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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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朝春色-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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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陵王开口了,“萧家郎君便知道为难妇孺么?”他手指抚过张绮的秀发,声音沉沉,“她一个小妇人,敢抗拒陛下么?”

张绮已骇得发不出声音了。

那马车风一般地掠过广陵王,撞向墙壁时,广陵王出剑了!

剑如银蛇,于烈烈百日中,折射出冰寒的死光。

只听得“滋——”的一声轻响,那剑从萧莫的头上一闪而过。

广陵王的动作很慢,慢得张绮也看得清。可他的动作也很快,快得只在那一眨眼间。

一眨眼间,那剑已生生地划上萧莫的头颅。于张绮的尖叫声中,只听得“卟卟卟”声不绝于耳,却是萧莫的冠和束冠的玉碎成了数块,生生地跌撞在车辕墙壁间。

一个转眼,萧莫已是头冠被削,墨发散了一头一脸。

而此时,他的马终于装上巷墙!

“砰”的一声巨响传来,萧莫那千万里挑一的神骏的马,已头骨破裂血流满地。而那马车也是撞得散了架,驭夫头部被辕木击中,扑通倒在地上,也不是是死是活。

于一地凌乱中,萧莫从马车中滚了下来。他披头撒发地滚了好几滚,这才慢慢止住。

这个时候,广陵王依然是片尘不染,衣袂翩翩,仿佛,那出手的人不是他,仿佛,他从来都是如此风雅如玉。

他缓步走向萧莫。

萧莫显然没有伤着,只是形状特别狼狈。在他挣扎着做起时,广陵王来了。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萧莫,低沉地说道:“阴谋,长恭不屑耳!”丢下这七个字,他衣袖一甩,转身便走。

他来到了张绮身前。

望着她,他淡淡说道:“回去吧。”

“是,是。”

回答他的,不是张绮,而是明显吓得语无伦次的张氏驭夫。

广陵王瞟了那驭夫一眼,命令道:“今日之事切不可泄。”他嘲讽地回头看向萧莫,淡淡续道:“一旦泄了,只怕你小名难保。”

他这是告诉驭夫,他如果把萧莫如此狼狈的一面宣传出去,不说别人,萧莫便容不下他。

那驭夫也是大家族中生长的,哪里不知道?当下他连声应是,感激地说道:“多谢广陵王!”

也不再跟张绮说什么,他驱着马车,转身便走。

马车中的张绮,依然白着一张脸,呆呆傻傻地似乎没有回过神来。

——她实是,不知要怎么面对萧莫的好。

徒然,他想到了什么,悄悄回头盯向广陵王。

此时,广陵王正走到萧莫身边,也不知和他说了一句什么,披头撒发的萧莫艰难地站起,一步一步挪向广陵王的马车。

看来广陵王要送萧莫回家了。

忖到这里,张绮不由绞着手指:广陵王这次当着自己的面,狠狠地笑了萧莫的颜面!是了,他就是让萧莫难堪,让他这种骄傲的,不可一世的世家子,再不敢面对自己。

——只要看到自己,他就会想到那么狼狈难堪的一面。

是了,是了,广陵王是用这招逼着萧莫放手。

张绮的马车越驶越远。

驭坐上,她的驭夫还在发抖。牙齿相击中,他忍不住向张绮这个小熊年纪的姑子诉起苦来,“姑子,萧家郎君怕是不会放过我们。”

驭夫绝望地说道:“我们看到他这个样子,他会恨的,会发泄的。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会令人把我们打杀转卖了。”

他用的词是我们。

相比起他这个得了张姓的老仆,张绮的地位高不了多少。

就在他以为张绮不会回答时,车厢中,飘来张绮温柔的低语声,“他不会。”

驭夫一怔,“啥?”

张绮静静地说道:“萧家郎君本身不会做这等事。而且广陵王也想到这一点,会逼迫他不敢做这种事。”

“姑,姑子,此话当真?”

“当真。”

也许是张绮话中平静和镇定,也许是她语气特别的坚决特别的自信,驭夫平静了。

他喃喃说道:“不会就好,不会就好……”

马车越来越平稳了,而张府大宅,也越来越近了。

此时夕阳正好,火红火红的一线由浅到深抹在天上。

张绮望着那天边,低低吟道:“白日黯黯,春风骚骚。”语气中,或多或少有了些是喜悦的放松,是失落也是不安的患得患失。

……经过这一次,萧莫应该会对自己放手了吧?只是,没有他护着,自己要更小心了。

第六十八章 问

马车从侧门驶入府中。…

张绮来到院落时,同院的三个姑子从各自房间伸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她。

她这一走,可是整整半天。

也不知陛下跟她说了什么?竟然耽搁了这么久?

不止是她们,便是张萧氏也有疑惑吧?张绮垂着眉,想着怎么应对张萧氏。

按她的估计,今天已晚,张萧氏应该不会过问她了,要问,也是明晨的事。

房间里,阿鸀正与另三个婢女叽叽咕咕的。看到她到来,四婢都站了起来。张绮瞟了她们一眼,对阿鸀唤道:“进来。”

“是。”阿鸀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张绮令妲把房门带上,低声问道:“萧莫今日不曾跟锦姑子提亲吧?”

