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几个回家去,屋里新进了四个丫头,百草、芍药、菊香和樱桃。
徐三爷换了白色里衣裤出来,项詅用簪子挽了自己的头发,拿了干帕子帮他擦拭,夫妻俩说着话,待项詅去后罩房回来之后,徐三爷手里多了一个匣子。
项詅奇怪,“三爷还不睡?”
徐三爷示意她过去,两人坐圆桌旁,徐三爷指着匣子对她说,“云儿给你的。”
项詅好笑,什么东西不能直接给自己,还让徐三爷拿来,打开里面看时,一下愣住,全是地契房契,还有项家这几年新开店铺的契约,整整齐齐三十张。
抬头看徐三爷,徐三爷朝她点头,一字一句,“云儿说,这是项家给你的嫁妆。”
项詅没有出声,徐三爷继续说,“他说他只留了原来项家的房产地契和店铺,这些年你重新开设的铺子都在里面,还有京都东大街的一处四进的宅子,临近京都十里外的两个庄子,都折成你的嫁妆,前些天他去核实了岳母当年从华家带来的嫁妆,也都算在里面,他说这是你应得的,是项家欠你的太多,虽然这些不能弥补,但都是他的心意。”说完顿了一下,骂了一句项绍云,“混小子,翅膀硬了学起威胁他姑父了,看来是从前的巴掌挨得不够,竟然敢说你是有娘家的人。这是什么话、、、、、”
项詅抬眼看她,眼泪早就泛滥,项绍云是该打,他怎么能把项家的产业一大半都给自己作为陪嫁,当年项夫人的嫁妆,里面也是有他父亲一半的,自然也就是他的,还敢与徐三爷说自己的有娘家的人,这实在是在讨徐三爷的巴掌。
可是再想,这样纯真又孝顺的孩子,谁会舍得对他伸巴掌,心里打定主意,明儿把这些都还回去,再说日后有了新媳,家底她是要过问的。
徐三爷似看出她的想法,“云儿说,若是他姑姑不愿接受,他便一生都不出仕,将他姑姑还回去的家业败光花光、、、”
项詅嚼着泪花,也骂起来,“这个混小子,是该好好拾整一顿,竟然敢拿仕途来威胁。”
徐三爷拉她进怀里,帮她拭去泪水,“收着吧,替他收着,日后你是项家有钱的姑奶奶,徐家最有钱的少夫人,打赏出手定会大方,你夫君我若是哪一天吃不起俸禄了,你还可以救济不是,再者日后见着项家的小辈们,咱们大方打赏,做了好人,又得他们孝敬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金银首饰,金佩玉佩什么的让云儿小子的小辈们拿得手软,让他们只孝敬你,你看好不好?”
项詅抱着徐三爷欢畅的流了一场眼泪,十年了,与项绍云的十年相伴,当年在跪邹老夫人时,她说项绍云,“云儿,你要孝敬你姑姑。”十年后的今天,他真的是在认真孝敬项詅,金银虽是身外之物,但要紧的是他敢跟徐三爷这个从小教导他,教会他的人说项詅是有娘家的人。足矣,足矣,不枉了项大奶奶的嘱托,不枉了这十年项詅为他操碎的心。
就这样,项绍云用项家一大半的家底将项詅‘嫁出去’。
日子一晃到了盛夏,正是京都最炎热的时候,夫人们也不出去会客办茶会了,家家关门避暑,才给睿哥儿洗了澡,世子妃身边的侍女来请项詅,说是有几位少夫人来,要请项詅去打叶子牌。
两个孩子送去侯夫人处,侯夫人才歇了午觉起来,见着清清爽爽的孙子孙女自然高兴。
项詅身边带了芍药和菊香,三人去往世子妃的院子,早已有好几位少夫人到了,瞧见项詅进来,忙招呼,“三少夫人是贵客否,三天两头来,也见不着,可不要太贤惠,可把我们比下去了。”
说话的是左骠骑将军甄寿的夫人刘氏。
项詅也回她,“六姐姐可是怕你太好把我们比下去,所以早早给我落话柄,日后人人都来说我不成?”
管夫人起身让她坐下打牌,项詅推迟,管夫人直接扶她肩膀硬将她坐下,“刘姐姐是要争先当个贤惠人,咱们只敢朝她看,学着的东西可多呢。”
甄夫人作势要打她,世子妃按下,“好了,你们个个是贤惠人,今儿再贤惠些,赢牌的事全算在我头上。”
卫夫人坐在项詅右边正好是世子妃的对面,“几位都是好舌头,我们是笨嘴的,只等着分一杯残羹吧,贤惠也好,赢牌也好,有我的好处就行。”说完问一旁说话的徐二少夫人与管夫人是与不是。
徐二少夫人也不客气,“卫姐姐说得也对,不过今儿的贤惠人我也不当,赢牌的好事我也不搀和,我啊,只帮你姐姐你端茶倒水,伺候你舒服,怎么样?”
