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卿再次吐了一口黑血,他的脸已经开始发黑,毒素蔓延开了。
萧容再也拗不过,咬了咬牙。匆匆找来温水和药丸,递到他面前:“这是解药,快服下!”
却被穆卿愤怒地打掉。
“毒素蔓延了。再不吃会死的!”萧容低吼着,连忙去拾起这唯一的解药。
玄棣当时只给了她一人份的解药。就是不想给她留后路。可萧容岂会那么傻?今日她出府到陈氏药铺去,就是去将紫星宝剑中的黑珍珠取出来,制成丸药。
玄棣将时间压得很紧迫,大抵也是不想再夜长梦多。若不是那把紫星宝剑中镶有那个所谓的黑珍珠,萧容绝不会接受玄棣的毒胭脂,她不敢拿着穆卿的性命来赌。
拿着紫星宝剑出府之前,萧容心里一直打定主意。将玄棣给的解药留给穆卿,她自己则靠这来历不明的黑珍珠。如果这并不是能解百毒的良药,那她也认了,至少穆卿能活下来。
可是走出陈氏药铺之后。萧容又改变了想法。那的确是能解百毒的黑珍珠,而且药效奇特。陈氏药铺是世家铺子,他们都认同了,想必是错不了。
萧容忽然想到青妩,青妩死前说她也在寻找黑珍珠。也是为了穆卿。再想想那晚穆卿突发的病,萧容顿时了然。
因此这药丸是穆卿的救命药,她毫不嫌脏地拾回来,欲要强行让他服下。
可穆卿依旧紧绷着唇打掉她的药,冷冷地别开脸去。
萧容紧咬着牙。玄棣那边已经等不得了,她上前去揪住穆卿的衣领,吼道:“时间不多了,你到底说不说!”
穆卿这次居然没有无动于衷,反而轻松地对她笑了笑,缓缓道:“你凑过来,我就告诉你。”
萧容顿了一下,慢慢蹲下来,侧着耳朵凑过去,然后屏气凝神,想听他说出来。
耳畔扫过一阵窸窣的杂响,她预料到不妙,却已经来不及。身体猛地一歪,就向穆卿倒过去。
他闭眼吻上来,似怨恨,似不舍。
他尝到了那毒胭脂,甜蜜的危险,然后索性吻得更深,将那些毒胭脂全都吸入口中。
感到唇间一阵痛意传来,萧容立刻伸出手猛地推开他:“你这个疯子,死到临头了你还……”
他任由她推开,惨然笑着,“不就是一点儿毒吗?还有什么比你更毒?”
“你就是我专属的毒,八年前我就中了毒,毒是从这儿侵进去的……”他这样说着,捂着心口低咳,甚至连身体都直不起。
“你为什么要这样固执,为什么?”萧容呛了一声,哭着问。
看着他脸色憔悴地倒在地上,好似下一刻就会中毒身亡。萧容心底的防线全部崩塌,她再也装不下去了。
他略显得逞地笑起来,伸出手揪住她那如血的嫁衣,“容儿,你果然还是……”
她果然还是不忍心看他死的。
萧容啜泣着,再也不肯掩饰什么,伸出手抚着他渐渐失去血色的脸,然后安慰地哄道:“都别说了,先把解药服下。”
她起身想去寻找被打落的解药,却被穆卿阻止了。
“不用了。”他摇头。
“容儿,你杀了我吧。密函我是不会交出来的。只有杀了我,你才能全身而退了。”他凝视着她,眼中竟依旧没有半分怨怼。
“不……不!”萧容拼命地摇头,眼中的泪水不停漫出来,滴在他的脸上。
他伸手入怀,扯出什么物什,交到萧容手里。萧容低头一看,竟是那块玉佩。
“娘说,这个玉佩是我家的传家玉,当年就是因为它,我才能遇见你。容儿,我……”
他顿了顿,继续说:“你说得对,我是个负心汉。我给了你那么多承诺,真正实现的,却没有几样……我何尝不想?何尝不想一一兑现?何尝不想看着你幸福地对我笑?何尝不想一生一世和你在一起?”
“每一次,我都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证明给你看。可是不知为什么,我越是努力,反而让你越走越远。是我自己,把你逼走的,所以即使你今天真的背叛了我,我也不会恨你……你看你穿着这样的嫁衣,是为我而穿的。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萧容一边哭一边摇头,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然后将玉塞回他手里。“你别再说了,我才不要什么传家玉。你要是死了,我绝不会苟活下去的!”
他温暖地笑了起来,伸出手想为她拭泪,却已经没那个力气。
“容儿,答应我,活下去。”他深深地看着她,浓郁的眉皱起来。眼中似有闪烁泪光。
萧容正欲反驳他,说她不会答应这条件,却不料穆卿的双眼已经开始失焦,他伸出带着血的手来。不知要摸什么。
萧容恍然握住他的手,听得他吃力地说:“你还戴着……我送你的发簪。他们说,用心爱的女人的发簪自尽,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能幸福圆满地在一起。轩辕骋这样做了,你父亲也这样做了……之前,我还觉得这很可笑,但是如今,我……我宁愿相信这样的谬论。你可不可以……将发簪借我一用?”
