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丈夫当时有没有送过别人?”
徐氏仔细回忆许久,摇头道:“这药是芸儿他爹多年前研制的,对外伤特别有效。因为药材太过珍贵,因此只有三瓶。一瓶在芸儿身上,一瓶给了芸儿她奶奶,还有一瓶我珍藏着,并未送过给别人。”
阿笙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大受打击,跌坐在椅子上,低声哭泣起来。
徐氏心有不忍,一边拍着阿笙的背一边看着李芸问道:“芸儿,你看过你爹的手记,他有没有提到关于这药的事?”
李芸想了想道:“我有看到过他写的关于这药的方子,却没有其他的记录。这次回去我再看看我爹的手记,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阿笙,你现在无处可去,就跟我们回*村吧。要是能找到你爹娘当然好,如果找不到,你以后就在*村生活吧,总好过你四处流浪。”
“可以吗?”阿笙有些怯怯的,“上次我那么对你……”
“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你也是被逼的。”李芸挥挥手,神色严肃,“不过你要答应我,住我们家可以,但是你不能再骗人,要把以前跟着老黑学来的坏毛病改掉,不然,我随时会赶你走。”
阿笙捏紧拳头,看着李芸,眼中充满深深的感激和仰慕,郑重地点头:“我以我爹娘的健康平安发誓,我以后要做个好人,再也不骗人。”
明之轩在一旁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小眼神有些阴阴的。这家伙,用什么眼神看芸芸呢?不好,不好!
大家说着话,很快申时便过了一半。
李芸让阿笙留在客栈,和徐氏、明之轩一起去监牢。到了监牢,已是酉时,春花已经等在那里了。
徐氏有些担心,低声问道:“芸儿,这事妥当吗?”
李芸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人已经在这儿了,你还担心什么?”
徐氏的一再心软,让她非常不以为然。但是,她不想因为不值得的人跟徐氏发生争执,因此,不得不找人来,做一场戏给徐氏看。她已经在春花的身上下了药,这药女子闻了无妨,但是男子闻了却会不能人道。当然,这事,春花也被蒙在鼓里。到时候徐氏就算是问春花,也问不出来什么破绽。
徐氏上下打量春花,见她虽然相貌平平,却也健康端正,于是点了点头。
贿赂了狱卒,春花便扭着腰肢跟着狱卒进了监牢。
徐氏看着人进去了,这才稍稍安了心,坐在外面等待春花出来。
明之轩转头去看李芸,只见她盯着监牢的入口,眼眸中全是冷厉。
今天徐氏逼迫李芸,李芸是伤心难过的,但她却独自承受这伤心难过,而选择让徐氏安心,这样的李芸,让他心疼。他很想将她搂入怀中,给她温暖和安慰。可是,徐氏在,他不能。
夕阳斜斜的照着,将人的影子拉长。
明之轩悄悄移动脚步,将自己的影子跟李芸的影子重叠。他悄悄伸手,手的影子正在落在她的影子的腰间。他的手在空中微微一握,似乎这样,就能握住她的腰肢,给她以安慰。
三人在外面并没有等待多久,春花便一脸怒容地出来了。
徐氏连忙迎了上去,紧张地问道:“怎样?”
“呸!有没有搞错?废人一个,还想留后?”春花把手一摊,不耐烦地道,“把剩下的八百文钱给我!真是的,害得老娘白高兴一场!”
正文、第082章
徐氏呆住:“什……什么意思?”
“废了就是不行了,还能有什么意思?”春花抚了抚自己的脸,语带愤慨道,“哼,对着我这般闭月羞花的美貌都不能人道,不是废人是什么?”
明之轩连忙递上八百文钱,堵住她的嘴:“这是剩下的钱,你可以走了。”
春花将钱放在手心数了数,又对着明之轩搔首弄姿半晌,这才扭着腰肢走了。
徐氏只觉得心里有些失望,也有些高兴。李三不行,王氏的愿望落空,她可以理解自己的失望。可是那高兴的情绪,又从何而来,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在她的内心深处,其实也不想李三留下后人?她搞不懂自己的情绪,只得叹息一声。
李芸见徐氏一副纠结的模样,道:“娘,我们能做的已经做了,我们回去吧。”
徐氏吐出一口气,点点头道:“好吧,我们回去。”
三人刚准备离去,有狱卒从监牢里出来,喊道:“谁是李三的家属?”
徐氏应道:“我是。不知这位大人有什么事?”
那狱卒答道:“李三说他有重要的话要对他的家属说,你既是他的家属,便跟我来吧。”
李芸皱眉,这李三究竟要做什么?
明之轩朝李芸投以安抚的眼神,低声道:“没事,我总会陪着你的。”
徐氏迟疑片刻,询问地看着李芸:“芸儿,我们要不要去见他?”李三跟王氏不同,徐氏对王氏,还留有最后一丝孝心,但她对李三,却是非常寒心,她为李三所做的事,不过是对王氏心软。
李芸嘴唇抿了抿,摸了摸怀中藏着的药粉,道:“见,为什么不见?”
