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的不是她怕他。
他伸出手,连人带被地将她抱住,给她时间消化冷静还不如让她习惯自己。
身体被严实地包住,乐正锦虞的脸“啪”地一下子拉了下来,她压制住满心的怒火,硬声道:“乐正太子,你到底有何目的?”
乐正彼邱听她这般生分的语气,微微有些失落。他突然伸手揉揉她的头发,温和道:“你可以唤我名字。”
他略迟疑,又道:“或者二皇兄。”
二皇兄?乐正锦虞气炸!他的行为是身为皇兄做的么!且不说她早已嫁人,就算她尚待字闺中,他也不能这样随便出入她的宫殿,还与她、还与她——躺在一起!
有光进入内殿,穿过纱帐照射乐正锦虞染上愠红的面庞。贝齿轻咬、秀目圆瞪,脸颊微鼓胀,仿若涂了层胭脂般潋滟,嘴唇更是凝了露似的润泽。
视线停在她的唇瓣上,乐正彼邱目光渐幽,指腹不由自主地轻抚了抚,而后低头覆了上去。
初始清凉,逐渐似火。
淡雅沁脾的香气流淌于唇齿,乐正锦虞大脑轰鸣,整个人都懵住了,完全忘记了反抗。
她恍惚记起未央宫的那夜,她就是在这样似水的温情中逐渐沉沦了下去。
良久后,乐正彼邱终是恋恋不舍地离开,扫了扫她愈加饱满鲜艳的唇瓣,温声中夹带了丝暗哑,“浓朱衍丹唇,黄吻澜漫赤。世人说的果真不假,美人即便薄怒也是极赏心悦目如画。”
他说得很淡然,仿佛是纯粹的赞美般,没有南宫邪那种调侃戏弄的意味。
乐正锦虞脸色霎时铁青,一触即发的怒气一览无遗。她的肩膀不断的剧烈颤抖着,声调渐渐变大。多时忍耐的怒气彻底爆发。她仰着头死死地盯着他,紧紧握拳,用仅有的力气吼出声,“乐正彼邱!”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是她的——是她的——
他的动作虽不似南宫邪的粗鲁与霸道,甚至还很是温柔,可乐正锦虞还是感受到了莫大的难堪与羞辱。
她的呼吸彻底紊乱,指甲紧紧扣在掌心内,刺破了柔嫩的肌肤还尤未知。
不止一次,绝对不止这一次!龙泽宫走水的那夜,她被乐正无极下药的那夜…自以为的那无缘无故的安心!原来都是他的“给予”!
眼泪在乐正锦虞的眼眶中打转,在落下之前又被她强行隐去,羞耻而倔强。
望着这样的她,乐正彼邱泛起一丝心疼。原本第一次在她清醒之际,让她清晰地感受自己存在的愉悦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自责。
乐正彼邱不由自主地伸手摩挲她的脸颊,星眸黯淡道:“是我不好。”
道歉有何用?如果这里有一把刀,乐正锦虞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似乎只有杀了她才能摆脱这种难以启齿的境地!
不想让她再这般折磨自己,乐正彼邱终是下定决心,薄唇轻启道:“我与你并没有任何血缘——”
“太子!”殿外突然有人轻轻出声。
听到陌生男子的声音,乐正锦虞震惊不已,竟然有人知道乐正彼邱在她的寝宫!
