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芸听得心寒胆战，要告辞的话就憋在嘴里说不出来了。果然，她之前的做法惹怒了这位皇子了。可她真的觉得很冤枉，不过是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愿而已，这有什么啊？是人都有些小私小利的，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难道这位皇子，还真的单纯到去相信在这世上，会有真正大公无私的人不成吗？
周承乾当然没有单纯到那个程度。但赵芸不明白的是，当初因为林凡的事情，已经让她在周承乾心里留下了一个很高大的形象。因为她的话，周承乾才开始转变观念，真正变得成熟起来。而且当时赵芸作为一个女人能够说出那番话来，是让周承乾很感动的。
可惜，今天赵芸在府衙里最后说的那段话，让她留在周承乾心里的高大形象完全崩塌了。所以，因为太过于失望而产生的恼意，才让周承乾一改往日的温和形象，对赵芸的态度变得尖刻起来。
“呵呵，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赵芸只觉得心里发苦。因为她这会儿怎么说都不对。
周承乾笑了，说道：“既然事情并不重要，赵姑娘又何必这么着急离去呢？我一来赵姑娘便要走，这是在让人心里难过。还是说赵姑娘对我的出现有什么不满不成？因此，才会一见到我就急着要走吧。”
赵芸赶忙跪了下去，心中暗骂自己刚才为啥要自作聪明的告辞呢？身份低就低呗，她又不是自己想要留在这儿的。老老实实的继续装闷葫芦不就行了吗？现在可好，那位三皇子明明白白的表现出看她不顺眼了，这下可咋办？
赵芸想不出应对之法，只好跪下哭求：“民女惶恐。民女对殿下绝无半点不满。民女错了，求殿下息怒。”
赵芸这一跪，顿时让雅间里的气氛降到冰点。谭慕谨若有所思的看了周承乾一眼，又转头去看哭的梨花带雨的赵芸，目光深邃的让人看不清情绪。蓝梦鸢也是一样的若有所思，看着赵芸的目光意味不明。
而四公主就有些傻眼了。她是真不明白自家三哥为啥突然要发怒。本来这赵芸的身份就不够留在这里跟他们一起品茶的。她有自知之明，自请离去本就是应该的。放她走不就好了吗？为啥三哥突然这么针对她呢？有什么事情是她这个当妹妹的不知道的吗？
四公主愣神之后，双眼就开始释放出八卦的光芒来了。她这个三哥万事都好，可是就是心太软了点。因此皇后为了防止他被女人迷住，从小就教他远离那些个狐媚女子。结果导致现在，虽然三皇子已经长大成人了，但在对待女色上却特别冷淡，如今他已经十八岁了，却还没有定亲娶妻。
当然这不是皇后对儿子的婚事不上心，主要是他自己不愿意。皇后对自己这唯一的儿子，一直都是严格教导的。但他毕竟是她最爱的儿子，因此皇后在儿子的婚事上，就放松了几分，也想找一个和儿子心意的，让他以后的日子过得舒坦一点。只是拖到现在，三皇子还是没有遇到可心的人，这就让皇后和他这位亲妹子感到着急了。
而现在，一向对女人不太上心的三哥突然对一个女人表现出了不同来，四公主当然会在意几分。虽然三皇子对赵芸的不同，更多的是看不顺眼。在四公主眼里，能让自己三哥看不顺眼，也算是本事了。
周承乾刚才说完之后就有些后悔了。因为，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身为一个皇子，应该有着豁达的胸襟才行。可现在他却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心中气恼，就来为难一个女人，这实在有些过分了。更何况，其实他明白赵芸跟本没有错。这件事说到底，也只是他自己在乱撒气而已。
“算了，起来吧。”周承乾平板的说道。此刻他其实挺尴尬的。刚才的发难，不过是一时冲动所为。他本来也没打算罚赵芸什么。只是看到她心里便生起气来，所以决定为难一下她罢了。但他忘了自己的身份高过赵芸太多，所以并没有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赵芸乖乖的起来，垂首站着不敢再乱说话了。她之前真是看走眼了，竟然会以为这位皇子温和可亲。也是，皇家的孩子，怎么可能真的温和可亲啊？
“我不过说两句玩笑话罢了，没曾想竟然将赵姑娘吓成这样。这件事是我不对了，赵姑娘。”周承乾笑着说道，声音温和动听。仿佛刚才他那尖刻的态度真是作假的。
即便不相信谭慕谨的话，赵芸也不敢说什么。只老老实实的再一施礼回道：“殿下言重了，是民女胆子太小，让殿下和各位见笑了。”13757294
T***，下次出门之前她一定要看黄历。不对，下次干脆装扮成小厮的模样出门好了，画个妆啥的，应该就不会有人认出来了。赵芸心里怨言着，脸上却不得不露出笑容来附和着周承乾的话。