这几天,她脑中渐渐出现了一些前身模糊的记忆。
记忆中,李长顺死的时候,李三似乎曾跪在李长顺的灵前愧疚而害怕地哭诉什么。她当时正想走近去听清楚,王氏却忽然进来,厉声制止了李三。
不过,她并不是很确定。
如果事实的真相当真如她猜想,李三便是再死百次也不能让她解恨,而徐氏也会对王氏彻底的失望,会斩断与王氏的最后羁绊。
她在药店配置的另一包药,便是为了等这一刻。
明之轩递给狱卒一块碎银,那狱卒神色满意地领着三人朝关押男犯的牢房走去。
到了关押李三所在的牢房,只见李三低着头,神色颓废地靠墙而坐,头发胡子乱成一团,身上本来白色的囚衣已是灰黑色,一只老鼠在他腿上爬来爬去,他也视而不见。
因为是重刑犯,狱卒并未打开牢房的门,道:“有什么话就在门外讲,不要耽搁太久。”
徐氏点头道:“我知道,多谢大哥。”
那狱卒转身出去守在外面,徐氏远远地站着,不愿靠近。
明之轩和李芸站在徐氏身旁,安静地旁观。
李三缓缓抬头,看到徐氏的瞬间,他忽然泪水夺眶而出,拖着脚镣,跪着爬到门边,脏污的手掌伸向徐氏的方向,颤抖着,泣不成声:“仙儿,你终于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能不能走近些,让我看清楚你?”
徐氏将头别到旁边,无声地拒绝。
李芸冷冷道:“你不是有话要说吗?我们站在这儿也一样能听到。如果你尽说这些恶心的话,我们可就走了。”
李三呐呐道:“恶心?仙儿,你也这么认为的吗?”
徐氏依旧别着脸,不说话。
李三的脸上渐渐浮起绝望,泪水越发的汹涌,却疯狂地哈哈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歇斯底里。
徐氏缓缓回过头来看向李三,眼神冷漠:“你笑什么?”
“我笑什么?”李三喘了喘气,胡乱地擦了擦泪水,捏起拳头猛地捶打自己的胸口,说一句捶打一下,“我笑,跟你拜堂的人是我,跟你洞房的却不是我!我笑,我心心念念想着你十几年,你却从来都不拿正眼看我一眼!我笑,老天不开眼,我这么努力想要得到你,为什么得不到你?”
李芸目带厌恶地看着李三,冷冷道:“老天爷还是开眼的,不然,怎么会你坐在牢里,等着明天被送上审判席?”
“李芸,李芸!”李三目露凶光,猛地冲撞牢门,撞得牢门吱吱作响,“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从中作梗,我会落到今天的田地吗?你给我记着,就算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徐氏浑身颤抖,将李芸挡在身后,指着李三怒道:“李三,你太过分了!你要恨就恨我,不关芸儿的事!”
李芸从徐氏身后走出来,眼睛一眨不眨地撞上李三的视线,冷笑道:“你活着的时候我都不怕,我还会怕一个死了连祖坟都进不了的孤魂野鬼?”
“不,不!”李芸的话令李三崩溃,他猛地摇头,涕泪交加地嘶喊,“大嫂,我不要成为孤魂野鬼,你救救我,我不能死,我还没有娶妻生子,娘还要我养老送终,我不能死!”
徐氏露出不忍的神色,似乎有所动摇。
随即她看了一眼身旁一脸冷厉的李芸,忽然想起当时李芸说她被李三摔死的事,又想起刚才李三对李芸的恨意,忍不住身子颤了颤,摇头道:“我不能一时心软,让你有机会伤害芸儿。幸好……”
幸好李三不会留下子女,不然,她会后悔死的。
“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明天公堂上见。”徐氏转过身,再不去看李三,伸手牵住李芸的手,柔声道,“芸儿,我们走。”
徐氏能够想通,李芸自是高兴,她昂脸对徐氏微微一笑:“好,娘,我们走。”
“徐氏!”李三把牢门撞得嘣嘣作响,“我知道,你不接受我,都是因为王大石!你尽管嫁给他!你知不知道,他是杀死我大哥的凶手!以后你到了地下,如何面对我大哥?”
李芸嘴角浮上一抹冷笑,李三果真是卑鄙无耻,他不能得到徐氏,也不让王大石得到。
徐氏如遭重击,猛地转身盯着李三,喝道:“你说什么?你说清楚!”
李三眼睛发红,如同厉鬼,喘着气道:“当初你来*村和大哥完婚的时候,你知道为什么大哥忽然病得快死了吗?都是王大石害的!他看上了你,所以下毒加害大哥,害得大哥差点儿被毒死!”
徐氏本来激动的神情忽然冷静下来,双眸闪着寒光盯着李三,不辨喜怒地道:“是吗?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说出来?”
