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日格也有些私心,如果他和妹妹将这事告之了皇帝,立下功劳,皇帝肯定会对他们另眼相看,那么他跟皇帝提出和亲什么的也就容易些了。
这边厢,孝亲王以为事情正按着自己的计划进行着,那边厢的剧本却已经是乱了套了。夏仲盛信心满满,以为事情办的差不多了,而宁谌果然也被放出来了,正得意呢。却不知道渐行渐近的捕猎者已经接近。
机关算尽
宁谌离开天牢时,着意地扫视了一圈,瞧着倒像恋恋不舍似的,又微笑着谢了狱卒的照顾。
也不知怎么的,反倒吓得狱卒暗自抹了好几把冷汗。
目送着宁谌离去,狱卒暗叹一声:幸好啊,自己老于世故,知道这下到天牢来的也未必就不能出去,特别是这些大官,外面的关系又多,万一错待了,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所以即使上面有人递下话来,要好好得虐待羞辱这宁大人,他还是觉得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怎么着,这宁大人也是传闻中的头号大奸臣,将来万一出去了,自己要倒大霉。
于是很是殷勤对待,住宿饮食都按最高标准。
果然,这位大人是祸害啊,没那么容易完蛋,他走的这步棋算是走对了。
既出了天牢,又与蒙疆公主好事将近,照理宁谌应该很得意很欢乐的。
他也的确这样表现出来了,但个别十分了解宁谌脾性的人却可以从他一些极细微的习惯性的动作表情发现,他戴着那付经年不变的微笑面具,表露出“沉冤得雪”的如释重负,深感圣恩,实际上却似乎有些不快,缘由为何,却费思量。
的确,这一次,宁谌是非常非常的生气。
皇帝突如其来的一招,打的他措手不及,让他在牢里受了不少罪。
虽然说,那狱卒也算识相,他的待遇是比别人要太多了,可是,他平日里过得日子比别人好太多了,便是叫他过一天普通王侯的生活,对他来说都是受罪,更何况是在这牢狱之中。
自小以来,家境甚好,父母又对他予取予求,且小时还把他当女孩儿教养,娇惯得厉害,为着他挑食,也不知换了多少厨子,才叫他每道菜都能吃一点,衣饰用具,更是尽善尽美。知事之后,更知心疼自己,所谓佞臣,有哪一个会亏待自己的?
从懂事开始,他就没有饮过一杯此等的茶,喝过一口不对味的酒,衣服更是极尽舒适奢华,有时一日更上几套也不算什么。
每日佳肴果蔬,丝竹悦耳,轻舞悦目更是不可或缺,更要享受一番香汤沐浴,对于身体发肤的爱护,比之一般的闺阁女子还要讲究几分。
可这一切在天牢之中如何做得到?
简直是过一日如度一年,白日里坐立不安。晚上夜不能寐,虽然极力淡定,也不免有些烦躁,旁人瞧来,只怕都以为他是为自己未测的命运忧心忡忡,有谁会想到他是住不惯。
他倒想早点开堂审理呢,可偏偏那些人一门心思地搜集证据,根本不来搭理他,皇上也不催他们。
这让宁谌很是怀疑,皇帝是不是故意叫他多受罪几日。他也只能自我安慰,好歹还能扮一扮可怜,搏一搏佳人的同情呢!他若不入狱,这小妮子怀疑他陷害他兄长,恐怕不肯来搭理他了。
这该死的简亲王,怎么处处都与他做对。
这次他下狱恐怕也少不了他搞鬼,不然他会那么平静?
这一点倒是跟他像啊,别人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别人好过,自损三千,也要伤敌三百。果然是有亲戚的缘分啊!
这样的日子早一点结束,宁谌本来是迫不及待的。
可是,令他不满的是,孝亲王自作主张,把乌云娜公主塞给他。
他一转念就明白他的算盘,这是提前预设好的台阶,准备好拆桥了呢!
一面备下屠刀,一面送上蜜糖,又要害他,又想叫他效力,真是好笑。
他本来只准备薄惩一二,让他在最得意的时候摔上一跤,降一降他的王爵,也禁他个一二十年之类的也就罢了,可如今看来,他还太心善了,连得意也不必给他,直接撤下云端就好了,干净利落的解决算了,免得又多许多麻烦。
这样想着,坐上宁府来的马车回府,准备好好地舒缓一下这几日遭的罪,就去求见皇帝。
禁闭什么的,一边去。
皇帝正和平川王讨论着方才博日格说的消息,听闻宁谌求见的消息对视一眼,皇帝无奈地摇摇头,叫:“宣”。
宁谌此番却比往日要规矩许多了,严格遵照做臣子的礼节,不疾不徐地进来,行礼也甚恭敬,以前这些门面上的礼节,他一向是看情况而定的,在这种私下场合,他都是草率完成的,因为他知道皇帝不喜欢。
皇帝不禁一笑,看着宁谌,倒是一改严肃的样子,换了一副玩笑口吻:“宁卿今日倒极规矩啊。”
因为皇帝没叫起,宁谌便仍跪着:“臣经过此番教训,焉敢不规矩。”
皇帝却知道他叫得是违心话,不过人好歹给出了一副态度,让他心里舒服多了。
此次宁谌的着装也内敛多了,虽然还是华丽,却没那般张扬了,颜色装饰什么的都素雅低调许多了,更衬得他如弱柳扶风,盈盈欲倒。
皇帝惊讶地问:“宁卿这几日真是受委屈了,好生消瘦啊!”
