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彬仍旧是酷酷的小大人模样,对肖瑶的轻松语调并不感冒。
“现在不是面点铺正忙的时候么?姐姐为何现在来看我们?是不是有什么事?”
见他一副只要自己说有事他就能立马去解决的模样,肖瑶很好哭又好笑。她叹了一口气,原本想好的话,真正面对他们的时候,竟然有点儿说不出口。虽然她并未为他们做了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但是她走了,他们以后就连自己这个脆弱的依靠都没有了。
或者,她还可以再为他们做点什么。
“姐姐明日就要离开了,去京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你们。”肖瑶微笑着说,面对这些苦命的孩子,要阳光。
可是肖瑶的话简直可以媲美催泪弹,几个小孩听了,都哇哇哭了起来。最小那个本来并不明白肖瑶的意思,但是看到哥哥姐姐都哭,便也大声哭了起来。
肖瑶顿时忙乱起来,哄这个哄那个。
石彬眼眶红红的,垂在身子两侧的手紧紧地捏着,嘴巴也紧抿着。他直直地站着看肖瑶,并不去帮忙哄孩子。
肖瑶知道他又在闹别扭,也不去管他,他不哭不闹不要她哄,已经很好了。
当那几个小屁孩的哭声渐渐小了,只剩有一下没一下的抽噎时,肖瑶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她心平气和地与他们解释了,并说让他们往后住在她的房子。
石彬再次讶异,不过他很快理智下来,老气横秋地说:“不行,那是你租的房子,房主知晓会不许的,况且,我们这样的人住在那里,一定会有人看着不爽。虽然我年纪不小,可以当家,但是别人来欺负,我也护不了他们周全。”
肖瑶认真地听石彬的理论,待他说完,却有点儿无话可说。诚然,他说的没错,肖瑶也不是没想过。就在他们回来之前的那一段时间,她就已经将事情想好了,只要劝服他们,回去再写一封信给那人。
他,应该不会拒绝的吧?
肖瑶并未逗留过久,如今时间紧迫,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况且劝已经说成功,明日他们就会搬过去。
一回到家,肖瑶就走到案台后坐下,研磨、铺纸,然后拿起一根羽毛笔,思考要如何措辞。
陈芳华见她在思考在忙,便很默契地不打搅她。这个女儿越来越能干了,让她很自豪,有时候也会觉得奇怪,怎么突然变懂事了?每当这种时候又会想起肖瑶说的那个梦,于是将疑虑全打消。
肖瑶洋洋洒洒写了两张纸,自认为写得条理清晰情真意切。自信地将纸举起来又看了一遍,情不自禁的想象了他看后的反应,还有,应该是二话不说就办事了。
他就是那么简单热心善良。
又在乱想了,肖瑶无力地垂下手,在桌上趴了一会儿,倏地又坐直身子,利落地将两张信纸折叠好,放入信封,然后密封起来。犹豫片刻,她仔细地写下“江梓杰亲启”。
当天晚上,江梓杰便收到知味楼的伙计送来的信。他一看那细细的笔画和那早已印如心间的字体,便知道是肖瑶了。迫不及待地将信打开,慢慢地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他笑了。
信中让他帮忙,帮忙照应那几个即将住在她的地方的小孩。心想她还真是心善,旋即又有点不是滋味,若是她也对自己好一点,那该多好。
很快他就打消这个想法,幸好她对自己嫌恶厌弃,不然的话,自己应该就不会被她所吸引。
这是什么
此时的京城,秋意已经很浓。树木不再青翠,风起时凉意阵阵。
嘉善郡主一早便坐着华贵的马车,通过铺就了一层落叶的青石街道,往吉胜街去了。吉胜街不远,只消小半个时辰就可以抵达。
嘉善的心情雀跃,因为昨天听说表兄前两天已经传书给派去寻找肖瑶的属下,让他们将肖瑶带回来。她很兴奋,因为期盼已久,终于盼来肖瑶。她是急性子,表兄一直承诺会让肖瑶来京城,她等了这么久,实在很受折磨。
她今天来,是要打听清楚肖瑶具体到达的时间。
六皇子浦泰,自从去茵城治水有功,回来后皇上封他为宁王,并赐了吉胜街上的一处恢弘大气的宅院给他。
不多时,马车停在宁王府大门前,嘉善郡主兀自掀开车帘就跳了下来,吓了随行的侍卫和玉竹一条。这可是在京城,嘉善郡主可是一直都在扮演大家闺秀的完美角色。自打去外面玩了一圈之后,大家因她的举动而对她有了新的认识之后,她就懒得掩饰自己顽劣的一面。可是在别处就算了,这可是在大路上啊,周围住着的可是达官贵人,基本都认识她的。传闻是一回事,真的见识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只是我行我素的嘉善,才懒得管别人,她现在就想着肖瑶。这两个多月以来,她每次面对京城中的名媛闺秀,她除了失望,就是无尽的不耐,再就是愈发想念肖瑶。若是她有哥哥,那她一定要说服爹爹娘亲和哥哥,将肖瑶娶进家门。可惜,她没有,甚至一个兄弟姐妹都没有。也许正是因为是独女的关系,父母都将心思放在她的身上,过多的注目,让她感觉压抑。
与肖瑶认识之后,看到她即使是处于逆境,又被自己折腾的情况下,虽然会哀叹自己的苦命,但是她仍旧是真实的洒脱的,甚至还会笑得那么灿烂,并且笃定自己并不会真的伤害她。嘉善一直不明白,她为何过得如此恣意。
肖瑶曾经与她说的那一番话,让她触动颇深,心中也很感动。自己内心深处隐藏的,虽然想却不能表现出来的真实个性被人所知,还并不厌恶,这怎么能让她不动容。
嘉善一直都没有朋友,不过她觉得以后这个空缺可以填补。
浦泰刚下朝回来,才坐下用早膳,便得到嘉善来了的消息。不一会儿,就听到嘉善欢快的声音。
“表兄……表兄……”叫了两声之后,人才出现在门口。
浦泰面色不虞地看着她,说:“一惊一乍的,不许如此。”这是在京城,虽然他也不想嘉善太禁锢自己的个性,但是也不能像匹脱了缰的野马。
嘉善抿嘴不服,不过没有顶嘴。过了须臾,嘉善偷眼看浦泰,见他面色已经缓和,便笑眯眯地走上前,站在他身边,讨好似的说:“表兄您刚下朝呀?”