“哈哈!”李三大笑,抱着笑痛的肚子跪在地上,指着徐氏,“还不是因为你?我不说,大哥就会死,他死了,你就是我的了,你是我的!哈哈!”
徐氏缓缓走近李三,蹲在他面前,伸手替他将一缕乱发别到耳后,柔声道:“还有呢?”
李三痴迷地看着徐氏,忘情地抚着徐氏触碰过的发丝,吞了一口口水,颤声道:“还有,大哥后来采药摔下悬崖,也是王大石害的……那天,下着小雨,山路很滑……他跟大哥吵了起来,失手将大哥推落悬崖……我亲耳听到王大石在大哥灵前忏悔……都是他,仙儿,都是他害的大哥,你不要相信他,他这么做,都是为了得到你……”
徐氏眼眶涌出泪水,一双美目全是痛苦之色,但她的声音却是出奇的平静:“那你为什么还是不说呢?”
李三眼神闪烁道:“我……只有我一个人听到,我口说无凭,他肯定不是承认的,他是村长的儿子,跟大哥又关系良好,我说出来,没人会相信我。”
徐氏垂下眼眸,缓缓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是这样吗?”
李三紧紧握着牢笼的铁杆,急声道:“是这样的,仙儿,你相信我,我这么喜欢你,我怎么会骗你?”
李芸冷冷看着事态发展,并未有所动作。她相信李三是血口喷人,但徐氏相不相信王大石,她想等着看看。
李三颤抖着伸手想要去抚摸徐氏的脸颊,徐氏忽然抬起眼眸,眼中的痛苦之色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厉的恨。她抬起右手,狠狠地朝李三脸上打去,尖尖的指甲在李三脸上划下五道血痕。
李三被打懵了,捂着脸:“仙儿,为什么……”
徐氏站起身来后退两步,掏出手帕,仔仔细细地将右手擦拭干净,然后将手帕仍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寒声道:“你这个畜生,他是你亲大哥!你为什么要害他!”
李三犹自不肯放弃:“不是我,不是我,是王大石,是他!”
徐氏冷笑道:“当年你大哥昏迷,是我亲手替他解的毒,我自然知道,下毒害他的不是王大石!”
李三不可置信地摇头:“不,不可能!我们都以为大哥是生了病,你怎么会知道大哥是中毒了?你怎么知道大哥中的什么毒,你怎么会解毒?”
徐氏并未回答李三的话,而是接着怨毒地道:“你不说,我还并不知道,他走的那天,下着小雨!你没想到吧,山里下着小雨,村里却是没下……我还记得当时你慌慌张张回来,身上鞋上都是泥浆,你说是不小心掉到河里了,我在悲痛之中,竟然没有看出破绽!村里的小河全是细沙,哪来的泥浆!这泥浆,分明是你从山上带回来的!”
李三摇着头后退,状若疯癫地流泪道:“不是我,不是我!”
徐氏恨毒地盯着李三,恨恨道:“你如今还不承认,还想诬赖他人吗?这半年来,你就能睡得安稳?你不怕你大哥找你报仇?”
李三连连摇头,痛苦地呜咽:“不,大哥,不是我……”
李芸悄悄从怀中掏出药粉递给明之轩,朝他点点头。
明之轩将药粉握在手心中,手指微动,在黑暗的环境中,药粉化成一缕几不可见的轻烟,飘入李三的口鼻之中。
李三吸入了那药粉,不过片刻,便产生了幻觉。
他只见头破血流的李长顺目露凶光,伸着双手朝他走来,口中凄厉地喊着:“老三,大哥好痛,大哥好冷,你来陪大哥,好不好?”
李三吓得心肝俱裂,目露恐惧之色,双手乱摆,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口中喊道:“大哥,是我对不起你,你别过来!”
徐氏身子一震,以为自己丈夫的英魂就在面前,发疯地四处寻找,哭喊着:“长顺,是你吗?长顺,你为什么不让我看到你?我在这里,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
李芸面露不忍,拉住徐氏,低声劝道:“娘,他是心中有愧,产生了幻觉,爹已经不在了,你冷静些!”
徐氏嘤嘤低泣,软软坐在地上:“我只想再见他一面……”
李三眼中,李长顺向他步步紧逼,森然道:“你既然知道对不起我,那你怎么不下来陪我?我的好兄弟,你快来,大哥等得好辛苦!”
李三磕头不断,接近崩溃:“不!不是我对不起你,是你对不起我!跟仙儿拜堂的人是我,你为什么要抢走她?你抢走她就罢了,为什么要搬得远远的,我想要天天看着她都不成?我不是故意要害你的,是路太滑了,你原谅我,原谅我!”
徐氏亲耳听到李三承认他的罪行,不由失声痛哭起来。
李芸忽然开口,诱导道:“李三,你就算磕死在这里,你大哥也是不会原谅你的!除非,你娘也原谅了你!你大哥那么孝顺,你娘原谅了你,你大哥也会原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