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唉,他真是男人,你们仔细从那裙子领口往里瞧,见着里面青蓝色的纹路了么?那是小哥儿的花绣,哪家女子会纹这个东西在……胸口?”
“唉,就算是个男儿,爷我也要抢过来捏一捏,再——咬一咬!”
“哈哈!”
“哈哈!”
赵咫遥却仿佛浑然未闻,一曲终了,收起所有的媚态,只是闭眼重睁眼,挺直了伫立,李纯柏就觉得清雅高旷瞬间又重回来了,红衣尚穿在身上,胭脂尚涂在脸上,却不再给人有任何浓艳的感觉。
“请给我解药。”他朗声向着高楼上说道。
温柔,却没有半分迁就。
“万安,你以为这支舞如何啊?”安公公明明就在他身边,聂玄却拉高腔调如喊般提问,雄厚的内力让话语传达到楼下的每一个角落,传达到高台。
“奴才以为,甜而不腻,媚而不俗,娘而不猥。”安公公亦故意大声,仿若昭告:“赵公子虽是男儿身,却绝对是个假面娘子啊!”
“哈哈!”聂玄从怀中掏出一物,如施舍般向下一抛:“假面娘子,给!”
药被投掷到台子上,滚了滚,不偏不倚在赵咫遥脚下碎做三片。
他弯屈起膝盖,在千百道目光的注视下,俯首低头。
看到他纤腰弯下去的那一刻,李纯柏心里实在酸到难以克制,想也不再多想,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两脚先后落在台上。侧身弯下,按住他的手,制止其去捡药。
他看似轻巧,实则用了全部的力气,将自己的胳膊从她手中抽出来。依旧按着原计划,站起来,弯下,再起身,再弯下……一片、两片、三片,捡起了那三分药,用口吹吹,吹去药上头的浮沉,然后拼起来,递给她。
“虽然碎了,虽然脏了,尚可以吃。”声音平淡,面无笑意。
“九哥!”燕云城主鼻子一酸,扑进了赵咫遥的怀里。
于是众目睽睽看见,一个威武阳刚的汉子,如一个哭鼻子的女人一样,扑进美得不像话的假面娘子怀中。
但假面娘子,只是轻轻将汉子推开,汉子一愣,捏了把自己的鼻头,睁大眼睛仿佛不解。
“唰!”赵咫遥突然松开系带,整个地将红衣掀起,从自己身上剥离——瞬间他下= 身只剩下白色的衬裙,上身则□着,露出开得烂漫的蓝色曼陀罗花,和后背上蛰伏的那只狼。
他温柔地将长长而美丽的红裙披在李纯柏身上,她就像孔雀瞬间拥有的屏翼,又如鱼美人重着金尾。
他盯着她,打量的半响,方笑起来赞道:“这件衣服,你穿起来比我好看得多。”
“陛下,赵咫遥这个人,看似不堪一击,实也绵里藏针,着实不能久留。”高楼上的安公公冷眼观察了许久,而后凑在皇帝耳边说道。
“嗯。”聂玄用手捏着下巴,自己似也已思忖到了这一步:“朕也在想,不如不再向他追讨那件东西了。”
目光转寒,斜横安公公一眼。
“那……这个女人呢?”
“能活最好,不能活……就不留。对了,不要太伤及百姓。”
“是。”安公公得了皇帝的命令,便略略颔首,对后头低声吩咐道:“动手。”
说着,无数的弓箭手从后面涌上来,在栏杆上架起。
高台周围本是空旷的平地,却不知从何时起,四面八方冒出无数的伏兵。
一曲歌舞起高台,如今却有如森森的法场。
“九哥,你跟紧我。”李纯柏眼观四路,手伸出去主动抓住了赵咫遥的手。
她打算带他杀出去。
突然,见得西面有两骑绝尘过来,如斩草剁肉一般将两侧士兵砍到,杀过来一条血路。
突然,又见北面二马踏起,踩践无数的兵士。
南面,东面,东南,西南,西北,东北,八个方向,分别有十六只单骑,冲破重围,性手狂杀,各个以一敌百,如入无人之境。
士兵们根本挡不住,再加上本来就一直在惊叫着逃散的百姓,场面乱作一团。
站在高楼上的聂玄猛地站起,抚掌大怒,往桌上重重一拍,将其劈做两半。他身旁的安公公早已脸色苍白,双膝一软,跪下地上哀求道:“陛下,陛下奴才也不知道啊。的确是都防好了的啊!”
“废物!”聂玄暴怒,说着自己就要跳下去,自己亲手解决正渐渐逃远的赵咫遥。
却突然有无数暗器朝他迎面扑来,灼灼闪着蓝光——有毒。
只见自高楼顶上跃下两人,单手抓柱,连续不断地向他投射暗器。
“护驾!”安公公着急地高呼:“陛下,陛下您后退啊。”
聂玄却根本不理会安公公的,他愈发勇武上前,两只手张若鹰爪,要去抓这两个人。这两人抓在柱子上的手却突然松开,用劲一推,助力将自己送到下面去。
下头早有两匹白马,两人稳稳落于马上。
勒绳,收缰,十八匹马将赵李两人围在中间,昂首高呼:“燕云十八骑在此,神挡杀神,佛挡弑佛!”