萧容的眼泪簌簌落下。俯下头紧紧搂着他,泣不成声。
这么些年,同穆卿纠缠在一起的这么些年,那些爱恨和痴怨,那些希望和心碎……她想,她始终还是恨不起他来,即使穆卿曾经那样残忍地待她,那样负她的心。
“穆卿……”她有些害怕地唤了一声,却已经得不到回应,她闭眼哽咽,再不敢去看他。
最后,她静静俯下头,在他耳边轻轻说:“穆卿,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在等你……”
这一声,静静悄悄,好似甜蜜情话一般,可穆卿已经听不到。
钟翠阁被深沉的夜色笼罩着,一团团火光渐渐靠近。
玄棣等不及了,再次派人前去,可里面的萧容却再不给出任何回应。
侍卫慌张地回来向玄棣禀告,玄棣双眼微眯,火光下,折射出狠戾的光。
玄棣的撵轿快速地往后退去,他手一挥,侍卫们开始斩杀被俘获的下人和姬妾,举着火把的侍卫们也开始将钟翠阁逼近。
魏荷语察觉到异样,嘶声大喊起来,用那喑哑的嗓子。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个个火把在夜空中划出残忍的弧线,悉数向钟翠阁飞去。
魏荷语发狂地叫起来,想要往里面冲去,却被侍卫拦住。
“玄昭拓!你这个暴君!”她不顾一切地大喊起来。
玄棣很不喜欢被这样称呼,他气恼地瞪眼,怒道:“你想找死,那朕就成全你!”
玄棣这句话一出,便有侍卫拔出刀想魏荷语砍去,魏荷语却似乎毫不察觉,依旧在愤愤地谩骂。
侍卫索性横刀朝她心口一捅。
鲜血伴着刀子而涌出,魏荷语这才轰地一声倒在地上。
侍卫举着带血的大刀,依然保持着警惕。
“玄昭拓,你……不得好死……”魏荷语向玄棣伸着血手,侍卫一见,再上前补一刀。
无数的刀子落在身上,她眼睛开始花了。她们护龙家族世世代代为玄氏皇族出生入死,却不料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她吃力地睁着眼,凭着记忆,往钟翠阁的方向爬去。
彼时的钟翠阁,已经火光冲天。
她一边爬着,一边张开嘴,用尽最后的力气,喑哑喊道:“相公,相公……”
喊完这两声,便趴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玄棣想到萧容,他抽嘴冷笑:“不守信用的女人,就让你抱着他一起死吧!”
玄棣的撵轿撤出大帅府时,他突然停下来,回望着这府门口:高挂的大红灯笼,金碧辉煌的匾额,威严庄重的石狮。
玄棣突然再次愤恨起来,最终冷声下令:“继续放火,朕……不想再看到大帅府的一砖一瓦!”
火龙盘旋在大帅府邸,映红了灵栾城的夜空。
那夜,打更的更夫本还在偷懒,却见着天空中红光闪闪,顿时吓得不轻,连连奔走相告,说是天有异色。
玄棣很快就拟了诏书,大告天下:大帅穆卿拥兵自重,图谋造反,幸而国相及时察觉,连夜将此告知于朕,才得以平息叛乱。痛失爱将,朕心痛不已,穆卿造反,朕亦愤恨难平。着革其上卿之封号,愿以之警惕后世。
大帅府的那场大火整整烧了两天两夜,终于在第三日,伴着一声惊雷,憋了许久的暴雨才倾注而下。
火灭了,昔日金碧辉煌的大帅府,如今只余一片废墟。
暴雨一来,便停歇不住,整座灵栾城都变得阴冷潮湿,死气沉沉。
“皇上,孽子为何萌生造反之念?”八王爷将一炷香插在穆卿的灵位前,转身来问玄棣。
坐在撵轿上的玄棣沉了沉脸,良久才道:“女人。”
“他有那么多女人,谁能有这般祸国祸民的本事?”八王爷剑眉紧蹙,眼中分明是怀疑的。
玄棣轻笑一声,带着极度的厌恶,“朕的侍卫长,萧容。”
ps:
写到这儿,妍妍的心情也有些沉重。百万多字的篇幅,有爱有恨有挣扎,也有温暖,最后,还是回到了开篇的情节。
妍妍开文的时候,心里想的就是这个结局。但是写完这百万多字以后,又不舍得给一个这样的结局了。喜欢悲剧的童鞋在这里就可以打住。喜欢圆满的,后面会慢慢送上大结局以及小番外。
第351章 大结局(上)
鼓隆城西郊,山清水秀。
寂静无人的树林中,一个身穿浅蓝色齐腰小襦裙的女娃急匆匆地跑着,好似后面有人在追她。
她回望着,不期然迎头撞上一个庞然大物。
回过神来,抬头看清身前的人,反而不慌了,只是嘟着嘴低下头。
“陆萱萱,一个不留神你就乱跑!”他说着,伸出手将女娃拎起来。
说话的便是窦天逸,他一身清闲人装扮,看似轻佻随意,眉宇间却也被岁月染上了深沉的愁绪。
“爹爹,你看!”萱萱说着,摊开手掌,是一方精美的红绸,红绸中,包着一根色泽晶亮的紫玉镶宝石发钗。
窦天逸皱眉,“萱萱,你又偷东西?”
