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琴妃的事已经快要大事化小,萧容再也躲不过,鼓足胆子前去了腾龙殿。
胡公公带她进去的时候,玄棣正悠闲地闭着眼小憩,身后立着一个姿容妖娆的妃子,正在为他揉肩。
萧容瞧着这副样子,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莫非那日她前去为玄棣揉肩的时候,也是这样旖旎的场面?
想到这儿,她全身就似乎被蚂蚁爬过一般。
正恶心着,玄棣微微睁开了眼。对着身后的妃子使了使眼色,妃子就恭顺地行礼退下了。
不知为何,萧容总觉得那妃子的余光在来回地往她这边瞥,她不由得低下头看了看自己,一身暗青色侍卫官服,有什么好瞧的?
正在这时,胡公公也准备退下,还意味深长地瞥了萧容一眼,嘴角竟带着莫名其妙的笑意。
萧容不由得胆寒。
“爱卿脸色憔悴,想必昨夜定是没有休息好。”玄棣说着。慵懒的双眼定定地看着萧容。
萧容倒也不以为意。单膝跪下:“多谢皇上关怀。卑职心有所虑,因此夜里难眠。”
“哦?说来朕听听。”
萧容暗喜,脸上却依旧做忧愁状,“如今夏国已灭。已无人敢与北国相争。北国的君王,就是天下的君王,因此北国的皇室血脉是万万不能有丝毫闪失的。”
大抵是听闻了天下君王这样的美称,玄棣显得愉悦起来,嘴角微翘着,听着萧容继续讲。
萧容索性放下另一只膝盖,端正地跪下,颔首道:“在北国黎民百姓面前,皇上是九五之尊。但是在妃嫔面前。皇上又是长情的夫君。皇上心爱琴妃娘娘,即使琴妃娘娘犯下滔天大罪,也不忍处罚。可是皇上可曾知晓?正因为皇上如今乃天下君主之尊,皇上的宝座才会被更多人觊觎。皇上龙体康健,并未到退位让贤之期。可是朝野中却始终有些不知好歹之人在蠢蠢欲动。而皇上宽恕琴妃娘娘之举,更是助长了他们的谋逆之心!因此卑职斗胆,恳请皇上挥剑断情丝,严惩琴妃一党,以儆效尤。”
萧容一口气说完,然后俯下身行大礼。她表面上凛然正气,心却在砰砰跳个不停。她知道,她现在所说的话,才真真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萧容紧贴着地面,耳边是令人窒息的死寂。她暗叫不妙,玄棣听了这些话,定是羞恼了。
她想着,帝后之间若是能够有半分的恩爱也是好的,可是现实却是玄棣对他的皇后似乎毫无感情可言。否则,也不至于非但不肯复了小皇子太子之位,反而还对犯下大罪的琴妃依依不舍。
良久,玄棣还是没有开口。
萧容的心慢慢收紧,甚至开始想着该如何改口,来挽救自己方才的失言。
“皇上……”她微微抬头,咬了咬牙,接着道,“其实卑职也只是为北国皇室着想……”
“嗯,朕知道。”
萧容一怔,玄棣的声音里似乎带着笑意。
她这才敢抬起眼来,玄棣果然笑着,见她畏怯,便开口道:“爱卿所言不无道理,此事朕会谨慎思量。爱卿也须得注意寝食,整个人都憔悴了,朕看着心疼。”
听着这些话,似有一股阴风迎面吹来。萧容讪讪地笑着,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来住在偏殿终究不是长远之计,爱卿还是搬去梦月殿吧,朕已经让胡公公着手安排了。”
萧容吓得不轻,连忙跪辞:“承蒙皇上关怀,可是以卑职的身份,实在不能入住梦月殿!”
“身份?那爱卿想要什么样的身份呢?”玄棣轻声反问。
萧容怯生生地看着他,觉得这腾龙殿里的气息越来越尴尬。
说到身份,她不过就是个名不副实的女侍卫,说白了,玄棣利用完毕,随时都可以将她赶出宫去。只是萧容还不知道玄棣准备如何利用她罢了。
萧容还没有想好如何开口,玄棣又轻松地笑起来,“先退下吧,胡公公自会安排好一切。”
回到凤仪殿,萧容依然觉得心里发麻,翻来覆去也想不通玄棣究竟在盘算着什么事。
他说胡公公自会安排好一切,但是几日过去了,也没个动静。这让她更忐忑不安。
她不敢前去腾龙殿,只是按例地前去陪着玄臻练剑。
自从上次在宫外面遇刺,玄臻的性子变得更加沉默了。之前还会瞪着大眼睛问她一些啼笑皆非的问题,可如今,什么话都不愿多说了。
萧容虽然也一心想要让玄臻尽快成长起来,成长为一个能执掌天下的君主。可是对于一个十岁有余的孩子来说,这些似乎还是有些勉强。
萧容见他练了整整一个上午的剑法,正欲上前去劝他歇息一阵,就在这时,皇后满脸春风地走了过来。
“萧大人可有听说?”
