,已经感觉不到被人注视的感觉了,我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裕亲王的跟班在用火折子烧那个纸团,而裕亲王而拿着那只茶杯悠悠的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不过是我平时练字的纸罢了……'真是这样的话又何必要烧那页纸呢,他那么说无非是让我放宽心,是怕给我徒增烦恼吗?可是,即然知道了,怎么才能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呢?
晚饭时分,费扬古回来了,脸色比前晌时好多了。我让下人把饭桌开在凉快的树下,我们五个围坐在一起用饭。落座时,费祥和巴尔泰又为谁坐我身边的问题吵闹了好一阵子,最后巴尔泰被赶去了对面挨着费扬古。
微妙的酒桌氛围
我左边是费祥,右边与费扬古相邻,正好跟裕亲王遥遥相对。自从裕亲王的心事被曝光,他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淡笑,但每次视线跟我相遇时,总是飞快的躲闪开,似乎没了勇气与我迎视。
向来健谈的裕亲王这次变得沉默了许多,捏着酒杯不需要别人劝,自己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偶而跟费扬古他们说了一两句便又默了声。
巴尔泰倒显得格外多舌,跟费祥吵闹个没完,似乎不从话头上压过费祥不死心似的,属他最聒噪。“王爷今儿这是怎么了,自己喝起闷酒来了,蓉儿,快帮我给王爷续酒呀!”费祥正搂着巴尔泰的脖子,逼他灌酒,顾不上给王爷倒酒。
我迟疑了一下,拿起酒壶要倒,裕亲王淡淡一笑,“不用了,我自己来。”说着,伸手来接酒壶,一小心握住了我的手,他手一抖,象触电似的松开。偏偏这时,我以为他接了便也松了手。两手一撤,酒壶当啷一声掉在了饭桌上。
旁边的秋蓉见状,忙上前收拾残局,我和裕亲王都不由地一愣,彼此望着对方。正在打闹的费祥和巴尔泰当下停了下来,纳闷的看着我们。
费祥奇怪的问:“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酒壶怎么倒了?”
费扬古看看满脸局促的我,转而又看看裕亲王,似乎觉察到我们之间存在着微妙的气氛。
很快,裕亲王回了神,掩饰地微微一笑:“没事,也是碰巧我们两人刚好都松了手!”他的衣衫被酒水打湿了,我忙掏出帕子递过去,他微微怔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接过去擦起来。
费扬古招了下手,旁边的丫头一起上前收拾残局。很快,桌面收拾干净,酒壶也换了新的。
巴尔泰突然冷不丁调侃了一句:“嘿嘿,我还以为是蓉儿走了神,被王爷的风采迷倒了呢!”我的心一跳,脸一阵发烧,不觉生气的瞪了巴尔泰一眼。费祥倒没在意,一味的跟巴尔泰打闹,而费扬古却抬眼朝裕亲王看去,
你稀罕王爷这身虎皮吧
不知看到了什么,眼底飞快闪过一抹不轻易被人察觉的狐疑与疑惑。我不自觉的朝裕亲王看去,见他刚刚把什么东西放进了衣袖,然后若无其事的持杯喝酒,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倒是费扬古,垂下眼帘兀自沉思起来。
“我们去前厅吧,刚好有件事要跟你们说。”离开饭桌时,裕亲王说了一句。
我正要帮秋蓉收拾饭桌,裕亲王停下脚步朝我看来,“蓉儿,一起来吧。”莫非还有我的事?费祥在旁边冲我招手,我快步走过去被费祥牵住了手。
在座位上坐定,丫头一一上了新茶退下。裕亲王端着茶杯在撇茶叶沫子,我们静静的等着,唯有巴尔泰不安份的走来走去,不是看看架子上的盆花,就是摸摸一些工艺品小玩意什么的,一边走一边打量屋里的摆设。
费祥扭头看向他,“喂,别乱动好不好,打碎了你赔呀!”
“赔,打碎了我十倍的钱赔你!”巴尔泰满不在乎的说,继续东摸摸西碰碰,费祥看不过去的撇了撇嘴,“真是财大气粗的主儿!看他就不顺眼。”
我碰了碰他,“算了,人无完人,谁没点缺点啊!”
这话我是小声说的,谁知费祥偏偏故意大声说给巴尔泰听,“人无完人是没错,那有的缺点也分能忍受跟不能忍受,比如裕亲王,他油嘴滑舌时我也没嫌弃呀,怎么就觉得巴尔泰说起话来那么不中听啊!”
正要喝茶的裕亲王杯子都凑到嘴边了,听了这话,挑着眉眼大有意见的朝费祥这边望来;我忙对裕亲王干笑:“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费扬古看了费祥一眼,一副无奈又丢人的模样,不知又为什么低笑起来。
巴尔泰拱火似的嘿嘿乐了,“王爷,这话你听到了吧,我没有诽谤费祥,他竟然敢说您堂堂王爷油嘴滑舌,这不是大逆不道是什么啊!”没等费祥说话,巴尔泰又嘻皮笑脸的转回来,“费祥,你就承认了吧,为什么嫌我不嫌王爷呢?就因为我身上没有王爷这身虎皮!嘿嘿,明白了吧?”