“不曾听到呢。”阿鸀说道:“阿绮,刚才锦姑子还派人来问你了。”她蹙起眉,“阿蓝语气不好,阿绮,锦姑子怕是发火了。”

张绮点头,她疲惫地说道:“打点水来,我要沐浴。”

“是。”

与以前那热汤限时限量供应不同,现在张绮一开口,不到二刻钟二桶热汤便提到了她房间。望着热气腾腾的汤水,张绮慢慢解去衣裳,一泡入汤中,她便吁了一口长气,闭上双眼。

真累。

今天真是感到累。

一夜转眼就过去了。

让张绮诧异的是,一早上,张萧氏都没有派人唤她过去问话。她既没有开口,张绮便按时来到了学堂。

自上次与陈教习辩过一场后,满堂的姑子,在看到张绮时,不会再如以前那么漠视,而是下意识地打量几眼。

现在也是一样,直到她在自己的几后站定,好一些目光还在盯着张绮如往常一样低下了头。

可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么一会,几个姑子低声说了什么后,一个九房的姑子向张绮走来。

在张氏,郎君们还按族中排行,姑子们则是各房排各房的,这个庶出姑子叫张淇,张淇的生母是她的父亲高价聘来的,主母虽是大家姑子个性却偏懦弱,因此张淇在九房中有点得势。

张淇走到了张绮面前。

她一走近,张绮连忙福了福,唤道:“淇姐姐。”

张淇没有回答,而是打量着她。盯了一阵后她突然问道:“听说昨天陛下召你了?”

“是。”

张淇寻思了一会,又说道:“陛下都跟你说了什么?”

陛下跟她说了什么,需要向她这个外房的庶出姐姐禀报么?

张绮愕愕抬头,傻呼呼地看着张淇,似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见张绮如此张淇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意,她瞪着她,“你不说?”

“我,我……”张绮白着脸,唇颤了颤,身子向后缩去。

她这模样一摆,学堂中嗡嗡声大作。听着四周传来的质疑声张淇脸孔一红,接着怒气腾腾而来:我还没有怎么呢她就委屈成这样!

张淇朝着张绮一瞪,正要说什么时,张锦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阿绮有些人你不想理便不要理。”

身为嫡女的张锦高高昂起头,尖声说道:“不过是寒门出身的皇帝要立两个贵妃就急成这样!张淇,你便是个庶女也不待这么没出息!”

这话恁地直接!

张淇的心思被她生生点破,不由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皇帝要立贵妃?

张绮抬起头来。

不止是她,这里还有一些没有得到消息的姑子,也嗡嗡议论起来。张氏把她们这些嫡出庶出的姑子整在一起,设这种学堂,便是为了应对这件事。现在终于来了,事关终身,众姑子都有点激动。

嗡嗡声中,气得脸孔又青又红,又羞又恼的张淇,已跺着脚回到自己的几案。

这时,一个低语声传入张绮的耳中,“听母亲说,只待陛下选过妃后,这个学堂便撤了。”

“当真?”

“自然是真的。嫡出庶出天壤之别,哪有同堂学习的道理?更别提那种私生女也混在这里了,她怎么够资格?”

“她虽是私生女,可陛下都见过她两次了。”

“噫,你吃味了?嘻嘻,她见过陛下两次又怎么样,生得这般模样,陛下哪会要她?”

“也是。”

直到教习进来,嗡嗡声才渐渐止息。

这一堂课,张绮老是走神。

陛下要选贵妃?看来他是与各大世家达成协议,会在其中选择了。只是身份好的嫡女必是不去的。

知道陛下对自己不感兴趣,张绮也不担心。她只是想着,等陛下选妃完毕,这个学堂便会撤去,以后再有学堂让她去,也不会有袁教习,陈教习这种来自世家的人。

没有这些有身份的人授课,她要显露才名便不容易。毕竟,要踩人,也得踩个子高的别人才看得到。

她得抓紧一些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中,一堂课转眼便结束了。

张绮朝外走去。一直走到林子中,张绮低着头,手指无意中的在树皮上写着字,心里还在寻思。

“姑子,她在那呢。”东张西望的张锦身边,是憔悴了许多的阿蓝。

她终于康复了,也回到了张锦的身边。

张锦顺着阿蓝的手一看,果然找到了张绮。

“去,把她叫过来。”

“是。”阿蓝显得乖巧很多。

张绮正在发呆时,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嗓音,“绮姑子,姑子唤你。”

张绮回头。

一见是阿蓝,张绮马上朝她甜甜一笑,唤道:“阿蓝。”

阿蓝没有笑,她不但没有笑,反而阴着脸说道:“绮姑子,让姑子等久了不好。”

张绮连忙应了一声,跟着阿蓝向前走去。

她看着走在前面的阿蓝,脚步迟疑,心中微有不安:这个阿蓝,对自己怀有敌意!

