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卿指着地上的那块香料,冷声道:“陈妾媵,请将这块香料带去给夫人,问问她这是不是吕妾媵送给赵妾媵的。”
萧容还真是服了穆卿,这大半夜的,夫人又对外称受惊过度,穆卿这样兴师动众,非要立马查明这件事,不就等于惹得整个大帅府的姬妾都将她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吗?还嫌如今想要迫害她的人不够多吗?
穆卿这话一出,紧张的不止是萧容,更是跪在地上的赵妾媵,她抬起眼来瞟了瞟陈妾媵,又怯生生地垂下去,似乎很惧怕陈妾媵。正在萧容疑惑之时,陈妾媵开了口:“大帅,当时卑妾也在场,这香料的确是吕妾媵送给赵妾媵的,卑妾是亲眼所见。”
萧容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个吕妾媵还真是人人得而栽赃之,本来她还对之前陷害吕妾媵的事怀有一丝的愧疚,如今也荡然无存了。似乎但凡出了大事,穆卿一追究下来,大家就理所当然地将矛头指向了吕妾媵。萧容心中一愣,大帅府内这样的风气不会是她带起来的吧?
但是,萧容对吕妾媵是没有丝毫同情的,这是人心所向,也并不是全无道理。吕妾媵生性嚣张跋扈,喜怒形于色,即便不被他人陷害,吕妾媵今后也指不定会挖一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陈妾媵这话一出,赵妾媵就哭得更加凄婉了。
萧容想着,现在吕妾媵恐怕正欲入睡吧,躺在软**上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赵妾媵和陈妾媵正抬了好大一桶脏水,淋漓尽致地往她身上泼去。
穆卿很快下令:妾媵吕氏,跋扈乖张,不尊妇德,心狠善妒,败坏门风。屡教不改,本帅决意罢黜,幽禁内室,如若再犯,休黜出府!
萧容听到这儿,心中一阵热一阵冷,原来这样就可以被休黜出府?她惊喜地侧过脸去,却见到穆卿冷峻的侧脸,是那般绝情,令她顿然生寒。
尘埃落定,陈妾媵轻轻抽开嘴角一笑,转身离去,赵妾媵拜了一拜,抹着泪随着陈妾媵而去。
萧容迟疑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大帅,这样的惩罚会不会太重了?吕妾媵再怎么说也是大帅曾喜爱的姬妾,罚在她的身上,痛在大帅的心里,不如小惩大诫,给吕妾媵一个警告便是了。”
穆卿侧过脸来,抽嘴苦笑,“容儿如何能瞧出来本帅疼爱她?”
萧容愣住了,穆卿喜爱吕妾媵,常常让她侍夜,这府上人尽皆知。他如此一问,是想得到怎样的答案呢?
正在萧容琢磨着该怎么回答的时候,穆卿眉眼带笑地望着她,“过来。”
萧容心中惊了一下,她望着穆卿,不明白他这是想做什么。身后的巧如和月眉立马埋下头退后了几步,这使得萧容更加窘迫。
见到萧容不动,穆卿皱了皱眉,“过来,没听到?”
萧容咬了咬牙,只得硬着头皮起身走过去,心里却想一巴掌把穆卿打飞。可他却得寸进尺地敞开手臂,道:“坐上来。”
萧容难为情地望了望屋子里的其他丫鬟,然后定定地立在那儿不动。
穆卿扫了一下屋内的人,“你们都退下。”
看着他们离去,萧容只想伸手逮住他们,可最终还是只剩下她和穆卿在这房内。
“坐上来。”他又开了口。
萧容知道逃不过,反抗只会将他激怒,只能强压住心中的厌恶感,轻轻坐上去。现在好不容易能沾上南宫容儿光辉,让穆卿不再折磨她,欺凌她,这样的关系,必须要好好维系。
穆卿的手揽住她,唇贴上她的侧脸,嗓音低迷,“这才是爱。”
萧容的心猛地一抖,这样酥麻的触感,这样动人的情话,他不会已经神经错乱地以为现在抱着的人就是他的南宫容儿了吧?萧容将脸微微地向后撤,穆卿却毫不死心地向前欺过来,手臂上的力道也加重了。萧容心都快跳出来了,再这样亲昵下去,下一步岂不就是和他行夫妻之礼了?
