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后,数张白纸黑字就铺在了景道山的面前。
“二叔,麻烦你解开他右手的穴道。”
“给!”岳瑜把笔递过去的时候,激动的手都是颤抖的,有了这份供词和这些人证,不但范家人从此可以洗脱罪名,而且就连他也可以摆脱嫌疑了。
看着景道山充满恨意但又不得不规规矩矩地签字画押,范小鱼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仰首看着旁边的范岱,笑眯眯地问:“二叔,你应该会废武功吧?”
“你刚才答应不再折磨我的。”一个“废”字,顿时彻底击垮了景道山所有的希望,一双充血的瞳孔顿时惊惧地放大,几乎是疯狂般的喊道。
“我有这么说吗?”范小鱼假装诧异地睁大了眼,无辜地看着他,“我明明只说了,如果你老实交代,我就会放过你的牙齿、手指头、脚趾头、还有身上的其他零件的,我现在确实也没再取你零件啊!”
“你……”景道山气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哎呀……”范小鱼欢快地尖叫着跳到一旁,高举双手,“老天作证,这一次我可没让人碰你一根毫毛,你要是愿意吐就尽管吐吧,要不,我找个盆给您接着,咱也好浇到庄稼地里当化肥去,免得浪费了。”
“噗……”景道山硬生生地又被逼了一口鲜血出来。
“扑哧……”另一边却是范岱等人都忍不住喷笑了起来。
“好,对于这种武林败类,我也早就想废了他的武功了。”范岱满口附议,和范通优柔的性子不同,他更喜欢恩怨分明,虽说废除一个武人的武功对江湖人来说是太残忍了一点,不过恶人就该有恶人磨吗,小鱼的这种性子,真是越来越投他这个叔叔的味了。
“这……小鱼,武林人最重一身本领,这是不是有点……”
“不废了他,难道你还想留着他以后再来追杀我们?”范通弱弱地才插话道,就被范小鱼一个白眼逼了回去,嘴角扯起一缕冷笑,“老爹,不要以为我今天只是在演戏,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因为别人而牺牲我和冬冬的话,呵呵,后果你可以自己想一想哦!”
看到小鱼不怒反笑,范通的面色顿时一白,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那时候,他明知道小鱼只是想迷惑景道山等人,可当时亲耳听出女儿说再不认他这个爹时,那一种犹如心被刀割的痛楚此刻回想起来依然还是记忆犹新,而这个女儿自从死而复生之后,性情变得异常刚烈,若是……想到可怕的后果,范通深深一悸,当下再不敢言语。
“大哥,你就不要妇人之仁了,就凭这小人的性子,就算我们现在就放了他,日后他也绝对不会忘了今晚,小雨说的对,你姑息养奸的话,到头来反会害了我们一家的。”范岱也不屑地道,然后又是朗朗一笑,“再说,反正他左右都要记仇,也无所谓记多记少了,小鱼,你过来仔细看着,二叔教你怎么废武功。”
“二叔,光废不行,还要保证他下半辈子都也练不回一丝一毫来。”范小鱼沉吟了一下,道,十分忠实地贯彻“最毒妇人心”的道理,以便永绝后患。
“嘿嘿,那是当然,”范岱附到范小鱼耳边,低声偷笑道,“你爹总不许我杀人,说什么有伤天德,二叔我被唠叨的没办法,早就研究出几套废人的法子了。”
范小鱼忍不住抿嘴一笑,眼睛却更是发光,好几套废人的法子?哈,她更想学了。
“妖女!魔鬼!你今日辱我致此,又坏我毕生修为,我景道山就是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见叔侄俩都露出一副“你完蛋了”的魔鬼笑容,景道山自知再求饶也是无用,不顾一切地破口大骂,极尽诅咒之能力。
“如此月朗风清之夜,有只乌鸦呱呱大叫实在有伤风雅。”范小鱼现学现用,一指就点中了景道山的哑穴,然后甜笑着看向范岱,“二叔,开始吧!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眼睁睁地看着范岱的手指飞快地击向自己的各大要穴,自知这一回再也难逃厄运,惊惧之极的景道山再也支撑不住地随着一阵剧痛昏了过去。
罪魁祸首既已昏厥,剩下的三个为虎作伥者自然也要处理,本着尽量不见血腥的原则,范小鱼决定还是用同样的方法处理算了。
等到这场审讯尘埃落定,再看头上已在中天的明月,恰恰是原定的约会之时:子时。
“二弟,小鱼,接下来你们打算把他们怎么办?”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四人,范通又开始犯愁。
“是啊,小鱼,怎么办?”范岱也搔头为难,“要是放了他们,难保他们不回去搬救兵,杀人你们又不愿意,总不能留在身边吧?”