皇后容光焕发地摇着步子走过来,连头上的珠钗都在熠熠生光,彰显着她的春风得意。
“皇后娘娘所谓何事?”萧容想着玄臻的事,本还心情沉重,但皇后难得如此愉悦,她也不由得跟着一同笑了起来。
“皇上今晨已经下旨,赐了琴妃那个贱人一杯毒酒。估摸着这时辰,想必毒酒已经送过去了。”
皇后似乎也恨不得立刻将这件喜事分享了来,也不顾忌玄臻在一旁,就将“贱人”二字说了出来,而且脸上还笑得更得意了。
萧容却愣住,玄棣居然真的下旨处死琴妃,难道真是被她那一番话给打动了?
萧容不知皇后何时离开的,只知道从始至终玄臻都在潜心练剑,好似根本没有听到这些话。
萧容还是看得出来,玄臻虽不动声色,但使剑的手法却越发凌厉了。
萧容本还想去婉宁殿看一眼琴妃,有些事,她想亲口问问琴妃。尤其是关乎魏荷语。
可是还未走到婉宁殿门口,就见到两个太监抬着担架匆匆往外走,那担架上铺着一张素白的棉布,白布下面,是被毒死的琴妃。
看着那白布上的人形轮廓,萧容心中突然生出悲凉之感。
琴妃一向得势,在朝中势力不可小觑。荣极之时,可曾想过会有这般凄凉的下场?
琴妃的母家王氏一族也跟着惨遭诛连,这个消息传来之后,凤仪殿就来了位故人。
萧容瞥了瞥跟在皇后身旁的连茹佩。想着之前连茹佩到大帅府来害得她险些溺水,如今她和皇后一党,连茹佩定然不情愿面对她。
带着这样的思量,萧容暗自低埋下头退到一旁。
本以为这沉浸在喜悦之中的两姐妹会对她视而不见地走过,却不料头顶传来了皇后欣喜的声音。
“茹佩,还不赶紧见过萧大人?”
萧容惊忙抬起头,连声道:“皇后娘娘折煞卑职了。卑职见过皇后娘娘,见过连三小姐。”
连茹佩这次却出奇地大方,走上前来,温和地说道:“这回萧大人帮着长姐立了大功,小女应该感谢萧大人才是。”
萧容觉得无端端有一股寒风从四面八方刮过来,刁蛮的连茹佩居然也对她这般谦和有礼了?这怎么看都觉得好像有什么猫腻。
不过连茹佩都这般讲了,萧容也只好浅笑着回应:“连三小姐言重了,卑职不敢居功,只是分内之事。”
皇后拉了拉连茹佩的手,笑道:“茹佩,要谢还得赶紧谢,你要嫁入大帅府的事,也一样得让萧大人出面呢!”
嫁入大帅府?萧容顿时愣住。
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看着连茹佩那羞红了小脸的模样,萧容心底一阵阵恶寒。
试想着,如今的大帅府就好似一座死城,姬妾一个个地夭折,穆卿还对此不闻不问。不得不说,连茹佩还真是执着,到了这个时候都还在想着嫁给穆卿做妾。
可是连茹佩的希望要再次落空了,如今她连大帅府都不愿再回,如何出面去劝说穆卿纳妾呢?
而皇后似乎早已料到了这一点,和连茹佩叙旧完毕之后,皇后就将萧容召入了屋内。
第330章 董家少爷
“方才本宫的话,想必萧大人也听懂了。”皇后说着,微微叹气,“本宫那个小妹啊,也实在是令人头疼。脑子一根筋,除了穆大帅谁也看不上!眼见着都快成老姑娘了,本宫这心里也急啊。”
萧容沉了沉眸,低声道:“皇后娘娘,其实卑职……也未必能帮得上忙。”
皇后早有预料地笑了笑,拿出一叠尚未打开的信函,“萧大人巧舌如簧,三言两语之下,王氏就惨遭灭门。更何况是对着穆大帅了?”