陆萱萱见爹爹这般不悦,便撅着小嘴将发钗夺回来,不满地反驳:“不是偷的,是我捡回来的。爹爹拿去送给娘亲,娘亲高兴了,就不会再躲着我们了。”
提到娘亲,窦天逸神色沉下来,也不再发怒,蹲下身将萱萱搂起来,轻言细语地哄道:“娘亲的事,交给爹爹就行了。这发钗从哪儿拿的,就得从哪儿还回去。”
陆萱萱小脸一沉,一字一顿地说:“不要。”
她正欲要继续强调说这不是偷来的,然后便听得一声怒喝响起。
“好好的女娃,什么不当,偏当小贼!”
窦天逸顺着这声音望过去,心想陆萱萱本事不小啊,听这声音,对方好像是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不过又一想,能被小女娃偷到东西,足见这人该有多马虎。
窦天逸本想着向对方赔个礼道个歉,毕竟萱萱只是小女娃,只要态度诚恳,对方应该不会深究。可是当他抬眼望去。却愣住了。
这个人他似乎在哪儿见过,可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了。
而对方看到他以后,也愣住了,那惊讶的神色还更胜一筹。
窦天逸愣了好一阵,正欲开口问什么。却听得那人咬牙切齿地开了口。
“窦天情?”他指着窦天逸。
窦天逸一听。郁闷地呼口气,正欲纠正说他不是窦天情,可对方已经不给机会。二话不说,快步上前来,疾风骤雨地和他动起了手。
陆萱萱倒也不害怕着急,而是优哉游哉地走到一旁去,百无聊赖地观战。这样的事情她已经司空见惯了,从来就没有人能伤到爹爹,她也丝毫不必担忧,只当是看场大戏。
鼓隆城西,容华客栈。
萧容穿着水蓝色绣兰花的交领襦裙。青丝简单自然地盘起来,一边客气地招呼客栈的客人,一边走到门口去张望着,神色有些焦急。
“容夫人!”
一声吆喝,将萧容的目光吸引过来,她定睛一看。遂笑逐颜开。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薛掌柜。”萧容客气地笑着,然后迎上去。
薛掌柜长得珠圆玉润,一双媚眼儿勾来勾去,给人精明能干的感觉。
薛掌柜笑眯眯地走近来,瞟了瞟客栈里。然后笑道:“这客栈生意还真是不错,要是我那绸缎铺子也有这么红火热闹就好了。”
萧容弯眉一笑:“薛掌柜的绸缎铺子,做的都是富贵人家的生意,不求热闹,只求有贵客便是了。”
薛掌柜也不再多做寒暄,又往里面瞅了瞅,笑道:“容掌柜不在吗?我上回特地为他留了一匹上好的云锦料子,总算做成了这件对衿褂子,还想着亲手送去呢。”
萧容这才瞅见薛掌柜手中托着一件暗青色的褂子,那料子和做工都当属上乘。
萧容脸上一喜,忙笑道:“这怎么好呢?薛掌柜。”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薛掌柜请进客栈里去。
几番寒暄,薛掌柜有些慌神了,翻来覆去地瞅着客栈里面,然后问:“怎么不见容掌柜?又出去了?”
萧容别有深意地笑了笑,然后指指后院:“在后边儿劈柴呢,薛掌柜真要亲手送去?”
薛掌柜一听,顿时乐了,连连点头,再不同萧容多讲什么,托起褂子就直往里面窜。
意料之中地,被吓得屁滚尿流地出来。
萧容故作惊异地迎上去,扶着脸色发白的薛掌柜,忙问怎么回事。
薛掌柜吓得双脚发颤,自知在众人跟前失态,也不再多说什么,留下褂子就匆匆离开了。
萧容闷闷一笑,然后将褂子收了起来。
这薛掌柜那点儿小心思,她岂会不懂?后院没人劈柴,倒有一只见了生人就开咬的恶犬。
萧容本也想着将那只恶犬早早打发了,省得吓着客人,可这客栈的原主的却偏说那是招财的,不能赶走。
打发走了薛掌柜,萧容又走到门口去张望,轻声嘀咕着:“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
正想着,忽然眉眼一舒,因着她远远地瞧见了那一个熟悉的面容。
瞧萧容这么紧张地在门口张望,穆卿也知道这回的确是回得晚了,不待萧容出口质问,他就神秘一笑,说道:“猜猜我见到了谁?”
萧容望过去,瞧见一个水灵可爱的女娃,而她身旁的男子,不就是窦天逸?
“二……二少爷?”萧容低低唤了一声,然后错愕地望向穆卿,欲要得到一个解释。
穆卿却依然是不咸不淡地笑着,并不打算给出解释。
萧容领着窦天逸和陆萱萱回到房中坐下,沏上茶。这才知道,原来窦天逸还是暴露了身份,陆云霜一时间无法接受,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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