转而齐齐低首,恭谦请罪:
“属下来迟,望主公恕罪!”
“属下来迟,望主公恕罪!”
……
“陛下——”安公公惊呼道,他看见他们大琰的皇帝,竟然不假思索,往那十八骑的铁蹄阵中跳过去。
李纯柏旋即高高跃起,于空中同他交手。
“燕云城主李纯柏?”聂玄居然边打边笑。
李纯柏才不理他,掌上生风。
“和朕作对,对你的燕云城,可没有什么好处!”聂玄却手脚抵挡,话也不断:“弃暗投明,才是活……”
“路”自还未出口,胸口就重重挨了李纯柏一掌。
被她运在掌中的十层功力击中,向后飞出数丈。
“陛下!”安公公带着死侍,全部从高楼跃下。
李纯柏则翻身旋腿,落稳在自己心爱的战马之上,然后手一勾,半搂半抓将赵咫遥也抓到马背上,丢在自己身前。双手勒缰,将他夹紧在她怀中。
燕云城主冷冷看了聂玄一眼,雷厉风行呵:“走!”带着燕云十八骑,风卷尘沙,扬长而去。
铁蹄阵阵,渐行渐远。
聂玄看着张狂而去的众人,突然喷出一口鲜血!
“陛下!”安公公连忙上前扶住皇帝,方寸大乱。
皇帝却并不惊慌,反倒用手指沾了沾自己唇角边的鲜血,抬起来看了看,然后放在薄唇上舔了舔。
“哈哈——”他忽地放声大笑,眼中放光。
“陛下,陛下。”安公公怕他这么一笑一震,又喷出血来,却又不敢阻止,只得不停的呼唤陛下:“陛下,陛下……”
“你急什么?”他幽幽地转头头来,眼中闪着深邃的寒光:“皇帝不急太监急……”
作者有话要说:有人问,赵九对女主,一开始好像只是当少时玩伴,怎么突然就喜欢起来了,下一章就知道啦,放心啊,绝对没有无缘无故一见钟情的爱的!
555留言好少……大家多留言啊,多提意见啊,我也好留心后面的文啊,会在描写上稍作修改,使文章更加完善。
大家都不留言,我写着心里很虚啊!
17
17、燕云 。。。
策马颠簸,赵咫遥瘦弱的身子骨前后颤抖,仿佛要散架一般。李纯柏眼观前方,却看在心里,她用如铁般的双臂,将其夹紧,低俯耳边道:“我今日不能帮你杀他,以后一定可以。”
“回了燕云,我把号角交给你。”目光墨黑,中间却有如炬的光芒:“然后再过些时日,十八骑一并交由你调令。”
燕云精兵,分为铁骑、骠骑、骁骑、轩骑四部。又有燕云号角,统领四骑。所谓“号角一吹,铁骠骁轩,无坚不摧,无往不破。”
她要助其报仇,决定把号角交给他。
'5'怀里的男人却并不急于应答,而是待过了一段时间,才轻轻说了一声:“谢——”飘飘扬扬不着边际。
'1'只轻轻一字,燕云城主便觉心底和煦,拉缰愈发急速,飒飒流星。
'7'李纯柏隔着两个月,终于回到了燕云城。
'z'“主公瘦了。”
'小'“而且脸色也变得苍白了。”
'说'十八骑私底下议论,也不知主公近日都藏身在他们找不到的哪个地方,两颊渐渐凹陷,本来微黑的皮肤也变白了许多——就好像这两个月都没有照过阳关似的。
'网'不过说实话,好看多了……
不,不,威武的燕云城主,怎么能用“好看”这两个字吗?!
十八骑都在心里否认自己的想法,却只有阿简囔囔了出来:“哼,都是因为那个人在主公身边跟久了。”
都是因为比女人还要俊美的赵咫遥,令主公沾染上了他那种气息。
“本尊今日,有事要宣布。”城主行走生风的过来,身体雷厉一转,袖子随着一翻,在首座坐稳。
声如洪钟,阵阵敲击在堂上每一个人心里:“本尊做的主张,以后燕云号角,将交由赵咫遥号令。”转而吩咐彭寒烈:“寒烈,你另调铁骑。”
“铁骑不服!”阿简毫不犹豫就站了起来,五指重重拍在桌上。
旁边的槊叔按了按他的胳膊,让阿简坐下来。李纯柏以为他会开导开导阿简,谁知其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骁骑虽未牵扯此事,但……有异议。”
“骠骑亦有异议。” 骠骑的几位,也出来发话。
“主公。”要被调去铁骑的当事人彭寒烈,却一直稳稳坐在位子上,等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说完了,他才自站起来,而后单膝跪下:“主公,不是寒烈贪念号角总管之位,只是……”头索性往旁边一偏:“寒烈恕难从命!”