很明显这位三皇子打算放过她了，她当然要聪明一点配合着。唉，跟这些贵人们相处，就是奔着减寿去的。她决定出了相府之后，再想办法赚点银子，就老老实实的回原主老家去。原主家里虽然也没啥值钱的东西了，却还有几家亲戚在。虽然那些也不是血缘近亲，但回去了也算是有人照应。嗯，就这么决定了。这京城实在不是个好待的地儿啊，
“无妨，既然赵姑娘并无急事，还是坐下陪我们一同品茶吧。”周承乾笑的很亲厚，但看在赵芸眼里却有些腹黑了。
不过，赵芸倒是真的冤枉周承乾了，因为他是真心想要表达一下歉意的。可是他身为皇子，是不能随便对人道歉的。刚才他已经发了话，这会儿自然也不能让赵芸直接离开。因此，他才会将态度放的更加柔和一点，希望赵芸能够感受到他的善意。
现在周承乾已经想明白了。即便当日这女人曾经说过那样的话，也曾正气凛然的将那小贼捉拿归案了。但她毕竟只是一个弱女子而已。是他自己对她过于期待了，所以才会在今天如此的失望。
人家姑娘根本就半点儿错没有。而且她还跟府尹提出了那么大胆的意见，让他们第一次认识到了官员们日常审案的许多盲点。这本身也是贡献啊。虽然她原本的目的是有些自私。但所谓瑕不掩瑜，他不能因为那小小的瑕疵就看不到人家的优点啊。
赵芸已经不敢再违反这位皇子殿下了。乖乖的做回了自己最末端的位置，低着头继续装葫芦。她决定了，接下来别人不问，她就打死也不开口了。可她刚坐下，周承乾的话却让她差点儿就倒地上去。
只听周承乾对谭慕谨问道：“谭大人，你曾说过赵姑娘是寄住在你府上的远房亲戚。那不知你们是什么亲戚关系啊？”VITQ。
其实周承乾原本想问的是赵芸家里是做什么的。毕竟一个普通女子，应该不会审案推断的吧。赵芸走后，他跟刘大人曾去牢房里跟那个林凡求证了下。他们又根据现在所知的信息反复推断了几次后，竟然发现所得的结果都跟赵芸想的差不多。这就说明赵芸本身是会查案断案的。这就奇怪了，一个普通的良家女子，没事会学查案吗？
周承乾觉得自己的问话挺正常的。因为刚才的事情，这雅间里的气氛已经有些过于压抑了。他觉得应该说些什么轻松一点的话题来放松一下气氛。正好他想要了解一下这个会查案的女人，所以便想要拐弯抹角的从谭慕谨那里打探一下。
可周承乾的话，不但没有让气氛放送，反而让原本压抑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了。
赵芸死死的盯着桌面，决定一句话也不多说。远房亲戚的话，都是谭慕谨自己一个人说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圆谎。而谭慕谨则认为三皇子对赵芸有些过于注意了。这让他觉得不太自在了。无论如何，赵芸都是他名义上的妾。周承乾的这份关注，让他莫名的有些恼火。
不过，谭慕谨知道谎言是自己说的，自然就得由自己来圆。更何况，他说的也并非全都是谎言，并不怕有人去查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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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契纸
谭大人，赵姑娘竟然住在你府里吗？”四公主不等谭慕谨回答，便直接问出口了。当然，问完她便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便又添话补救道：“难怪你们二人会一起在这里品茶了。之前我还有些奇怪呢。”
赵芸紧张的全身直冒冷汗。她下意识的看向谭慕谨，很怕他会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
谭慕谨状似无意的看了赵芸一眼，然后神情如常的说道：“赵姑娘的外婆家是林氏旁支，与我母亲算是同族。之前赵姑娘的父母送她来京参加今年秋末的女官考试，可惜后来两人相继染病去世了。母亲得知赵姑娘一人在京无依无靠的，很是同情，便托我照料她一段时间。”
谭慕谨的话让周承乾很尴尬，毕竟失去双亲这种事，是人家的痛楚。可如今因为自己一个问话，就将人家心里的痛楚揭开，这实在太残忍了点。不过这样一来，周承乾倒是有些明白为何赵芸那么想要赚银子了。
而四公主和蓝梦鸢似乎也因谭慕谨的话，对赵芸的印象有了变化。四公主想的是，这姑娘真可怜，不过是想要来京城参加女官考试罢了，竟然就失去了父母双亲。她性格直爽单纯，对赵芸有所同情，便都在脸上表露无遗。蓝梦鸢的表现也差不多，似乎对赵芸的遭遇很同情。
“赵姑娘，请节哀顺变。”周承乾干巴巴的说了一句。