和亲的事重新摆上案头
就因为我身上没有王爷这身虎皮!嘿嘿,明白了吧?”
听出来了,巴尔泰也是个不会说话的主儿!
我暗自忍笑,只见费扬古低笑的喝茶,裕亲王眉头皱得老高,不乐意地哼道:“怎么,你们还跟我这身虎皮叫上劲了不成?”
“王爷,我的意思是现在你看清费祥的为人了吧,他一直借您的名头狐假虎威呢!”巴尔泰啧啧说道。
费祥撇了撇嘴,不屑的切了一声:“屁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跟王爷走在一起的都不是俗人,比如我!当然,也有王爷不屑一顾的人,比如你!听明白了没?”
巴尔泰坏笑的一屁股挤到裕亲王身边,差点把裕亲王挤下去。巴尔泰亲密的搂着裕亲王的脖子,嘿嘿笑:“王爷,为了表示咱也不是俗人,瞧,咱们不也坐一起了?物以类聚了吧?”
裕亲王斜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拿扇子敲打他的头,“滚,不晓得热呀!”
我扑哧笑出声,想不到,巴尔泰真够搞笑的,真是跟什么人都能混到一起。
“王爷,你到底要跟我们说什么呀?”费祥耐不住性子的问。
“我接到消息,准噶尔的和亲团明儿就要抵京了,皇上的意思,明儿你们几个跟我一起会同礼部官员接见他们的使节。说起来,他们远道而来,又事关蓉儿的幸福,这件事恐怕要我们自己处理了。”
“这么快!”费扬古意外的说道。费祥叫出声:“还让我接见?我见了他们就有气!”就连巴尔泰也在旁边重重点头,这一次大家的意见倒出奇的一致。从新疆到京城遥遥数千里,按最快的行程也要一个多月,而这支和亲队伍竟然只走了二十几天,不然是怎样的日夜兼程啊!
我忍不住问了一句:“只来了一位和亲使者吗?僧格没有来吧?”
“没有,听说这次来的这个人是僧格身边的一位亲信,能全权代表僧格与我们商谈事关和亲的一切细节。”
全力以赴迎接和亲使团
一句话让方才轻松的气氛顿时消无,一种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才轻松了没几天,这件事终于到了要解决的地步了。
裕亲王转向费祥:“这件事非你莫属,如果我们不出面,事情就会轮到鳌拜插手,如果落到他手里,事情的发展就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了。”
费祥郁闷的长长呼了口气,斜眼瞄向一旁的巴尔泰,巴尔泰跷着二郎腿,手拄着下巴正东张西望,仿佛事情与他无关似的。我突然想起,巴尔泰可是鳌拜的外甥啊!裕亲王说这番话的话之前曾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巴尔泰,但最终却没有避着巴尔泰,难道说他对巴尔泰的看法也有所改变了?
费祥闷闷不乐的轻哼一声,“喂,你居然一点也不惊讶,不会早就知道和亲使团要到的事吧?”
“是啊,听舅舅说过。”巴尔泰不以为然的点头。
费祥生生瞪着他,“你,知道还不告诉我们一声。”
“我以为你们早就知道了呢,谁知道你现在才得到消息!”巴尔泰无辜的解释道。
费祥火大的正要再说什么,但被费扬古制止。“现在那支和亲使团离京城不远了吧?”裕亲王点头:“明儿抵京,礼部官员会安排他们在驿馆住下,后日我们一起在接见。在他们留京期间,皇上会派鳌拜去直隶一带处理事情,几天之内回不来。”
“难说啊,鳌拜万一提前回来了怎么办,难保他不给我们暗中使绊呀!”费祥哼道。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巴尔泰玩着腰间的蛐蛐笼,漫不经心的说道:“他不会回来的。”费祥斜睨着的他,“你怎么那么肯定?”
“因为我也要跟去。”说完这句话,巴尔泰抬起了头看向大家,玩世不恭的表情中透着一股子从未有过的坚定,“在和亲使者没有离开京城之前我不会让他回京的,相信我好了。”一句话道出了巴尔泰在这件事上的立场,想不到巴尔泰会站在我们这一边,这倒让大家着实意外。
费扬古跟费祥相互对视了一眼,
喜欢你是件很有压力的事
裕亲王嘴角边泛起淡淡的笑,“那就好办了,其它的事交给我,总之,我们要让这位和亲使者多少人来,多少人走!”