乐正彼邱安抚道:“放心,暂时无人知道你在这里。”
什么意思?乐正锦虞怀疑地看着他。
“这里已经成了太子宫。”乐正彼邱撩了撩她的额发,“你先好好休息,我去去就回。”
待乐正彼邱起身出去后,乐正锦虞怔怔地松开手掌,疲q宫何时竟变成了太子宫?乐正彼邱对她…
一切皆如沧海桑田般变幻莫测。
空旷的宫殿内伺候的人寥寥无几,皆是清一色的太监,见乐正彼邱就这样如寻常人走出来后也没有任何惊奇,眉眼十分恭敬温驯。
“何事?”乐正彼邱淡声问道。
他弃了原本的太子宫,搬进了疲q宫中,如今寝殿内所有的摆设都是乐正锦虞离开北宜国前的模样,除了隔出来的处理政事的侧殿外,其他分毫不差。
方才说话的是一向伺候在他身边的侍从,干净清爽的面容上一派镇定,“启禀主子,皇上似乎不行了。”
乐正彼邱凝眉,“不是还能有一个月的性命么?”
侍从垂首,“前日下雪之夜,帝殿内的窗户突然松坏了,皇上受了些风寒,所以…”
前夜他们还在回京的途中,自然无暇顾及乐正无极的身体,何况这些小事向来都是宫人关注的。
失修?怎么可能!
乐正彼邱的眸子里染上一层寒霜,“太医如何说?”
“活不过明日子时。”
侍从抬头,试探道:“主上要不要去看看?”或许还有救。
乐正彼邱沉默,对于乐正无极,他的心情有些复杂。只是——
他回望身后的寝殿,点头道:“走吧。”
乐龙殿内,好些女子已经哭成了一片,皆是乐正无极的妃嫔。
而参与选秀被留下侍奉的十多名女子则茫然无措地站在一旁,相较于前面的那些娘娘,她们尚无任何哭泣的资格。
她们惦望着脚尖,她们都是已经通过初选佳丽。可待在皇宫中已经一月有余,太子还是迟迟没有给她们名分。
有人大着胆子瞥望了一下龙床,她们是来做侧妃良娣的,并不想在垂危的老皇帝身边侍奉汤药。
想起这些日子每天受着难闻的气味,就觉得恶心难耐。
孝心什么的,等她们封妃后,在乐正无极驾崩之日,她们自会好好哭送一场,每年祭扫拜奠来彰显。她们都是被父母捧在手中的掌上明珠,娇滴滴的女儿家,理所应当伺候风华正茂的太子。
想起乐正彼邱的风韵气质,秀女们不免一脸嗔红荡漾,便是让她们为了太子去死也甘愿。
而围坐在乐正无极的嫔妃们皆是哀恸与啼哭,乐正彼邱并没有苛待她们,乐正无极没死,她们还是后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主子。
她们无人有皇子缠绕膝下,北宜国又没有给公主封地之说。若是乐正无极就这样去了,等待她们的除了陪葬便只有长伴青灯这一条路。
可无论是哪一条路,都不是她们想要的。
不能抗拒命运,这便是后宫女子最悲哀的地方。
满殿的女子都沉浸在各自的悲痛与憧憬中,连木色轮椅何时来到身旁的也没有注意。
秀女们先一步回过神,立刻羞红着脸恭敬地见礼,“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每个人的心底带着强烈的期盼,希望乐正彼邱突然的垂青。
但乐正彼邱并没有望向她们,木色轮椅轻轻地从她们身边滑过,笔直地往床榻前而去。
乐正无极的妃子见到他之后,连忙起身让到一边,“太子。”
轮椅在帝榻前停下,乐正彼邱摆了摆手,侍从会意,“各位娘娘,太子想单独陪在皇上身边一会儿。”
众人不敢再留,立即识趣地告退。
帝榻上,乐正无极闭着眼睛虚弱地躺在那里,消瘦而憔悴。翻黄的皮肤上,道道皱纹刮嵌,整张脸干枯而显得有些狰狞。眼眶深深向里凹进,鼻梁也完全塌陷,下面的嘴唇深瘪,脖颈上的肉完全松弛,垂死之态尽显。
弱弱的吶哼声时而从他的嘴里飘出,刚才一直有人在他耳边哭泣他不是听不见,可想斥责她们却连睁眼都要耗费全部的心力。他便只能这样闭着眼睛,有一搭没一搭地呼吸着,维持着生命最后的气息。