范小鱼笑着抓起案上的一叠供词,摇了摇:“当然是要他们帮我们洗清杀害朝廷命官的嫌疑,这个诬陷一日不大白天下,我们就每天都得躲躲藏藏。”
“可是,小鱼,我们无权无势的,而且此事涉及多年前的大案,事关重大,一旦官府得知,难免会扯出亶儿的父亲,到时候我们总不能交出亶儿吧?而且莫说是亶儿,就是我们,朝廷恐怕也不能轻容。”范通拧着眉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他们本来就是江湖人,是朝廷一向所忌讳的,这样铤而走险地寻求朝廷的帮助,实在不是上策,而且一旦和朝廷搭上关系,将来天下同道又会如何看待他们范家?
“大哥说的也有道理,这个景道山老贼可是还和官府勾结的,要是我们把他们送到官府里,万一他们反口诬告我们,那我们的处境可就大大地不妙了。”范岱也点头道,“天下乌鸦一般黑,这些年来,皇帝老子整天寻仙问道,朝政都掌握在奸臣和妇人手中,就凭这几张供词未必就有用。”
范小鱼看了一眼垂目不语的罗亶,秀眉顿蹙,其实她也知道这件事情有个死结很难打开,可要让她一辈子都顶着这么一个黑锅躲藏,她又如何能甘心?何况冬冬酷爱读书,将来还要参加科考,若没有一个清白身份,他未来的前途怎么办?
如何才能既可解了黑锅又全身而退呢?
人证、杀害林大人的物证、打官司最重要的关系以及一个公正的官员,他们眼下就缺了三样,而且这个人证要是反口说自己是被屈打成招,再要是其中有任何一个涉及的官员被绿林收买,欲立追查出贡品的大功,他们去告状那就反而自投罗网啊!
范小鱼眉锁更深,她果然还是想的太天真了。
第93章 小丁公子的双重身份
“我不懂,那个林大人既然不是你们杀的,你们为什么不敢报官?为什么你们还没去报官之前就断定官司打不赢呢?”
三人正自发愁,已经注意了他们好一会的丁澈突然开口,唬的三个人顿时一惊,这才发现,他们竟然一直忘记要避讳这个半路搭救和卷进来的少年了。
看着怔然地还没反应过来的三个人外加同样才察觉到的罗亶和范白菜,丁澈也意识到对方正把自己当成一个外人,脸色不由拉了下来,哼道:“我不知道你们身上有多少秘密,可是只要你们行得正坐得端,为什么要这么怕官府?而且先帝去岁就已驾崩,新皇已然登基,难道这些你们都不知道吗?”
“老皇帝死了新皇帝上台我们当然知道,不是都大告天下过了吗?不过就算换了那个小皇帝,朝政不还一样被那个刘太后和奸臣们把持的吗?就像那个什么丁谓、王钦若之流的,还有那个窥觑岳先生的变态夏竦。”范岱假装没听“秘密”这两个字眼,哼道,“像那个难得的好官寇相,不就是被那伙人给挤下去的,那些狗官能指望才怪!”
清澈的月华下,丁澈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想要辩解一二却又恨恨地咬住了双唇,仿佛范岱刚才所报的人名之中有人和他关系甚密似的。
范小鱼暗暗地打量着丁澈的神色,脑子突然地转动了起来。
三年前她见到丁澈之时看他那个排场和气势绝对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才可能有,而且时至今日丁澈还有股浑然的傲气,这样的气质自然不是一般的官宦人家的孩子所能有,必定是从小家里条件就是极好、受尽宠爱高捧而成的。而且他姓丁,从姓氏上来也不能排除与那个著名的“溜须”丁谓有关系的可能,还有,那天曾听他自言自语说什么自从祖父被谪贬离京,如果她没记错,这新旧皇帝更换的时候,朝廷里好像发生了不少官员的变动,那个丁谓似乎就在这个阶段被贬相的。
“你是丁谓的孙子?”心里一有猜测,范小鱼当即单刀直入地问道。
“你怎么知道?”丁澈一下子后退了两步,惊讶之极地瞪着范小鱼。周围众人一听,也几乎都掉了下巴,不会吧,眼前这个少年,竟然真是丁相的孙子?
“呃……你还真是丁谓的孙子啊?”范小鱼比他还感觉黑线,没想到自己一猜就猜中了,只是想起这个时候丁谓早在海角天涯,不由叹息道,“可惜了!要是你祖父还没被贬官,说不定还可以请你找他帮帮忙。”
丁谓在历史上的名声虽然不怎么好,不过如果他还在位的话,也许还可以借着丁澈攀点关系了结掉杀人案,如今却是没希望了。
“就算我祖父不在京城,我一样也能帮上忙。”涉及到因被贬而备受百姓争议的祖父,这段时间就因为这个而自尊心备受损伤的丁澈瞬间变得尤其的敏感,犹如一只备受攻击的刺猬,一有风吹草动就竖起了全身的刺,想也不想地夸下海口。
“你一个小孩子,能帮什么忙?”范岱反应了过来,浑不客气地怀疑。
“我祖父虽然被贬了,可我还可以找我的外祖父。”丁澈咬牙切齿地道,眼中似因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而闪过一丝勉强,但随即又昂起了头。
“你外祖父又是谁?”范小鱼还沉浸在丁谓已经被贬的郁闷里,一般来说往往一个宰相倒台后,他的亲信也会随之被贬,昔日荣光的可帮不忙他们的现在。
“我外祖父大名钱惟演,现如今正官拜枢密使。”丁澈昂头道。
“钱惟演?”
