吗?
睿哥儿嗯嗯点头,长辈们走在前面,心里都好笑,为人父之后徐三爷才真正成熟起来,再不是那个任着性子想着怎样开心就怎样好的人。
在晖立院坐了一会儿,各自散去,这本就是内宅妇人过的日子,晨定昏省看顾孩儿,服侍丈夫,每个人都是这样过来的,没什么不同。
西北再一次送来新开店铺的账目,说实话,这样不能亲自去看一眼,即便是有管事们的书信和账目在,项詅心里还是没有落在实处的,就是一开始在京都,之后去新河,每一个铺子实际经营情况,项詅都是心里有数,可现在想去西北,那也是不能的,拖家带口的不说,问问着深宅里的人,哪一个是说走就能走?
无意识的翻阅书案上的账册,支着下巴想事,不知道项绍云此去一路安全否,这也不是游玩,是魏大人给他试练的机会,两人毕竟是翁婿,若是相处不好怎么办?真是有想不完的事,操不完的心,两个孩子玩累了,就在榻上熟睡,徐三爷回书房直到现在还未出来,想来是有要忙的事情,外面还有知了一声两声,院子里安静得只听见风响,树枝摇曳声,这是一个安逸的午后,这样静谧的环境下,迷糊入睡是不错的选择,支着下巴,眼前的账目满满也看不清了,只觉着很自然的闭了眼,梦里,她也不知自己到了哪里,似熟悉又似陌生,像是新河的家,又不太像,眼前朦胧,有人来人往,有人在她面前停下,有笑脸也有忧愁的,却无一例外都是女子,有坐车轿的贵妇人,也有带着包头的农妇,自身旁而过,回首看她,挥手示意,仿若历经很久,又仿似看过眼云烟,一场梦,没有了。项詅睁开眼,入目还是睡前的账目,户外还是寂静如初,抬手按太阳穴,心想,果真是一场梦呢,再回想,记不清了,只记得好多女子的脸,真的好多,有娇媚如花的,有朴实忠厚的,有太华难忘的,有却之不舍的、、、、、太多,真是个奇怪的梦境,扶着书案起身,转身去看孩子们,睿哥儿睡得四仰八叉,嫃儿被他挤到榻上边缘,弯腰下去将睿哥儿抱进里面去,睡得安逸,往母亲怀里蹭,项詅脸上带上笑容,先前梦里的不适一瞬间消失无踪,待放好睿哥儿,回身看嫃儿,小丫头眯着眼看,似要醒来,再看外头,已快到午后,再睡,晚上又要闹觉了,伸手将女儿抱起来,软塌塌的扑在母亲叫上揉眼睛,守在门外趴着歇瞌睡的百草和芍药进来,脚步声弄醒了睿哥儿,自己翻身坐起来,看见姐姐在母亲怀里,伸手也要抱,让嫃儿坐回榻上,拿来湿帕子给她醒神,又拿了给睿哥儿,嫃儿牵了百草的手去洗牙,睿哥儿捧着母亲递上来的水喝了干净,睡饱了自然要去玩,可外头还是日头大得很,出院子都不行,不想在小书房了,下榻要出去,出得门,嫃儿来寻,带着一双儿女回前厅,屋里放了冰,凉凉的很舒服,睿哥儿去摸,冻得缩回了手,嫃儿看弟弟凉得,也伸手去摸,同样冻得收回手,姐弟两一个看一个,咯咯笑起来,项詅在一旁说话,“冰呢,莫要用手去碰,小心着凉。”
两个孩子嗯应她,嫃儿回身靠近茶几将放置在托盘上反扣住的茶杯拿来两个,给弟弟一个,自己一个,就这样舀冰渣子,叮叮当当的摇晃,直到杯子里只剩下水渍,倒掉,又去舀新的,玩得不亦乐乎。
晖立院,老太君醒了午觉,自己坐了一会儿,问身边的媳妇子,“嫃儿没有来?”。
媳妇子束手回她,“老太君,大姑娘没有过来。”心里还在想,老太君睡前问过一次,起身时又问过一次,才坐一会儿又问了一次,莫不是忘得这么快?