“嗯。”浦泰冷冷地答。
嘉善一副恨不得上前帮他捏肩捶腿的模样,“最近都有什么大事么?”
浦泰斜睨她一眼,严肃地说:“女子不许过问朝堂之事。”
嘉善暗暗濡了濡嘴,不过很快就又笑着问:“那……您说一些与朝堂无关,却又有意义的事吧。”
“你一大早来此,就是为了说这些无用的?”打搅他吃饭。
嘉善看了看桌上虽不丰盛,但是精致又种类不少的早膳,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继而坐在了桌旁的另一只锦垫圆凳上,一点儿都不脸红地说:“我是来陪表兄吃早膳的。”
其实她倒是很想直奔主题,奈何因为前段时间为肖瑶的事情缠表兄缠得很了,将他弄得烦了,以至于他下了最后通牒——以后不许再为了这件事来烦我,我有许多事情要做。
能让一向淡然冷漠不喜形于色的浦泰皇子,哦,不,那是刚刚被封为宁王,让宁王发火,嘉善很能耐,不过,嘉善也不敢再在老虎嘴上拔毛。
浦泰回京之后是很忙,忙得脚不沾地。许多善后的事情要做,许多人要见,刚被封了宁王,要谦府,要应酬许多因自己得势而来巴结之人,还要处处小心暗处找茬之人,等等。不过让浦泰发火的原因,主要是因为,他也在找肖瑶,奈何一时找不到。原本暂时找不到就找不到了,可那是皇上特别命他找的,若是等了太久没找到,难免会让人觉得这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没效率。
他知道肖瑶不想出名,要不然也就不会在治水成功之后急急离开。为了顾忌肖瑶的意愿,他并未派太多的人打范围寻找。找人也找得很低调,总不能画张画像到处贴吧,又不是通缉令。
总之,他也挺烦的。在外面那两个多月,虽是颠沛流离夜以继日地忙绿,他也黑瘦了许多,但那些日子还是快意的,特别是认识了肖瑶,她提出了许多良策,让治水有了新的进展,并且成效明显,那些日子,很快活。
肖瑶那样有想法,表面胆小,其实又豁达坦荡的姑娘,会让人铭记于心。原本认为只是过客,就算自己早已决定会回报与她,可相处了一个月之后突然没了她,加上嘉善成天在他面前念叨,他也愈加怀念与之相处的日子。
随着时间一日日过去,枯燥乏味虚与委蛇的人与事更让他想念那个真实的姑娘。
那天他对嘉善的说话语气不善,过后他也意外,居然就没控制好了。
此时见嘉善唯唯诺诺的样子,又觉得她可怜又可爱,嗯,有点而像肖瑶的样子。
“表兄你笑什么?”一见浦泰神情柔和起来,嘉善就连刚才使用过量的“您”这个不适合的敬称都不用了。
“我笑你像太后的那只成天摇尾乞怜的长毛狗。”
嘉善脸上讨好的笑顿时一僵,她不想再次与那只狗有瓜葛,“我讨厌那只狗。”
浦泰这回是真的笑了,“也许是同类相煎的缘故。”
“表兄!”嘉善成功发怒了。
很好,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了,浦泰含笑拿起筷子,夹了一只鲍鱼。
嘉善的目光被某样奇怪的东西吸引住,于是跟谁着那一双筷子,她一脸难以置信地问:“这是什么?”
