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再往后,他的手臂越挥越高……
再往后,如今天一般,眼看就就要到燕云城了。赵咫遥想起她曾说过“等我们回燕云,安全了,在城外就给他一匹马,让他自己回天狼去”。
他心里顷刻打紧得害怕。
于是,这次他跟在队伍后面,一瞅见李纯柏回眸,就挥动着手臂大声呼喊:“婉婉,婉婉——”
虽然不怎么会骑马,却不顾颠簸,拼命地挤过这些士兵:“借过,借过——”
他终于挤到燕云城主近前。
“婉婉!”赵咫遥兴奋地笑,这次她终于看到了他。
热情笑容突然被霜雪打了,怔然。
燕云城主只是淡淡朝着他点了点下巴,算是颔首。
赵咫遥一下就没力气了,手上一松,身|下一滑,差点从马上跌下来。
还好一只强有力的臂膀接住了他,接着一送,令其重新坐直。
李纯柏利落收回自己的左臂,捏成拳头和自己右掌相击:“九哥,不远送!”
“啊——”他低低的一声失声。
她在这里就下了逐客令?
他过了一会才缓过神来,唇角勾起,唇上却有些干裂:“婉婉,等我学会了喝酒,再回来找你喝。”
“嗯。”燕云城主点点头。她有种气势,叫他的后半句话说不出来。
他本来想说,到时候我们喝合巹交杯酒。
没事,到时候会喝到的。赵咫遥在心里使自己镇定:此番李纯柏放自己回去,不久以后,她一定会来打天狼。打得好啊,打了自己正好借其助力实现自己的理想。然后柔情蜜意和许诺江山之下,眼前两人的隔阂定能修复。
再怎么说,他是她孩子的爹,是她深爱的人,难道他下番苦功夫后,还吃不定她?
至少,她到现在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报复他,出手伤他,说明她还有着情分……赵咫遥顷刻已经全盘思考了一遍——他这个人,就是总自以为算得很精,算得很准。
自信的朝她施礼,然后转身策马,背对着她浮起笑容:这个女人,总有一天他赵咫遥会领回去。
急,不如不急。
李纯柏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淹没在这西域的黄沙。她在把视线右边几分,看着起起伏伏的沙丘,和远处绿洲一般生机勃勃的燕云城。
她挚爱的这片土地,将会迎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段宁静。
****
自此一别,二载过去。
燕云军一边收着琰国的纳贡,修养生息,一边由城主李纯柏带在,勤加练武,磨砺训练。她更潜下各路探子,去天狼国潜伏摸底,绘图制计,然后将方案拿出来和十八骑讨论,暗暗准备将来对天狼的开战。
“娘——”摇篮里小李澈一声清脆而甜腻的呼唤,就让大帐里所有的人都答应了下来。
“唉!”一直一脸严肃的燕云城主顷刻就换上了溢满地笑容,她快步走过去,晃晃摇篮,见里面的儿子也在对着自己笑,他瓷白的脸上挂着两个酒窝。
她真是开心至极——更何况因为爱护这个孩子,怕他发生什么万一,李纯柏就算是与属下密议,也要把他带在身边。
如果实在不能带,她才会托付给阿简,命他在她不在的那段时间守护好小主公。
“娘——”小李澈又喊。这两年他长大了些,牙牙学语会喊“娘”了,但是不会叫“爹”,不过他会叫“伯伯”,阿简伯伯,寒烈伯伯,秦乾伯伯,程钰伯伯,还有……鹤飞伯伯。
“鹤飞——伯伯——”
“主公,我不是伯伯啊。”云鹤飞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的女装,又抬头朝着李纯柏苦笑。
李纯柏望着属下尴尬的样子,呵呵一笑。继而低头故作恼怒态,对儿子声色俱厉道:“快,叫鹤飞姨!”
“鹤——飞——”李澈还小,说话含糊不清,每一个音都拖得长长,令众人也跟着他一起,勾长了脖子等着。
“鹤——飞——”小家伙居然不说后面的,又重复了一遍。云鹤飞心里痒痒地急。
“鹤——飞——”他又来!