在座的人都笑,项詅也忍不住笑,也不知这些夫人们哪里学会的饶舌,这明明说的就是前儿京里礼部一位官员家的正头夫人,那位大人新爱好上一位女子,带到家中来给主母磕头,那位夫人满脸不高兴,任那位大人好说歹说就是不接茶,那女子便说了这样一句话,“夫人是个贤惠人,奴家只做那端茶倒水的伺候您舒服的奴才,只愿夫人将奴家留在身边。”
京都家家妇人哪里会有不逛家门的,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这便成了京都的大笑话,近日人人都拿来说。
众人围着摸叶子牌,闲说各家各院的新鲜事,甄夫人一溜手又递了牌给项詅,这是要胡呢还是不胡呢,甄夫人今儿是来送银子的,只是要待她求什么事,自己还得掂量,正玩得兴起,门外婢女来传说余夫人来了,本来诸位都在笑,一听余夫人来了,都收敛了,说起旁的来。
世子妃请人进来,不知怎地,项詅总觉得在座的都在看自己,这位余夫人她倒是没见过。
甄夫人乘着大家起来见礼,在项詅耳旁说,“余夫人的夫君就是礼部的余大人,她是文伯候府出去的姑奶奶。”
项詅心下明白,碰着冤家了,这不就是当年侯夫人要说给徐三爷的那位文伯候府的大姑娘吗,还是才将几位夫人玩笑里的主角。
项詅点头,待大家都坐下,余夫人打眼看项詅,项詅只看牌不看她,许是果真来找茬的,余夫人笑着对卫夫人说,“卫姐姐,让妹妹也学一学世子妃,替你几场如何?”
卫夫人看世子妃,世子妃笑而不语,再看项詅,项詅面色平静,这便起身给她坐下,四人又开始摸起牌来。
项詅眼光落在她食指削得尖尖的指甲上,在座的都是各家里为人媳妇的,都有婆婆、太婆婆要侍奉,洗手作羹汤那是常有的事,自然手上的指甲什么的,豆蔻牡丹都是少丹红的,不会留这样尖尖的指甲来惹婆婆讨厌,这位余大人家中也是有老父老母的。
余夫人一边打牌一边看项詅,心想,好一个商女,如今做了徐三爷正头夫人不说,还得了诰命夫人头衔,宫中皇太后时不时的还会召见她,再想到自己,好好的侯门小姐,嫁了个四品小官,家里穷酸得要死,望夫君夫君是个没用的,望母家帮衬,自那年得罪了徐三爷,父兄在官场再无什么大的起色,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自己没有成为徐三少夫人,都是因为这个商女。
心里这样想,眼里再看项詅,自然是有不同,项詅不动声色,她不是泼妇,也不想成为泼妇,更不想当着旁人的面玩起为自己的夫婿吃起这无名的飞醋来,赔本的生意她是不做的,现在要紧的事情需要做,今儿回去,问侯夫人要来那日自己回京入族谱,宴客亲朋里面,有没有这位余夫人,若是有的话,可得好好查一查,现在再看嫃儿额头的疤痕已是看不清了,但这般狠心的人不给她点排头吃,都对不起徐家人对嫃儿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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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二章、意外
几人又围着来回几圈,余夫人开口,“三少夫人今儿好手气,每把都这么顺。”
世子妃有意无意的碰了项詅的手,示意她不要计较。
项詅嘴角含笑,“余夫人倒是细致。”
这不接茬是项詅的强项,打太极是她的专长,对着徐三爷这样的爷久了,被教训的时候多,这都是优点,旁人不懂得。
余夫人气结,甄夫人放了一张,转脸要喝茶,身边的侍女奉上,掩去她强忍的笑意。
好一会儿过去,侯夫人来说要摆宴席招待诸位,抬眼看日头,也临近午后,遮着阴凉也要紧着回家,几位随行相伴,去与侯夫人告别,老太君使了妈妈过来,说不用去拜见,只日后常来家中玩耍。
进宁绘院,里面是嫃儿的笑声,侯夫人正与孙子孙女逗趣,周妈妈跟着擦汗,见夫人们进来,忙弯腰行礼,嫃儿唤世子妃,世子妃说她,“哥哥们又去混闹,只嫃儿乖乖陪弟弟玩。”
嫃儿看一眼在侯夫人脚下坐着摆弄九连环的睿哥儿,抬头朝世子妃笑,嘴角酒窝隐现,天真烂漫疼人心里。
世子妃伸手拉她进去坐,又给夫人们见礼,夫人们又说了会子话与侯夫人告辞,侯夫人要留饭,却也留不住,都说要回去伺候婆婆,还有夫君孩子要照看,这便项詅与徐二少夫人送出门来,转身回去,见余夫人正与侯夫人说话,项詅眉脚挑几挑,这是什么状况。
