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了很久很久,萧容终于睁开了眼。可四周已经没有了水,她也已经躺在了温暖干爽的床榻上。眼眸快速流转,闯入她视线的,是眉头深皱的穆卿。
萧容的手指动了动,心中猛地一凉,“发簪……发簪!”
看到萧容忽然大叫着坐起身来,穆卿立刻上前扶住她的肩,安慰道:“没事了,大家都没事了。发簪还在,还在……”
直到穆卿握住了她的手,萧容心中的恐惧才渐渐消散。她缓了缓神,强忍着泪水,然后猛地别过脸去,“大帅何必还来救奴婢?不如让奴婢淹死算了。”
想着那个害她落水的连三小姐即将嫁入大帅府,萧容心里就一阵阵抽痛。可是即便如此,当穆卿送她的发簪飞出去的时候,她还是奋不顾身地跳了下去。当时她完全没有想那下面是深深的湖水,是深得可以将她淹死的湖水。
萧容不愿再去看穆卿的脸,想着穆卿送手绢给连三小姐的情景,她心里就难受得要死。那种感觉就像是溺水一样,想呼吸,可涌进鼻腔的全是令她窒息的水,心中又憋闷又难受,所有的挣扎都显得那么无力。
萧容本以为穆卿会迁怒于她的出言不敬,却不料穆卿只是轻轻地将她的脸转过来,然后一脸正色地说道:“以后不能再这样不顾惜自己的性命了。不过是一支发簪而已,你若是想要,本帅可以再送你。”
萧容藏在锦被下的手开始慢慢握紧,她无奈地挑眉而笑,“是啊,不过是一支发簪而已,大帅多得是。今儿送给这个女子,明儿送给那个姬妾。奴婢又何苦为了这样毫无价值的劳什子而丢了性命呢?”
穆卿的双眼微微眯起来,然后沉声问道:“毫无价值?”
萧容冷冷地移开目光,不再回答穆卿。如果在穆卿眼里这支发簪就像是连三小姐的手绢一样,那她是的确没必要为了这发簪而豁出性命。这样的礼物穆卿一年都不知要送多少出去。
精美的物什,廉价的感情。
见萧容不再回应,穆卿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良久的静默之后,他开口解释:“连茹佩是连府的三小姐,也就是皇后的三妹。本帅今日一大早就进宫去了,也不知道是谁允许她来到大帅府做客的。介于这是皇上封赏之日,本帅也没再多做推辞,就任由她去,却不料她竟敢在大帅府生出这些事来!”
萧容静静地听着,原来那个连三小姐就是皇后的妹妹,就是那个为了穆卿迟迟不肯出阁,甚至逼得皇后向皇上求情的女人。萧容一早就听说过这个人了,却不料原来就是她。
“本帅已经将她遣走了,容儿还不满意?”穆卿的声音柔了下来。
萧容这才转过头来,却依旧冷着脸,“大帅现在遣她走还不是为了以后能八抬大轿将她迎回来?”
穆卿皱起眉,一脸不解地看着萧容,“谁要八抬大轿将她迎回来?本帅还巴不得她滚得远远的呢!”
萧容愕然。
“连茹佩最爱的就是嚼舌根,她说的话你都不要信。”穆卿说着,却开始微微笑起来,他扬了扬眉,然后直直地看着她,“容儿这是在耍性子,吃醋?”
被这样一说,萧容立刻尴尬地侧过脸去,“奴婢哪敢?”
穆卿畅然一笑,然后扶住萧容的头,一脸认真地凝视着她,“容儿,本帅说过,有你足矣。”
萧容的心神晃了一下,因为这句话穆卿的确说过,那个时候他当着文武朝臣拒了婚,还差点惹得万岁爷都不高兴。
“娶到了你,本帅就不会再纳妾,无论对方是皇后的妹妹,还是别国的公主。本帅只要容儿一人。”穆卿说着,一脸郑重。
萧容的心渐渐暖了起来,虽然知道穆卿的深情都是要给南宫容儿的。
正在此时,屋外噪杂起来。不一会儿,便涌进来了一大群人,为首的是魏荷语,跟在魏荷语身后的,还有许久不见的陈妾媵,赵妾媵,以及刚打过照面的吕妾媵。
魏荷语一脸关切地迎上来,嘘寒问暖。一旁的陈妾媵依旧是冷着脸,不说话,只是双眼死死盯着穆卿和萧容紧握着的手。赵妾媵则是关切地探出头来,应和着魏荷语一同关怀着萧容。而吕妾媵却显得有些慌张,甚至不敢抬起头来看萧容。
一阵风风火火的寒暄之后,魏荷语才带着姬妾们离去了,这个屋子也终于安静了。
“大帅,奴婢想去看看夏妾媵,她也落了水。”萧容说着,欲要起身来。
穆卿却拦住了她,“都说了,大家都没事儿。夏妾媵只是受了点惊吓,现在已经歇下了。”
正在这时,巧如走到门口来,“大帅,萧媵侍,夏妾媵过来了。”
萧容一听,再也不顾穆卿的反对,起身下床来,向门口迎过去。
夏如璎的脸色很苍白,见到萧容无事,才终于露出笑脸,“你都吓死我了……”
夏如璎抚着萧容的头发,虽笑着,眼中却溢满了泪水。萧容的心也跟着柔软了,紧紧握住夏如璎的手,眼眶也红了。
正在此时,吴夏匆匆地走了进来,对着穆卿耳语了几句,穆卿静静地听罢,沉着脸匆匆地离开了。
穆卿一走,萧容就将夏如璎拉到里屋去。
“夏姐姐,我跳下去了,你怎么也跟着跳下来了呢?”萧容这才问。当时她还以为夏如璎是想跳下来救她,却不料夏如璎也并不会水。
被萧容这样一问,夏如璎的脸沉了下来,“我也是不小心落水的。”
萧容皱眉,表示不信。
夏如璎苦笑了一下,“我总不能说我是被连三小姐推下去的吧?”
