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紧推门而入,却见文妙专心致志地啃着手里的小馒头,一旁的文武直勾勾地盯着她手里的馒头,口水都流到了衣襟上。
文竹一把夺下文妙手里的小馒头,握到手里立即感到满手湿漉,却是沾满了文妙的口水,文妙咔吧咔吧眼睛,随即反应过来,张开嘴巴嚎啕大哭,边哭边指着文竹哭诉道:“坏,坏人!”
文武大吼一声,扑向了文竹,可惜身子太矮,将将地只能抱住文竹小腿,一张嘴,满口乳牙,隔着外裙就向文竹腿上咬去,文竹腿上一阵瘙痒,她一时吃惊,手里一松,馒头落到了地上。
文武快速地从文竹身上爬下,拣起了那馒头,献宝一样捧到了文妙面前:“妙妙,不哭,给你馍馍。”
文妙接过馒头,抽噎着,幽怨地看了文竹一眼,毫不在意地把那先沾了自己口水又落地上沾了灰尘的馒头往嘴巴中送去,文竹看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
她气得浑身发抖,这,这孩子怎么教育的啊,既不像文家人会精打细算,也不像徐家人满是大家风范,这不明明就一小叫花子么?!
文竹细细思量,决定还是先叫文妙瘦身再说,她唤过丫鬟来给文妙净了手,又哄了她跟丫鬟去耍,单留下了文武。
文竹取了碟糕点放在文武面前,小家伙满脸戒备地盯着她,却不去动手拿糕点,文竹笑眯眯地道:“小武喜欢妙儿妹妹现在的样子么?”
文武天真地答道:“妙儿妹妹很好很漂亮啊。”
文竹翻了翻白眼,继续诱道:“那你觉得妙儿妹妹漂亮还是你五姨姨漂亮?”
文武半秒思索的时间都没有,脱口而出,“当然是妙儿妹妹了。”
文竹看着文武澄清的眼睛,叹了口气,心道,还真是个愣头青,她想了想,换了方式问道:“可是别人不觉得妙儿漂亮,然后妙儿会很不开心,小武希望这样吗?”
文武睁圆了眼睛,满是困惑地问道:“是么?为什么呢?”
文竹差点忍不住破口大骂,最后强按捺住性子解释道:“你看妙儿妹妹走路都困难了,每天都呆在房间里,你觉得她会开心么?”
文武点了点头,很是忍痛地道:“要是小武不能出门,就会很不开心。”
文竹赞许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从桌上拈起点心递到他手里,哄道:“所以小武不可以再把自己的食物给妙儿妹妹吃了,而且还要帮助姨姨监督妙儿妹妹。”
小武用力地点了点头,吧唧吧唧啃起手上的点心来。
隔天,文竹处理了往来信笺,又问了下店铺情况,忙完日头已经升到了头上,她伸了个懒腰,想起文妙来,提起裙摆想着隔壁行去,进了屋,见文妙肥嘟嘟的小脸耷拉下去,潸然欲泣,心中好笑,却明知故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惹咱们的妙儿宝贝不高兴了?”
文妙可怜兮兮地看着文竹,小嘴一撇,嘟囔道:“饿,饿……”
文竹瞥了眼文武,见他咬紧下唇缩在一旁,心道,这小子倒是个守信用的,对文武不禁又高看了两分。
文竹见文妙可怜,唤管事媳妇取来事先准备好的新奇玩具,拿出来转移文妙的注意力,见她果然上当,文竹放了心,自回去处理账务了
过了段时间,文竹发觉不大对劲,文妙的下巴层层叠叠,脖子完全掩盖不见,却是比原来还要胖了,她心中纳闷,叫管事媳妇把文武带了出来,询问道:“妙儿妹妹是不是吃了什么东西又?”
