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见城主两眼无光,汗如雨下,头发凌乱地腻粘在面颊,在脖颈,赤|裸的身下血水一片。她急促地呼吸着,夹杂之事是被她憋住的呻吟。她扭动身子,痛苦挣扎,几欲崩裂,阿简的心也随之一痛——这孩子明明是赵咫遥引出的过错,阿简却有一种错觉,觉得对不起城主的那个人是自己。
他多想帮城主承担这痛苦,哪怕替了他的命,他也愿意。
不知为什么,此刻有莫名的想法,就是保护李纯柏不再受任何伤害。
“快帮我拔。”李纯柏的双腿在地上乱蹬,让阿简觉得仿佛一个垂死挣扎的生命要燃到了尽头。他瞬间生出强烈的恐慌,也不再估计那些男女羞怯设防,手好不犹豫地用劲拨拉,可
感觉胎儿好像一会抵了什么,一会又缩回去,如此往复。
突然,阿简觉得城主胸前松气了一口气,好像肚子猛地沉了下去,他下意识的往下看,见自己沾满鲜血的手上,似乎……有一个胎头下来了。
“主公,你再张开些,我已经托住他的头了。”阿简激动地告诉李纯柏,她听了他的话,好像受到了最大的鼓励,一边张嘴哈气,一边狠命使劲,又使了几把劲……
“你们原来躲在这里。”突然有人冷冷地说,他的剑冷冷刺过来。
阿简双手无空,眼睛专注地盯着孩子,便只能恨声怒吼道:“老子现在没空和你拼,等老子忙完,就一锏砍死你!”
突然响起一声嘹亮地哭声。
是小胎儿出来了。
是个男孩。
他这么小,脑袋还没有李纯柏的拳头大,像从水中刚捞出来,黏腻的稀黄的头发,苍白透明的脸,微张着眼睛,小嘴轻轻裹动,身体也是黏腻苍白的,就好像刚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
小腿小胳膊轻轻蠕动,虽然哭声响亮,仍然像小猫一般,微弱的生命力。
不禁李纯柏和阿简被他吸引过去目光,连本来要捉他们回去的黑衣人也安静了下来,看着刚出世的孩子沉默了一会,道:“主人已经转醒,命我来寻,我这就回去禀告主人。”
阿简白了黑衣人一眼,不想说话。
李纯柏身上还是出冷汗,她虚弱地哼着,没有说话。
等黑衣人走后,她才喘着对阿简说道:“好像…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
阿简长大了嘴巴,过了会猛地一闭:主公还有一个孩子没生出来!
主公怀的是双胞胎!
“恩,好,我来拔。”阿简说着,欲把已生出来的男婴放在地上,想了想,却怕他脏着凉着,便解下自己的上衣,似襁褓把他严严实实裹在里面,用手在周围试了试,确认不透风了,才将他放在地上。
然后开始助主公生第二胎、
经历了一场,他已轻车熟路。可是这次的孩子却比上次艰难,他的身子相较老大歪了些,所以脑袋恰好卡住,一时拔不出来。
连阿简也是大汗淋漓,他一边用力,一边呼气笑道:“这第二个小子还没出来就这么磨人,以后肯定是个惹祸的根苗。”
他实在没辙了,擦一把汗,把血也擦到了额头上:“主公你忍好,我干脆运功把他拔出来了!”
“哎……小心点……别伤了他。”
“主公放心。”
阿简运气,脱扣住胎儿的脑袋,用不敢伤着了他孱弱的身体,先把他的身子挪正了位,再慢慢拔了出来。
孩子出来了,和老大一样,也是稀黄的头发黏腻在小小的脑袋上,脸是苍白到透明,
但是,他没有哭。
孩子闭着眼,而且不哭。
阿简的心“唰”地就沉下去了。
“孩子出来了吗?”李纯柏偏巧在这个时候问他。
阿简眼神闪烁,躲避了片刻,方含糊答道:“出来了。”
李纯柏想坐起来,却很吃力:“扶我坐起来。”
“是。”
她好似布口袋的肚子已经下来了胎盘,气味难闻,李纯柏竟然自己拾起用牙咬断了。
“抱给我看看。”她说。
“是。”阿简说着把第二个男婴递过去——他还是不哭,一直都没有发出哭声。
李纯柏看到小家伙不跟大哥一样哭啼的时候,心也霎地紧攥紧。孩子的嘴巴却蠕颤着,好像要什么。她的所有精神已经全部汇聚到这个孩子身上,已经忘了阿简在场,竟掀开衣裳,将□塞进婴儿嘴里。
“主公你……”阿简红着脸立马偏过头去。
不敢看,他就好像是自己偷看到一样,心跳得厉害。
李纯柏心里却只担忧这个孩子。抱住她怀里,都约莫一刻钟过去了:他为什么不哭?他蠕动着嘴巴,是不是想吃奶了?
她瞧着,小家伙伙抖抖索索了很长时间,好容易含住了□,然后就本能地来吸吮。
这小家伙果然是饿了……李纯柏觉得自己突然来了精神,见小家伙吃,便更用力按压,虽然粘稠带着黄水,但这第二个男婴竟然吞咽起来。
眨巴眨巴地吃,终于发出了小猫咪般的哭声。
说是哭声,倒不如说是吃得心满意足的笑。
这是个健康的孩子!