费扬古和费祥一同点了下头,巴尔泰吹着口哨在逗引手中的蛐蛐,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
看到原来对立的双方如此和谐的坐在一起,我心里突然浮起欣慰的暖意,如果将来他们能当一辈子的朋友就好了,不过还是那句话,世事无常,时间改变一切,也许将来他们会走上不同的路,很难说最后是敌是友……就让时间定格在这一刻吧!让我永远记住此时此刻,不同身份不同背景的人为了共同的目的而坐在一起,只为——守护我。
夜里,我静静的站在院中的树下,听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直到一个放轻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有双手臂从后面伸过来抱住了我。我闭上眼安心的靠在某人怀里。
“找你不见,就知道你到这里来了,看过新房了?”费祥低头在我耳垂上轻咬了一下,然后把我拥入怀中轻轻摇晃。
我点点头,“布置得很漂亮,可惜,不知道我们几时才能搬进去。”
费祥叹了口气,把头埋入我颈项间默声不语。我感觉得到,费祥心里很不塌实,皇上的意图至今仍不明朗,在群臣一致建议连姻的现在,皇上的压力可想而知,只凭我们几个人能不能把局面改变还是个未知数。
“真不知道你身上藏着什么魔力,不光把我迷得团团转,还迷得一干人都围着你转……知道吗?喜欢你是件很有压力的事,我越来越不敢确定将来你是不是还属于我,蓉儿,永远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费祥低语。
这小子总是很没信心,大概觉得别人的条件比他更好,让他有些不安吧?我捧着他的头,浅浅一笑,柔声说道:“不要对自己没有信心,在我眼里你是最好的,谁也不及你之万一,我能出现在你面前,就能永远在你面前,困难是一时的,而我们的幸福是永远的,你要坚持哦!”
色,经不起试探的臭小子!
他感动的点点头,紧紧把我抱住,“我听你的,我会等,我会坚持,直到有结果的那一天!”
今天不知怎么回事,总是想起幻境中他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样子,我的心感同身受般的生疼,那是什么情况下发生的一幕,我一直很想知道,但又怕知道……将来会有分手的那一天。
我们静静相拥了一会儿,我突然想起什么,奇怪的问了一句:“喂,什么叫迷得一干人围着我转,不要乱讲好不好?”
费祥缓缓放开手,不安的看了我一眼,闷闷不乐的低道:“我看见裕亲王把你的帕子带走了……要是你们之间没什么事,我一点也不相信……”
帕子?恍然间,我突然想起借给裕亲王帕子那件事,当时还奇怪费扬古看裕亲王的表情好古怪,再细细一想裕亲王的确把什么收进了衣袖,莫非费扬古也注意到了?唉,费扬古向来细致发现此事也平常,想不到粗枝大叶的费祥也会注意到,真是忽略他了。
“你相信我吗?”我抿了下嘴,轻声问道。
“不信你信谁呀?”
“那你还担心什么,人家要嫁也是嫁给你当媳妇,除非你不要。”我拿手戳了他一眼,嗔道。
他握着我的手,郁闷的低叹:“我只是不塌实,很不塌实嘛!”
我轻松的笑,双手抱胸的看着他,“好吧,那我怎样做才能让你心里塌实呀?要不……我们提前洞房吧?”我冲他眨了眨眼睛。
费祥愣愣的看着我,脸竟然红了,他不好意思的朝拱门外张望,生怕被人听到似的。
我故意咳了一声,“怎么样呀?”他
傻笑的挠了挠头,接着极其乐意的点点头,十分赞同。这回轮到我眯起了眼睛,大有意见的哼了一声,“真没看出来,你居然这么色,就知道你不动好心眼,做梦吧!”说完,一甩手,优哉游哉的撇下他离去。
“蓉儿!蓉儿!”
鸟鸣啾啾,晨风习习,喜欢睡懒觉的我居然起了一个大早,一想起今儿和亲使团的人抵京,心里象装下了事怎么也睡不着了。
突然降临的蒙古使节
前晌秋蓉从外面一回来就拉着我去门口看热闹,到了府门口才知道,原来是鳌拜的车马队伍要出城,百十队的骑兵队后面,缓缓驶来几辆马车,打头的那辆马车从我面前经过时,车帘突然挑了起来,巴尔泰的头探了出来,冲我一乐,“我要去直隶了,等我回来请客哦!”
我不由一笑,回应的招了招手。巴尔泰缩回头的时候,我注意到鳌拜也坐在里面正扭头看着我,黑漆漆的眸子忽闪忽闪的,满是疑惑。他一定很纳闷,我怎么对巴尔泰的态度好转了许多。要是他知道巴尔泰跑去的原因,一准气得把他赶下车。
费祥和费扬古一早就赶去了裕亲王府,相信他们这会儿正在跟礼部官员碰头商议事情,有他们在,我放心许多,拉着秋蓉去品尝我做的美味沙冰。
整个夏季,宫里每隔几日都会给我们送来一定数量的冰块,是宫里冬季窖藏的优质冰块。
以前费祥最喜欢我做的美感味沙冰,总会一口气吃着精光,为了他的好胃口,我不得不绞尽脑汁的尝试新的口味,如今配味的手艺是越来越出色了。不过夏季快过去了,这是最后一次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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