乐正无极能觉察到乐正彼邱的到来,他扯了扯嘴角,那处干瘪耷拉的皮肤立刻蠕动起来。他的眼眶也跟着动了动,逐渐眯开一条缝,却又始终无法完全张开。
他只能透过仅张的缝隙,模模糊糊地打量乐正彼邱。
乐正彼邱也静静地回望他,殿内无人说话,气氛一时竟有些诡异。
半柱香后,乐正彼邱脸色颇为沉重地出了乐龙殿。
乐正锦虞还没起身,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殿梁的方向。乐正彼邱的话似要将她困在身边的意思,让她心乱如麻。
仿佛于人世间走了一遭后,又回到了起点。她躺在曾属于她的宫殿,这里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却也是她所有梦魇的开始。
寝殿的门突然开了,就像秦贵妃带着太医闯入的那次,让她心惊肉跳不已。
她迅速看过去,看到来人是乐正彼邱后,提起的心才稍微放了下去。
乐正彼邱没有立即进来,只是定定地站在殿门看着他,素往的寡淡冷漠不见,眼睛里闪着她看不懂的光芒。
面对这样的他,乐正锦虞不自觉又开始紧张了起来。
她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哪怕是面对时时刻刻想取她性命的慕容烨天,她也不愿面对乐正彼邱。
乐正彼邱没有穿木色衣衫,月牙白的锦袍轻松地架在身上,安静地站在那里,玉质盖华天下无双。
见乐正锦虞良久没有动静,他扬了扬嘴角,慢慢走向她。
“饿了没有?”他温和地问道。
乐正锦虞下意识点头,而后身体又僵住了。
因为乐正彼邱竟是走到她身边,亲自扶她起身又弯腰为她穿好了鞋子。他的动作极其自然,没有半点不适。
乐正锦虞彻底石化。
接下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梳洗的,又是如何用的膳。
待刺骨的寒风刮上她的面颊,她才赫然清醒。双脚已经站在了疲q宫外,身上裹着厚厚的暖裘,目光所及,一片雪白。
乍然又瞧见这白茫茫的场景,乐正锦虞眼睛有些不舒服,她是真心憎恶北宜国的冰雪。
“你要带我去哪里?”乐正锦虞神色绷紧。他竟敢带她出来,就不怕被人撞见?
天气还算晴朗,阳光格外灿烂,大朵的白云漂浮在天空,映衬着脚下的地面,到处都是白色。
乐正锦虞扯了扯身上厚厚的裘服,居然也是不惹眼的白色。若不看她的脸,将她扔进雪地中也无人在意。
“带你去玩。”乐正彼邱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随即抱着她飞跃而起。
乐正锦虞睁大双眼,猝不及防下身体突然腾空,她顿时惊慌地抱住了乐正彼邱。
寒风急速地从他们的面颊飞过,乐正锦虞闭着眼睛将脸埋在他的怀中。乐正彼邱抿唇一笑,两人竟如一道白光般穿离出了皇宫。
乐正彼邱早已为乐正锦虞盖好帽子,此刻更是将她紧紧拥着,不让她受到丝毫寒风的侵袭。
乐正锦虞心中浮起了一丝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绪。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雪山。
乐正彼邱将她放下,“到了。”
“你为何带我来这里?”乐正锦虞脸色骤然变得难看。
两人正站在雪山的半腰处,山脚下那些大片大片的云杉树成了一道道剪影,牢牢地驻扎在脚下的雪地上,却生生地刺痛了乐正锦虞的眼睛。
她没有忘记,这里是她第一次见到薛如是的地方。
可她还来不及回忆,脚下突然一滑,整个身子直直地往下坠去。
突来的晕眩让她大惊失色,她无意识地抬头,却看到乐正彼邱温柔地朝她一笑,而后身体一软,又重新落入了他的怀中。
她瞬间明白这是他刻意而为。