李纯柏终于松下心来,唤背对着自己的阿简:“阿简,你把地上的那个,给递过来给我抱抱。”
“哦,好!”阿简回过头,瞥见她还是敞胸露怀——他那个红啊,就在脸上一直烧,从面颊烧到耳根。还低着头,只恐被主公看见了。
可是燕云城主眼中只有一对玉人似的男孩儿。在琰国的时候,她几乎天天想,宝宝应该长得怎样,是男孩要强,是女孩也要强,身子要怎样好,眼睛要怎样……还一定要聪明,长大要活得开心。
可是现在抱着两个早产的孱弱小人儿,李纯柏心中反而只剩下一个愿望,只要孩子健康就好。
无意中抬头,才发现阿简表情的尴尬,她不禁想打趣他。便假意生气,提起他刚才说过地话:“你刚才,敢说本尊的儿子是惹祸的根苗……”
笑容突然僵住。
朦朦胧胧中,她瞧见洞口杵着一个人。他凝伫地一双儿子,只觉得雾气凝结,眉目模糊,两行眼泪不知为何汹涌而出,却是再也抑止不住。沾在削瘦的脸庞上,点点微凉。
此时四下里寂静,远处阵风微响,近处婴儿细啼,隐约可闻。
李纯柏忽觉得一阵剧烈至极地难受,一股恶心没有打招呼从胸腔往喉头涌上来。
她撇开头,避开两个宝宝,终于忍不住,黑水一滩滩全吐在了赵咫遥干净的白色锦袍上。
作者有话要说:民间说七个月基本能活。七太婆、八太公。就是说以前,在古代,七个月的女孩,8个月的男孩,基本就能活了。
还有“闰七不润八,润八动刀杀”, “七活八不活” ,虽然八个月比七个月难活这个没有道理,但是可以证明古代七个月以后的小孩是可以存活的。
……#我真的是在不该亲妈的地方亲妈了吗?一下子给了她两个……
31
31、清澈 。。。
待她再抬起头,近了些距离,清楚瞧见的是赵咫遥的一张冷脸,很淡薄的看着孩子,他的长睫毛眨眨,什么也没说。
刚才看见的什么雾气凝结,什么两行清泪,一定是她自己生孩子生糊涂了!
赵咫遥分明无一点泪痕残留在脸颊!
他怎么会因为这哭了……李纯柏暗嘲自己。
她不知道,赵咫遥刚才的确是落了几滴泪。
七月前他在城头上,瞧见被自己拒绝的李纯柏,露出不知味的笑容,是他第一次承认自己喜欢她。
而现在看着受尽苦难的她和一双儿女,是他第一次决定自己要去喜欢她。
欢颜当年一语成谶:他赵咫遥这盘大棋,把他自己下进去了。
若是以前,她朝着自己锦衣上一吐,赵咫遥就算心纠起来了,还是会习惯性的故作了镇定。
心里发酸,却不肯告诉别人——去了,他就不是赵咫遥了。
可如今,面对李纯柏他竟然越来越软弱,蹲了下来去抱住她:“我方才不在身边,对不住。”
阿简却猛地炸起来,差点又要上去揍他:“赵咫遥,你对不住主公的就只这一次吗?”
刚才他揍赵咫遥的一拳,这会儿已在他白皙的面颊上留了很明显的紫红印记。
可是赵咫遥还不躲,仿佛阿简揍不揍他,伤不伤他,都不能阻止他保持这谪仙的姿势半蹲着,双手环在李纯柏身上,目光滞留在孩子们的身后。
这是他赵咫遥的孩子,他要带着他们,不让他们遭受自己幼年的痛苦:一出生,就没有父亲。
这念头一冒起,顷刻已坚固成执念。
这一点寒光变化,没逃过李纯柏的眼睛。
她手一扒,推开了他。
赵咫遥霎时愕然。
良久,稍稍上移,飘忽地对视李纯柏,缓缓而言:“你一个女人家带这两个孩子不方便,与其让他们跟着你四处飘零,不如我把他们暂时带走,你想看的时候,只需传一声话给我,我便带来。”
“本尊的孩子是不会给你的。”她突然觉得,他比她方才那一阵恶心还要恶心。
“李姑娘,你可知主人听闻你在琰宫,生怕琰帝伤了你们的孩子,这次是瞒着天狼王出来……”
“他只是怕聂玄伤了孩子吧。”李纯柏果断打断,什么样的主人,便有什么样的仆从。她扫也未扫黑衣人,只绝然告知赵咫遥:“赵咫遥,他们是本尊的孩子。”
言下之意,他们不是你赵咫遥的孩子。
任他们是不是你亲生,你都不是燕云城主的夫君,自然也不是她孩子的父亲。
赵咫遥怔住了。
不知道李纯柏是说中了他的心思,刺伤了他?还是离他的心思差了十万八千里,刺伤了他?