赵芸此刻脸色苍白，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刚才的紧张所致。她也知道，原主当初当街卖身葬母的事情，只要有心人一查就能查得出来了。而谭慕谨现在说出来，其实也算是把他将原主从街上买了的那件事，改成了将她接回了府里。而且也一并解释了他们之间所谓的远亲关系。
但赵芸不明白的是，为何谭慕谨要这么做？今天他既然已经将话说出口了，再与她撇清关系就不可能了。而以后可能很多人就会知道，他府上住着一位要考女官的娇客。甚至整件事情可能很快就染上一层粉红色彩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谭慕谨那么说，就透露出她现在依然还有女官考试的考生身份。怎么会这样？原主当初是签了卖身契的。按照常理来说，她现在的身份应该是良家妾吧。只要是没有官方认定品阶的妾侍，无论是良家妾，还是滕妾，在一定程度上都是贱籍。贱籍，是不能参加女官考试的。更何况，女官考生的身份限定之一，就是未嫁女。
赵芸脑子里被层层疑团包/围着，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周承乾那句安慰。不过她低头沉默的表现，很像是在悲伤难过。所以周承乾对于她的沉默，并没有表现出不满来。事实上，现在的周承乾心里对赵芸是十分愧疚的。
现场的气氛稍微沉重了一些，大家自然也不再有好心情品茶聊天了。枯坐了一会儿之后，三皇子便带着四公主和蓝梦鸢离开了。原本三皇子就是过来带四公主回宫的，坐一会儿也是给谭慕谨面子。而蓝梦鸢是跟着四公主一起来的，四公主走，她自然也要走。
三人都走了，留在雅间里就只剩下谭慕谨和赵芸。赵芸有心想要问问谭慕谨刚才为何要那么说。而且她想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如他话里的意思那样，还有女官考生的身份。可对上了谭慕谨深沉的目光后，她又问不出口了。
这个男人，总是让人无法捉摸。在府里时他对她的态度，和在外面似乎完全不同。有的时候，赵芸都怀疑谭慕谨会不会有人格分裂之类的心理疾病。不过每当她有这个怀疑的时候，他又总会恢复几分原本的邪气，例如现在。
“好了，以后就不用再应付他们了。不过芸儿，你是否应该跟为夫报备一下，今天上午都做了什么，才会惹恼了三皇子的？”谭慕谨语气森然的问道。
赵芸闻言一顿，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起来。刚才还口口声声的说自己是她的朋友，这会儿又变成“为夫”了。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不过，她感念谭慕谨刚才对谭慕谨回话时的对自己的保全，所以决定原谅他这一回了。不过她也没打算回答谭慕谨的话。因为刚才的经历实在太过惊悚了。她到现在提着的心还没完全放下呢，脑子也有些混沌，真没心思再应付这一位了。
赵芸没有发现，其实不经意间她已经当谭慕谨是熟人了。对熟人，她向来态度随意，不懂得什么叫客气的。主要是刚才谭慕谨是真的又帮了她一次，这让她心里对他的接受度加了好多分。
“相爷，我打算直接回府了，您请自便吧。”赵芸此时的脸色依旧很苍白，微微垂着的双目中透出几分疲惫来。
从早晨出门开始，一直到现在，她的脑子就没停止过告诉运转。开始是为了查案，后来则是为了应付这些贵人们。
谭慕谨看着她疲惫的脸色，心里的恼意更胜了些，冲口说道：“哼，既然没那脑子应付，就别胡乱招惹。算了，我也要回府了，一起吧。”
谭慕谨身份高贵，出门自然是有马车的。赵芸想了想外头热毒的太阳，决定不拒绝了。跟他一起回去虽然有些别扭，但总比在太阳底下走回去好。就当是搭他的便车了，也没啥不好的。赵芸如是安慰着自己，坐上了谭慕谨的马车。
小糖和张婆子不能跟他们一车。青衣便让茶楼的伙计帮忙租了外面的小车给她们坐。
其实谭慕谨的马车挺大的。虽然车厢内没有设置固定座椅，只能靠着车壁直接坐在两边略高一尺的木板上，并不怎么舒服。但以车厢内的容积，乘坐四五个人应该是可以的。不过，赵芸此时脑子已经完全清醒了，知道主仆有别，并没有坚持什么。只要她知道小糖和张婆子两人不用走回去就成了。
青衣骑马守在外头。车夫是赵芸不曾见过的一位中年男子。看到赵芸上车时，车夫略微惊讶了下。赵芸不知道车夫惊讶什么，但什么也没问。她现在完全没有心情说话。感觉这大半天下来，她的脑细胞得死掉一大片。
赵芸闭目沉默了一路，终于在到达相府时，将心情调适好了一些。她初次真正的经历这个时代的阶级强权，难免会有各种的不适应。谭慕谨也是一路无话，这倒是让她稍稍感到有些惊奇。
在赵芸看来，两人几次交锋，这家伙就没有消停的时候。哪一次都能将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