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家老太君不敢妄言,但徐家是知道的,这位璟王妃,不是一般人。
这样一想,再看项詅,老太君闭眼沉静,再看时,心里有惊讶,转脸问侯夫人,“老大媳妇,璟王爷大婚,命妇去王府朝贺,你可瞧见了璟王妃?”
侯夫人也是正看着项詅想着事,老太君提醒整好在心坎上,她身边的世子妃也是满脸稀奇,侯夫人惊讶出声,“老三媳妇怎会与璟王妃相像?”
徐三爷等人愕然,他们是外男,璟王爷大婚也只是去恭贺喝喜酒,新娘子自然是不能见,此时侯夫人说项詅与璟王妃相像,个个去看她。
但项詅没来由的有些紧张,这么些年来,她一直在隐藏,隐藏她的前世今生,隐藏她的与众不同,努力与这世间的人一样,身在商家,她学着去接受世人对商家的有色眼睛,家族遭难,肩挑家主,一力挽救下濒临崩溃的项家,遇着徐三爷这样的人,一贯决然,抱着孤独终身的心思去往新河,其实当时何尝不是为着郎心不违,不愿两厢为难,她是商女,虽然她心里觉得没有什么比得上真爱,但她也是识时务的,这个世间的礼教规矩,她是高攀,会被人看不起,会被人瞧不上,就是入了高门,她不能丢下她的责任,不能放置项家不管,所以与君决然,各自安好。谁知徐三爷也是个不死心的,为着她卸任都统之职,只身寻她,只为着能得两人相守。
项詅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可转念又想开,自己是光明磊落,与璟王妃相像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不是。
老太君点头又摇头,“像,又不像,像有像处,不像也有不像处,后儿皇太后寿辰,府里应召进宫,再看皇太后的意思,现在大家不要多想,事实面前,想多无用。”让众人散去。
世子与世子妃一同回院子,今儿他也是才进宫,回来便被叫去中堂,家中来了两位王爷,都去见了老太君之后去外院单独要见项詅。皇家人的心思自然是猜不透,徐三爷虽是圣上看重的能臣,但他的夫人最不过也就是封个诰命,得进宫觐见。
院门处问一旁一直沉默的世子妃,“三弟妹果真与璟王妃相像?”
世子妃点头回应,“是有些像,但不是貌相相似,而是神态举止很是相像。”
那是怎么个相像法?世子不再做他想,若真是相似,得璟王妃眼缘,再得皇太后多说几句话,也都是项詅的福气,也是项家的福气。
当日便有旨意下来,封项詅正二品诰命夫人,赏珠宝丝绸,不必即刻进宫谢恩,只待皇太后寿辰再去给皇太后磕头。
将圣旨供奉徐家祠堂,接下二品夫人朝服,徐三爷心里落定。
当夜哄睡了两个孩子,夫妻俩夜话,项詅倒是平静,只徐三爷几次看项詅,项詅不禁笑他,“三爷这是怎么了,难道不认识了不成?”
徐三爷也笑,是啊,项詅是他的妻子,是他苦苦寻来几番经营下两个孩子的母亲,她还是那个温柔和顺,又有着无双貌美的项詅。
“大嫂说我只是与璟王妃神似,面貌并不像。”徐三爷再一想,“詅儿你去过淮洲?”
项詅含笑摇头。
又问,“你确定你是项家人?”项詅笑出声,“三爷迷糊了,我若不是项家人,怎会叫项詅。”
徐三爷虽也笑,却不住口,“你没有姐妹,怎么你行六,是因为旁的叔伯家的堂姐妹吗?”
项詅也生出与他说话的兴致来,下巴靠在胳膊上,侧身看着徐三爷,“父亲只我一个女儿,我行六不是因为有隔房的堂姐妹,而是因为我前头有五个姐姐,有两个还是双生。”
徐三爷瞠目,“怎不见你提起?”