萧容一听,果然是那个连茹佩。要说,夏如璎想要找王妾媵报仇,也就是和琴妃过意不去,那皇后和连茹佩就应该不算是夏如璎的敌人。可如今看来却不是这么简单的,哪会有绝对的盟友?
但又一想,那个连茹佩竟敢在大帅府做出这样的事情,想必也是个闯祸精,恐怕这些年来为皇后惹了不少的是非吧。可闯祸精又如何?身份地位摆在那儿,即使是被她给欺凌了去,也都不敢说出口。但是吕妾媵呢?吕妾媵这才刚刚复宠,就要开始报复了吗?
萧容深深吸一口气,她知道吕妾媵早就对她恨之入骨,如今吕妾媵复了宠,自然是要找她出这口恶气了。若是出在她的身上,倒也无妨,可恨的是连夏如璎也不得不跟着一同遭罪,这让萧容愤恨。
“对了,夏姐姐,我们落水的时候,大帅不是还在宫里吗?那救我们的人又是谁呢?”萧容突然记起来,当时的确有个矫健的身影也跟着跳入了水中。
夏如璎沉了沉眉,最终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大概是路过的侍卫听到了呼救声,所以才赶来的吧。”
看着萧容点了点头,夏如璎才舒了口气。
其实夏如璎并没有溺水到晕厥,她被救起来的时候都依然还有意识。她自然知道是谁救了她和萧容,只是她答应了那个人,不能说。
夏如璎回到房里,开始思索这件事。为什么萧容每次都能那么侥幸地死里逃生?莫非一直有人在暗中保护着?今日一见,这个猜想是成立的。
夏如璎被救上来之后,咳嗽着吐了几口水,便看见了正在替萧容运气的孟逍。
夏如璎甚至差点没认出那是孟逍。孟逍向来是威风凛凛,英姿飒爽的模样。可那时,他的额头青筋微微凸起,发丝也还在滴着水,他的手微颤着,一遍又一遍地为萧容输送内力。不知是不是由于入了水的缘故,他的双眼还发着红。
当时情况紧急,夏如璎更多的是担忧着他究竟能否救活萧容。可如今再回想起来,孟逍当时那紧张的样子似乎不能只用受命于大帅这样的理由来解释。
尤其是在孟逍一脸郑重地请求她不要将这件事告知萧容的时候。
夏如璎思索了一阵,对孟逍点了头。可在孟逍离去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说道:“大帅对萧媵侍情深至此,我甚为欣慰。孟少将对大帅忠心至此,我也甚为钦佩。”
孟逍顿了顿,笑道:“夏妾媵气度宽宏,不妒不躁,末将也甚为欣赏。”
夏如璎上前来盈盈一笑,“大帅深爱萧媵侍,我能做的自然是不妒不躁。因此也希望孟少将能明白这一点,否则,恐怕日后就再也无人能来继续保护萧媵侍的安危了。”
孟逍微微一怔,眼神闪过几分慌乱。良久的沉默后,他最终沉声答道:“多谢夏妾媵好心提醒,末将自会谨记在心。”
夏如璎说得隐晦,但意思其实很明了,她看出了孟逍对萧容的不一般,因此在提醒着孟逍不要逾越了本分。
孟逍自然能明白夏如璎这一番话的深意,也能明白那个所谓的“否则”。如果他再这样一直妄想下去,终有一天会出事的,等到那个时候,非但他无法自保,萧容也脱不了干系。
孟逍自然能明白。他一直都明白。
从宁国回来之后,孟逍就向大帅提出不愿再继续之前任务的请求。
穆卿想了想,最终应了。
没有了任务,他们之间就再无瓜葛。孟逍是这样想的,然后也极力让自己做到了。即使这样并不好受。rs
第175章 玩火自焚
今日皇上正式封赏,孟逍本该一同入宫的,可大帅却还是让他留在了府中。孟逍不知大帅这样的安排是何用意,如若还是因为保护萧容的任务,那他会据理力争。
可穆卿却什么都没说,让孟逍无从力争。
大帅没有再提到任务的事,那也就无关紧要。孟逍心想着只要不靠近钟翠阁,就不会有相遇的机会。
可最终这一切的努力都付之东流水。
他本在大帅府内闲走,忽见到一个身影快速遛过。孟逍微微一怔,提起步子跟了过去,可他没追到那个身影,却听到了呼救之声。
孟逍赶过去的时候,水里的两个人已经开始往下沉了。孟逍没再多想,便纵身跳下去救人,可救起来了才知道,竟然还是萧容。
孟逍的心开始微微缩紧,作为医者,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做。救夏如璎的时候,他的的确确将自己当做是医者。可面对萧容呢?他不知道。
夏如璎很快就吐了水,然后干咳几下,就转醒了。
可萧容却一直没有反应,无论他输了多少内力。他承认他真的慌了,如果萧容就这样死在他面前,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
