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明白
秋日里,项詅再不用整日待在花棚里,靠着凉榻,心兰给她安了镶着白玉镂空的凉枕,屋里只有周妈妈和心兰,她自个便开口道,“终归是亲娘,七弟这般也算是个有心的”。
周妈妈也不知怎么开口,便安慰她,“姑奶奶也说终归是亲娘,七爷也是个明白人,他自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的,姑奶奶莫要为着这事再烦忧了”。
项詅叹了口气,“怎会不烦忧,眼看着三爷一日忙过一日,想来自京都南下的那股匪乱只怕是愈演愈烈了”,说完回想了一下,抬眼看着周妈妈若有所思的样子,想到前日蔷儿说起三姨娘时,周妈妈也是这样想说又没说,难道她知道三姨娘的事?
接过心兰手里的凉扇,嘱咐心兰道,“我自个扇吧,你去厨房瞧瞧蔷儿,她才进院子,有诸多地方不熟悉,你去看看她,今儿午膳给云儿做他喜欢的新鲜海味,给三爷准备清淡些的蒸品,再去问问六爷和七爷想吃些什么。”
心兰应了,给项詅从柜上拿了一张薄被,掩了窗户,这才出里间去往西院的厨房,现在府里多了项义和项维,原先只徐三爷、项詅与项绍云三人,平日里用膳都是在西院,如今多了两个人便将用饭的地方移到待客花厅,不过厨房还是用的西院的厨房。
项詅看着心兰顺溜的把屋里打理得清清楚楚,想着心兰一路服侍她到现在,再找不出第二个合心意的,红儿现在在项绍云的东院与贺妈妈、佩儿管着项绍云院子里的事,她安排蔷儿进西院,不是为着她自己,眼看着自个月份越来越大,生产的日子算着就在年前,自个身边除了周妈妈与心兰之外她不惯常用着太多人,好用的人在精不在多,且她都是用人不疑,这是她一贯的处事方法,但现在心兰算起来今年就满十九了,自己想着给她做院子里的管事妈妈,往长远看蔷儿便可知道是个什么人。
周妈妈年纪大了,日后也不能事事让她去做,她原先是项老夫人的陪嫁丫鬟,后来做了项老夫人的管事丫鬟,之后嫁了项家最大庄子里的周管事,项老夫人就让她管着项詅院,这样算下来单就与项詅,周妈妈已经服侍了近二十年,项詅一直想着给她养老,虽然周妈妈有自己的儿孙,但毕竟是项詅自己的心愿。
看着周妈妈坐在凉榻前的绣墩儿上眯着眼睛正做着给婴儿的虎头帽,项詅心里有些酸酸的,伸手将凉扇伸至周妈妈眼前,有一下无一下的给她打起扇来。
周妈妈正专心的做着针线,有凉风吹来,正感安逸,心想心兰才走时已是关了门窗的,想着怎么会有风,抬头见是项詅给她打扇,吓了一跳,将没做完的活计放回篮子里,拿过凉扇惊怪的就开始说,“姑奶奶这是做什么,哪里有主子给奴婢打扇的道理,可折煞老奴了”。
项詅笑吟吟的说,“妈妈可别跟我客气,您照顾我近二十几年,给您打打扇您就受着吧”。
周妈妈见她还这样说,又忍不住开口,“姑奶奶这是什么话,照顾姑奶奶是奴婢的本分,当年奴婢跟着老夫人进到项家,待姑奶奶出生便跟着姑奶奶,这本就是应该的,哪里是姑奶奶说的给奴婢打扇,奴婢就能受着的道理,姑奶奶莫要说这样的话了”。
项詅看她固执,满脸的严肃,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再与她争辩,转移了话题,“妈妈,三姨娘是什么时候进的项府,她本家是哪里人?”
周妈妈恍然听她这样问,愣住了,随即像是很不愿意提起一样,但见项詅正看她,犹豫了半响,终是说了,“姑奶奶怕是不知,三姨娘本家姓华,是常州华家嫡出的二姑娘”。
项詅听着像是炸雷在耳际一般,全听不见任何声响,看着周妈妈不像是撒谎,可这怎么可能,常州华家可不就是项老夫人的母家,也就是项詅的外祖家,还是嫡出的二小姐,那,这样一来,三姨娘其实是项詅亲亲儿的姨母?