项詅苦笑,不是她不想提起,而是提起无用,“大姐和二姐是雪姨娘生的,生在我大哥前头,我母亲进门时,雪姨娘已是有了身子,当时祖母还在,拦着父亲不让雪姨娘流胎,雪姨娘是父亲的通房,私底下倒了父亲交代的药,这才怀上的,母亲心里虽然有怨,但残害子嗣的事她也做不出来,雪姨娘这便生下大姐、二姐,她们是双生,隔了两年母亲才有我大哥,三姐是二姨娘生的,没足月便没了,还有四姐和五姐,都是姨娘们所生,也没长成。”项詅心想,其实真正项家六姑娘也没长成,这便换成了现在的项詅。
“一个都没长成吗?”,徐府里虽然有许多姨娘,侯爷年轻时也是个喜爱新人的,但都没留下子嗣,侯爷只有三个嫡子,都是侯夫人所出,这方面侯爷还是值得称赞的。
项詅点头,“大姐、二姐在十三岁时被接去雪姨娘的母家,当时祖母不在了,父亲嫌这样乱了规矩,但雪姨娘以死相逼,还说父亲儿女众多,不在乎这两个女儿,而且只是接去住一段时间,之后便回,母亲不愿管姨娘们的闲事,只要不乱了家法族规便好,父亲甩袖不管,大姐、二姐都是养在雪姨娘身边,雪姨娘不愿她们养在母亲膝下,父亲不理睬,她便带着大姐、二姐回了母家,也就是祖母的母家,雪姨娘是祖母的远房侄女、、”
徐三爷皱眉,这也太狗血了,“那如今你应该还有两位姐姐在世?”
项詅摇头,“雪姨娘带大姐二姐回母家之后不久就传来病逝的消息,父亲着人去接两位姐姐,哪曾想,大姐被人送给当地的县令做妾,大姐不从便碰死在那位县令的家中,二姐要回家却被雪姨娘的兄弟私自关押,也是要送达官贵人的,二姐知道大姐碰死,便绝食不从,父亲派去的人赶至时,人已经没了,后来父亲去理论从中使了许多银钱,这才得以让逼死大姐的县令被告至当地知府面前,判了强抢民女并逼死人命之罪,将人发至京都获刑斩首。”
徐三爷皱眉,“世间竟然有这样的母亲。”
项詅知道他说的是雪姨娘,便也沉默不言语。
语气里有慎重也有珍惜,“幸好你在”,将她抱进怀里,“幸好你还在。”
项詅抬头看他,“我出生时家里都已经平静,没几年母亲不在了,大嫂进门,这些事都是大嫂与我说的,也是母亲交代周妈妈与大嫂说的。”
在他怀里寻找安心,“母亲怕我长大以后不知道为何家中只有我一个女儿,却行六。”
“詅儿还记得岳母?”。
项詅摇头,心想,她睁眼看到的就是项大奶奶,项夫人,只是一个提起时是母亲的人,摇头回他,“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大嫂,我是在大嫂身边长大,也是大嫂教养,连算盘都是大嫂手把手教的。”还有这世间的人伦,项大奶奶教会她的不单是项家的生意,还有睁眼时看着陌生的一切给予她活下去的信念。
徐三爷拂开脸颊上的碎发,“不要想,相信我,相信这个家。”
项詅笑开,夫妻俩悄声恩爱,却不想行动间触碰了嫃儿,小丫头翻身抱母亲,继续睡,两人喘了大气。
皇太后寿辰,朝中命妇进宫恭贺,徐家老太君、侯夫人、世子妃、二少夫人,现在再加上项詅,都着品级大妆,身穿命妇朝服在宫门外等候传唤,徐老太君是上晋称得上德高望重的命妇,她的母亲是先帝的姑母,她自己是有封号的郡主,这也是为什么徐三爷十岁可以进宫伴太子的缘由,如今已近古稀,宫中不常去,但是宫里却常年有赏下来的东西。