容颜憔悴,形销骨立的,倒像大病一场似的,不过看他眼下那明显的阴影,便知道是因为睡不好的缘故。皇帝自然知道宁谌的心事不会这么重,这副样子不过是受不了牢中的苦罢了。看来他的目的算是达到了。老折腾朕,折腾朕几个难得乖的侄儿侄女们,好歹也要折腾你一回啊!你说你算计算计朝廷百官,贪点儿,风流点儿,朕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算计到小倪和简亲王身上,甚至还要抹黑朕的形象,这就别怪朕出手收拾了。
宁谌低眉顺眼地道:“臣在狱中,反复思量,心甚惶恐,饮食无味,坐卧不安,因此消瘦憔悴。”
“?那卿且说说,都思量了些什么?”
“臣思量臣的罪名,臣甚惶惑,不知为何突然获罪,臣素日行为不谨,也许有些罪名,臣勉强挨得上边,但岂敢欺君罔上。”
“现今卿的罪证都已经烧了,朕也无法定卿的罪,卿既说断不会欺君,那就说说,那些罪卿认不认?”
“要说风流罪过,那是有的,可自从臣心有所属后,就收敛了(意思是还有啊……),至于贪这一字,臣只收过年节礼和探病礼,人家好意来探望,却之不恭,似乎也算不上贪吧?再说构陷亲王,陷害忠良之罪,臣是万万不敢认的。简亲王一案,臣之言句句属实,至于其他大臣,臣也从未栽赃陷害过,都是本身既有罪过臣只是把它查出来罢了。”
见宁谌把这些罪名都撇得干干净净,皇帝也不恼,他本来就没有追究的意思,只顺着宁谌的话道:“宁卿既有能耐寻他人的短处,想必有能耐查清简亲王一案的真相。那么,只要卿在最短的时日内查明真相,还简亲王一个清白,朕就既往不咎。”
“臣领旨。”宁谌不是很甘心地道,“臣斗胆,万一简亲王不清白呢?”
“放心,他若真对皇位有意,朕立时就传位于他,去离宫静养,”皇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到时候卿可要好好辅佐啊。”
“臣惶恐!”宁谌无奈,他相信皇帝说到做到,真那般的话,他和简亲王现在结怨不浅,以后可没好日子过了。想了想简亲王平时的处事态度,就算没结怨呢,也不得如此之自由,还是现今的皇帝好啊。打定注意要拥护皇帝,希望皇帝长寿些才好,不然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就不得如今这般痛快了。
“只是臣现在还在禁期,如何查案?”
“禁期什么的,说起来,今日也是啊。”
“臣知罪!”
“宁卿,你可听好了,此案朕不设限期,可若宁卿的拖得太久,令朕不耐烦了,那朕就要将软禁的日子延长了,这软禁的地方也不再是宁府了。朕觉着,冷宫就不错,那儿挺僻静的,正适合修身养性,至少可以治治卿认床的毛病,培养一下艰苦朴素的作风。”
“臣一定尽心尽力!”宁谌忙下决心。
皇帝的这个威胁够份量,先别说冷宫那与天牢想比好不了多少的环境他受不受得了,光“冷宫”两字就能给别人几多遐想。你皇帝不怕豢养男宠的传言,可我还要讨老婆呢!唉,还不如设限期,这样叫他如何把握时机啊。
皇帝见打击得已经差不多了,便安抚道:“其实吧,这也是为卿着想。卿老是折腾人家兄长,做妹妹的会很为难的。你若真喜欢人家,想娶她,朕劝你,还是好好与她家人打好关系,不然这做兄长的不允,朕也不能强为你指婚啊。”
“臣受教!”看来绊倒大舅哥这条道是走不通了啊。
“好了,卿且平身吧。朕这儿还有一则博日格王子送来的消息……”
宁谌出了宫,便乘车回府。
车到中途,忽有一箭破空而来,却是射向车辕的。
护卫们一面呼喝着保护相爷,一面就有两三人朝着箭来的方向追下去,研墨小心翼翼地去取了箭来,宁谌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不由冷笑。
他正想着怎么找借口联络那人呢,不想那人就迫不及待送上们来了,想来是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那纸上只寥寥几字,赞扬了宁谌以往的功绩,许诺了一堆赏赐,又隐晦地提到了下一步目标:篡位。
宁谌收妥纸条,吩咐研墨:“把我的意思传回去,有什么事当面吩咐,一张字纸,恕我眼拙,没看见;另外,在市井之中散播谣言,就说皇上病得很重,群医束手。做得巧妙些儿。”
研墨领命:“小人明白。”
孝亲王接到宁谌传回来消息很是不满,愤愤地扔下刚要喝的茶碗,冷声道:“这人真是不知好歹,本王救了他出来,他倒同本王摆起架子来了,当本王没有他就不成事吗?”