王爷的心事
浦泰的动作微滞,心中竟然感觉郁卒,也许是心虚所致。
他没有回话,在一旁候着的侍从见郡主一脸好奇,又深知自家王爷淡然冷酷话语不多,也知他对嘉善郡主是宠爱的,于是自以为很贴心地代替浦泰回答了。“回郡主,王爷吃的这个是咸菜。”
“咸菜?”嘉善郡主反问,这两个字怎么这么耳熟呢?感觉这两字曾经是存在于自己的脑袋里的,可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了。
浦泰听了侍从的解答心中一凛,待看到嘉善已然忘记的模样,顿时又松了一口气。
可不想,那位侍从见嘉善郡主苦思不得其解,便很热心地解答:“咸菜是普通人家常吃的食物,王爷说去茵城治水之时尝过,觉得开胃下饭,于是便……”
“你去门房待半月,这里不用你伺候了。”浦泰立马处决了这个热心过头却不懂主子的心的侍从。
侍从被这残酷的现实打击得懵了,稍稍清醒一点点,便又不识时务地问:“王爷这是为何啊?小的做错什么了,请王爷指正,小的一定改。”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王爷对他一向不错,因为自己机灵,擅于帮王爷开口说些他懒得说的话,因此喜欢带着他在身边,可这突然发配他去那没意思的地方,到底是为何啊为何?
浦泰还没开口,便听嘉善“哈哈哈”地笑了起来,他皱眉看着她,心想这下好了,她一定是想起来,于是转脸冷森森地望了一眼侍从。
侍从一直都很莫名其妙,可是看到王爷那暗黑的脸色,就算不清楚,也明白自己确实犯了大错,不然对下人一向宽容的王爷不会如此……生气?可是,又不像生气啊,倒是有点迁怒的样子。
侍从一脸苦相地向浦泰一拜,说:“奴才这就去,王爷您保重。”说完便往门外退出去。
嘉善郡主笑着制止,“唉唉,你等一下再走。”
侍从先看了一眼王爷,见他不看自己,便想着应该是应允嘉善郡主的要求,于是就站定不动了。
“我知道你很想弄清自己缘何惹得王爷处罚你,本郡主成全你。”弄清真相的感觉是极好的,嘉善要与人同享这种感觉。
作为当事人,浦泰深知继续发展下去于自己不利,于是冷声道:“食不言寝不语,嘉善你不是说要陪我用早膳么?”
嘉善窥到浦泰的心事,犹如捏到他的把柄,因此此时已然不怕他了。她臀不离凳,伸手抬了一下,挪离桌子两步远,神采飞扬地说:“我筷子还没动碗还没碰,我先说够了再吃。表兄你已经再吃,就不要说话啦,好好吃你的咸菜和……”她忍笑挑眉看了一眼另一只盘子里装着的熟悉食物,意味深长地继续,“和鲍……鱼……”
浦泰隐忍不发,若是为了这点事就不冷静,那可是会有恼羞成怒的嫌疑,他可不是那样的人。嗯,刚才只是觉得门房缺人手,调派一个过去而已。
嘉善再不理会浦泰,笑意盈然地对懵懂的侍从说:“你将表兄深藏的心事说了出来,你说你该不该罚?”
侍从更不解了,他什么时候说过王爷的心事,他连王爷有心事都不知道好不好?冤!真是太冤了。不过,他认命。
“奴才该罚。”
浦泰斜睨了两人一眼,正义凛然地道:“休得胡说,本王这不是惩罚,门房缺人,你暂且去顶一顶,半月后再回来便是。”
侍从绝望的眼睛顿时被注入希望之光,屁颠屁颠地离开了。暂时处罚而已,不用担心了。
嘉善促狭地道:“嘉善今日才知道,表兄是那么亲切温和,竟然会解释这样的事情。”
浦泰不看她,吃着自己的鲍鱼咸菜,说:“不吃你就回去。”吵死了。
嘉善朝他吐了吐舌头,然后将凳子挪回来,拿起早已添置的碗筷,雀跃又好奇地品尝鲍鱼和咸菜。吃完她还有模有样地学着太后评价美食的口吻,闭眼回味状,道:“嗯……鲍鱼的鲜嫩柔滑配上咸菜的咸脆爽口,吃起来却是咸鲜得宜,回味无穷,让人吃了还想吃。总之就是,听起来不配,吃起来很配。”
浦泰不动声色地听着嘉善的评价,心中却不由得轻松愉悦起来。
嘉善趁热打铁,问道:“表兄,咸菜……哦不,肖瑶什么时候可以到京城?”说错话的嘉善是故意的,此时的她正一脸坏笑。
“不知。”平淡的语调。
嘉善耸耸肩,漫不经心地说:“那我只好每天来这里等了。”
浦泰眯起眼睛看她,“你来我这里有何用?”
嘉善揶揄地说:“她来京城不住宁王府住哪里?她可是你的贵人啊,是你的得力助手你的军师。”还是你心心念念之人,你不将她放自己眼前日日夜夜地看着,怎么行?
浦泰不反驳,不过也不再与嘉善说这些,所谓多说无益,赶紧打发这个无所事事的郡主为好。
而此时时刻,肖瑶正与陈芳华坐在马车上,忍受着路途的颠簸。
再次开始乘坐长途马车,肖瑶心中万分感慨,心想自己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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