以前他的确说过很厌恶她,也不屑碰她,可是如今他思妻如狂,已经精神失常,萧容不敢想象接下来会是什么,只得紧紧地咬着下唇,不去看穆卿。
“倾慕本帅应该是这副表情吗?容儿你是欺骗本帅,还是在装羞涩?”穆卿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怒气。
萧容暗叫不好,只得微微颔首,尽力扯出一丝笑来。心中又疑惑起来,这穆卿此时说话有条有理的,不像是精神恍惚之人啊,在他眼里,现在抱着的到底是南宫容儿,还是他的萧媵侍?
萧容很想一掌推开他,然后大吼一声本姑娘不是你的亡妻,要是那么想念你的亡妻,可以选择悬梁自尽、举身赴池、绝食而亡,甚至可以一头撞死在墙上,那样就可以立马去和你的亡妻相见了!
但这些畅快淋漓的话她只能在心里过一遍,说出来的却是:“大帅,今日忙碌于香料的事,都累坏了,明日还要进宫去,不如早些歇息吧。”
穆卿轻抚着她黑亮的发丝,柔声道:“容儿是不是吓坏了?以后想搬去哪儿住?”
“大帅,奴婢就和夏妾媵挤一挤吧,等到房间清理好了,再搬回去就是。”萧容强笑着说,她可决不能让穆卿说出搬入揽月阁之类的话来。
穆卿思索了一下,道:“也好,只要容儿喜欢就好。”
萧容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尽管依然带着那个令她毛骨悚然的“容儿”两个字。
萧容一次又一次地在心里确定一件事,穆卿对他的亡妻简直到了铭心刻骨的地步。她甚至在想,南宫容儿刚离世的时候,穆卿是怎么熬过来的。那一定是一段极其昏暗的岁月,日月无光,天地晦涩,就好像她当初得知窦天情的死讯之后一样。
想到这儿,萧容突生一念:穆卿说不准也曾经想过为南宫容儿殉情,就如同她当初那样!
她对窦天情只是单恋便能如此,那么两情相悦却天人相隔,那是多么悲哀的事?想象着穆卿拔剑欲要追随爱妻而去的样子,还真有几分侠骨柔情的模样,这样看来,倒也不觉可憎了。
但是穆卿总能立马摧毁萧容在心中好不容易为他建立起来的好形象。看着穆卿悠哉地脱下衣衫,踏进浴桶之中向她招手的时候,那种侠骨柔情的殉情模样瞬间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淫邪和放浪。
她背过身去,“大帅,奴婢之前已经沐浴过了。”然后不再理会身后的穆卿,径直走过去褪下外衣躺上去,被子一捂,全然累极而睡的模样。
良久,水声响起,穆卿似乎出了浴桶。萧容将自己死死捂住,一动不动地听着他的动静。可无论她如何屏息凝神,这房内就再没动静,好像方才一阵水声之后,穆卿就消失了一般。萧容心里打着小鼓,揣测着被子外是什么情况,穆卿不可能离去,因为没有开门声,那他难不成还在桶中沐浴?
终于在良久的对峙之后,萧容的心动摇了,她微微侧了一下身,想撩开被子探出头来看看,却在抓着被子的一瞬间又犹豫了。穆卿惯会打心理战术,决不能就这么轻易上当。她紧咬着唇,默默的等待着。可是越是这样,她就越焦急,终于忍受不住掀开被子来,带着豁出去的决心。
果不其然,穆卿就在榻边直直地瞪着她,脸上还带着几许得逞的笑意,“容儿这是在和本帅捉迷藏吗?”