梁妈妈打起竹帘子进来,媳妇子上前给她行礼,看老太君看着堂前的佛像出神,转身扯住梁妈妈,“妈妈,有事回您。”
梁妈妈点头看她,两人避到外间,媳妇子与梁妈妈讲了才将老太君的反常,梁妈妈沉思,进来老太君时而忘记东西,有时候才转身的功夫就能忘了,莫不是有了失忆症,又叹了一口气,年纪大了,免不了这一遭,让媳妇子不要在老太君面前提起,自己回去,老太君看见是她,又问,“嫃儿来了没有?”
梁妈妈上前到她身边主仆两人起身走到竹帘边上,看着外面光影婆娑,日照良好,老太君自己回自己,“许是日晒了,嫃儿怕晒呢,与她老子一样,怕疼又怕晒呢。”
梁妈妈与她点头,“老太君说的是,三爷小时候最怕晒,也是最怕疼的”,扶着老太君回去坐好,又说,“不过现在三爷不怕了,您瞧,他是统帅千军的都统呢。”
端过梁妈妈递过来的茶碗,点头满意,“嗯,是呢,长大了,不怕了,争气了,不枉负他祖父的苦心。”
梁妈妈与她称是,“老太爷的苦心没有白费呢,您的期望也没有白费呀。”
主仆说起早些年的事来,梁妈妈一面回她,一面担心,少见老太君会这样说起当年,看来还是让刘太医来瞧瞧,李妈妈进来伺候,她便去了宁绘院回了侯夫人,侯夫人一听,再想近来婆婆确实是有些健忘,虽吃食上没什么变化,但整个人似乎没有以前灵巧,独自静默的时候多,请了潘管事来吩咐,让他立马去请刘太医进府,自然,府里请太医,家里人都会惊动,徐二爷才回家,就瞧见刘太医的轿子进小门进去,赶紧下马跟着去问,听说是侯夫人请了给老太君瞧的,这便与刘太医相随一同先去宁绘院见过侯夫人,再去晖立院。
周妈妈进前厅,项詅见她进来,小声回了,刘太医进府来,侯夫人与二爷已陪同去晖立院了。
“老太君病了?”项詅忙起身问,周妈妈摇头说不知,项詅心想若是老太君病了,两个孩子再在跟前吵闹也不好,嘱咐两个孩子几句,留他们在西苑,身边只带了芍药,这便去往晖立院。
才近院门,碰见也是听说了来看的世子妃,没一会儿,徐二少夫人也来,三妯娌进去,刘太医正给老太君把脉,老太君还在嘀咕,“好生生的请刘太医来,我好着呢。”
侯夫人在一旁赔不是,见三个儿媳进来,老太君注意力转移,她们三人进来还往后看,奇怪道,“怎么不见嫃儿?”
进来的人都愣住,都去看项詅,项詅忙解释,“怕带来了,吵着老太君,所以就留在西苑。”
老太君不依了,可又看门外大太阳,交代项詅,“待日头下去了,唤嫃儿来。”
项詅应是,众人等着刘太医瞧过,没多久,刘太医将盖在老太君手腕上的薄纱拿起,梁妈妈扶着老太君坐起来,就靠在迎枕上面,刘太医给老太君行礼,“太君安心静养,待某去写了药方来。”
老太君点头让他去,徐二爷跟着出去,刘太医将小童身上挎着的药箱打开,徐二爷忙问,“刘太医,祖母可好?”
刘太医摇头,面色有些沉重,“老太君年纪大了,虽常年静心养着,毕竟身子骨不如以往,三伏天下,难免难挨,待过了这酷热,今年寒冬也要小心照看,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定要早些医治,一分也不能怠慢。”
徐二爷紧着问,“刘太医,就没有什么根治的法子?”