乐正彼邱并没有将乐正锦虞抱下山,而是带着她冲上了雪山之巅。
待二人站定,乐正彼邱轻轻放开她,温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这回可别再认错了人。”
乐正锦虞语噎,心头的不自在悄无声息地扩大。
她撇开头,冷着脸打碎乐正彼邱嘴角的弧度,“不认错又能如何?”终是回不到当初了。
何况,以他们的身份,即便是他救了她,她也不会对他…
乐正彼邱立即收起了笑意,裘服下的手不自觉握紧。是啊!无论如何,他也无法让时间回到那年。
雪山之巅将北宜国的景色尽收囊中。漫踪江野,风舞飞扬一片白。雪树银花,燃烧红唇一瓣怒。
乐正彼邱缓缓伸出手掌,状若透明的手指一片冰冷。他苦涩地低下头,不去看乐正锦虞的脸色。
“我终日坐在轮椅上,目光穿过雪山之巅,遥望东楚的那片天地。我常常会看着自己手掌里的这朵纠葛之蓝在想,如果当初你爱的是我,如果当初我没有去祈凌山,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他低着头,似在看淡蓝若莲的掌心,余光却又飘向远处,“会不会你还是天下间最美的那朵雪莲花。无需遭受苦难,无需困于未央宫里蹉跎年华…”
“乐正锦虞,”乐正彼邱抬头,澄澈却又深不见底,“这些年我殚精竭虑,处尽心机,从来都不是为了要这天下。只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光明正大地、带你回家。”
乐正锦虞心猛地一颤,不可思议地望向他。
“可是我现在没能做到最好,许多事情还不知道从何与你说起…你再等等,再等等可好?”
乐正彼邱微笑着抬手将她揽入怀中,指着不远处的那朵晶莹剔透,色淡如雾,声软似水,将漫山的雪堆涤荡成河。
“雪莲花一直开在雪山之巅,而你,一直开在我的心里。”
136 打捞上岸
雪花不知何时飘落下来,落在两人的发上、肩上,相缱的白色似要将天地间的所有色彩盖住,只余下这份苍莽。言悫鹉琻
乐正彼邱的话很轻,落在乐正锦虞心中却十分地沉重。
她从没想过乐正彼邱会对她存了这样的心思,他说得很坦白,让她连含糊的机会都没有。
在她的认知中,她与他应该是敌对的双方才是,他却站在这里与她诉说这些未知的深情。
自十岁那年她从这里落下去后,她就对雪山产生了浓烈的惧意,除了偶尔与那人来这山脚的云杉树下怀念他们初次相遇的场景之外,她从未向上攀爬过一次。可如今她的双脚踩在阔别了九年的地方,却毫无陌生感。
她的心有些闷得慌,随着乐正彼邱的话转望不远处的那朵晶莹剔透,目光瞬间被它吸引住。
那白色硕大的花朵在青凛凛的寒光中,玉琢似地挺立着。花瓣薄如绢纱,纯净无暇,中间的花蕊大如莲蓬,如初生孩童的手掌。纷扬的雪花衬得它愈加洁白晶莹,柔静多姿。光看着就知道它已久经冰川、狂雪、暴风,在这样的逆境下生长、绽放,从而开出天地的风骨。
升腾的寒气中,花蕊处不断散发着清新的香味,一如乐正彼邱身上的味道。
乐正彼邱温和地望着她,她的鼻翼处沾了一层冰晶,混合着粉嫩的红,煞是好看。
他抬起手为她拂去冰晶,成功地将她的视线勾了回来。
乐正锦虞突然不假思索道:“安昭仪是你的人。”
她的语气十分严肃,乐正彼邱清冽一笑,顺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煞风景。”
乐正锦虞皱着眉头躲开,随即从他的怀中退了出来,“你与乐正无极一起谋划了多久?北宜国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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