“主上息怒!”夏仲盛忙劝道:“现在却不是同这小人算账的时候,现在各处传来的消息都说皇上很是不好,这宁言真刚见过皇帝不久,可能更了解情况,再说,有些事的确还用得上他,主上暂且大量先放过他,见他一面,也未尝不可,小的一定安排妥当,万无一失。”
孝亲王听夏仲盛这么说,仔细一想,过了一会儿也冷静了下来。
暂且忍他一忍,等事成之后,那就……哼……
见面的地点安排在秦淮一艘极普通的小画舫上。
这样的画舫,秦淮河上少说也有三四十艘,根本不起眼,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人在这其中一艘商谈大事。
宁谌自然是独自去见孝亲王的。孝亲王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亲为他斟茶,又赔了许多不是,说自己“因种种不便,一直没能与宁大人相见,实在失礼”之类的。宁谌也与他礼尚往来的客套了几句,方进入正题。
“皇上的情形很是不好,今日我偷偷进宫求见,好容易避过耳目,见到了皇上,唉!”宁谌谈到皇帝便叹气。
“皇上到底如何了?”孝亲王听出了宁谌话中的意思,也有些心急起来。
宁谌道:“比去年冬月里还要厉害几分,只怕这一遭……”
“皇上素日信你,可与你谈什么了?”孝亲王尚有些半信不信的。
“皇上只与臣说了两三句话,只叫臣尽快查清简亲王的案子。臣看皇上精神极不济,也不敢多说什么,便悄悄告退了。”
“叫你查清简亲王的案子?”孝亲王愤然,“意思就是说皇上还是信昭旦,有意立他了?”
宁谌点头:“只怕皇上是这个意思,我瞧着素日里诸位大人也与简亲王甚为交好,王爷如有意,应早做打算了。”
“卿有什么良策教我?”孝亲王诚挚地看着宁谌,仿佛对宁谌很信赖。
宁谌便提了几个意见,最后起身告辞:“王爷请速决断,臣静候佳音。”
等宁谌走了,孝亲王才换回原来高高在上的神色:“仲盛,你怎么看?”
夏仲盛恭谨地道:“这姓宁的倒是狡猾,把自己撇开了,不肯动手呢,只叫我们自己去做,败了他也好摘干净。不过他的提议倒是几分有理,小的觉得还是有可行之处的。”
“召集其他几个一起商议,我们也不必全照着他说的做,这一次,我们一定不能再错过机会了,成王败寇在此一举。”
夏仲盛凌然领命。
于是孝亲王的各方势力悄悄地都行动起来,潜在宫中的,藏在朝廷的,江湖豪客,市井闲人,一个个都悄悄地忙碌起来。
第三日,宫中密探传来消息:皇帝寝宫哭声隐隐,又有消息,说平川王、荣亲王、韩缜等神色紧张,传谕戒严,并请简亲王入宫,同时派出使者出京,似乎是去找不在京中的魏王等几个王爷。
一切的迹象表明,皇帝驾崩了,大臣们准备拥立简亲王或魏王为帝。
“动手!”
各处暗棋都动了起来。
孝亲王去隔壁府里叫了他素日不待见的亲弟弟惠郡王,说皇帝病重,邀他一起去探望。
宫中西侧几道大门的守卫已经换上了他的人,于是很顺利抵达皇帝寝宫外,才被拦下:“皇上龙体有恙,不见客,两位王爷请回!”
孝亲王便道:“本王多日不见皇叔,甚是想念,听说皇叔卧病,心急如焚,特来探望,还望通禀一声。”语调甚是客气。
侍卫哪里肯放入,只一味说“皇上有旨,谁也不见”。
孝亲王便怒了:“你等这起小人,一味阻挠我等叔侄相见,是何道理?本王等又不是不知事的,只是想悄悄看一看皇上,断不会惊扰。”
皇帝寝宫门前渐渐聚集了许多人来,似乎还有后宫的娘娘们,都七嘴八舌地要求侍卫们放他们进去。几个侍卫渐渐拦不住,终于让他们冲进寝宫大门。
孝亲王拉着惠郡王,一面装出焦急的样子,一面又似顾及礼节,因此虽然小步快走,却落在人群后头,未到寝殿,便听不知谁哭喊了一声:“皇上啊!你怎么就丢下臣妾不管了呢。”引得殿中哭声大作。又有谁悲声叫道:“皇上,皇上驾崩了!”
这时候,平川王等匆匆赶过来,平川王一脸怒色:“谁说皇上驾崩了?如此大逆不道,但诛九族!”
孝亲王站在人群中叫道:“皇上的病情一直由你照料,你隐瞒病情,不让王侯大臣探视,是何居心?现在皇上驾崩,你仍想隐瞒,一切已经不言而喻了,诸位大人,今日,就让我等清君侧,为皇上报仇,诛杀奸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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