“本宫一早就听闻穆大帅疼爱萧大人更甚于魏夫人,纳妾一事,不也就萧大人一句话吗?本宫就这么一个小妹,自然事事为她着想,穆大帅纳妾无数,多纳一个姬妾,也不见得是件要命的事,可是对于小妹来说,那还真是一件要命的事儿了。”
萧容沉默不语,心底却在反驳,要她回去面对穆卿,还要亲口劝她娶连茹佩,对她,才真真儿是要命的事。
不过萧容没有说出口,她的目光停留在了皇后手中的信函上。
皇后轻轻晃了晃手中的信函,意味深长地看了萧容一眼。
“本宫的探子绝非寥寥之辈,这里面有着萧大人想要知道的一切。本宫不知那个董樊胜究竟同萧大人是什么关系,也不想知道。这份信函还没有打开,若是萧大人答应本宫的条件,信函就归萧大人,否则……”她脸色忽然沉下来,取下身旁的琉璃灯罩,将信函靠近烛火,作势要将其烧毁。
“皇后娘娘!”萧容急了,连忙喊住她。
皇后满意地收回信函,看向萧容。
萧容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信函,想到身处相府的夏如璎,她紧咬住牙,点了头,“卑职愿意一试。只是穆大帅最终的心意如何,卑职就不得而知了。”
对这样的答复,皇后依然是不满意的,她眉心一拧,再次将信函递向烛火之上。
萧容只得伸出手,连忙道:“皇后娘娘且慢!卑职……卑职一定不负所望,请连三小姐回府静候佳音。”
皇后这才柔和地笑了笑,将信函收起来。
次日,萧容特意换上从前的柔粉色香云缎襦裙,坐着官轿回到大帅府去。
府里一如往常。唯一的不同就是有些冷清。
萧容径直走向永华阁。却在半道的回廊上。就瞧见了穆卿。
她顿住脚步,心跳不期然地加快了。
劝穆卿迎娶连茹佩,这件事她当真是一丁点儿把握都没有。她暗自探出头瞥了瞥,回廊尽头。穆卿在同孟逍和周阳吩咐着什么事。
“如今定西将军已逝,本帅特意进谏,推举孟少将。皇上已经恩准,相信诏书很快就会下来,那么从此以后,孟少将就是镇西将军了。”
“镇西将军府由从前的定西将军府改建,而且皇上还特准了一件事,那就是将定西将军的家眷押送回来,交由镇西将军安顿。”
萧容听到这儿。惊得屏住了呼吸。
穆卿的声音低下来,似叹息一般,“孟逍,死去的萧将军是容儿的生父。本帅实在不放心将他的家眷交予别人,因此极力推举了你。本帅知道你无心追逐名利。可眼下也是别无他法,试想着萧将军的家眷若是落在了魏嵘的手里,其下场可想而知。”
孟逍淡淡一笑:“大帅作此安排,必是深思熟虑。末将定不负所望,将萧将军的家眷安顿妥善。”
周阳也听得高兴,拍了拍孟逍的肩膀,喜道:“大帅放心,有末将跟着一块去,绝不会让大帅失望的。”
穆卿也笑起来,然后故意沉着脸对周阳说道:“本帅派你一同过去,是为了让你好好督促着孟少将早日成家娶妻。”
周阳这才傻了眼,“大帅,这么大的事儿,末将如何做得了主?再说了,绿娆不也要一同跟过去吗……”
周阳话说到一半,就被孟逍一记冷眼瞪了回去。
穆卿如梦初醒一般地点点头,也顺着周阳的话说道:“孟逍,绿娆聪慧稳重,也不比容儿那个丫鬟差啊。”
穆卿依然以为孟逍是放不下月眉。
周阳也作思索状,“嗯,除了长相差点儿,其余的都略胜一筹。”
孟逍再也听不下去,匆匆地向穆卿行行礼,拉着周阳退了下去。
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穆卿才长长舒一口气,轻声道:“还打算躲多久?出来吧。”
萧容这才挪着步子走出来。
她刚才就奇怪来着,穆卿怎可能没发现她呢?如今看来,他的确早就发现了,那么方才那些话,不都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吗?
无论他是不是做样子,萧容这次是前来求他的,也该做做样子感激一下,她走上前,轻声道:“多谢大帅尽心安排先父的家眷。”
穆卿立在原地不动,一阵微弱的风拂过来,夹带着清幽的紫檀香味。
少顷,他才开口:“其实,我并不只是在安顿你爹的家眷。”
他走上前来,声音更柔,“我是在安顿大帅府。孟逍周阳已经准备前往镇西将军府,府里其余的下人到时也会全都送回八王爷府。剩下的,就只有我们俩了。”顿了顿,轻轻唤一声:“容儿?”
萧容手掌暗暗紧握。
可这样的细节也被他发现了,他伸出手轻轻拉住萧容,萧容不由得顺着他温柔的牵引,放松了紧握的双手。
就这么一丁点的晃神,就被穆卿逮住了机会,将她顺势拉了过去。
陷入他久违的怀里,萧容心底只余酸楚。
“容儿,我知道你还在恨我。但是我没有办法,明知道你恨我,想杀我,可我都还是忍不住要去想你,只想你回到我身边,哪怕是拿着刀子对着我……”他的声音显得很沉静,仿佛是思索了许久以后才说出的话语。
他轻轻收紧手臂,闭着眼,眉心微皱。好似担心一睁开来,这一切就会消失了一般。
“容儿,别走了,别再离开我……”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变成呓语,“只要你肯回来,要怎么样都行。”
萧容任由他搂着,不反抗,也不回应,只是轻轻动了动唇。反问道:“那如果我要大帅迎娶连三小姐呢?”
感觉到穆卿的手臂僵了一下。萧容暗自闭上眼。她本以为他会立刻拒绝,然后发怒地追问她为何要如此。
却不曾想,穆卿沉默了好一阵,然后将她搂得更紧了。
感觉到耳畔有气流呼啸而过。然后听得他低哑而无力的嗓音响起:“好,只要你回来,什么都好。”
萧容从未想过一切会来得这么容易,也没有认真去想这背后真正的代价。
迎娶连茹佩的日子定在了下月初八。萧容答应穆卿,初七就回府,再也不离开。
这样的喜事比她的脚还跑得快,回到凤仪殿的时候,皇后已经在忙活着为连茹佩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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