所幸的是,萧容的生命力很是顽强。随着一大口湖水吐出来,她暂时脱离了危险。
那一刻,孟逍的心里有说不出的轻松。
大帅得知这件事便马不停蹄地从皇城赶了回来,看着大帅搂着萧容冲回钟翠阁的时候,孟逍的心里竟是暖的。
对于这件事,孟逍是自责的。他对萧容想入非非在先,自私怯懦在后。才会前去向大帅提出不再继续任务的请求,却没想过这样的后果是让萧容陷入了危机之中。
夏妾媵的话里面,恐怕也有这层含义吧。
孟逍这才猛然惊醒,他该做的是自律自控,而不是自私逃避。萧容如今在大帅府是众姬妾的眼中钉肉中刺,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却因为自己的逾越之念而打了退堂鼓,置萧容的安危于不顾。若是这次萧容出了什么事,那他恐怕会懊悔终生。
大帅回到永华阁后,孟逍就立刻前去。可他一进去。就发觉气氛不太对劲。
大帅的脸铁青得吓人,一旁还立着吴夏和几个下人。见到孟逍进来了,吴夏便匆匆忙忙地退了下去。
“何事?”穆卿看了看孟逍,沉声问道。
孟逍望了望退下去的吴夏,然后又看了看案几,上面摆放着一封信函和一个胭脂盒。
孟逍也不再多想,顿了顿首。道:“大帅,末将特意前来请求大帅允许末将前去保护夏妾媵。”
他没有再说保护萧容,但是这样的意图却有些欲盖弥彰。
“准。”穆卿自然能明白,保护夏妾媵,也能顺带着保护好萧容。
可穆卿却没有看出孟逍的欲盖弥彰,他沉思了一阵,道:“夏妾媵温柔娴淑,孟少将若是喜欢,本帅可以将她赏给你。”
孟逍微微一怔。随即露出一个浅笑,大帅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他并没有起疑心。
“末将绝不敢妄想。”孟逍恭敬地回答。
“莫非你还觉得委屈了?本帅又没有让你非要娶她为妻,做个妾总可以的。”穆卿淡淡笑着,话语中却已经带上了强制之意。
孟逍依然道:“末将不敢。”
这让穆卿有些恼了,“孟逍,不是本帅逼你。你也老大不小了,容儿那丫鬟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回来。你又何必如此死心眼儿呢?”
孟逍不语。
穆卿终究是拗不过,“那本帅再给你两年时间,两年以后你若还是孑然一身,那就由本帅替你安排。”
孟逍苦笑起来,“大帅还真把末将当成三岁孩童了,什么事都需要他人来操心安排?”
穆卿顿时瞪起了眼,指着孟逍说道:“换了别人,本帅还懒得呢!”
孟逍摇头而笑,最终道:“多谢大帅关怀。终身大事。末将自会考虑。”
“那是最好不过!”穆卿说着,将案几上的信函递给孟逍,“严媵侍的尸首失踪了,然后收到了这一封信。”
孟逍接过信函,脸色也渐渐沉下来。
“你觉得会是谁?”穆卿闭着眼问道。
孟逍思索了一阵,道:“这样的事。只有公子胜才干得出来。”
穆卿睁开眼,赞同地看了孟逍一眼。
信函上说到严媵侍绝非自尽,而是遭人谋害。信函中还夹着一小包粉末,注明道:这粉末是从死者的指甲中得来,鄙人已经鉴定,这是雪花膏的粉末。
雪花膏,大帅府内只有魏夫人才用雪花膏。
穆卿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将吴夏叫了进来。
“把这信函和粉末全都烧掉,此事绝不能泄露出去。”穆卿的嗓音很沉郁。
吴夏会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大帅,那几个抬尸体的,还有那个送信的人……”
穆卿再次闭上眼,从喉咙里滚出一个低沉的音节:“杀!”
吴夏一听,非但不惊骇,反而觉得轻松了一些,因为他得到了确切的指令,这总比自己去瞎揣摩要来得妥当。他利索地顿首,然后快速退出了书房。
待到吴夏走后,孟逍才开了口:“大帅,公子胜多番相逼,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穆卿沉沉一笑,“公子胜这样的人,总有一天会玩火**。又何须让本帅出手?你只需执行好你的任务就行了。”
孟逍顿首领命。他也同意大帅的看法,公子胜前几次回回针对着萧容,护好萧容才是当务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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