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宋离和凌越打完了嘴仗,这一轮便由宋离先起。他弹了一首佚失已久的《碣石调》,没想到凌越照样弹了出来。紧接着凌越又弹了一曲,弹完之后,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宋离,道:“这是不才自己谱的曲子,尚未取名。”
众人闻言均为之一惊。凌越求胜心切,竟使出了这样的招数。但规则之中又没说不让弹自创曲,所以也不能说她犯规。雨菡暗想,这下宋离输定了。
只见宋离不慌不忙地起手,泠泠琴音自弦上泉涌而出,酣畅淋漓,毫无凝滞之感。凌越越听,脸色越苍白。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宋离竟有过耳不忘的天赋!这样一来,凌越便毫无胜算了。
宋离一曲奏罢,分毫不差。他懒得说客气话,接着方才那曲又继续弹奏。雨菡听他此曲轻快欢脱,轮指和滑音的技巧非常多,似有轻佻之意,再看凌越,竟是满脸盛怒。
雨菡不明就里地问陆翊平:“这是什么曲子?为何凌越听了如此生气?”
陆翊平面露尴尬地说:“呃……这首曲子……我也没有听过……”雨菡狠狠地瞪着他,说:“你撒谎!你明明就知道!不许骗我!”陆翊平干咳了几声,低声道:“我说实话你不许生气。”雨菡点点头,乖乖地说:“你说吧,我不生气。”陆翊平伏在她耳边说:“这曲子是青楼里艺妓们常弹的曲目,叫做《骂情人》。”
雨菡恍然大悟,怪不得凌越那么生气。宋离故意挑这首曲子来弹,分明是赤裸裸的侮辱。若凌越能弹出来,就说明她曾以一介女子之身上过青楼;若她不能弹出,自然便是认输了。
雨菡咬牙切齿地说:“这个宋离太卑鄙了!身为一个大男人,竟然如此欺侮女子,一点风度也没有!”陆翊平低声道:“这也是凌越犯规在先。”雨菡瞪了他一眼,怒道:“还说呢!你不也认识此曲……”说罢心里不知怎么竟然一酸,便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陆翊平见她生气了,手忙脚乱地解释道:“刚才说好不生气的……我实是极少去……小寒,自从我们成亲以后……”
雨菡别过脸去用冷冰冰的后脑勺对着陆翊平。陆翊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宋离一曲奏罢,冷冷地看着凌越。凌越呆坐了半晌,最后只好说:“凌某不才,不会弹此曲。凌某认输了。”
众人不发一语看着凌越。王数理心疼地唤道:“越儿……”却又不知怎么安慰她。
凌越站起身,默默地朝内舱走去。众人目送着她的背影,竟连宋离脸上也浮现出不忍之色。又过了半晌,只听得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内舱走来,一个婷婷的少女出现在众人面前。
整个大厅似乎在一瞬间明媚起来。世间所有的风景都停留在她的脸上,四下鸦雀无声,安静得只剩下窗外的风声和涛声,人们看着她似乎忘记了呼吸。就连雨菡一瞬间也有些自惭形秽的感觉。
只见这女子对着众人盈盈一福,柔声道:“小女子凌越,这厢有礼了。”说罢她便眼圈一红,转身又走回内舱去。
王数理狠狠瞪了宋离一眼,追了上去。众人不欢而散,各自回房歇息去了。
第160章赌船
凌越在斗琴中落败,被迫换回女儿装,一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出来。雨菡心中愧疚,若不是她挑唆,凌越今日也不必受此奇耻大辱。她心中有气无处发泄,便迁怒于陆翊平,一整天也不跟他说一句话。
第二天,雨菡来到外舱中,见王数理正在一个人自己下棋,便知道凌越心情仍未平复。又看另一头,宋离远远地坐着,仍在读那《清徵》琴谱。
王数理见雨菡过来了,把棋子一扔,道:“蒋雨菡,我一个人下棋太无聊了,你来陪我玩牌九吧。”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雨菡会意,拍手笑道:“好啊好啊!好久没有玩牌了!”陆翊平拉住她,低声斥道:“女子玩什么牌,成何体统!”雨菡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我本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偏爱打牌斗蛐蛐,配不上将军真是不好意思。”陆翊平见她还在生气,心中一痛,当下也不再说什么。
雨菡玩了几把,便把自己和陆翊平身上的碎银子、首饰全输光了。她楚楚可怜地回头去求宋离道:“宋公子,我的钱全输光了,能不能向您借点?等回去让将军还给你。”陆翊平劝道:“小寒,算了,还是别玩了。”雨菡撸起袖子怒道:“那怎么行!我的宝瓶玉坠都输给他了!今天我非赢回来不可!”
宋离听这夫妻俩似是快吵起来了,只好走过来说:“夫人难得有雅兴,就多玩一会吧,输了算宋某的。”雨菡开心地说:“还是宋公子爽快!王数理,你别得意!今天我们三个人联手,一定要把你给收了!”