反正都是刺伤了他。
不言不语了很久,他很艰难地替自己辩护:“娶不娶,只不过是一纸名份的问题……”
他决定去喜欢她,去给她爱,却还是没下那最后一步的决心:娶她。
“混账!”阿简真的是忍不住了,他再次一把抓住赵咫遥的衣领,血手染上绣衣,玉琢般的公子顷刻被污浊。
这次,赵咫遥伸手去掰开了阿简的手。
“哼。”李纯柏冷笑一声,她观察得仔仔细细,赵咫遥唯一地皱眉,是在阿简手上的污血染上其华服的那一刻。
那可是他孩子的血。
所以说,他们果断不能算是他的孩子——他也许有心,但他做不到。
李纯柏的第二个孩子还在吸允,他一吸一吸,她胸前就一疼一疼,□也跟着一缩一缩。
“外头聂玄搜捕得紧,你如今刚刚生产,还带着两个随时会哭的孩子,我的人送你出城,会好些。”赵咫遥忽然调转了话题。
但是李纯柏肯定他还有别的打算,沉吟少顷,却答应了。
对于赵咫遥,还是该防的防,该用的用——他若敢有别的心思,她叫他好看!
“这里凉,你先去里面歇息,我命她们多生些火,给你弄些吃的……穿好衣服。”
“我想喝水。”她本能地就说了出来。
赵咫遥眸子重新有了生气,激动得赶紧答应她:“好,都依你。”
为什么现在只要听到李纯柏的要求,自己都会异常的兴奋?
难道是因为她愿意央求自己的时候,是这样稀少?
****
地宫内,李纯柏端着婢女送来的水汤,喝了一口,热乎乎的,眸中却无论何时,都不会离开自己的一双孩子,溢着奇特的光芒。
“这两孩子真的是一模一样呢。”” 她自言自语:“连胎记也是一模一样的。”
她怕他们着凉,只悄悄掀开一条小缝给阿简看——这两个孩子的右小腿肚上,都有一模一样的青色斑迹,形状……像寥寥燃烧的火焰。
“本尊要给他们,起两个名字。”
仿佛已慎重思考过很久,她平静地诉说:“一个名清,一个名澈。希望他们以后,都能一生清澈,不欺骗他人。”
无论是男是女,都要教其做和其父亲不一样的人。
两个小孩还都是晶莹的人,眉眼口唇都栩栩生动,棱角没有被琢磨,瞳眸没有被蒙尘。
李纯柏笑得愈发满足,却忽地就打了个冷颤。
接着又打了一个,接着又是一个……不提地打。
捧碗的手也有些抖。
“主公可是冷了?”阿简见她发抖,两手抓着自己上衣一扯,褪个精光,然后想都没想就披到了她身上。
结果手脚毛躁,衣衫掉了。他忙得又捡起来,重新给她披上,还按了按,确保不会再掉下来。
阿简赤|裸的胸膛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出黝黑中发红的颜色,散发着炙热而浑厚的男子气息。
这男子气息却忽然被他后头的一声凉给盖过,仿佛冬夏交替只在一瞬间。
“把这些火盆,都给我烤热些。”赵咫遥声含不满地命令那些手下。
他手上抱着一床被子,因为小心翼翼,步伐更显优雅。先拿开阿简的衣裳,再起手给她披上被子,一如既往的温柔。
“赵咫遥你丢我的衣裳!”阿简又怒。
他才懒得理他,只帮李纯柏把被子又紧了紧:“天蚕被子,捂着软和。”温润声音,仿佛春融冰雪:“这里没有床,委屈你了。”
“我命人找了个乳婆,是很有经验的。”赵咫遥说着拍拍掌,便见一个蒙着眼睛的奶妈子被带上来。
“不如把孩子暂时交给我?”见李纯柏双目警戒,他很诚恳地解释道:“等你要离开的时候,我会把孩子还给你,不强留。”
“主公三思。”阿简立马阻止。
“那好。”李纯柏想了想,把第一个孩子递给他,抱着老二的时候,却好生舍不得——这孩子又眨巴眨巴着嘴巴,怕是又想吸奶了。
“这个孩子,我带着身边吧。”她把第二个孩子留了下来:“正好你也只有一个奶婆。”
“……好。那你修养几日,我再送你出去。”
“多谢。”
“……我们,客气什么。”现在只要李纯柏跟他客气,赵咫遥心里就会有种莫名的难受——虽然他以前比她现在还要客气!
****
这一养竟养了半月——本来赵咫遥说,要坐足一个月才能出去,但李纯柏偏不肯,她觉得自己呆在这里,快霉掉了。
而且这半月赵咫遥对她史无前例的好——让她感到深深地不安。
他会天天数趟来看她。
“婉婉,我亲手给你煨的补汤,你喝喝。”他舀了满满一勺要递过去,却又缩回来:“有些烫,我先吹吹,凉些了你再喝。”
“多谢,我自己来。”李纯柏身子虽虚,却还是趁着赵咫遥愣住的工夫,将碗从他手上拿了过来。
不去看赵咫遥又一次的失落。
她开始拒绝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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