她双手交叉在裳前,心思电转着。

很有一些人在注意张绮。她现在一动,便有人目光追随着。这些人中,有些是嫡出的姑子。

如张氏这样的大家族,嫡出的姑子比一国公主没有差多少。她们是矜贵的,也是骄傲奢华的。这一点上,她们与张锦不同。

张锦有个以名士自诩,行事风流不羁中,又没有章法的父亲,也有一个自幼失母,教养略有欠缺的母亲。继承了父母缺点的张锦,与她们有点格格不入。

当然,魏晋遗风尚在,如张锦这样行为有些出格的嫡出姑子,不但张府中还有,各大家族中也有不少。比她更胆大更荒唐的也多的是,特别是皇族公主,那种放荡荒唐简直令人发指。

这时,阿蓝行了一礼,“姑子,绮姑子过来了。”

张锦自是看到了,她转过头盯向张绮,脸色在慢慢变青。

她派人两次传唤张绮,她都没有到。

好啊,一个小小的私生女,这么快便翅膀硬了?

张锦越看张绮,那怒火越甚。这阵子她一直克制自己对张绮的厌恶,可能是忍得太久了,这一爆发,那怒火直有腾云之势。

低着头的张绮无意中一瞟,赫然发现张绮的右手都握成拳了。接着,那拳头慢慢展开,可那手指,已全力张开,因为用力,她的手腕都是僵直。

她要扇自己耳光!

这是学堂,不知有多少姑子多少婢仆盯着自己。张锦这巴掌扇下去,虽然她会惹来一些闲话,张绮自己,却会被所有人轻视!只要张锦这个耳光落在自己脸上,那些婢仆便会逢高踩低,对她使尽绊子以讨好张锦和张萧氏。而她前些日子的努力,会全部落到空处!

不行!

张绮抬头,看到变了脸的张锦,她连忙一福,讨好的,甜甜地唤了一声,“姐姐。”不等张锦动作,她更是上前一步,凑近张锦小声说道:“姐姐,昨日萧郎来了,他说要跟姐姐提亲呢,姐姐知道么?”

一句话!

只是一句话,张锦的怒火便像冰水一样消溶得一干二净。她张大眼,狂喜的,颤抖地说道:“你说什么?”

张绮双眼亮晶晶的,天真地说道:“姐姐不知道啊?”

她自是不知道。

张锦激动得都想跳起来了。她红着脸看着张绮,看着看着,她突然一个旋转跑了开去。

望着张锦迫不及待的,远远跑开的身影,张绮转过身。对上阿蓝,她双眼弯成一线,甜甜地说道:“阿蓝,你不去追吗?”

阿蓝抬头看了她一眼,转头朝着张锦的方向跑去。

望着阿蓝的背影,张绮还在寻思:我怎么得罪她了?

她在阿蓝的身上,真地感觉到浓厚的敌意。

虽是不明白,不过张绮已暗暗警惕起来。在她的记忆中,一个女人要对另一个女人出手,有时理由相当简单,甚至都没有理由。

这时,第二堂课开始了。

张锦走了,她的位置便空了下来。看了那空位一眼,张绮无精打采的低下头。

这一堂课是礼仪课,教的内容对她来说没有新意。

低着头想着心事的张绮,听到一个脚步声传来,接着学堂中嗡嗡声大作,接着,一个清悦的男音传来,“这堂课由我来。”顿了顿,那声音微微一提,“张氏阿绮?”

啊?张绮猛然抬头。

她对上了袁教习那双美丽的眸子。此刻,那眸子正微笑的,暗藏得意地看着她。见她抬头,袁教习慢悠悠地说道:“张氏阿绮,你且说说尊卑之别。位卑者见到位尊者,当如何行礼。位尊者若有所求,位卑者当如何应对。位尊者若有命令,位卑者又当如何?”简直是得意洋洋。

第六十九章 理由

张绮瞠目结舌地看着袁教习。

她曾经设想过,袁教习再见到自己,会说什么话,他是直接答应自己的要求呢还是令她重新换一个条件?或者,他已经放开了?

她想来想去,就没有想到袁教习会这么赖皮。自身是一个名士,却准备以礼仪规矩来令她就范。看他这样子,这办法还是他寻思了两天才寻思到的吧?

在袁教习得意洋洋的笑脸中,张绮也是朝他一笑。

这是一个特天真,特纯洁,特可爱的笑容。

袁教习还没有反应过来,笑过之后的张绮,突然伸手捂着肚子,低低呻吟起来。她白着脸,大眼眨巴地看着袁教习,痛苦地说道:“教习,阿绮腹痛难忍,请容我退下。”

说罢,也不管袁教习同不同意,张绮双手捂着肚子,便跌跌撞撞地朝学堂外走去。

袁教习瞪大了眼睛!

这个张氏阿绮好生赖皮!竟敢装病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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