萧容干笑一下,顿时觉得好像双方智商都不高的样子。可是她立马打消这个念头,因为穆卿一笑之后,又浮现出阴冷的神情,如同凛冽寒风一般刺骨,“你笑得很假。”
他冷冷地说完,就翻上去躺下。
第049章 拒婚
萧容连忙敛起笑,她现在也很想取来铜镜一照,看看所谓的假笑究竟是怎样的。可穆卿现在已经安然躺下,萧容不敢再有其他动静,只好运起内力挥袖熄了烛火,然后僵卧等待着他如往日一般欺身上来的熊抱。
但是今夜穆卿却没有,等待了良久,他都一直安安静静地。萧容好奇地侧过脸去,黑暗中只看到他侧脸的轮廓,高挺的鼻梁,精致的下巴,萧容心中猛地一颤——这样的侧颜堪称完美!
她连忙侧身背对着穆卿,心却狂跳不停。她想不明白,为何穆卿也能让她这般脸红心跳,这样的感觉,以前只有在看着窦天情的时候才会有。
萧容紧闭上眼,觉得这似乎是一种背叛,她怎么可以对除了窦天情的其他男人产生心动的感觉呢?尤其还是穆卿这只恶狼!
心的狂跳使得她越发不安,不安的感觉又使得她万分自责。纠缠在这些不安与自责中,她渐渐入睡了。
这是特别的夜晚,因为患有抱物癖的穆卿没有再一个翻身过来搂住她。
也正因为如此,她睡得很好,还做了一个美丽的梦,梦里她在广阔的花地里自由地奔跑,清风徐来,送上芬芳的花香,飘絮拂过她的脸颊和唇,痒痒地,很是舒服。
第二日清晨,萧容被外面的哭喊声吵醒了。
她睁开朦朦睡眼,发现穆卿立在榻边,正熟练地系着衣袍。他这一身打扮,虽不是衣冠楚楚,但也算得上威风凛凛。晨起为夫君整理衣襟,这本是作为妻妾的本分。穆卿自行整理衣襟,让萧容感觉到有些尴尬,她起身来走过去,刚伸出手,穆卿却沉着脸瞥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去,留下她一人无措地僵立在原地。
可是穆卿方才那怨怼的眼神中分明带着柔情与爱意,这也是属于南宫容儿的么?
踌躇了一阵,萧容开始梳洗穿戴,外面的哭喊声时隐时现,听那声音还有些稚嫩,怕是这府中的哪个丫鬟。
萧容对着铜镜理了理发髻,突然想起那个长得格外清秀,说谎却比唱戏都还顺溜的小丫头。
果然不出所料,萧容走出去的时候,梦帘正跪在穆卿面前苦苦哀求。
“求大帅明察,吕妾媵她真的是被冤枉的啊!小的敢以性命担保,吕妾媵她真的是被诬陷的啊……”
梦帘哭得伤心极了,却不及赵妾媵轻泣娇喘那般楚楚惹人怜。萧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哭也是需要技巧的,不是随随便便的哭天抢地就能成功博取男人的怜悯。
就连萧容都觉得这样的哭闹有些烦心,更何况是穆卿了,他烦闷地皱着眉,见梦帘哭哭啼啼没有要收口的意思,便挥了挥手让良忆将她打发了出去。
萧容看着梦帘一个劲地挣扎着,哭红的双眼带着深沉的怨恨,这是在怨恨她吗?怨恨她再一次害了她的主子?
穆卿侧过脸来,上下地打量着萧容。
面对穆卿这样的眼神,萧容有些胆寒,她抖了抖唇,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得穆卿轻声道:“收拾好了?那就出发吧。”
这是萧容第一次进宫,巍峨的皇城满目碧华,清一色的侍卫密密层层地立在两旁,见到穆卿纷纷单膝下跪,高呼恭迎大帅,其声震天动地,直入云霄。
萧容端坐在撵轿上,不敢随意侧目。她一直以来都知道,穆卿征战四方,立下赫赫战功,深得民心,被当朝圣上视为肱骨之臣。今日一见,这排场也忒大了。萧容甚至有一瞬间的恍惚,坐在前面的撵轿上受万人朝拜的那个人,真的就是穆卿?真的就是那个思妻成狂,心肠恶毒,还患有严重抱物癖的淫邪小人?