侯夫人一边哄睿哥儿一边应付余夫人,说的无非京里近来流行什么样式的衣饰,哪家又娶了新媳。
世子妃拿了芙蓉糕点给嫃儿,徐二夫人端了香茶与项詅一同品尝,李妈妈来问今晚的菜品,侯夫人应话,这才余夫人住了嘴,这般恐是要留饭了,侯夫人有无奈,文伯候府那年与徐家议亲,侯夫人也是对徐三爷没辙,这才答应看看,不成想徐三爷一去新河,便有了项詅,自然是不了了之,得了跋扈名声的文伯候府的大姑娘没奈何嫁了文伯候爷的一位门生,成了余夫人,之后却也常来徐家走动,侯夫人只当她是寻常亲戚,家中有宴会酒席的也常相请,只是现在好端端的项詅在一旁,再没了与余夫人说话的兴致。
不过多会儿徐家的少爷们来请安,看见余夫人行了礼,团团往嫃儿和睿哥儿去,屋里热闹起来,侯夫人笑着训徐淳璋,“璋儿,这般抱将睿哥儿,仔细他不舒服。”
徐淳璋朝祖母笑,“没事,洧哥儿小时候我也是这么抱的。”
徐淳洧听着二哥说自己抬头去看,见徐淳璋抱着睿哥儿笑呵呵,祖母也笑,不知道说自己什么,徐二少夫人看着儿子憨样,叫他,“洧哥儿。”
“母亲”,洧哥儿过来问。
“满脸都是汗,去哪里混闹了?”拿了帕子帮他擦,项詅接过妈妈手里的白水递给他喝,洧哥儿抬头朝项詅一笑,接过一骨碌仰头喝完,徐二少夫人又说他,“慢点,天儿热,跟着的妈妈要常给哥儿喝水。”
跟着的妈妈点头,在宁绘院闹腾,待侯爷父子从外院回来,侯夫人吩咐摆饭,老太君带话,今儿吃素,不用大家等候,想着等会儿用饭了再去请安。
徐三爷兄弟三人进来拜见侯夫人,余夫人还大咧起来行礼之后又坐在一旁,侯夫人暗自摇头,幸好当年没有要这样的儿媳。
徐三爷进来,嫃儿要抱,父子两嬉笑,看在外人眼中却是另一番心境。
女眷们带着几个小的开了一桌,几个大的跟着父亲祖父去用饭。
还是家中的规矩,因为有外人在场。
世子妃让了自己在侯夫人身边的位置给项詅,两人相视一笑,难道让世子妃伺候她这个客人不成?想着日后她还这样留饭,都暗自摇头,不知道文伯候府是怎样的家教。
用完晚膳,再不能有什么理由待着,再下去难道要留宿不成,还当自己是未出阁的闺阁女子,常在亲戚家玩耍不成,总算与侯夫人告别回家,侯夫人点头,也不说挽留的话,更不说常来家中玩耍,只叮嘱送出去的人注意安全,跟着余夫人的丫鬟妈妈们早已耳赤。
世子妃与徐二少夫人先回自己院子,几个小子去父兄的酒桌上凑热闹,侯夫人屋里只剩项詅母子,这才项詅与侯夫人提起那日宴客来府里的人,侯夫人只当她想对宗亲姐妹们多熟悉,没多想便让李妈妈去拿了当日的宴客名单来。
项詅带着两个孩子告辞出来,再去给老太君问安,进去没说多会子话,徐三爷进来,身上有酒气,老太君皱眉,“让开些,别一身酒肉惊扰了菩萨。”
世子三人笑呵呵,徐三爷打起赖皮,“祖母,菩萨都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您别责怪了。”
老太君笑着要打他,“你说那是什么菩萨,我这供奉的可不是。”
待老太君要睡,这才离了晖立院出来,此时晚霞满天,院子里亭榭院落全入了这片光辉里,很是静谧舒适。
回西苑梳洗换衣,待徐三爷出来,两个孩子在榻上玩耍,项詅正与几个丫头拿了纸笔勾勒。
好奇便去看,都是人名,下面标注了不同的符号。
这是重新抄录的一份,桌上还放了原本,是家中用来书写来客的书帖。
丫头们起身让开,婆子又端来矮几放在茶桌一旁,放置了自己手里的名单,又继续对着。
“都是女眷来客的名单,你这是要做什么?”,徐三爷拿起一份标注好的问项詅。
项詅回他,“今儿几位来打牌,我想着那日宴客的夫人亲戚们也没留意,可瞧着大多是没有指甲的人,嫃儿被伤者,若是再看这名单,心兰、蔷儿几个帮我合计一下,有哪些人是留了指甲又与嫃儿有接触的,为防着有下次,知道是谁了,咱们可以避着,没必要再遭一回罪。”
徐三爷看着桌上密密麻麻的人名,“有结果了吗?”
项詅递上一份给他,郝然余夫人在列。
徐三爷眼神晦涩,男人们的想法多半是从家里平日里有过节或是朝堂上有分歧的人里面来寻,妇人们的想法却是内宅里面的争风吃醋,语言不和,所以项詅今儿看着余夫人手上的指甲,再看她与项詅当年的事,打牌的时候没多会儿就会来一句不软不硬的塞给项詅,名单里面又有她,再看其他人,都是家里最亲的几位姑娘,对于项詅是没有动机的。
“若真是她,非得这样执念不忘,还做出伤害人的事来,这样的人常出入家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