云鹤飞刚想放弃,突听见小李澈响亮的一句,虽然含糊,却足够能判断是什么了。
“伯——伯——伯——”三岁不到的孩子,应该不是故意的拖长音。
“主公!”还是个闺女的云鹤飞苦笑不得。
“我当时就说了,这小子还没出来就这么磨人,以后肯定是个惹祸的根苗!”阿简双手交叉,耸了耸肩膀。
这小子可是从一出生,就使着劲故意磨人。
“阿——简——姨——”
作者有话要说:冰天雪地三百六十度跪求留言,民哪,我都跪了……
41
41、天狼(一) 。。。
“……”阿简恼怒,却舍不得打他。
小李澈的坏心思和粗胆子,就是这么被众人宠溺出来的。
可是李纯柏的另外一个孩子,在聂玄处就没这么幸运了。
安公公抱着李清进来,他虽然还跟着皇帝身边,但自从上次有人假冒他劫狱之后,聂玄收了他很多权利。
不过没关系,能跟着皇帝身边伺候就好。
他笑嘻嘻地告诉皇帝一个好消息:“陛下,这个小家伙开始叫人了。”
“哦?”皇帝已经批阅了一整夜的奏折,因为两年前的战事,国内一直在修复,朝廷内外的事真是越来越繁忙。
这会儿,他难得地停下笔,就这么粗鲁的把笔头往小孩子的额头上一点,顷刻细|嫩白皙的皮肤上就现了一个青印子。
“那你倒是叫叫看啊?”他对这个孩子一点也不客气。
孩子的小眼眸是清澈的,却带了几分不相衬的刚烈——聂玄特别讨厌这份刚烈,跟那个女人眸子里透出来的一样。
孩子含含糊糊地唤了他一声:“爹——”
“混账!”皇帝毫不怜惜的往孩子小小的面颊上扇去。
“哇哇——哇哇——”小孩子,被打疼了,自然忍不住嚎哭起来。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安公公抱着孩子匍匐认错,仿佛闯了大祸的不是这个懵懂不到三岁的孩子,而是自己这个老奴。
“起来吧。”聂玄提笔重新写字,忽又顿住,偏着脑袋,用左手指节触了触自己嘴角,深意笑道:“万安,以后教他,让他称朕为师傅。”
“陛下要教他武功?”
皇帝不语,只不咸不淡地翻起眼皮,瞥了万安一眼,悠悠道:“养条狗,也总是要教些用处的吧。”
安公公不敢接话。
“哇哇哇——”小孩子还在哭,声音一喘一歇,抽搐得厉害。
“对了,最近宫内那对施刑的,都分别叫什么名字来着?朕忘了。”皇帝笔不停歇,挺胸端正,身材显得很好看。
施刑的?
万安旋即想起来,前些日子有一名大内侍卫和一名宫女私通被抓住了,双双被剥了皮,
“回陛下,侍卫是前廊的姜明,女的……是暖香殿的姓狄的宫女。”一个小小的宫女,哪个知道她完整的姓名。
“嗯,那就给这个孩子起名姜狄吧。”皇帝很快接口,好像一点也没有经意。
“陛下是想……”安公公还想多问,可一对上皇帝扫来的那道寒光,连忙噤口道:“奴才照办,照办。”
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孩子,他哭了良久,眼泪都哭没了,如今正在干泣。万安不由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孩子啊,这个身世对你来说,也算妥当了……
“欢颜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情况?”
“回陛下,探子近日来报,说是欢颜命她昙花林里的八百男宠都强制晒黑,据传那些弱不禁风的男人们都在拼命把自己的身材练得健硕……而且听说,欢颜最近把林子里的衣衫也换了,去了长衫,全叫他们穿短打,还要扎起袖口,头发也要束起来……”
“她换口味了哈。”皇帝点评了一句,似乎无意再继续听下去。
安公公便很察言观色的不再说话,安静候着,用最小的声音哄孩子,叫他也安静。
“朕批完奏折了。”皇帝突然不慌不忙地把笔搁下。
万安不敢置信地抬头:陛下这么快就批完了?刚刚自己进来的时候,好像陛下还是焦头烂额的啊?
他想着就把目光偷偷往御案上窥,皇帝喜欢把没批的折子放在左边,拿来批完了,就会随手都到右头去。眼瞅着这左边还高高一叠呢……
“咳咳。”皇帝无意数声咳,万安赶快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垂眸望着地面,弯腰恭候着。看见皇帝的一双龙足从自己眼底绕过去,闻得其声道:“朕今晚要摆驾并蒂殿。”
并蒂殿啊,如今那里住的,是皇帝去年新封的唐贵妃。
皇帝好像很喜欢唐贵妃,常常临幸并蒂殿呢。
……
一场云|雨之后,聂玄从池子里起身。
唐妃还沉浸在方才的欢愉里,泡在水里失神:陛下老是喜欢在这温泉凿成的浴池里宠|信自己,他特别温柔,极近缱绻……
她痴痴地望着皇帝:他是天底下最有权力的天子,又绝美无双,她能在他身下承欢,觉得无比荣幸……
“陛下。”唐妃忽然急急忙忙从池子里出来。
“陛下当心着凉。”她见陛下赤着上半身,也没再多披一件衣服,就要推开窗户,急忙就给皇帝罩了件外衫。还是不安心,又给他多添了件披风。
一色的紫,陛下最爱的颜色。
聂玄回过头,笑意浓浓,犹如花月春风,一双眸子里映照地都是她的模样。伸手给她也罩了件衣服,将她娇小而赤|裸的身躯包裹住,继而起手一环:“爱妃最令朕疼爱。”
“陛下——”借势娇嗔靠入他怀中,嗲到令人骨子酥麻。
不过说实话,她心里有点不喜欢身上这件袍子——陛下总要她穿些特别宽松的衣衫,其实这样不好,扎不紧,总是漏风,她冷得很。
不过陛下喜欢么,她自然会穿一辈子。
聂玄手轻轻一推,就开了窗,扶栏而望,明月清高。
“陛下,陛下——”唐妃急得直跺脚:皇帝突然就松开了自己,然后手一撑,身子翻过窗户,一跃而下。
“陛下,陛下——”她从窗户里面探出头,挥着两只细到仿佛随时会断的胳膊,不断朝聂玄呼喊。皇帝却只是轻松落地,冲她回眸一笑,眨了眨眼睛。
没有系住的青丝被他这么回首一带,全如丝般划过脸庞。
……
“陛下,你怎么来了?”安公公刚把姜狄哄睡了,自己还没上床,皇帝却怎么突然就来了。
皇帝不是今晚在并蒂殿唐妃那里过夜吗?