重开赌局,雨菡信心百倍,手风顺了。加上有宋离在一旁指点,很快连赢了三盘,眼看就要把她的玉坠赢回来了。雨菡却打了一个呵欠,柔柔地说:“翊平,宋公子,我突然觉得累了,你们替我玩吧,我回去休息一下。”陆翊平心疼她,想起身送她回房,雨菡把他按在座位上。笑道:“你就在这里帮宋公子,一定要替我把那个玉坠赢回来!”
陆翊平无奈,只好坐下来跟他们继续赌。雨菡回过身。憋了许久的坏终于笑了出来……
雨菡回到房中,便自己坐在床上看书,等陆翊平来找她。果然,不到一个时辰,陆翊平急冲冲地推门进来。见雨菡优哉游哉地坐在床上。他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道:“小寒,你和你师兄演双簧引宋离入局?!”
雨菡笑嘻嘻地说:“不错!我演得像吗?外面战况如何了?唔,不用说,现在这条船已经是我师兄的了。”
陆翊平冲过来把她从床上拽起来说:“你师兄精研奇门术数,赌术无一不精。宋离已经把这艘灵飞舟和那浣云庄都输给了你师兄,他还没有罢手的意思!你快去劝劝吧!”
雨菡挣脱手,道:“宋离昨天那样欺侮凌越。我师兄非替凌越出口气不可。我去了也没用。再说那个宋离如此冷傲,正好借此给他一点教训。”
“小寒!”陆翊平急道,“宋离虽然心高气傲,但到底是个好人。你想想,若不是他救了你。还天天为你把脉煎药,你的命早就没了!为了带你去治病。他还奔前忙后的,你看人不能只看表面!”
雨菡被他教训,撅着嘴不说话。陆翊平看着她,叹道:“小寒,你如此冰雪聪明,为何有时候性子却跟小孩子似的。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此行最重要的事是给你治病。等我们上岛之后,不知会遇到什么凶险,若他们几人现在产生了罅隙,到时应对起来便不会齐心。这不是儿戏,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啊!”
雨菡闻言,脸上一红,从床上站起来说:“你说得对,我不该挑唆他们斗。”陆翊平怜爱地说:“这事大家都有错,也不能全怪你。不过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快去劝劝你师兄吧!”
雨菡点点头,便跟着陆翊平出来了。
外舱之中,宋离的脸冷得像一座冰雕,王数理平静的表情下却隐藏着志得意满。雨菡走过去,用英语对他说:“王数理,差不多就行了,别玩了!”王数理瞟了她一眼,用英语回答道:“那不行。他昨天那样欺负凌越,我非让他输得倾家荡产不可!”雨菡道:“你连我的面子也不给?”王数理说:“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雨菡点点头,道:“好!你给我等着。”
雨菡把陆翊平和宋离拉到一边,轻声道:“王数理那个人就是一根筋,我也劝他不动。要把船和浣云庄赢回来,只能靠自己。”
陆翊平道:“这如何是好?我们根本赢不了他!”
宋离凝眉不说话。他原本看不上王数理,但经过今天,不得不承认王数理天赋异禀,实非常人可比。
雨菡道:“他那个人脑筋极好,凡是需要用到脑子的游戏,你们肯定比不过他,要玩只能玩不费脑子的,规则越简单越好。”
陆翊平问:“那玩什么?”
雨菡问:“你们两个之中,谁会掷骰子?”
宋离和陆翊平相视一眼。他原极冷极傲的人,依他的性格,输了便是输了,绝不含糊。但此番实在是……输得也太惨了点。陆翊平思忖了半晌,沉声道:“我会。”他在军中要和下级军官打成一片,少不了赌博,时日一长自然有些心得。
雨菡笑道:“那好,我们就跟他比掷骰子!”
雨菡和陆翊平、宋离回到桌前,强行把牌九一收,道:“王数理,咱们要玩就玩点更直接的。俗话说,百赌色为先,你敢不敢跟我们比掷骰子?”
王数理看着她,冷冷的说:“有什么不敢的?”
雨菡道:“那好,我们就比掷骰子。”然后拿出三颗骰子和一个骰碗,说:“我们发扬风格,让你先掷。”
王数理随手一掷,掷了一个四四六。他自觉运气不错,得意洋洋地看着雨菡。雨菡把骰子交给陆翊平,陆翊平随手一掷,三个六。雨菡淡淡一笑,道:“看见了吗?三个六豹子,先把我的玉坠给我吐出来!”
两人又互掷了几十手,陆翊平和宋离慢慢地把灵飞舟和浣云庄都赢了回来,最后又把雨菡最先输掉的几十两碎银也赢回来了。王数理苦战一下午,竟然全变成做无用功,气恼得不行。他瞪着雨菡说:“好你个蒋雨菡,胳膊肘往外拐!”
雨菡得意地笑道:“我帮自己丈夫,怎么算是胳膊肘往外拐?明明是往里拐!”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一愣。这是她第一次承认陆翊平是她的丈夫。陆翊平也听出了这话,心中一热,深情款款地看着她。雨菡脸上一红,扔下骰子说:“我累了,回房歇息去!”