皇太后最先召见了命妇就是她们一家子,男子进宫见圣上,之后再去给皇太后贺寿,所以是不同一路进宫的。
心兰有些紧张,在遇上徐三爷之前,她们是商家,一辈子能见着的大官也就是府衙里的县太爷,不曾想,如今却是要去朝见皇太后,虽然是紧张,但也兴奋,但要紧的是项詅说的礼数规矩不能忘。
项詅走至最后,老太君行至最前领着徐家的命妇,连同侯爷的几个兄弟的妻子,徐家命妇是较多的,到景华宫门外,这才由内侍带路进宫门去给皇太后拜寿。
项詅走在人群中,目不斜视微俯身行去,景华宫正宫里,众人依礼朝堂上端坐的皇太后请安拜寿,再送上家中备好的寿礼。
项詅始终都是低着头站在一旁,耳听周边的情形,心观众人的话语。
皇太后给老太君赐座,随后便问老太君家中的孙女,哪一个是徐三爷的夫人。
众人都瞧项詅,老太君朝她招手,项詅上前给皇太后、皇后与几位王妃、公主见礼。
果然,五公主扬声朝身边一位绝色丽人说道,“九皇婶,怎这位夫人与您有些相像呢。”
四下安静,皇太后让项詅上前,一边与老太君闲话,“徐老三这个眼光狠毒的,想不到一挑就挑中个好的,看着是个有福气的,日后多进宫与哀家说话,姝丫头喜欢。”
项詅这才抬头,正好与璟王妃禹姝对眼,两人都惊讶,随后便相视一笑,她们是同一类人。
还有旁的命妇要见,所以徐家女眷也只是进景华宫也只是一会儿。
再出宫门,已是不一样,人人都知道皇太后喜欢项詅,璟王妃也喜欢,让项詅常进宫相伴,此时的项詅不是那个旁人嘴里徐三爷没用八抬大轿抬进侯府的媳妇,也不是商家小门户里出来的姑娘,更不是妖媚了徐三爷,让徐三爷一路去新河不知礼数的女子,她是得了诰命,得了贵人喜欢的命妇,是徐家端端正正的少夫人。
心兰在一旁泪湿眼眶,从今日开始,少夫人就是有门楣的徐家人,项家自此扬眉吐气,大少爷也有了仪仗。
待众人出宫门,老太君等人先回,世子妃与二少夫人两人伴着自家夫君随侍老太君与侯夫人,徐三爷交代项詅在宫外等候他,给家中女眷行礼送她们上马车,看着车驾往徐府而去。心兰扶着她才站了一会儿,一骑车驾过来,越近些看清,骑马的是项绍云,马车里拱出嫃儿的小脸颊来,瞧见项詅,老远喊她,“母亲”。
项詅惊喜的迎上去,蔷儿先下马车,项绍云笑着喊,“姑姑”,项詅对他笑,“你们怎么来了?”伸手抱了嫃儿下来,周妈妈随后怀里抱着睿哥儿出来,项绍云接过睿哥儿。
嫃儿看见项詅心里高兴,“母亲,哥哥带我们出来的,说是父亲带去玩。”
睿哥儿看见项詅也要抱,可是嫃儿搂着项詅的脖子不撒手,还朝嘴里啊啊的睿哥儿做鬼脸,“母亲要抱姐姐,睿哥儿让哥哥抱。”
项绍云将睿哥儿往怀里搂紧些,哄他,“哥哥抱睿哥儿,待会儿骑大马好不好?”
咦,可以骑小马,那睿哥儿要哥哥抱,抬头对项绍云笑,不过还是恋恋的看项詅,骑大马虽然好,可是没有母亲亲亲,也不好。嫃儿朝他嘟嘴,项詅笑倒,“嫃儿是姐姐呢。”
嫃儿一听这话立马搂得项詅更紧,“可是嫃儿喜欢母亲。”
正在闹呢,有内侍送人的声音,转头去看,徐三爷含笑正走来,嫃儿喊他,“父亲”。睿哥儿嘟嘴。
徐三爷近些,看这架势,是在争宠呢,伸手在两姐弟面前,“哪一个要父亲抱?”