项詅像是与周妈妈确定一样,看着周妈妈不出声,她感觉世间怎会有如此荒诞的事。
周妈妈看项詅一脸的不相信,叹了一口气,自己何尝又愿意相信,只要是认识三姨娘的人,没有一个是会相信,但是不相信又能怎么样,这就是事实。
“妈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项詅全没了主张,三姨娘若真是自己的姨母,这么些年来,她的所作所为就不单是一个姨娘对家中的伤害,更是亲人之间的杀戮,她就那么恨项家,项家所有的人,从项家大爷到项绍云可都是她的亲人。
周妈妈用帕子擦拭眼角,声音里有了与常日里对所有人不一样的恨意和厌烦,“奴婢自小跟着夫人,从小的时候夫人与二姑娘就不对付,凡事只要是涉及夫人的,二姑娘就一定会较个高低。夫人虽是府里嫡出的大姑娘,但却是没有生母护着,又无兄弟帮衬,因着华老夫人背着华老爷做了许多手脚,夫人因此不知道吃了多少暗亏,但好在华老太爷很是护着夫人,直到夫人定了项家,远嫁又加上项家是商家,二姑娘才收敛了许多。自夫人嫁进项家,开始近十年虽然老爷连续的有了二爷、三爷、四爷、五爷,但与夫人的关系还很是和睦,夫妻之间都是有商有量的”说到此,看了项詅一眼,又继续说道,“直到姑奶奶出生那年,也不知怎的,华家竟将二姑娘送至京都,说是二姑娘要来陪陪夫人,当时毕竟是多年姐妹未见,夫人只当她来京都游玩,叙叙姐妹之情,哪里会想到竟然是引来一匹饿狼。”
项詅看着周妈妈满脸的愤慨,心里大动,这事都是在所以人的意料之外,可想到项老太爷的为人,便问周妈妈,“可是,妈妈,老太爷也不是那样的人啊。”项詅说的是项老太爷是不会对自己亲姨妹下手的人,况且华二姑娘可是华府的嫡出姑娘,虽说华二姑娘是继室所出,但身份也是同样的,她怎么会成为项老太爷的姨娘呢。
周妈妈像是对三姨娘这个人极为不耻,“保得住偷腥的猫,也保不住想吃鸡的狐狸呢”,转念又觉得这样说项老太爷不太合适,忙去看项詅的脸色。
项詅听着,心知若不是三姨娘真的是做事到了极致,亦不会惹得众怒,周妈妈原想说的应该是狐狸精吧。
又听周妈妈说,“自此,夫人便再不认三姨娘,因着三姨娘来府里的时日不长,且才开始时华家送二姑娘来时也没有明说,出事之后,夫人便将知道的人都打发了,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夫人的身体也开始慢慢不好,直到后来身殁了。”
项詅随后又想到一个问题,“妈妈,老太爷的姨娘似都是有子嗣的,怎只这三姨娘没有?”
周妈妈转念之间也想到了,“三姨娘极少让老太爷进屋,现在想来,哪有不喜被宠爱的姨娘,可三姨娘就是这样,老太爷从未在她屋里过夜,谁也想不出她这是为什么的”。
项詅又问,“是出了什么事,三姨娘才做了老太爷的姨娘?”
周妈妈回想了一下,“出事的时候是因为三姨娘在夫人月子中,竟公然与老太爷同处主院侧间过了一夜”。
项詅奇怪道,“只是同处了一夜,旁的事呢?”
周妈妈此时也感觉到不对劲了,但还是很肯定的说,“只是同处了一夜,奴婢敢肯定是没有旁的事的”。
项詅心里了然,整个项家都被三姨娘玩在鼓掌之间,项家连基本的原因都没弄清楚。
正在项詅深思之时,周妈妈突然出声,“姑奶奶,还有一件奇怪事,就在三姨娘与老太爷的事发生之前,夫人曾与三姨娘有过争执”。
项詅问,“争执,争执什么?”
周妈妈也摇头了,“三姨娘到府里的时候夫人正是预产的那几天,夫人正是与三姨娘争执之后才动了胎气,这才引起难产,之后夫人身子便亏损了,至于争执的内容,没有人知道,老奴也是被夫人唤进里间时无意间听见夫人说,‘决计不可能,你回去告诉华正龙,叫他死了这条心、、、、”。
项詅听到华正龙,“母亲提到我那庶出的舅舅?”