刚走到房门前,陆翊平紧紧跟了上来。他拉住雨菡,眼睛深深地盯着她。
雨菡支支唔唔地说:“你、你别多想啊!”
陆翊平突然一笑,放开了她。他刹那间明白了,她迟早都是他的,反倒不着急了。
他这一笑,仿佛胜券在握似的,笑得雨菡很难堪。她满脸通红,闪进屋里砰地一声把他挡在门外。她捂着自己的心口颓然坐下,只觉得浑身滚烫,心胀得很难受、很难受……
第161章登岛
“小寒!”陆翊平兴冲冲地跨进门来,看到雨菡一脸淡然地坐在桌前看书,他的语气又不由得放柔了:“已经可以看到北界岛了,想不想出去看看?”
雨菡放下手中的书卷,惊喜地说:“真的到了吗?”
陆翊平点头道:“是。你若是不恐水,可以到船舷边看看。”
雨菡俏皮地笑道:“死都不怕,怕什么水?”便站起身来。陆翊平暗自叹了一口气,扶着她往外走。
宋离、王数理和凌越正站在船舷边。这三人经过斗琴和赌船的事之后,彼此之间反而增进了了解,不再那么负气互斗了。虽谈不上友好,至少是相敬如宾。三人见雨菡走过来,脸上都浮现出笑容。就连宋离也淡淡笑道:“夫人,北界岛到了。”
雨菡还是不敢到船舷边去,她一近距离见到那江河湖海的水就发晕,只能站在舱内遥遥远望。但见那茫茫大海上,一座孤岛拔地而起。从他们这一侧看去,那岛上一座大山壁立千仞,如刀砍斧削。山上绿林莽莽,众鸟高飞,看上去人迹罕至的样子。雨菡不由得心跳加速,不知那个叫做罗百泉的人究竟住在岛上何处,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解自己身上的毒。
雨菡的目光不由得往身侧的陆翊平一瞟,他也是一脸凝重。雨菡突然觉得有些心痛,万一此行最后白走一趟,他的伤心只怕会被她更多。
如果……这段时间是他们相处最后的日子,那她是不是对他太绝情了?至少,也要给他一点宽慰。
想到这里,雨菡转过去对陆翊平说:“翊平,此行不管结果如何,你都已经尽力了,我很感激你。你也不要再为我介怀。”陆翊平听她的话说得如此突然,不由得一怔,又决然道:“小寒,我们都已经走到这步了,断没有无功而返的道理!”
——不管用什么办法,他一定要让罗百泉治好雨菡!
船渐渐靠近岸边,雨菡和凌越跳上小船,由船工们放到海面上;陆翊平、王数理、宋离每人一条小船,船上载上马匹和补给,慢慢划到海滩边。
踩上沙滩的那一刻。雨菡回头看了看停在海上的灵飞舟,心中暗忖,不知回来的时候。她身上的毒能不能解开。她怕自己失望,也怕陆翊平失望。他在她身上投注了那么多,竟让她觉得无法辜负。
宋离摊开地图,找到了黄岩峰的所在,一行人便朝着那个方向行进。雨菡和陆翊平、王数理和凌越同骑一匹马。宋离一人一匹马,一路行进倒也顺利。他们是上午登岛的,走了一整天,才在傍晚时分抵达了一个谷口。岛上蛇虫奇多,林深草长,实在是不宜晚上赶路。众人便决定现在谷口驻扎一晚。徔,儚 电‘纸~书
王数理过去有很丰富的野外徒步经验,他和宋离决定先到谷中探一探路,看看前面有什么东西。两人点着火把出发。过了一个时辰方才满身狼狈地回来。
王数理的衣服上被划开了几道大口子,手臂上露出一道血痕。宋离的衣服也被划成了好几道褴褛。雨菡噗嗤一笑,道:“你们俩去探路,怎么回来如此狼狈?难道前面有狗熊,想抓你们回去当女婿?”
宋离瞪了王数理一眼。道:“数理兄一进谷就横冲直撞,我为了救他。差点送了性命!”
凌越闻言一惊,道:“数理,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王数理咕哝道:“没什么,就是谷中有机关,我不小心触动了机括,飞出好多乱箭,幸好宋离眼疾手快把我救了出来。”
宋离抱怨道:“你明明已经看到警告,为何还要埋着头往前闯?!”
王数理无辜地说:“我看那警告不是针对我的,还以为没事呢……”
雨菡问:“什么警告?”
王数理说:“就是有一块木牌,上面刻着‘明教教徒入谷者死’。我心想,我又不是明教教徒……”
宋离怒道:“荒唐!难道那机关还长了眼睛,能分辨你是不是明教教徒吗!”
雨菡和陆翊平相视一眼,两人心中都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第一,谷中有机括,肯定是罗百泉设置的,这一路上肯定会遇到不少凶险;第二,从那块警告牌看来,罗百泉痛恨明教教徒,即使能找到他,还不知他愿不愿意解雨菡身上的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