嫃儿犹豫了,睿哥儿见着父亲伸手,父亲也可以骑大马,要父亲抱,放开项绍云便往徐三爷去。
徐三爷抱住他,亲了好几口,人家说抱孙不抱子,徐三爷可没这理论,逗睿哥儿,“母亲与姐姐调皮,不要睿哥儿,父亲要,咱们骑大马去,好不好?”
睿哥儿这个无齿下流的奶娃娃自然是开怀笑呵呵的份,嫃儿伸手捏弟弟的胖脸,对父亲说,“弟弟真可爱。”
逗得三个大人扑哧笑出声,一团的其乐融融,感染了进出宫门的人,徐都统不单是圣上的能臣,还是疼爱家人的男人。
上了马车,徐三爷竟然没有骑马,周妈妈与心兰、蔷儿三人便去往后面的马车,项绍云依旧骑马在旁。
两个孩子在怀里逗乐,徐三爷转脸看项詅正瞧着孩子们笑,宫中传出消息,徐都统的夫人进宫得皇太后喜爱,日后要长进宫侍奉,还有话出来,徐三少夫人是个有福气的,竟得与璟王妃相像,是个有福气的。
低头挨着她耳边,“詅儿真与璟王妃相像吗?”
璟王妃是天生富贵命,还未出生便已经有预言的,项詅与她相像,不知为何,徐三爷心里有坎。
项詅也不正面回他,“三爷见过璟王妃?”
“今儿错看瞧了一眼。”徐三爷还是目不转睛看她,有种不罢休的意气在里面。
“三爷可觉着我们相像?”,将睿哥儿要含在嘴里的手指拿出来。
“像又不像,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妻”。一声像许诺,却也是宣言,又很霸道。
项詅满脸带笑,“我自然是你的妻,不管我像谁,我都是你的妻。”
两人相看无言却什么都在眼里。
马车行走了快半个时辰终于停下,徐三爷抱着儿子先下车,随后心兰也下马车放了马凳,项詅扶着她的手下来,转身抱了嫃儿,眼前,是项家正门。
门外聚集了项家各位管事和家人,项家的族亲,包括前来迎接的项义项维,还有堂叔伯,庶兄弟们。
家人们上前见礼,再看项詅与徐三爷都是身穿朝服,长辈们是来见礼也不合适,不见礼更不合适,项詅放嫃儿下来,行了几步,在项家几位叔公面前行礼,项二老太爷更比当年苍老,忙扶起项詅,摇手直说,“不敢当,不敢当。”
项詅含笑叫来嫃儿,“嫃儿,给外公们见礼。”
嫃儿一一见过叔外公,叔外婆,认得项义项维,上前叫舅舅,其他几位庶兄在一旁看着嫃儿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她是荣忠侯府的大姑娘,难道真会叫自己舅舅?
项詅又让嫃儿叫了几位庶兄,几位堂兄弟,这才让进府里,府里还是没什么变化,维持着原来离开的样子,项家的人见过项詅之后也就告辞回去了,只项义项维留下来,去了临湘园,嫃儿兴奋,“母亲,这是外祖家?”
项詅笑着点头,“这是母亲原来住的院子。”
嫃儿进进出出看来看去,“母亲的院子真好看,与咱们新河的家一样好看。”
项詅与徐三爷两人笑开,去项詅之前住的卧房,就连熏香都一样,仿若天黑将近,门外走来俊挺的徐三爷。
在项府用了晚膳,趁着天还亮着,便打道往侯府回去。
先去给老太君请安,伺候老太君歇下,又去给侯夫人与侯爷请安,问用过晚膳没,要摆宵夜,都是不用,才吃过再回府的,这才回西苑歇下,两个孩子早就在怀里熟睡了,项詅正坐软榻上,心兰端了火炉来烘烤头发,待差不多了,打发她们几个回家去,屋里新进了四个丫头,百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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