周妈妈点头,“是的,夫人提到舅爷,只不过语气极为不好,至于缘由,就不知了”。
项詅将视线移至窗台上的常叶青,华府里项詅庶出的舅舅华正龙,也就是华家唯一的男嗣,项詅的外祖父先后娶了两位夫人都只生下女儿,只有一位姨娘生了华正龙,但这位舅舅至华家老太爷与华老爷身逝之后,就再也没有与项家有过交集,倒是没想到,三姨娘与这位舅舅关系该是比项老夫人与他们要要好得多,只不知道当年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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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四章、来信(首推再求收)
自那日与周妈妈详谈之后,项詅紧着便让项二去一趟常州。
常州位于上晋西南方向,与新河府距离甚远,项家自项老夫人离世之后小一辈的便与常州那边走动就更少了,就是当年项老太爷与项大奶奶离世时,常州那边亦只是派了管家送了祭品祭拜,连亲一点的娘舅表兄弟妹都没见着影子,现在出了这样的事,要想弄清楚当年的情形,只能是慢慢打听着来。
心兰扶着项詅才从后花园里散步回来,两人正说着院子里新开的雏菊,周妈妈进来回,“姑奶奶,柳管事带来京都回的信”。
项詅心想,看来京都别院有消息了,“传人进来”。
柳管事是新河府与京都联络处的负责人,管着项家整个绸缎的采购与经销,当然项詅让他管着整个项家绸缎的生意可不单是为了赚钱,江南的雪纺丝绸那是整个上晋流通最广的衣料,这一条线便是项詅贯穿整个项家商铺的关键,所以柳管事这个人在项家不只是一个管事这么简单。
隔着帘子,柳管事进来先给项詅请安,项詅请他坐了,接过周妈妈递过来的信,转头对心兰说,“给柳管事拿前些日子三爷从京都带回来的黄参,柳管事家里用得上”,心兰应了,柳管事一听项詅要赏他黄参,心里感激,柳管事的母亲常年胃寒体质虚弱,一直用黄参养着,只这黄参金贵,从来都是有市无价,项詅常记着给他留意,时不时的就会给他续上。
柳管事忙谢过项詅,项詅示意他不必如此,“柳管事为项家劳苦功高,这些都是小事,只要你母亲身体安康就好”。
柳管事忙称是,项詅挑开信封,拿出里面四张信纸,将之投入周妈妈端上茶几上的福字盆底的瓷盆。第一张下去湿了之后,显现出字迹,之后项詅再放入第二张,如此连续四张放入之后,慢慢的瓷盆中的水充满了墨汁,项詅看着瓷盆里散开的墨团,用桌上的银钳子将纸张搅合成米糊状,她虽面上不显,但心里早已翻腾。
信是留守京都项宅的林管事回的,收到新河去的消息,林管事带人立马去了项家的别院,别院中早已空无一人,他们进别院之后,只在先前六姨娘住的院子里发现六姨娘尸体,当时早已是不成了人样,报了官府之后,仵作验过便断定是被人用碎瓷割开喉咙,还用竹管接了水流入口中,最后留着一口气直至不久之前才没的,但按着喉间的伤口来看,早在发现之前有二十几日人就已经是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没有人不被这样残忍的手法震惊,当日官府就下了文书捉了别院逃出去的几个仆从,但从他们口中得知的消息甚少,就在别院出事当天,别院里的人都被赶了出去,一个也没剩下,且开始几日还有仆从想回别院探探头,均被守在院子里的人捉了暴打一顿扔出来,就再也没人敢去试探,也没人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项詅心里怒极,这是明摆着要给项家示威呢,杀人不过头点地,留着六姨娘最后一口气,是想着会有人去救呢,还是设了局让人往里钻,项詅不由想到当年项老太爷失事的官船,一船百来号人全部没了,船上的人何其无辜,就这样生生被连累,由此,项大奶奶离世时说的那句话,即可表明,三姨娘是如此的丧心病狂,不,项詅立即否认自己的先入为主,不止是三姨娘一人,肯定还有别人与她同谋,谋的不是一个人或是一件事,而是整个项家,或者是项家某样极为重要的东西。
项詅心想,到底是什么东西这般重要,要说三姨娘在项家算下来也有近二十几年了,直至今日都还未图到手,就算当年连害了项家两位当家人的性命都未能达到目的,也说不过去啊。
项詅让柳管事回铺上,只留了周妈妈,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头绪。
这日徐三爷难得午后清闲,一家子坐在后花园鲤鱼池的凉亭里闲话,已近深秋,凉亭外围了帷帐,项绍云与七爷让人打起角落的帷帐,叫人拿了鱼食,两人喂起鲤鱼来。
项义端端正正的坐在徐三爷面前,两人也没说话,文尚也不用丫鬟伸手,自个泡了茶,在徐三爷身后站了。
项詅坐的是靠椅,看着项义不同于项维的天真烂漫,也不同于项绍云从小被自己培养的早熟和干脆,项义给项詅的感觉是有些摸不透这个人,算算年纪,他也是才满十三岁不久,想来也是近日发生太多让人无可预料的事情,逼着他不得不面对。
项詅看着倚栏闲话的项维和项绍云,再看一眼项义,想到昨儿夜间,项詅与徐三爷说了京都传来的消息,徐三爷只说了了,“三姨娘这条线已经有些眉目了,至于六姨娘的事,还是早一些告诉六弟吧,终归是要说的,让他心里落底也是对他好”。
此时看着两人不出声,项詅也不好插嘴。
半响之后,徐三爷将茶杯放置茶桌上,压着声音,转头看项詅正看他,安抚的对项詅打了眼色,对项义开口道,“六弟,你姨娘的头七林管事已经料理了,也请了慈安寺做了法事,现在葬在七里坡,待回了京都之后,你再去祭拜”。
项詅看着项义听着徐三爷的话,仿若是为了确定,抬眼看着项詅,项詅朝他点头,得到确定后,项义眼眶转红,没娘的孩子怎会不可怜,就算只是姨娘,那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此后再没有谁会比这个人更护着这个孩子。
项詅看他强忍着情绪,心里叹了口气,朝项维和项绍云道,“云儿,与你七叔去一趟大书房,将昨日你们的功课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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