燕云城主心内震动,这是彭寒烈十年来,第一次抗令。
“城主勿须因为我,伤了燕云城的和气。”赵咫遥说着走近彭寒烈,慢慢蹲下来,先朝他浅浅笑笑,而后扶其起来。赵公子的眉目是如此温和,彭寒烈实在不好拒绝——他甚至有一种错觉:赵咫遥是和他们一边的,一起反抗城主的谬令。
彭寒烈竟不知不觉,随着他的牵引站了起来。
“在下只愿做城主帐下一小卒,能得入燕云城,平生足已。”徐徐躬身,不卑不亢。
“……”燕云城主脸上愠色未消,沉吟了片刻:“那……自今日起,赵咫遥就归入轩骑吧。”
刚才众骑都反对自己的命令,但轩骑的那三个人都没有出声——轩骑虽为最弱的一只,但他们对赵咫遥的态度,应该还是友善的。
等九哥入了轩骑,再慢慢调动他,从长计议。
谁知,轩骑同时负责人事的军师云鹤飞,却用托词拒绝了说一不二的城主:“主公,属下的轩骑近日事情杂乱,恐怕最近都不能接收新人。”
“铁骑是不会收他的。”阿简腔内似有无尽的不平,永远出头表态:“赵九公子,你另谋高就吧!”
“属下的骁骑……”
“属下的骠骑……”
“够了!”李纯柏霎那觉得心里有些冷,她的眼里看众人,仿佛都蒙了一层尘,灰朦朦的。
只有九哥的身姿风骨,是那么明亮。
一叶障目,还有什么她能看到?!
“本尊决定在铁、骁、骠、轩四骑各调八百精兵,号角中再抽一百二十人,另立一支新骑。”燕云城主喉头起伏,这是她被逼到最后一步后,为他做的决定。
”主公,燕云城自起城以来,便为四骑……”
“主制总要有人破的!”她打断了彭寒烈,她心里早就豁出去了。
“主公……”彭寒烈眉头越锁越紧,既急又恨的瞪着李纯柏,不能说什么,只能默默攥紧了拳头。
却有人碰了下他的胳膊,手掌搭在他的拳头上,暖和的温度,柔软的掌心,彭寒烈的拳头一下子就跟着软了……泄气般散架松开。
那人便再碰了碰他,自己则绕到彭寒烈身前:“在下初入燕云,何能何德,承蒙城主——”
突然卡壳数秒,续起自己的话:“——错爱,怎敢担此重任?”
“赵咫遥,本尊不问你敢不敢,只问你能不能担得起。”她声似大吕,洪亮的点告他,也同样警醒底下的众人:“只要你担得起,我相信燕云城中,就不会有一个人对你非议。”
“在下。”下= 身不动,上身前倾:“担得起。”
“好!这就够了!男子汉大丈夫做事,哪来那么多推三阻四,扭扭捏捏!”声似豹,叫所有人都不敢接话,就是阿简,虽有再多的不情愿,也只能按捺不发。
“那好,你的新骑,要叫什么名字?”她问他道。
“……容在下思量半日。”
“也好,许你三日,兵马抽调,也正好需要些时间整改。”
三日之后,便是燕云城新骑主赵咫遥的出场。
他将自城西新骑的营地出发,率队打马环城,直入中军营中,向燕云城主叩首。
全程的百姓,今天都出来观看。
但是新骑主,却没有打马。
精兵重骑的战队,浩浩荡荡经过街道,整齐的马蹄声混着兵器,铠甲的声音,轰轰有如大江大潮,振聋发聩。
而这队伍的中间,环拥着的,是一只九华宝盖车,缀了珠玉的顶子下,垂下赤色的锦缎帷帐。
帐上又罩了玄纱,红黑相衬,是稳重的华丽。
至始至终,这帐子都严严实实的,没有一位百姓,瞧见了新骑主的真容。
“到——”
“到——”
千马束蹄,于中军营前止步。
前方架起的几十尺高台上,燕云城主将双臂撑在栏杆上,俯视自己整齐的新军。
“开——”
“开——”
军队好似拨水,自两边整齐散开,让出一条路,六马三排,将中央的九华车推出。
一只纤细而白皙的手,自帷帐相合处,缓缓伸出来,露出修长的五指,指节嶙峋,指甲上有淡淡月形的白纹。
忽然,帷帐如旗展,被人大力掀开,同他身后的披风一道,旋即被大风吹起,乘风上扬,似要悬直扬至九霄。
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有些摇摇欲坠,却正因为此,显得瘦高瘦高。
今日的赵咫遥,着了一身黑,墨黑的锦衣配上墨黑的披风,细看,上面都有银色的隐纹,宛如流云。衬出一股儒将风范,却又不失大气磅礴,游春绿波,无限的风光。
他单膝跪下,磁性的声音里爆发出铮然如铁的力量:“骑主赵咫遥,率燕云锦骑诸部,参见城主!”
“好!”燕云城主在高处扶栏大笑,和他遥相呼应。
***
“九哥。”现在众人散去,李纯柏终于可以抒发自己心中的喜悦,刚才点兵时赵咫遥的一举一动,完全都超出了她的想象。
他果然不只是好看,他果然也可以不柔弱!
愈发的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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