“恭迎大帅!!”又一阵嘹亮的喊声响起,萧容觉得脑袋都快被震懵了。
撵轿开到宫门口便停了下来,穆卿款款下轿,抖了抖衣袍向里面稳步走去。萧容也连忙下轿,微低着头跟在穆卿身后。
走过重重宫门,来到太和大殿,皇上高坐龙椅,百官跪拜于下。
萧容将头埋得更低了,心想着前来面圣,恭敬一些绝无过错,她只是大帅府上一个小小媵侍,跟在穆卿身后毕恭毕敬地行礼叩拜便是了。
朝堂庄严肃穆,文武百官依次禀报着所谓的国家大事,个个言简意赅,不敢多言。皇上高坐着,一语不发,似乎根本就没有理会这些朝堂觐见。
“皇上急召末将入宫,莫非边境又有贼人作乱?”穆卿开了口。
萧容微微抬眼,这个皇帝从一开始就一言不发,穆卿这一问之后,整个朝堂都静了下来,若是皇上依旧不予回应,那穆卿岂不是只得干站着?
方才还那么威风的他现在当着百官的面儿被皇上漠视,会是怎样的表情呢?萧容光是想想就觉得心情愉快。
可正在萧容幸灾乐祸地抿嘴偷笑时,堂上的九五之尊如同诈尸一般地开了口:“穆爱卿,这次可不是贼人作乱那么简单啊。”
皇帝的声音深沉而有磁性,听上去也最多不过而立之年。萧容以前在窦家庄的时候,一心只在窦天情和江湖恩怨上面,对天下大势不甚了解。只知道云水城归于北国管辖,后来嫁入大帅府,对这些事倒是耳闻得多了。
北国幅员辽阔,国力强盛,四方邻国朝拜者众。多年来能与北国相抗衡的也就只有夏国和宁国。而宁国轩辕氏日渐衰败,也不再是北国的敌手;夏国虽虎视眈眈,却也不敢贸然开战。如今北国日渐强盛,独霸一方,而堂上那个突然诈尸的人便是北国当朝天子玄棣。玄棣是太上皇玄贺的嫡子,玄贺驾崩后他就顺理成章地继了位,算起来他登基已有四五个春秋了。
玄棣立起身来,众臣立马跪拜,萧容见状也连忙跪下,听得玄棣缓缓说着:“拒婚之事惹怒了宁王,如今宁国已经下了战书。穆爱卿,你来说说,这是该打呢,还是该和呢?”
萧容心中一怔,宁国公主轩辕惜梦本来应了和亲之事要嫁入大帅府的,可是穆卿拒绝了亲事,如今两国关系僵化,是战是和就在穆卿一念之间了。萧容抬眼望向穆卿,他本来就风**邪,多纳一个姬妾倒也没什么。想来当初他们也只是在八王爷寿宴上见了一面,然后就一封信函上窦家庄提亲了,甚至在成亲当日他都没有回大帅府。这么说来他对待纳妾这件事是很随意的,多纳一个少纳一个根本没什么重大影响,如果能制止一场战争厮杀的话,这就成了善举,那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萧容第一次觉得穆卿纳妾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她还想着府上又会多一个宁国公主轩辕妾媵,这样一来府内的女人更加有得斗了,这样说不准还能将她们的注意力转移过去,也省得那群女人将矛头都指向她一人,处心积虑地算计她,又是诬陷打碎花瓶,又是送上引蛇香料的等等。
萧容勾唇一笑,等待着穆卿说出赞美宁国公主的话来,然后来一句轩辕公主天香国色,末将得而幸之,喜不自胜,岂有拒婚之理?
萧容把这些客套话都为穆卿想好了,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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