文武眨巴眨巴眼睛,伸出小手来,一个个数道:“去二姨姨那里吃了蟹黄包,五姨姨那里吃了豆沙包,又去大姥姥那里吃了芙蓉包……”
他每数上一个,文竹的脸就黑上一分,赫,这文府的夫人太太小姐们还真是一个都没落下,这么一堆包子可不得吃出个小包子来。
文竹恼极,把文武送回去后,索性一个个去见夫人太太和姐妹们,软硬兼施,至少她们明面上都应了下来,不再给文妙吃点心。
一个月后,文竹远远望着圆滚滚的文妙,见她一双眼睛向下,却只瞄到自己的小肚子,气喘吁吁地道:“小武哥哥,帮妙儿提下鞋子么?”
她二话不说,唤过管事媳妇,声色俱厉地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每天都按照定好的食谱给小小姐进食的么?”
那管事媳妇诚惶诚恐,很是委屈地道:“夫人太太们故意把小小姐身边伺候的支走,接着各方各院的媳妇丫鬟们,偷偷摸摸地就塞了点吃的来。”
文竹大怒,对家人莫名地生起气来,娇女如害女,这帮妇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她面无表情地唤来文富家的,直接吩咐下去,即日起,全府食物限量供应,包括夫人小姐们在内,一概按照身形年纪制定分量,且全部只能吃得七分饱。
夫人小姐们自知理亏,没有来寻她,没几日,文竹见府中所有的人都脚底发虚,下人们小心翼翼慢行来去,生怕不小心冲撞了,立时跌倒,再也没有力气爬起来。
文妙一哭二闹之后,见无人再来搭救于她,文竹又是个心狠的,骨子里的倔强犯了上来,却像极了她娘,眼见小姑娘一天天清秀下去,娃娃脸上有了几分亲娘的样子,夫人小姐们原本对文竹的怨愤也消失无踪,争着抢着来邀住,文竹见文妙胃口已经被饿得小了,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地让她们轮流接去。
又吩咐了照看文妙的管事娘子,把文妙抱到她房中照看。
转眼又是一年过去,文竹蹲下身,手持一个红红大大的苹果逗弄着文卫,刚刚学会走路的文卫精力异常充沛,嘴巴里喊着娘娘娘就直直地冲了过去,眼瞧着一双小手就要抓到苹果,文竹猛地站起了身,张嘴一咔嚓,狠狠地咬下一大口,文卫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她半晌,眼见亲娘一口一口地把苹果吃了干净,最后还十分潇洒地把果核向后一丢,文卫毫无征兆地哇哇大哭起来。
文妙挣开牵着她的文晓梅的手,远远地奔了来,小大人儿样地蹲下来,劝慰文卫道:“弟弟不哭,姨姨就是坏人。”
文晓梅亦是不满地瞪着文竹,恼道:“姐姐怎地又玩弄起卫儿了?”
文竹摊了摊手,一本正经地道:“我要让他从小便知道,这世界不属于他,他并不能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
文晓梅怨气更大,细数文竹的不是:“那也不用叫他事事违心,什么都得不到,上次是拿个风筝逗人家,最后把风筝丢到了池塘里,卫儿差点没淹死;再上次是大娘做了个布老虎给卫儿,你却偏偏把那布老虎放到柜顶,他站都站不稳,爬上柜子,若不是文富家的看到了,怕那次还不得摔坏脑子。”
文竹无动于衷地听她数落,对着文卫挤眉弄眼,压低嗓音问道:“要娘还是要苹果?”
第一百五十八章 贵妃
文卫认真地想了想,斩钉截铁地道:“要娘!”