“陛下,你怎么来了?”安公公不解地又问了一遍。
皇帝不理他,径直走到熟睡的姜狄身边,用手一指这个小家伙,没好气地问道:“万安,你有没有教会他叫朕师傅啊?”
……
****
时年秋末,有几个天狼人在边界犯事,是边境以往常有的小摩擦,可是燕云城主忽地就勃然大怒。
而后,她竟然亲征决定攻打天狼。
浩浩荡荡准备充分的燕云军,子时宣战,丑时就在夜色里开进了天狼人的土地。
“呵呵。”天狼虽是个蛮族,人不多。可天狼王也不怕,乐呵呵派人前去迎敌。
派去的战将有去无还。
“呵呵。”天狼王笑笑,他再派就是了。
又没回来?那再派新的将领去征战?
“呵——”渐渐的,他就笑不出来了。
族内的将领越来越少,燕云军却是离得越来越近。
“那你去吧。”他偏了头,对身后的人道。
“儿臣手无缚鸡之力。”
“你不是懂得排兵布阵吗?”
“儿臣虽懂,但却不能领兵杀敌啊——”
“赵咫遥,本王命你去!”
身后的人旋即单膝跪下,袖子翻动着垂到地上,低头顺从道:“儿臣——领旨。”
“诱她,诱到后就杀了她。”
“是。”
“杀不了你也不用回来。”
“是。”
赵咫遥低着头,只觉胸口猛一口浓烈地气上来,无法形容,这不能说出的东西压得他剧痛。
他以为自己会一口气缓不过来,就这么跪着晕厥过去。但他居然站了起来,挺直的背弯了弯,向天狼王又行了一个礼。
“你放心。”天狼王从王座上站起来,拍了拍赵咫遥的肩膀:“义父知道你上不了阵,所以叫了个人跟你一起去。”
他说着一招手,呼呵道:“欢颜!”
身材妖娆的女子娉婷而出,腰肢摆扭着跪下,垂首低眉:“主公——”
这一声极力严肃,却脱不了那丝自然而然勾人的魅。
“起来吧。”天狼王瞟一眼她,又挑眉朝着赵咫遥点了点:“可好?”
赵咫遥低着的头点了点,看不到他的表情。
“呵呵!”天狼王笑笑。
“呵呵——”殿下摇曳走近来的欢颜也笑笑,妩媚动人
低着头的赵咫遥,亦得体地应和了笑声:“呵呵。”
出了殿,他不咸不淡地自言:“昙花林竟然散了。”
“是啊。”欢颜几声媚笑,甚是散漫:“昙花林老说散呀散呀的,可散了几次都散不掉。没想着这次竟为着主公散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为着散的那个人,也许……其实不是天狼王。
自言自语又强调了一句:“主公要打仗了么,我身体里也是有蛊的呢。”
“嗯。”赵咫尺遥一声若有若无的“嗯”:“义父能有你这样的手下,他会很开心。”
其实他私底下已经调查过了:欢颜先是突然转了喜好,男宠里只宠|信起那些愣头少年,后来竟然谁也不宠|信了,居然禁了个把月的|欲。再到后来,竟把八百男宠的昙花林真的解散了……
呵呵,不就是燕云城的阿简嘛!
锏么,方而有棱 ,力大而亦杀伤,所谓‘撒手锏’,却少了那两面刃……
不过搭配欢颜,他和她倒是一个等级的。
赵咫遥心里想:就像自己这个等级……就像和自己相爱的,是燕云城主李纯柏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知道周五我能不能回来码字,如果不能码字,我会在周六更,然后周日照常更……%》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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