范小鱼囧了,身在现实中的北宋朝,她当然知道这些历史上的人名。不过钱惟演好像和丁谓一样,虽然本身都是才华横溢之人,但品行却似乎都不高洁的说,只是……不过……范小鱼杏眼一溜,心思一转,倘若能帮他们家的忙,摘了这顶黑锅,她管人家品行如何呢?何况北宋的这些官员厉害都备受争议,就连寇准和上次见过的欧阳修后人也是有不少批判的,大概除了司马迁的史记外,也没几本历史是严格按照真实来着,多少都带了个人的喜好,所以,真实到底如何,还是得接触了才知道。
“你外祖父是钱大人?”还未等范小鱼理清这关系,岳瑜已满脸惊喜地低呼了起来。
原先范小鱼猜中丁澈是丁谓之孙已令他大为诧异,可闻听丁澈被贬又少了一份希望,如今没想到丁澈还有一个坚实的后台,他的心里陡然燃起了新的火花,不由急问道,“就是那吴越忠懿王俶之子、先为右神武将军。因博学能文辞,编修《册府元龟》,历官知制诰、翰林学士、枢密副使、工部尚书的钱大人?”
“正是外祖。”
丁澈的身体不觉中已挺的笔直,一副你们现在总算知道本公子来历的骄傲模样,可范小鱼却没有忽略他方才眼中还存在的挣扎,不由狐疑地问:“你如果真是钱枢密使的外孙,又怎么会流落到外头?”
范小鱼一句话,顿如一片乌云,遮盖了丁澈的朗朗晴空。
少年别过了脸:“我原本和我祖父住在一起,祖父被贬后把我送到外祖父府中,外祖父对我十分疼爱,可……可舅舅他们……我不想再寄人篱下,就独自一人跑了出来,想去房州寻我爹娘,没想到……后来……后来你们都知道了!”
说到最后一句,他吞吞吐吐地语声又陡然提高,神色间颇为恼怒,显然很不想再提自己的耻辱经历,强调道:“总之,你们放心,我丁澈不是忘恩负义之徒,你们今天冒险救了我,我一定会还你们这个人情,我明天就和你们一起回京,请我外祖父为你们主持公道。”
“小鱼,没想到丁公子还有如此的背景。”范通呆呆地转头看向范小鱼,还没想通自己一个巴不得八辈子不要和官府打交道的人怎么就一下子和两位朝廷大官的后人扯上关系了?
“我也没想到。”范小鱼老老实实地道,脑中突然浮过自己三年前初见丁澈之时的担忧,幸好当时没有硬来和这个正太作对,否则的话,说不定早被人家打击报复地无处可藏了,更别提还有今日的意外之喜了。
不过……
“你能保证你外祖父会帮我们吗?”某人抱着严重不确定的态度充分的表示怀疑。
“我若是不能还了你们这个情,我就不姓丁。”
丁澈咬着牙狠盯着不识好歹的范小鱼,发现自己的怒气又轻易地被撩拨了起来,气死了,他现在是冒着被舅舅舅妈那帮势力小人嘲笑的耻辱决定回京的,要是这个黄毛丫头再敢怀疑讽刺他,他发誓,他一定……一定……哼!要让她好看!
第94章 扬帆启航
天亮后不久,范岱顺利地找了一条货船行驶到树林附近的河道之中,趁着周边无人,悄悄地把俘虏和骏马都运上货船。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还有丁澈这一道银字招牌,又因这船是航向京都而不是外地偏远所在,那船主纵然对他们的神神秘秘有所怀疑,最后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事。待得晨曦洒满大地,人们纷纷地从睡梦中醒来,开始一天的劳作或行程之时,货船已早早扬帆,远离了宋楼镇。
一夜疲惫,一觉好梦。
范小鱼睁开眼睛时,已是中午时分,旁边床上,范白菜还睡的正熟,另一边,已被精心包扎过的贝贝正静静地卷卧着,见她醒来,仰头轻叫了一声。
“贝贝,还疼吗?”范小鱼温柔地抚摸着它的头,贝贝撒娇地在她掌心里蹭了蹭,看起来精神还不错,让范小鱼多少放下了一点心。
钻出舱门,金灿灿的阳光劈头劈脑地扑了上来,闪耀耀地让人一下子感受到了初夏的热意,范小鱼下意识地眯了一下眼,用手遮挡了一下,才看见有一个人孤独地驻立在船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底下滚滚的河水。
“亶儿,你在想什么?”范小鱼心有所动,无声地走了过去。
“师姐……”罗亶猛地转过身来,脸上有一抹猝不及防间还未来得及收起的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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