一旁的文晓梅气得拉起文妙,一跺脚,转身走掉,却是懒得再管这对母子闲事了。
文竹眉开眼笑地抱起文卫,兴致勃勃地道:“走,再拿个苹果去,这苹果又脆又甜,倒是味道不错。”
文卫滴溜溜的黑眼睛转了转,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听娘亲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还是要独吞?他张大嘴巴,哭号道:“五姨姨~”
文竹正抱着文卫悠闲地向竹园行去,文富家的在半路截住了她:“表小姐,这是大先生的急信。”
文竹一怔,这几年日子悠闲,和杨木每日里固定通信,却是没有收过急件,她放下文卫,接过文富家的递过来的信笺,阅毕,脸上阴晴不定,随即潇洒地一笑:“也难为他忍了那么多年。”话罢,命文富家的去唤齐夫人小姐们,径往花厅去了。
夫人太太和小姐们刚刚赶到花厅,正要问文竹何事,外面礼炮轰鸣,锣鼓齐响,一个拖得长长的略有些尖锐的喊声传到了文家诸人耳中:“文——府——有——喜”
一众女眷面面相觑,文富家的带着一众丫鬟媳妇来报,“恭喜夫人太太,八小姐刚刚被封了贵妃,入主鸾凤宫。”
一众女眷却不见有喜色,这无声无息地从女官直接升到了贵妃,实在突兀,文竹站到众人身后,轻咳了一声,徐夫人迅速从愣神之中恢复过来,一派淡然地吩咐道:“开中门,设香案,准备接旨。”
文家中门大开,一队身着红色喜袍的家丁奔了出来,分到大门左右,宫中传讯的队伍浩浩荡荡已经来到门前,当先的是宫中的太监主管冯公公,他一手拂尘,一手擎着圣旨,昂头挺胸,后面跟着两队宫女,手持各色器物,旁边两队御林军骑着高头大马护卫左右,围观百姓俱都被挡在街道两边。
文家的夫人太太们俱都穿上隆重礼袍,以示庄重,以徐夫人为首,迎了上去,文家姐妹中只有尚未出阁的七妹文晓竹随在其列。
到了花厅,一众女眷盈盈下拜,冯公公清了清喉咙,宣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朝阳宫女官文晓菊端庄贤淑,堪为国母,特封为贵妃,入主鸾凤宫。其母文叶氏教养有功,封正二品贤淑夫人,另嫡母徐氏封正一品德仪夫人,钦此。”
冯顺读完,两手合起,持着圣旨卷轴两端,亲自递到了徐夫人手中,见她面色平静,旁边的五太太亦是平常,暗自称道,心道,能教养出贵妃娘娘,这文府的夫人太太果然不同凡响。
徐夫人面色如常,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堪为国母?!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晓菊不但要封为贵妃还会一步登天母仪天下不成?当今皇后公认的品行贤良,这一卷圣旨不是要把晓菊,把文家推到风口浪尖上去么?!
徐夫人稳了心神,拜了香案,亲手把圣旨放入了祠堂之中,回过身来又接了冯顺递上的礼单,却是宫中的赏赐,文竹上前瞥了一眼,饶是她见惯了南北奇物,也不禁咋舌,在徐夫人耳边轻声道:“今年各地岁贡,这单子上几乎囊括了其中八九,晓菊真是皇恩浩荡啊。”
徐夫人闻言也不禁动容,面上终于现了几分喜色,吩咐下人们上茶布菜,又留冯顺用餐,冯顺连连推脱:“贵妃娘娘今日入主鸾凤宫,宫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忙了。”
说着径向外行去,却是留之不得。
冯顺回到皇宫之中,见皇宫里一派喜气洋洋,四处皆见红色喜绸,又有各式宫灯挂起,鸾凤宫中灯火通明,宫人们穿梭往来络绎不绝。
自从皇上,上次选秀后却是第一次再纳新妃,又是个女官直接提到了贵妃的位置,一众宫女们莫不欢欣雀跃,仿佛下一个要跳入龙门的就是自己。
众嫔妃却聚于鸣凤宫中,一个个面色阴沉地围坐一圈,大宁皇后徐祈宁端坐正中,她面色平静,脸上依然一派淡然,微笑如故。
徐祈宁环视了一周,见众妃皆无语,平缓地道:“若是没什么事,众位还是请回罢。”
脾气火爆的德妃腾地站了起来,手一翻丢出本册子来,怒道:“娘娘,这是皇上过去四年来的临幸名册,娘娘倒好,每月初一十五,皇上都来陪您,咱们呢,可是整整四年没有跟皇上亲近过了,您身为六宫之首,难道就不过问一下么?”