刘太医摇头,“人总是要过这一关,子孙孝悌,老太君也算是圆满了。”
徐二爷定住,刘太医的意思是,老太君这是在挨日子?随即又摇头,缠着刘太医,“太医,定会有什么好的法子,您再想想,即便是什么病来,也是有原因不是,祖母这些年就是大些的病痛都没有的。”
刘太医一边写药方,一边回他,“若是这暑天能避一避,冬季能过个暖冬,常年之下身体一直保持在相差不大的环境里,自然能好过许多。”
这已是最好的法子了,再说不论上晋任何地方,都不可能有这样的地方,即便是天家的避暑之地,冬天地龙热炕都不能做到这么好的条件,侯府里的子孙都是希望老太君好的,可谁又能逆过天命,人,总是有老去的那一天。
写好药方,都是温补又强身健体的好药,将药方递给徐二爷,徐二爷将药方交给李妈妈,两人再进去面见老太君,自然刘太医不会说,徐二爷也是报喜不报忧的,老太君听完,责怪儿媳,“我就说嘛,好生生的请什么太医,劳得暑天的,刘太医还劳动这一番。”让徐二爷送刘太医出去喝茶歇息,晚些一定要在府里留饭,待侯爷回来相陪,侯夫人与三个儿媳自然是好生安慰她,又闲坐了一会儿,老太君又提起,“嫃儿呢,午歇那么久,怎还不见来,莫要带得我的睿哥儿也犯起懒,徐家的儿郎不能犯懒的,要勤练功,才能报效朝廷对咱们徐家的恩德、、、”三妯娌相互看一眼,心里都想,老太君,真的是病了。
项詅让芍药回去接两个孩子来,老太君的药煎好端来,几个又服侍她吃了药,在迎枕上靠着与儿媳孙媳说话,没过多会儿,听见孩子们笑嘻嘻的声音,嫃儿自己打开竹帘子,露出笑脸来,问里面的太祖母、祖母、两位伯母和自己母亲,“太祖母找嫃儿?”
里面的人都笑,有小孩子在的地方气氛总是快乐的,嫃儿说完身边又冒出睿哥儿的小脑袋来,也是笑嘻嘻露出没有长齐的白牙,“找睿哥儿”。
老太君笑着招呼她们,“进来,外面热呢,到太祖母这里来。”
姐弟两嘻嘻哈哈进屋来,在老太君榻前行礼,妈妈们拿帕子给擦汗,又是拿了凉水来喂,好一通忙活,睿哥儿自己爬上榻,嫃儿大些,念着规矩在榻前的小板几上坐了陪老太君说话,老太君任着睿哥儿在榻上玩,一会儿抓着白玉挠背来替老太君挠痒,一会儿又扯开立柜上的薄被下来,盖了他满头挣不出来妈妈们忙去帮忙,项詅又气又无语,这孩子,就说是个能闹的,老太君就在一旁看着他笑,待出得薄被来,鬓发都乱了,脸上红彤彤的又是一身汗,喊来媳妇子们备水,就在侧间给他洗了,换了干爽的衣裳出来,老太君看他眼里都是快溢出水的疼爱,家里能闹的孩子实在是多,自来就是热闹的,睿哥儿这样也见怪不怪了,再洗出来时,从西大营回来的徐三爷,出宫回府的世子,衙门里下来的侯爷都到了晖立院,没一会儿,家里在练武堂的少爷们也进来,满满的一屋子人,打闹的,嬉戏的,说话较真的,热闹得很,老太君看着眼前的儿孙,眼里都是满意,却无意中一丝失落没有逃过徐三爷的眼睛,转脸去看项詅,见她也是看着老太君若有所思,夫妻俩都没有出声,晚膳时就摆在晖立院里,男女各开一席,这会子没让媳妇们候着,招呼三个都坐下慢慢吃,嫃儿可满意了,吃饭时母亲不用站着,两位伯母也不用站着,这样很好呢。