徐祈宁看也不看地下账册一眼,逐一扫过在座嫔妃,轻启檀口:“德妃娘娘每个三五日不是亲送补汤给皇上么?淑妃娘娘身体欠佳,皇上也是经常探望,王美人这些年得的赏赐还少了么?柳才人亦是经常被皇上传去谈诗论画……”
一众嫔妃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却又难以辩白,见了皇上也亲近不得,留不下一儿半女又有何用?
一众宫妃退出鸣凤宫后,徐祈宁脸上终于现出一丝疲色,她抚着头,眉峰紧锁,结果大宫女递过的药丸,一口吃下,随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那宫女姿色平常,面向普通,恭敬地道:“贵妃娘娘要和陛下行礼了。”
徐祈宁闻言苦笑,年少时,她也曾和他三跪九叩拜了天地,也曾向往着夫唱妇随相敬如宾一生一世,如今红颜未老,恩宠已衰,不不,应是从未得到过。
想到弟弟安插宫中的耳目传来的消息,文晓菊仅是女官身份,皇上日间所赏就已超越了皇太后,与皇上同食同用,一切用度堪比太皇太后,可见她在他心里地位之重。
可笑自己当年仅仅拿着他亲送的一个钗头凤就喜不自禁,隔天就看到德妃也戴了一模一样的,徐祈宁摸了摸脸,却是连泪水都没有,那卑微的渺小的愿望早早地就灰飞烟尽了。
她缓缓地从头上拔下一支珠钗,递到了身边宫女的手上,那宫女诚惶诚恐地推辞道:“娘娘,太贵重了。”
徐祈宁粲然一笑:“喜儿,你平日里照料本宫也甚为辛苦了,这钗你就收下罢,过几日,本宫怕是拿不出这等东西来了。”
喜儿眼神闪烁,喉中哽咽:“娘娘!”
徐祈宁挥了挥手,喜儿垂着头带着一众宫人退下了,鸣凤宫中灯火骤熄,冷冷清清恍若冷宫。
文晓菊身着九凤朝阳金丝绣边大红喜袍,不耐烦地将头上的凤冠丢到了一旁,身边的管事嬷嬷却只作未见,进得门中的赵治见状,咳了一声,见文晓菊冷眼扫过,连忙转头对冯顺斥道:“谁做的凤冠,这么沉,把贵妃娘娘累坏了怎么办?”
冯顺低声下气地连连赔罪,心道,不就是祖宗您当初说了要比照皇后的凤冠用料多上三成么?
赵治见冯顺的样子,心中十分满意,冯公公和朕的配合越来越完美了,做足了戏,他趋步上前,亲自倒了两杯酒,坐到文晓菊身边哄道:“娘子,喝了交杯酒罢?”
文晓菊接过酒杯仰脖一干而尽,赵治大是尴尬地端着另外一杯酒,扫了一圈屋内,见冯顺等人乖巧地把头转向一旁,视若无睹,心中一松,若无其事地把那酒干了。
文晓菊斜瞥着赵治,平静地问道;“我什么时候身怀有孕了?”
赵治一怔,随即讪讪地道:“朕不就写上句爱妃堪为国母么?谁叫那帮子朝臣死活不肯,朕一时情急……”
文晓菊掉转头来直视着他,一针见血地道:“一时情急就不顾奴婢的闺誉了?”
赵治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抓耳挠腮半晌,最后吭吭哧哧地道:“几,几个月后,不就有了么?”
文晓菊嘴角上挑,抓起床上的合欢鸳鸯枕丢到赵治怀里,坚定地道:“皇上抱着枕头去睡罢,奴婢也想看看几个月后皇上如何生出个孩子来。”
赵治抱着枕头,小心翼翼地坐到文晓菊身边,用肩膀顶了顶她,羞羞答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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