用过晚膳,陪着老太君在晖立院的后院子里走动消食,乘凉半天,待月色下来,仆从们点了灯笼挂上迎灯座上,近七月里,夜间最是凉快,孩子们玩闹,大人们坐着闲谈,女人们说内宅,男人们说朝堂,这就是俗话说的关起门来说闲话,一家子的天伦享乐也是如此了,待夜深,侯夫人与三位儿媳妇服侍老太君歇下,这才各自回去歇息。
徐三爷没有直接回西苑,而是约了徐二爷,问他今日请太医怎么说,徐二爷将刘太医的诊断告诉他,徐三爷顿时安静了,老太君老了,他虽知道人总是有这么一天,可他希望这一天永远也不要来,想着刘太医说唯一的法子就是让老太君身在常见一致气温一致的环境下,什么样的环境会常年一致呢,夏天避暑不是长久之法,寒冬若是想过暖冬自然也有法子,可是这样一来冷暖还是差距太大,同样没有效果,徐二爷看他沉默,伸手拍拍弟弟的肩膀,三弟与老太君的情分旁人不能懂。
徐三爷示意他没事,兄弟俩起身各回自己的下处,到西苑,孩子们睡下,项詅还在等他,见他进来,看他脸色十分不好,也知道徐三爷是去问了徐二爷关于老太君的身体状况,端了茶给他,问道,“二哥怎么个说法?”
徐三爷喝了几口茶之后,将徐二爷与他说的话告诉项詅,项詅也犯难了,这里不是现代,医疗条件差不说,环境也是很恶劣的,即便是富贵人家,不方便的地方着实很多,眼下能有个地方先避过这三伏天,不要说老太君这样年纪的人,就是年轻的小辈们,每天都是要泡三五次凉水澡,今年实在是热得异常了。
“家里有没有好的院子可以避暑,若不然先将老太君避出去,待过了这一段之后,再做打算。”
徐三爷想了一会儿,“府里除了这一处御赐的宅子之外,外面一共置办下七处外院,算上咱们那一处与二哥那一处,目前大多都是空置的,只留了家人看守,可说是能避暑的也只有西山脚下的一处别院,还是当年听说要建皇家别苑,这才置办下地,几年前才建成一个两进的院子,西山最高处常年积雪不化,所以山下流水下来冰凉异常于别地,这样想来,也只有去西山别院暂住一段日子,待过了这三伏天,中秋过后再想别的法子。”
项詅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徐三爷着人第二日就去打理西山别院,回过老太君,侯爷与侯夫人都是赞同的,家里用冰太多即便是能消暑身子也容易着寒气,也是不好,这便安排下给老太君搬进别院暂住的事宜,侯爷与侯夫人自然是不能去的,世子与世子妃也不能去,家里的孩子都在,总是需要人照看,徐二爷隔几日调班就要进宫当差,所以也是走不开,徐二夫人自然也就留下来,这样一来也就只有徐三爷夫妻和两个孩子,徐三爷每日去西郊大营,与西山别院在同一个方位,项詅正好去伺候老太君,所以这边决定好徐三爷一家子同去,帮老太君收拾行软,西苑也是忙了好几天,主要是孩子们的东西要备齐,七月初八这天早早的趁着阳光还不是那么强烈十几辆马车出府往西山别院去,留在家里的都是交代项詅,好好照顾老太君,徐二爷定下自己排休时便带上孩子们去西山别院,徐三爷应下兄嫂父母亲的嘱托,翻身上马跟上车队这便一同去了。
西山别院果然是避暑的好地方,高挺看不到头的山峰直入云端看不到头,半山腰上有西山皇家寺庙,离寺庙不远处便是皇家别苑,房舍雕栏亭榭密密麻麻看不清有多少,再往下才是京里各家私自建的小院用作避暑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